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痴情万年愁 上——重散
重散  发于:2015年0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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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瑛闻言,便是道:“子霄方才来过了呀?去给我们准备早膳呢。”那人听了,微怔了怔,“是这样么……”雪儿见他仍是迟疑,才跳至他肩头,胡乱舔了他的脸颊,直到那人将他捉了下来,才安份了。

“真的来过。”水寒一手抱着雪儿,一手轻抚着它的脑袋,又是一声嘀咕;雪儿直蹭着他的手,撒着娇,看来甚是喜欢;晋瑛虽直望着雪儿,觉得可爱,却也没漏看那人眼底几丝落寞,心中也有几分盘算。

晋瑛便是牵起了笑,一手向小雪狐伸去,雪儿机警地跳了开,躲至水寒身后;那人见状,才缩回手来,却是笑容未减,“小寒,给你看样东西。”他轻声说着,拉着水寒到桌旁,小雪狐则跟着爬上那人肩头,等着惊喜。

只见晋瑛从怀里摸出了一幅卷轴,开心地道:“送给你。”水寒望着他手上的东西,疑惑问道:“里头是什么?”那人仍是笑,只将卷轴一头给了水寒,让他拉着;自己则捉着另一头,缓缓将它拉开。

“地图?”水寒专心地望着那卷上的图画,是相当熟悉的地貌规划;晋瑛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是这宫里的图,详尽的,包刮连小寒都可能不知道的地方、密道禁地、万千机关……”

“虽然很感谢你的心意,我对那些东西却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水寒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着;比起宫里的机关,他更在意宫外的屏障是否够抵御外敌。

“是么?你没兴趣?”晋瑛低声嘀咕了句,摇了摇头,又道:“看来小寒你在这儿过得舒适,是挺好;不过,又太过了……”水寒闻言,又皱起眉间,不满的问:“你是什么意思?”

见他将视线往自己身上摆,晋瑛便端起了笑,重复了次:“什么意思呢?”

那人还在发愣,雪儿却先警戒地一声鸣叫;只见那地图尽了,晋瑛从卷轴末端抽出了一柄匕首,直直划向那人颈侧!

肃杀的气氛使这房内归于寂静,片刻间是落针可闻;半晌,才听那人开口:“这是在干什么?”水寒紧皱着眉头,疑惑问道,语里尽是不满。

一声轻叹接了下去,而后见晋瑛收起匕首,姚襄方问:“你这么试探他,是有什么用意呢?”他才缩回抵在那人颈边的两根手指,胡乱擦了擦上头的几滴血珠。

“你们俩闹脾气呢,让你们和好。”晋瑛笑脸盈盈地答道;水寒闻言,双颊一红,还在思考着怎么说话,姚襄却先道:“没有的事。”他的语声冷如寒冰,使那人又是一凛;即便想问他伤势如何,此时却再开不了口。

晋瑛见那两人再不出声,才道:“没有么?那就好。”他仍是弯着嘴角,却微偏过头,望向水寒,“还教小寒该多些戒心。不明白这宫里晦暗之处、隐蔽通路,又如何保证安全?”他轻声问着,一边向床榻上去。

“说不定,哪天不小心动到什么机关……”他说着,一手摸着墙,找到了个定点轻叩三下,“就会给一刀砍了呢!”只见承尘处开了缝隙,几道黑影疾速落下,随即是烟尘四起;待尘土散去,几人定睛一望,才见得数本残破书卷堆叠上头,书名皆已模糊不清。

“还好不是刀剑喔?小寒。”晋瑛微笑说着,水寒则是紧锁眉间,又是一叹。

“所以说呢,你要多防着点。图穷匕见,你没听过?离我离得这么近,就不怕我伤了你?”晋瑛轻声说道,那人仍是皱眉,“难道你希望我防着你?”他问着。

晋瑛却是摇了摇头,道:“错了,我是希望你防着人。”

“我会防着别人。”水寒说着,那人又是笑:“我是希望你防着所有人。”

水寒听闻,一时语塞;虽是满腹想反驳的话,却不知该如何与他说个明白。他尚在思忖间,却先难得听闻那人一声叹:“小寒,唉……这话真难和你说明白。你真无法了解?我是与你有交情,可你认为我和北军的情谊会比与你的来得少?我是喜欢你,但你却认为我讨厌他们么?”

“我知道你与他们情意深重,我也知道你喜欢他们。但你也不曾伤害于我,我信任你。何况你是子霄的故人,爹爹的师叔。”水寒微皱着眉,轻声答道;神情恳切,招人动容。

晋瑛望着他,一时哑然无言,许久,才开口道:“小寒,你的想法真单纯,世界真简单。”他面无表情地说着,使人不辨褒贬;水寒便是竖起了双眉,微愠道:“你说什么……”

“好了,别争了,先去用膳吧。雪儿也饿了。”见那两人僵持不下,姚襄才出了声,并率先抱着小雪狐至桌旁。

晋瑛闻言,也才赶至桌旁,边嘀咕道:“唔,都忘了正事。”水寒见那人跑了,握了握拳,吐了口浊气,才跟着至案旁坐下。

那几人各自动筷,晋瑛与雪儿是专心地吃着,水寒和姚襄却是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一口饭嚼了半天,也没尝出那是什么滋味。

桌旁的气氛是难言的奇异,那两人虽是明白,却是毫无办法。

再过半刻,晋瑛满足的放下了碗筷,才回头对水寒道:“小寒,我是真心觉得你一点儿都不适合做皇帝。你要不要考虑退位?”

那人是差点没气得吐出一口血来,可千言万语在心中绕着,终究只能嗑嗑巴巴地斥声:“你!”晋瑛却仍是毫无畏惧,满脸无辜地望着他。

第五十九章

姚襄见那两人又是乾瞪着眼,叹了口气,才转头去对着晋瑛道:“好了瑛儿,你就别再闹他。”晋瑛噘起嘴来,却是道:“我哪是在闹他?我可是很认真的。”

姚襄闻言,又是一叹;水寒则更是恼怒,拍了桌,立起身来,双眉紧蹙,咬着牙,狠狠地盯着那人问:“你说什么!”

晋瑛虽知他是真的动气,却是无所恐惧,只是咕哝了声:“小寒好可怕呀。”便又端起笑来,朝窗边走,一脚跨了出去,才道:“避免等等给小寒吃了,我先走了,多谢招待。”他语声方落,便不见身影。

水寒愣愣地盯着那窗台半晌,才坐下身来,独自生着闷气;姚襄这么依着他半会儿,终究抵不过心里担忧,才轻道了声:“寒儿,用膳吧。”他却也未曾望向主上一眼。

水寒听了,才捧起碗筷;可那人的态度令他忧伤,究竟是没吃几口,又放了下来。

姚襄没再说话,见那人不吃,便将东西都收拾了;接着是陪着他批着奏摺,一同度过毫无声息的上午。

他们俩人又一同用过午膳,休息片刻,水寒正准备拿起笔来,查阅国事,雪儿却忽然咬上他的袖口,让笔摔了出去、墨也打翻了,案上又是狼藉一片,那人才赶紧斥道:“雪儿,别闹。”

小雪狐却不听他的话,在他肩上臂上灵活跳跃着,又踩又舔又顶又蹭,弄得那人也发不了脾气,只想着尽快将它捉下安抚了。

任姚襄心情如何沉郁无欢,此时也不由得轻笑出声;他伸手替主上将雪儿抱了下来,才柔声道:“这孩子想要你陪他玩呢,就带他出去走走吧,散散心也好。”他便将雪儿推入那人怀中,要他抱好。

水寒虽然不大愿意,但见那人难得弯了嘴角,便也毫无抗拒地妥协了;那人见主上眼底尚存顾忌,只道他忧心国事,便又安抚道:“政务我会处理好,你别担心。”

水寒只是轻应了声,却仍未展颜;那人不明白,却也不问,只是送他出了门去,又回过头来独自担心。

水寒抱着小雪狐在宫内绕着,直到殿后的水池旁,雪儿才挣开他的怀抱,跳了下去,在丛边玩耍。

水寒望着它开心的模样,也不觉微微笑了,“你也喜欢这里?”他轻声问道;小雪狐是鸣叫一声,又跳回他肩上。

水寒见它便如此乖顺的停着,才又将它抱回怀中,走到池边坐着。他望着水池,边摸着雪儿的脑袋,似已出了神;直到雪儿舔了他的指节,他才又一惊,低了头,对小雪狐微微笑着。

“也不知道谁才需要散心……”他方开口,却是一声抱怨;雪儿又鸣了声,见那人不开心,也跟着忧伤起来;可它却也只能舔着他的脸颊作为安抚。

水寒又是一声轻叹,“就算我不好吧,他有必要生那么久的气么……”他咕哝着,眼眶微微泛了红;小雪狐还未回应,却又是一道声响将他吓散了魂:“小寒!”那人自上头落下,双手朝他双肩一拍,又让他吃了惊,连雪儿都不免惊叫一声,跌落在地。

“雪儿!”水寒忧心小狐狸,连忙将它抱入怀中,好生安抚;晋瑛便是在他身后望着,眼底几分欣羡,“我也要抱。”他说着,怎料小雪狐闻言,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水寒见小雪狐真的不愿再现身,才回头对着晋瑛道:“我不是说了,别爬到树上的么?这是违反约定。”他微皱着眉,有些不满;晋瑛却仍牵着笑,道:“我没有呀。我是在屋顶上。”

水寒闻言,便又是一叹,晋瑛方开了口,“你从刚刚开始,便做什么这么长吁短叹的?”他问着,尽是关切之意。

水寒却只微垂了眼帘,轻说声:“没什么。”晋瑛是沉吟了声,却也没再问。

“你有什么事么?”水寒沉淀了心绪,才又转过头来,对着他问;那人是笑了笑,反问道:“没事不能来找你么?”

水寒蹙起了眉头,微偏过头,才答道:“不是,但肯定没这么简单……”晋瑛听闻,噘了噘唇,哀鸣一声,才道:“早上的天真无邪消失殆尽了。”

那人便又竖起双眉,不满道:“我不觉得我什么时候天真无邪了。”晋瑛听着,只是笑。

他坐至水寒身旁,与他静静地望着池面一会儿,才开口问:“小寒你真不考虑退位?”这一声,又让那人燃了怒火,转头向着他,嗔道:“不考虑!”

晋瑛笑了笑,轻声道:“你先别气,冷静下来听我说嘛。”水寒便是竖着双眉,闭着口,不说话,静静等着。

“我不是说你不好,只是帝王性子,要心狠手辣,太过软弱,不能成事……”晋瑛轻声说着,还待再说,那人却突然插了口:“我哪里软弱!”

他便又笑了几声:“天真无邪与软弱无能,都是相同。”水寒不想与他争辩,只是咬着牙,待他说完。

“我虽喜欢你,但我更在乎他们。情也分浓淡亲疏,你要明白……”晋瑛说到此,顿了一顿;水寒没赶他,仍是安静等着。

“你要明白,若是有哪天,逾皇要我杀了你,我会做到。”那人半阖着眼帘,语声放得极轻,却是水寒从未见过的认真。

那两人间静默一阵,半晌,水寒才开口问道:“他要你杀我了么?”晋瑛微笑回道:“还没有。”那人轻哼了哼:“那就是了。”

晋瑛微怔了怔,片刻又复微笑,“不知道你这份天真,什么时候会给摧毁殆尽?”他说着;水寒只是皱着眉头,不回话。

那人见他不再理会自己,站起身来,便迳自离去;水寒才又吁了口气,也跟着起了身子,到花丛间去找着小狐狸。

寻到雪儿时,已近黄昏;那人心想不好,抱起在丛间休憩的小雪狐,便焦急地赶回房去。

他进门时,姚襄尚在办公;那人回头来看了他一眼,却是一语不发,偏了视线,又垂了首,专心于国务。水寒心底不满,微锁了眉,扁了扁嘴,却也未发话,只是抱着雪儿回到案旁坐下。

几刻间,那两人一同忍着过于寂静的气氛,直到天色暗了,小雪狐给饿醒了,在两人间绕着转着,这房中才又多了点声响。

姚襄温和的摸了摸雪儿的脑袋,才道:“我去给你们准备晚膳。”他却也未等主上答应,便转身离开了;水寒望着方阖上的门板,心底些许滋味,不知是怒是怨。

雪儿见他撇了双眉,满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底不舍,想安慰他,却也只能伸了舌头舔着他的脸颊;水寒躲了一阵,终究是为它折服,笑道:“好了,子霄不就去准备了么?等等就有得吃了,乖点儿。”

雪儿不怪他会错意,它只希望那人开心;见水寒重拾欢笑,它也便顺着那人的意,乖顺下来,给他抚着脑袋。

待姚襄将珍馐堆满了桌案,他们仨便一同用着。

姚襄一边关心着小雪狐的情况,一边吃着;水寒看在眼底,总有几分痛心。那双筷子静止的时间,总比动作的时间多;他心底有事,愣是没吃上几口;可直到要上榻歇息了,也没听那人问候一声。

姚襄为那人吹熄了烛火,转身便要离去;水寒望着他的背影,心底忽是一疼,不觉伸手捉上那人袍袖,才见他回过头来,问:“怎么了?”那声音虽仍是柔和,往日的温情却再不复存。

水寒抬眼望着他,双眉微皱,抿了抿唇,却说不出话;他垂了脑袋,也松了手,他不知道,那人是否连自己说过的话,也忘得干净了?

姚襄望着他,眼底几分怜惜,却是道:“没事的话,我便离开了。”他语罢,转身便要出门;水寒见状,着急的喊了声:“等等!”才让那人又止了脚步。

水寒见他回过身来,虽是开心,一时又退却了;好一会儿,他将下唇咬得红肿,直要渗出血来似的,才又细声问道:“你的脾气要闹到什么时候……”他没敢抬眼看着那人。

“闹脾气……?”姚襄微微一愣,语里几分不解;那人没听出,只是迳自说着:“我惹你不开心,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了,还不行么……”他双眼已蒙上层水气,让姚襄看得心疼。

可虽是为那人心疼,他自己也给那人折磨的苦痛难当;姚襄轻轻笑了,笑得凄凉。他缓缓走至那人身旁,问道:“在你看来,我是在闹脾气?”水寒才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他,眼底尽是委屈。

姚襄究竟是不忍心,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替他拭去眼角渗出的泪,“寒儿,我也有心,也会受伤。给喜欢的人讨厌了,你要我怎么不伤心呢?”他轻声说着,“我不是故意要冷落你。既然我这么不招你待见,那么我便尽量避开你,如此,你也会比较开心……”

水寒听着,是焦躁地喊了声:“不是这样!”姚襄一怔,疑惑地望向他;那人便又垂了首,怯怯地道:“我那是一时情急……你怎么就不明白……”

姚襄听闻,只是一笑,“是么?”他的声音,仍若冰寒,“那么寒儿,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他柔声问着,水寒便抬起头来,等着他问。

“你……喜欢裛儿么?”他的声音轻若飞羽,水寒心底却又是一沉;那人嗫嚅半晌,才答道:“我没有他对我的那种感情。”

姚襄听着,微垂了眼帘,又问:“那么你对我……有我对你的那种感情么?”他便是见那人身子一颤,撇过头去,却不回话。

姚襄笑了笑,轻声道:“你瞧,这般回答,要我怎么明白?”水寒便又颤了身子,却仍是低着头,一语不发。

“我想听你说真话,寒儿……要如何做,你才愿意说真话?”他柔声问着;水寒却是紧闭着唇,仍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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