奈何,举杯向消愁愁更愁。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我平常并不贪杯,如今一杯一杯酒灌下去,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整个的思维都断了线,难怪人人都说酒是好东西。
迷迷蒙蒙中,好像有人过来和我说话,我头脑昏昏沉沉,根本分不清来人是谁,后来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吐了一大滩之后,就完全不记事了。
30.背叛
我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头一阵一阵抽搐一样的痛。从昨天上午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绞痛。
看了看四周,是在一家酒店的客房里,厚厚的窗帘拉着,只床头开了一盏小灯,和晚上的光景差不错,不过手机显示,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有几个未接来电,是阿凡打来的,还有几条短信,问我在哪里,我看了下时间,差不多都是半夜两点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完全醉了,难怪根本没有听到铃声,我随即拨过去,却又关机了。
我从被子里爬起来,擦发现身上的衣服也有人帮我换过了,外套和毛衣整整齐齐折迭在沙发上。
谁把我送到酒店的?我揉着太阳穴,昨天晚上的记忆一片空白。
深呼一口气,宿醉的感觉太难受了,我想我应该先起来刷牙洗脸,然后再去找阿凡。
刚从床上下来,门就被人打开了。
进来的人是朴天酬。
“你醒了,怎么喝了那么多酒?现在还难受吗?我刚去叫了早餐,等下就送上来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所有人对我都避之不及的时候,朴天酬还会来帮我,我朝他感激的笑了一下,“我好多了,昨天晚上多谢你了。”
“大家都是同学,这种小事有什么值得感谢的。”一边说着,朴天酬一边走过来,坐到我床边,“几天不见,你变瘦了。”
朴天酬说得太温柔,倒是让我觉得有些尴尬。我之前把他当好朋友,现在更是把他当好朋友,“不管怎么说,昨天都麻烦你了。”
朴天酬低头沉默了一下,接着说,“萧然,你如果在这里过得不好,去国外读书,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知道朴天酬一片好意,但是我惦记着阿凡,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我现在就一心想着去找他,但是我不好直接拒绝朴天酬的提议,只能婉转道,“这件事我会再想想的,今天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不先吃早餐吗?待会儿就送上来了。”
昨天喝酒太多,胃里太难受,我根本不想吃东西,特别是想着阿凡已经到了S市,片刻也不想多呆,只能说道,“不用了,我现在还不饿,待会儿去路边随便买点什么就好了。”
和朴天酬说话的当儿,我已经把衣服穿好了,临出门,朴天酬取了自己的围巾给我带上,“外面下雪了,你带着我的围巾吧,小心别感冒了。”
“恩。谢谢。”朴天酬的围巾上带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不难闻,而且昨天喝太多酒,我今天身体确实有点儿虚,便接受了他的好意。
从酒店里出来,外面白茫茫一片,果然下了雪,一场早春的雪。
我想着阿凡既然来了S市,怎么现在又不和我联系了,我打了一通又一通电话,都是无法接通,我心里不免着急起来,不知道阿凡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又想起来应该打给anna,anna说阿凡昨晚就坐飞机来了S市,现在她也联系不上阿凡,正在着急找他。
我不由得更加担心,打电话回寝室,阿凡也没有来找过我,过了一会儿,才想起阿凡会不会是我们在外面租的房子里。
朴天酬带我来的酒店还是在大学城,离市区有一段距离,雪天也不好打车,公交车又要多绕很多路,我一急之下,匆匆朝市中心跑去,跑了二十多分钟才打到一辆车,上车的时候手脚都冻僵了。
报了地址,坐在出租车上,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阿凡是出什么事了,不然不会不和我联系。
虽然出来的匆忙,还是随身带了这边的钥匙。
外面很冷,连大门上的铁把手好像都结了厚厚的一层霜,拿钥匙出来开门的时候,我的手都有些抖,可能因为太久没有进食的缘故。
打开门,客厅里没有人,难道阿凡不在这里,那他到到底去哪里了?难不成真出什么事了?还是被阿凡爸爸给带走了?
我皱着眉陷入沉思,心里忍不住更添担忧。
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听到卧房里传来低低的喘息声,这个声音是那么熟悉,但是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我心里猛地一沉,一种最坏最坏的预感在我的心里升腾起来。
一步一步朝卧室走去,好像走了很久很久,每一步都很重很重。
终于把门推开,床上,阿凡和另一具男性的身体正在纠缠不休,衣服散落在地板上,阿凡那每一寸我都熟悉无比的身体正压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他们的私密处紧紧结合,在寒冷的冬季蒸发出氤氲汗水,我甚至能清晰描绘出阿凡做爱时的表情和眼睛里情欲。
曾经那么熟悉的怀抱,如今抱着的却是另一人。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不能相信,在这张床上,阿凡竟然能抱着别人,他竟然会背叛我?!
我只觉得心中一滞,胃里翻腾的,是与胃液一样浓重的羞耻。
听到推门的声音,他们停止了动作,同时回头,一个人是阿凡,而另一个人,竟然是乔宇。
三个人都呆了一下,阿凡随即拉了被子把他和乔宇的身体盖住,然后从床头柜抽出一支烟来,点上,抽一口,再悠悠然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没想到阿凡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这样淡然,乔宇躺在阿凡的另一侧,手臂环绕在阿凡的腰间,脸埋在阿凡的背部,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不和我说话。
三个人里,最尴尬,最无趣,最无所适从,最可笑的,竟然是我。
对啊,对啊,阿凡问的没错,我何必自讨没趣跑来这里呢。
我为什么要看到这个事实呢?
可是,阿凡,阿凡,你怎能背叛我。你还是那个我相知相爱多年的男人吗?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事实却那么分明地摆在了我的眼前。
我心中在咆哮,到口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嗓子里好像喊着一口腥甜的痰,堵得整个人都无法呼吸。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那间房子里走出来的。
事情发生的太快,我脑子好像一瞬间就不够用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阿凡和乔宇,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呵呵,也许从何睿开始,我就该看清阿凡的本性,他花心,他随性,他烦了他腻了他厌倦了他另有新欢了这些都可以是理由。
可是,明明昨天之前,他还是那个爱我护我关心我的阿凡,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这样呢?
喝了一场酒,好像做醒了一场人生的大梦。
原来情爱,这般靠不住。
从房间里走出来,下了楼,再也没有力气多走一步了,刚才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不想流泪不要挽留也不想哀求,这种抑制已经耗费完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靠在墙上,全身虚脱,整个人瘫坐在雪地里,可是一点也感受不到雪的寒冷,只有心脏好像被一寸一寸的碾压过。
我努力抑制,不让眼泪落下来,我不要,我绝对不能再为这种人哭泣。
手机响起来,隔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要去接听。
是阿凡打过来的,他简短的,和我陈述一个事实,“萧然,我们分手吧,我厌倦了。对你,我已经没有热情了。”
“好。祝你幸福。”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发出的声音。
“也祝你幸福。”
我们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却仍旧落了个这么个结局。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阿凡的声音离我越来越遥远。
握着手机的手好像也失去了知觉。
胃里胃酸翻腾,吐出来的,却是红色的液体,一点一点,落在白色的雪上。
阿凡,再见。
——上部·少年时代·完——
下部:此去经年
31.三年后
马萨诸塞州的秋天天朗气清,红叶纷飞,适宜读书,适宜散步,适宜谈情说爱,也适宜静思冥想。
在麻省建筑系读书的三年,我从1.75M长到了1.80M,我在激烈的竞争里拿到了麻省理工大学的硕士学位,我的近视度数稍微加深了一点,我开始形成自己的着装风格,我发表了很多论文,我也设计了不少建筑,在这个圈子有了小小的名声,我有了自己的积蓄,可以在S市买一套房子,当然还只是一套普通的公寓,还买不起别墅,好像很多东西改变了,也有一些东西,经久不变。
“不考虑留在这里吗?威尔教授很喜欢你,你可以跟着他一直读到博士,然后留在这里做老师也可以。你不是向来很喜欢这里吗?这里最清净,很适合你读书生活。”
朴天酬说话的时候,阳光洒在他的头发上和身上,带着温柔的金色光泽。异国他乡,朴天酬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和室友。当年从阿凡那里离开,我胃出血,是他送我到了医院,日日细心照顾,后来到了这里,我刚开始常常发烧,也都是他日夜照顾我,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帮助我,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陪伴我,甚至我吃不惯美国的饭菜,他会给我下饺子做中餐,每天早上和我一起去晨跑,周末陪我去画室学画画,最主要的是,他不向我提更多的要求。
遇到这样的朋友,是我的幸事。
“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而且我不能留我妈一个人在国内,她年纪大了,我应该回去照顾她。”
“你如果放心不下伯母,这次我们回国,正好可以把伯母接过来。”
我想了想,这也是个可行的办法,就是不知道母亲同不同意,得回去和她商量商量。
和阿凡分开之后,母亲也渐渐谅解了我,在她看来,我和阿凡,不过是误将友情当了爱情的胡涂孩子而已,如今既然已经悔过,便值得原谅了。
这三年,我和阿凡没有任何联系,甚至和颜伯母,都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母亲也从不和我提起他们。
在这三年里,繁重的学业几乎占有了我所有的时间,不过也好,往事已经如前尘,消失在时间里,不在心上。
我想,所有的伤口都会在时间里慢慢愈合,只要,不想他,不见他,不联系他。
回国的日子定在九月二十号,因为赶在九月三十号,要举行海天大厦的落成典礼暨庆功宴,作为海天大厦的设计者,我得到场。
临走之前的几天,和朴天酬又去附近玩了一圈,买了些礼物带回去给妈妈他们。
又要和威尔教授告别,威尔教授在建筑界名声响亮,自己也成立了工作室,这三年在威尔教授那里学到很多知识,“然,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和我说一声,我的工作室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我和威尔教授大大的拥抱告别,这三年求学生活,真是世外桃源一般的日自己。
九月二十号晚上七点,飞机降落在S市的机场,三年来第一次回国,回到当年匆匆离去的城市,仍旧有一种不真实感。
早有车子在外面等着接朴天酬,上了车,从机场开出求,发现S市这三年的变化挺大。
走的时候,这机场还只有一半大,如今已经扩建了一倍,外面的高架桥、轻轨、楼盘,更是平地而起,一片灯火辉煌,我都已经有些不认识这座城市了。
我的房间就定在海天大厦的酒店客房里,司机先送我到酒店,朴天酬另行回家。
从车里出来,秋天凉爽的风迎面吹来,还是故乡的气息最好。
酒店从海天大厦的二十楼开始,我拖着箱子先去大堂登记,把一切打点妥了,去坐电梯。
电梯门打开,走出来的确实阿凡和anna,当下感叹,世界真小。
看阿凡的样子,我离开的这三年,他在娱乐圈应该是风生水起。
“萧然,你回来了。”开口说话的是anna,和三年前一样,仍旧是精明能干的女强人样子。
“是啊,刚到。”我的目光从阿凡脸上扫过,不做停留,只和anna寒暄。
“萧然你的设计果然很棒哦,海天大厦是我最见过的最美观的高楼。”
“哪里,anna你过誉了。”
“anna,和电台那边约了几点?”阿凡根本没有看我,径直打断了我和anna的聊天。我和阿凡三年后重逢,好像没有什么话好说。
“还有半个小时。”anna低头看表,又对我说道,“萧然,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再见。”
“再见。”我也冲anna笑笑,拉着行李箱往电梯里走,从阿凡身边走过,他不看我,我亦不看他,就像两个陌生人。
上了二十五楼的酒店房间,推开门进去,把西装领带解开了,倒床上,奔波一天的疲累终于可以放松一下。
闭上眼睛,眼中却仍旧闪过那个人的影子,好像比从前更高更成熟了,脸部的线条也更加冷峻,不过,他再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了,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萧然,彻底忘了那个人吧。
第二天一觉睡到中午,长长的睡眠真是能解忧。
睡觉之前把手机关了机,刚一打开,就接到了朴天酬的电话,“萧然,才起来吗?”
“嗯。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我才不像你那么懒呢,我八点就起来了,我本来还担心你在酒店睡不好,看来是我多虑了。”
我打趣道,“你朴少亲自监工建造的酒店,怎么可能不舒服?”
“萧然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贫嘴啊。”朴天酬笑道,“你中午想吃什么吗?我现在开车过来带你去吃东西。”
奔波了这么久,我确实饿了,“随便什么都行,你看看去哪儿方便吧。”
“恩。那我十五分钟后到海天楼下,我们门口见。”
“好。”我挂了电话,随便洗漱了一下,挑了一套运动休闲风的套装就下去了。
到楼下的时候,才过了十分钟,九月底正午的阳光已经不那么热烈了,站在门口一侧阴凉处还有一阵一阵的风吹过来,很是舒服。
因为没有准备在S市呆很久,落成典礼过了,我就要去C市,所以也没有准备什么代步工具,何况还有朴天酬在。
正在等车的时候,一辆橙色的捷豹迎面开过来,停在门口,几乎不用细看,只一瞥,我就知道那是阿凡的车子。不过车上还坐了其他人。
副驾驶的门先打开,下来的人倒是有几分眼熟,原来是何睿,呵,我才回来多久,就能见到这么多故人,难不成知道我要回来,所以扎堆儿往这儿凑。
我把目光摆正,不去看他们,转眼朴天酬也过来了。
朴天酬也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才对我说道,“萧然你等很久了吗?一定饿了吧,快上车。”
我拉开副驾驶的门座进去,朴天酬一踩油门,车子飞也似的离开了。
从前我虽然在S市读书,但就餐的区域基本只限于大学城那一块,根本没来外面吃过什么好吃的。
不过朴天酬不一样,作为天逸的少爷,显然比我懂得享受。
朴天酬带我去的是一家专门吃川菜的菜馆,虽然格调称不上多高档,但是味道却实在是好,而且分量很足,那种麻辣的香味又特别能勾起人的食欲,我实打实的吃了个十成饱,真是要活活撑死了。
吃完了饭,忍不住舒舒服服在座位上眯会儿,对面朴天酬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到我面前。
黑色的盒子上,江诗丹顿的logo很清晰。
“干嘛忽然想起来送礼物给我?又不是我生日。”
“过几天你可要出席海天大厦的落成典礼,到时候媒体也多,你当然要戴着这块表撑撑场子,不然丢的可是我们天逸的脸。”朴天酬就是这样,送人礼物也能找个完美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