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与其穿的那么正规,我觉得那天应该弄个不修边幅的造型去,让他们看看天逸最注重的是设计师的才华,外在什么,都不重要。”
“哈哈,不好不好,怎么能为了天逸毁了你的造型呢?”
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吃完这顿中饭。又约好接下来几天要一起去吃湘菜粤菜日本料理和东北菜西北菜台湾小吃。然后朴天酬又开车送我回去。
当然,这次回来,除了参加海天大厦的落成典礼,我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做,如果母亲不肯和我去美国,我就要尽快在这边找个工作了,所以我得抓紧时间投简历,也多和这边建筑师的工作室联系联系,本来想去找大学时期待我很好的罗教授,想起当年的事,又没去了。
这样子几天下来,也忙得很。
经历过上一次,我知道阿凡最近也住在这里,为了尽量避免和他碰面,我平常也很少在酒店出入,基本上是早上出去,晚上回来。
不过有一次晚归,还是在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他。
什么叫冤家路窄。
偏偏那一天还是他一个人,或者说就我们俩单独坐一台电梯。
那天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外面套一件白蓝色的牛仔马甲,下面是黑色的裤子,看上去是刚刚参加完节目,特别年轻充满活力的感觉。
他先进去的,站在里面,我后进来,只能站在前面。
一路向上25层楼,只觉得如芒在背。
好不容易到了25楼,电梯停好,门一打开,我抬腿就往左手边走去。
结果没走几步,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你这么避之唯恐不及?”阿凡握着我胳膊的手好像要生生把我的胳膊扳断了。他的声音比从前更加富有磁性,但是此时,低沉着说话,也更添了一种压迫性。
“请你放手。”我停在原地,没有回头,我想象不出我和他还能有什么牵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去哪里,又干你什么事?”我猛一用力,想挣脱出来。
我的手臂刚从阿凡的桎梏中挣出来,还没往前走一步,阿凡一个跨步已经到了我的正面,把我阻挡在他和墙壁之前。
他的脸瞬间在我的眼前放大,阿凡比我高一点,他低着头,眼睛看进我眼睛里。
我听见他冷笑道,“萧然你比我想象中有本事得多,投怀送抱倒真是有一手。看来这几年,你过得很不错嘛。”
阿凡的口中,有清新的薄荷的气味,可是他说的话,却像针一样落进来,我亦冷笑,“彼此彼此。”
我和阿凡就那么僵持着,好像两人有很多话可以说,又没有一句讲得出口。
“我俩再这样子摆造型,被其他人看到了,影响可不好。”在阿凡的眼睛里,我的倒影清晰可见。真是奇怪,明明这个人这么浑浊不堪,竟然还能有一双这么明亮清澈的眼睛。
我能感受到阿凡转身离去时压抑着的强烈的怒气,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走廊里。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留恋,过多的留恋,只是害了自己。
32.合奏
晚上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全是阿凡和乔宇亲密的场景。
明明我只见过他们在一起的那一次,可是梦里,却出现了那么多那么多他们日常生活的画面。
梦醒的时候,胸口闷着一口气喘不上来,这三年,我从未想起这些陈年旧事,怎么一回来,就控制不住了呢。
在床上辗转,怎么都睡不着了,看一眼手表,五点不到。
点一支烟抽,拉开窗帘,这个城市没有星空,只有不眠不休的灯火日夜照耀。
我想,彻底忘记一个人,需要更多更多的时间和努力吧。
九月三十号很快就到了。
落成大典暨庆功宴设在海天大厦的顶层,可以俯瞰整个S市的高处。
五点开始,楼下进出各种名车。
朴天酬忙得很,来我房间和我打过一次招呼,就忙着接待各种商界要人去了。
我在S市认识的人不多,之前在大学的同学,也大都因为那件事断了联系,于是便慢悠悠到了六点钟,才换了一套黑色的西装,上去踩着点吃晚饭。
我到的时候,楼上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大家端着酒,拿着精致的点心,觥筹交错里,互相寒暄。
我抬头望了一圈,认识的人只有阿凡和朴天酬,他们两个都是天之骄子,身边围了满满一圈的人。
我识趣的自己在角落里吃点东西填肚子。
刚吃下去一小块蛋糕,朴天酬就过来了,身边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这个男人我见过,叫蒋木,当年评选海天大厦的设计图纸,他是评委之一,也是国内有名的建筑设计师,设计过不少有名的建筑,只是无缘认识。
“萧然,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这是蒋老师,也是天逸集团的名誉顾问。”
我连忙放下点心伸出手,“蒋老师您好,久仰大名。”
“这是萧然,您应该见过,”朴天酬又对蒋老师介绍到,“在麻省理工的时候我们是校友,也是最近刚刚回国的。”
“萧然我当然记得,当时甄选这座楼的设计图纸,我对你的印象就很深。现在又去国外深造了,年轻人前途无量啊。”蒋木说道。
“谢谢蒋老师还记得我,以后还要多多向您学习的。”
“年轻人不必这么谦虚,设计这回事,还是年轻人比较有创意,怎么样,小伙子是准备继续读书还是就留在国内发展了?”
我知道蒋木在S市的建筑院里任职,自己又有专门的建筑设计公司,既然他这样问我,估计之前朴天酬已经和他说过什么了,我自然顺藤而下,“这次回来,发现国内的建筑行业方兴未艾,如果有合适的工作,留下来为国效力,自然是很好的。”
“哈哈。”蒋木笑道,“年轻人有这种想法就是好的,如果你决定了要留下来,可以来我的公司试试看。”说罢,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给我,“过来的话就打这个电话给我。”
我再三谢过了,几个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我这边聊得正欢,冷冷一回头,却发现阿凡正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们,目光阴冷,冷不防让人想到嗜血的野兽。
我立刻侧过头去,权当没看见。
晚宴进行到一半,主持人方才登场了,又请了一溜人上去,有投资方,有主创设计的,也有施工方,阿凡就站在我身边,他是今天受邀的明星。
主持人依次介绍过来,介绍到我时,说,“这是海天大厦的设计师,萧然。”有掌声,也有闪光灯。
然后又介绍阿凡,“这是天王颜亦凡。”
掌声和闪光灯达到了高朝。
这三年我压根没有关注过国内的娱乐圈,连电影都很少去看,看来阿凡混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很多,也是,立升的公子去混娱乐圈,有几个人能不给面子的。
不过当年我和阿凡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到现在也一点影子都没有了,好像所有人都忘了我曾和阿凡有过关系一样,这倒是令我悬着在心多少放下来一点。
朴天酬一回来,朴家的老爷子就不出来主事了,朴天酬上去先代表天逸集团发表了一通感言。
然后是我作为大厦的设计师发言。
我不禁想起当年几个月废寝忘食做设计图纸的辛苦,以及满腔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海天大厦是我第一个独立设计并且付诸运营的项目,他为我之后的职业生涯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当年阿凡爸爸拿这个威胁我,不知道我仓皇离开后,他在这件事情上是什么态度,不过我有自知之明,能得到这个项目,靠的,绝对不完全是我自己的实力。
好在如今终于渐渐得到了认可,虽然当年在身边的人如今已形同陌路,但至少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很好,所以,当年未必不是正确的选择。
“裙楼中间的会展中心,下面以弧线支撑,上面为心形,意为少女之心,也是赤子之心,不管时代多么发达,也希望每个人始终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如同建筑本身,纯洁、干净、有对美的不竭的向往和追求。”关于海天大厦的每一个细节当年我都经过一遍又一遍的修改,如今再一一说来,仍旧毫不费劲,何况,这是一个结识建筑界名人的好机会。
我发完言之后,轮到阿凡为海天大厦献唱一曲。
我正跟着大家准备下台,听到阿凡说,“听闻大设计师萧然不仅设计能力了得,而且谈得一首好琴,不知下面这首歌曲,萧大设计师为我伴奏可好?”
台下又有掌声和闪光灯,我有些尴尬,我哪里为谈什么琴,当时还是初中跟着阿凡学了一丁点而已,现在早已忘得差不多了,可是阿凡已经这样说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我正想着怎么拒绝,阿凡走了过来,附在我耳边,说道,“要是你不会弹别的,可以弹小小少年呀,你不会连这首都忘了吧。”
我想起当年阿凡拉着我的手,求我给他伴奏的样子,那样柔软惹人怜爱,以及后来他手把手教我弹琴,耳鬓厮磨的日子。
但是……已经不是眼前的这个人了,我从那短暂的回忆里抽离开来,我现在完全不知道阿凡想做什么,当年是他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如今又一副来挑衅我的样子。
“不。我压根就不会弹琴,可能是颜先生记错了吧。”
“怎么可能弄错,前几天我还回看了当年萧大设计师你弹琴的录像带呢。”
阿凡在我耳边说话,旁边的人虽然听不清我们说的是什么,但是这样拉拉扯扯落在别人眼里总归不好,阿凡现在是一副已然出柜,无所畏惧的样子,可是我不想这样,不想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还有什么牵扯不清。
“颜先生想唱什么歌,不如让我来伴奏一曲吧。”朴天酬适时出现,“朴某也曾学过钢琴,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为颜先生伴奏呢?”
朴天酬话说的谦虚,作为今天的主人,算是给足了阿凡面子。阿凡自然不好拒绝,但也挑了一首伴奏很难的歌来唱。
虽然是临时组成的搭档,效果竟然也不错。
阿凡的演唱技巧和声线比起三年前又精进了不少,低音的深沉,中音的浑厚,高音的圆润,红色的衬衣,黑色的马甲,利落干净的短发,举手投足间的收放自如,以及那种深情投入的样子,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坏坏的男孩子了,他真的,已经成为一代巨星了。
如果没有之前种种,说不定我会重新爱上眼前这个男人,可惜,可惜,如今只觉隔岸观火,彼岸看花,美则美矣,却知道和自己已经无关了。
倒是朴天酬的表现令人吃惊,之前我未曾听他谈过钢琴,没想到弹起来那么熟稔,甚至一点不会被阿凡盖过风头,琴声如流水从他的指尖划过,果然是幼功深厚。
一曲唱毕,台下掌声如潮涌,明天报纸上,估计有一番美谈。
晚宴到十点结束。
送走了客人,朴天酬才和我一起下楼。
“晚宴的细节都是交给秘书去办的,没想到他们请了颜亦凡过来唱歌。希望没有给你带来困扰。”
“本来就没什么困扰,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大家也都不成熟。”
“那就好。”
可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仍旧开始做梦,梦里很混乱,有时候梦到过去,有时候又梦到现在,又是五点不到醒了,在窗台吸烟到天亮。
一回来,自己就好像分裂了一样,我想或许找点事情做会比较好。
晚宴之后,就是十一国庆了。
我买了机票回C市去看望母亲。
三年没回来,C市的变化也是日新月异,许多商品房建了起来,郊区的面积不断的扩大。
回来的那天正好是十月的一个艳阳天,太阳高照,远山如黛,河水清澈,空气中漂浮着金色的光芒,这座城市,我曾那么熟悉。
回到家,发现这几年母亲老了不少,鬓角白发和眼角皱纹,看起来都那么明显,我心里更加内疚,为自己没有尽到孝道。
母亲很高兴,做了很多拿手菜给我吃,虽然比不上颜伯母做的,也比在外面吃的要好吃多了。
母亲拉着我的手上看下看,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要和我说。
我们坐在阳台,吹着风,晒着十月的太阳,桌子上有茶水点心,母亲和我说这三年来的生活,学校里的趣事,我心里很静,静静地听母亲说家常。
一直到黄昏时分,倦鸦归巢,灯火点亮。
母亲要去煮饭了,拉开椅子的时候顿了一下,忽然抬头和我说,“晚上你颜伯母也会过来吃饭。”
我也跟着顿了一下,不知道母亲接下来要和我说什么。
“你颜伯母这几年过得也不容易,阿凡这孩子,真是……”母亲叹一口气,抬头看我一眼,见我没什么异样才接下去说,“妈知道你当时是年纪小,一时胡涂,现在已经好了。不像阿凡,这几年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到处和那些男明星传绯闻,传得我都听不下去了。可怜你颜伯母一个人,管也管不住他。”
我有些怔,我那天看到阿凡和何睿一起进出,就觉得有些奇怪,可是我看阿凡的样子,以为他已经听他爸爸的话收敛了,所以才能星途通畅,难道他比从前更加张扬无法无天么,那阿凡爸爸,怎么可能同意?
我又有些羞愧,当年只是因为年纪小,一时胡涂么?母亲能这样认为我,当真是对她的儿子太有信心了。
母亲从我手里拿过冷掉的茶杯,“萧然你也别想太多,等下你颜伯母来了,你像往常一样和她说话就行。”
我点头应了。
33.道歉
颜伯母过来的时候,母亲正在炒菜,我泡了茶端过去,和颜伯母问好。
颜伯母剪短了头发,又烫了卷,穿了短毛衣和靴子,比从前还时髦一些,不像刚才母亲说的那样,也没有后来那样憔悴沧桑,看她的情形,有种什么都抛开去不在意了的样子。
“萧然,快坐下来干娘看看,几年不见,长高了好多。”颜伯母拉着我在旁边坐下。
毕竟从前和颜伯母相处的时间很长,只要撇开有些事不说,大家相处起来,还是很亲近的。
颜伯母和母亲一样,和我絮絮叨叨说很多家常事,安阳小区这几年的变化之类,我听得依旧很开心。
直到最后要吃饭了,颜伯母才拉起我的手,慢慢说道,“我是管不住阿凡了,也是我和他爸爸不好,没有给他一个安定的家,才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萧然,我知道阿凡也连累了你,不过干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遇到阿凡,多少劝劝他,或许你的话,他还听一听。”
我心里揣摩着颜伯母话里的意思,连累了我?不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阿凡是怎么和家里说这件事的,这是帮我洗白了吗?“好的,如果有机会遇到阿凡,我一定和他好好说说。就是阿凡太忙了,恐怕没有时间见面。”我自然而然地扯了一个谎。
吃过晚饭,颜伯母就回家了。
国庆我准备在家里好好休息五六天,便也不急着做什么,慢悠悠享受一段在C市的日子。
母亲在学校教书养成的习惯,每天十点不到就准时睡觉了。
我晚上睡不着,一回到C市,夜间更加多梦,辗转反侧,要么一两点才能入睡,要么四五点就醒来。
这一天晚上十一点,眼看着又是无眠的夜,穿衣出门,打了个的,竟然就到了红磨坊的门口。
心里想着自己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却还是进去了。进门之后的墙壁上挂了很多照片,里面有不少是阿凡的,少年时候的阿凡,烟熏妆,皮衣,拿着麦克风,狂野而奔放。
我想起自己第一次来红磨坊,十六岁的时候,又紧张又不适应。
现在自己一个人,也不觉得怎么闹腾,只是觉得百般无聊,要了一杯啤酒,坐在角落慢慢的喝。
红磨坊里不如早几年阿凡在的时候那么热闹了,驻唱的歌手也远不如阿凡那么有实力,吸引不了人气,不过也还是有不少人在喝酒划拳跟着节拍乱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