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段话，几乎是晃瞎了唐佑的眼睛。

他觉得许钦辰那样的人，属于站在光辉下的人，他只是个小角色，没必要凑上去。

所以，他把那块原来打算送给许钦辰的蛋糕，在吕小孩热切的目光中，送给了吕小孩。

唐佑回到学校，去食堂晃悠，没有食欲，就买了包泡面揣着，准备去图书馆自习，去图书馆的途中，看见一对头发染成八种颜色的非主流小情侣正在吵架。

目测是对初中生情侣，至于为什么会在大学校园，唐佑不知道。

情侣吵架，女孩子无非一哭二闹三上吊，很明显，这个女孩子处于“哭”和“闹”的过度阶段——吵了几句，女孩哭，转身欲走：“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男孩望着女孩的背影，无限忧伤，最后上前一把拉住女孩，手臂使力，女孩旋转数圈被圈到了男孩怀里，仰头看他。

男孩深情款款：“不是说了要当对方的天使的么？不是说好要好好的一辈子的么？”

女孩梨花带雨：“可是，可是我……我已经没有了和你走下去的勇气……”

……

唐佑凌乱，几乎忍不住要把泡面狠狠地揉碎在非主流情侣的脑袋上——去他妹的天使，去他妹的一辈子，去他妹的勇气！

最终，泡面没捏碎，唐佑一头扎进了图书馆，自习，一直到天黑了也不知道。

就这样一直到很晚，当他抬头时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人了，偌大的图书馆自习处就他一个，探头向外面看去，一片树影灯影，没有人影。

唐佑心想着成神了，竟然学习这么久，有前途。

三两下收拾了课本以及那包没吃的泡面，唐佑踩着影子往宿舍走。

没有手表，没有手机，唐佑不知道现在几点，但是他很快发现，宿舍楼大门锁了。因为唐佑住宿实在没几天，不清楚学生中广为流传的：夜半进宿舍三十二招，一看进不了宿舍就觉得要在图书馆自习处将就一夜了。

但当他看到一哥们在他眼前淡定轻松地翻过大门时，忽然就开窍了，原来锁门了可以爬墙。

好主意，就这么办了！

唐佑先把书从送到了门里，然后，双手搭上铁门，手臂使力双腿一蹬——没翻上去。

门里已经翻过去的哥们听到动静，转身鄙视地看唐佑一眼，比了个“你真弱”的手势后蹭蹭蹭闪进了楼梯。

唐佑气结。

刚才一高兴就忘了身上的伤还没好，一翻之下，疼得眼前一花，差点掉下来。

唐佑沮丧地发现：翻不过去。

他选择慢吞吞地爬下去，五分钟后，好歹不疼了，唐佑恢复了活力，瞅着门里，无限向往，几乎就要抓住铁门，朝里面喊：“放我进去放我进去！”

都说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当一束车灯光打在唐佑身上时，唐佑还没意识到这点。

当慕少斯和程子涵从车上下来，并且走到了唐佑扒着的铁门面前时，唐佑一回头，只觉得：五雷轰顶！

倒不是多难过，就是那一瞬间脑子里“轰”一下，像被炸傻了一样，接着就愣在当场，什么也不会思考。

程子涵和慕少斯的表情都不是很愉快，程子涵的眼睛有点红肿，似乎刚刚哭过，看样子，两个人似乎闹了什么不愉快。

慕少斯显然很诧异在这里遇到唐佑，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接着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很快，楼管阿姨笑眯眯地过来开门。

楼管阿姨边开门边妖娆地笑：“哎呀慕老板，又送表弟回宿舍啦？这么晚了，他不回宿舍也没关系的，直接住您那就行了。”

慕少斯回以礼貌一笑：“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嘛。”

客套话进行中，程子涵叫了声“阿姨好”就扭头进了宿舍，经过唐佑时，看向唐佑的目光有点奇怪，让唐佑摸不着头脑。

唐佑慢慢恢复了正常，也就不再看慕少斯，转而看向了宿管阿姨，看她满脸的肥肉一抖一抖，笑得花枝乱颤，唐佑默默地在心里打了个抖，准备降低存在感，默默地回宿舍。

宿管阿姨忽然掐着腰，朝唐佑：“下次早点回宿舍！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翻门没翻进来！”

唐佑耷拉了脑袋，心想你看见我了还不给开门是不道德的，区别对待（指对慕少斯和对唐佑态度的不同）也是要折寿的，这个时候应该立刻让我走，偏偏要说个没完没了。

这样想，唐佑越发闹心，“嗯”了一声，抿着嘴，闷头往门里走。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没听见我和你说话？站住！”楼管阿姨跳脚。

宿管阿姨都是皇亲国戚（校领导的亲戚们），其特征是爱挥着鸡毛发号施令，惹了这类人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唐佑懂得这个道理，停下，等着宿管阿姨追上来臭骂自己一顿，等了半分钟还不见有动静，转头一看，慕少斯不知道和宿管阿姨说了些什么，宿管阿姨笑眯眯地忽略了唐佑，直直地走回了值班室。

既然宿管阿姨不为难，唐佑也不想多留，加快脚步继续走。

刚抬起脚，冷不丁被人一把拉住，回头看，是慕少斯。

手被慕少斯拉住，整个人被一股力道拽着倾向慕少斯，古龙水的味道飘进鼻子，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记不清多久没有这样接近慕少斯，忽然的接近让唐佑心里一酸。

慕少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为什么一直关机？”

唐佑不看慕少斯，也不说话，站在原地。

慕少斯继续问：“今天许钦辰陪你过生日了？”

刚刚酝酿的一丝怀念情绪被这一句话打消，唐佑狠狠地甩开慕少斯，稍微侧过身。

要是两个人还是情侣，唐佑肯定爆发了，但是，在这样一个连陌生人都不如的老相好面前，唐佑一股气愣是发不出来，憋在心里发作不得，又有点委屈，忍了很久，好歹把那股不该来的情绪平息，唐佑哈哈笑了一声：“对呀，今天过得很开心。”

慕少斯审视地看着唐佑：“你有东西落在酒吧，我顺手带回去了，明天你到我办公室取。”

唐佑想也不想：“送你了，我不去。”

慕少斯停了几秒钟：“那里面，有你父母的照片。”

唐佑“霍”地看向慕少斯：“我开始相信，两年多前，你也是一步一步把我给设计到手的了。慕少斯，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

chapter15

慕少斯微笑：“你这种挑衅的目光，其实很迷人。”

“你的小C的泪光更迷人！”

唐佑说完，甩头就走。

他有想过质问慕少斯，是不是在和自己还在一起时就劈腿了，但是，都分手那么多天了，再去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用，所以唐佑索性不问。

唐佑踏进楼梯间时，慕少斯的声音传来：“明天我在办公室等你。”

唐佑爬上四楼时，程子涵倚在404室门口，拿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望着唐佑，却什么也不说。

唐佑和他大眼瞪小眼，心中凌乱：“你看我干嘛？”

程子涵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一言不发进了宿舍，唐佑在门前踌躇了好一会，楼下慕少斯的车调转，灯光渐远。

唐佑把背抵在墙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进宿舍，一番洗漱爬上床，睡觉。

半夜的时候，唐佑被人摇醒，是程子涵。

“干嘛？”

“说梦话时，不要再喊‘慕少斯’了。”

“……次奥！大半夜你不睡觉听人说梦话！”

程子涵回床去，唐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瞪着眼睛看着床顶（尽管什么也看不见），直到听到窗外一群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唐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能够看清床顶了——天亮了。

闭上眼，床顶的轮廓烙在视网膜上似的，仍在眼前晃悠。

最终唐佑决定去慕少斯的办公室，拿回他老爸老妈的照片。

慕少斯的办公室，唐佑只来过两次，一次是给慕少斯送开会资料，一次……还是送资料。

第三次，唐佑再次踏上办公室的地板时，竟然有点迷茫的感觉，说不上为什么，只是在进入办公室的那一刹那，猛然后知后觉：拿走照片，他和慕少斯，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二十五天养成一个习惯，唐佑算了算，他和慕少斯在一起多少个二十五天了，那得把慕少斯在身边的习惯养了多少遍了。

两年半，就算养了一只宠物，那也得产生感情从而舍不得了，何况是个大活人，还是前任男友。

叩了叩门，慕少斯从办公桌上抬头。

唐佑暗地里深呼吸，站在门口，不肯进去，问：“照片在哪里？”

慕少斯看他一眼，也没多在意，从抽屉拿出一只包，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示意唐佑自己上前去拿。

唐佑一言不发走向办公桌，拿过包，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放在慕少斯桌上，俯视慕少斯：“这是你给我的所有的生活费，还你，密码是你的生日。”

慕少斯头也没抬：“唐佑，连我的钱都不肯用，所以我说，你从来没有真正接受过我。”

唐佑整理包，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那些扎破脑袋想爬上你的床的男人女人，他们会很乐意用你的钱，他们会很爱你。”

慕少斯的手指停在键盘上，顿了一秒钟，摁下“enter”键，邮件发出，慕少斯抬头看唐佑：“继续说。”

唐佑斜背起包，看着慕少斯，歪了歪头：“程子涵乐意用你的钱么？他很爱你是吧？”

慕少斯笑：“他比你爱我。”

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容易不理智，不理智就总是做错事说错话，唐佑目前就处于不理智中。

几乎是质问的语气，唐佑问慕少斯：“他贡献了肉体，所以他更爱你是不是？”

“为了肉体？”慕少斯从办公桌后站起，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样，盯着唐佑，“不喜欢的话，不会嫌脏的么？”

慕少斯走近，趁着唐佑来不及反应，一把把他拽起，然后，吻了上去。

唐佑懵了，手打脚踢要慕少斯松开他，偏偏慕少斯力气大的很，他怎么也拗不过。

慕少斯把唐佑死死地摁在墙壁上，啃着他的嘴唇、脖子以及锁骨。

熟悉的体香冲进脑海，此刻的感觉就像回到了恋爱时，慕少斯吻他的时候，唐佑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后推慕少斯，气急败坏：“你发什么春？放开！”

慕少斯过了一分钟后才放开唐佑，放开唐佑的第一句话就是：“别多想，我就是想确认，我吻你是不是还有感觉。”

唐佑心里一突，扯着嘴角问：“那还有感觉吗？”

慕少斯想了想：“分手是对的，我对你没感觉了，所以决定放你走。”

唐佑狠狠地踩一脚慕少斯，在慕少斯鞋上狠狠地印了个鞋印：“听着，慕少斯，是我不要你！”

唐佑暴怒的样子一点都没变，看上去连炸毛都无限活力的样子。

慕少斯笑了笑，伸手去揉唐佑的头发：“唐佑，看到分手没对你有什么影响我就放心了，以后还是朋友。”

什么叫分手对他没影响？非要要死要活，跳河跳楼的，才算是有影响？

唐佑愣了愣，接着跟着笑，笑得弯下腰，边笑边骂：“神经病。”

有时候，被别人戳到痛处，不能发作怕被说开不起玩笑，只能跟着傻笑，笑得弯下了腰，笑出了眼泪，只能在直起腰之前把泪擦干。

唐佑笑了好一会才直起腰，抬脚准备走。

慕少斯喊住他，把桌上的银行卡放到唐佑手里：“你拿着吧，当分手费也好，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

慕少斯显然觉得唐佑已经放下，说话间带了开玩笑的语气。

唐佑把卡摔回办公桌，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从慕少斯办公室出来时，迎面遇上程子涵。

程子涵盯着唐佑脖子上的吻痕，眼睛又慢慢红了，接着扭头走进了慕少斯的办公室。

唐佑心里憋的慌，经过走廊时探头看一下楼底，二十七楼的高度真的很高——可能这个高度适合慕少斯，而他的高度属于宿舍四楼404。

他看清了和慕少斯的差距：门不当户不对，性别不对，这个没办法，最重要的是性格不对。

和慕少斯在一起时，他很强势，现在想想，凭什么强势呢？仗着那点可怜的喜欢？

慕少斯那样的人，追什么人估计都会轻松得手，唯独在唐佑身上栽了跟头，越得不到的越想要，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种猎奇心理。

唐佑什么都比慕少斯慢半拍，慕少斯追他的时候他不乐意看见慕少斯，慕少斯甩他时他刚刚对慕少斯依赖最深，慕少斯潇洒表示已经没感觉时，他才觉得吞了一大把黄莲，苦情得跟什么似的。

从电梯一路降到一楼，走出电梯口时，唐佑做好决定：再也不去想慕少斯。

包里是唐佑的积蓄，一分没少，唐佑算了算，拿出一部分，便利店买了个信封，信封上写个“唐”字，再把钱装进去，跑到绿洲家园把信封投到了许钦辰家的信箱里。

为什么不当面还？因为许钦辰可能会不收，到时候拉拉扯扯很尴尬，尤其是他不想再被那只哈士奇舔得满脸口水。

从绿洲家园出来后，唐佑在手机商城里转了半天，买了一只手机，又补办了一张手机卡，开机后，10086不辞劳苦给他发了很多信息，都是慕少斯打的电话。

唐佑删了一条又来一条，10086果然是好基友，如此锲而不舍。

好多天不用手机，再次握住手机时，唐佑有种想法，那就是：我要打电话！

但是除了慕少斯，唐佑没有别的任何人的号码，唐佑忽然觉得没趣，拿着手机耷拉着脑袋回宿舍。

方逸豪在洗床单，唐佑洗手的时候探头一看，床单上红红火火一片狼藉。

唐佑：“方逸豪你来大姨夫了？”

方逸豪“呸”了一声：“看我吃西红柿的《盘龙》，就想着去买点西红柿吃吃，结果拿在手里忘吃，转眼一屁股坐了上去。”

唐佑乐了：“真有你的。”

第二天，星期一，唐佑咬牙切齿看课表。

最近唐佑选了门二外，英语不算，大家都会，学校里另外开了三门外语，大体是俄语、德语以及日语，唐佑得到消息要选二外时只剩日语可选，其余被抢光了，于是唐佑选了日语。

午间。

方逸豪躺在床上贼贼地笑：“唐佑你选日语是不是为了方便看日本爱情动作片啊？说吧说吧，泷泽萝拉，苍井空，饭岛爱，你最爱哪个？”

唐佑瞥他一眼：“我最爱Ayden。”

方逸豪眨眼睛：“谁？新出道的？欧美的？”

顾一鸣拿一瓶运动饮料进宿舍，一进宿舍就听到“Ayden”，顾一鸣被呛了一下，看唐佑。

唐佑从顾一鸣眼里看到了吃惊的意味。

完了，难道顾一鸣竟然知道Ayden是哪个？唐佑心虚，又听方逸豪说：“欧美的（AU们）再好看，你看她们满身满脸的雀斑就软了。”

唐佑还在心虚，听到方逸豪的言论，下意识往下接：“不，Ayden的皮肤很好，也没斑，不会……软……”

唐佑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下意识看顾一鸣的反应，结果那厮似笑非笑继续喝饮料。

唐佑有把自己舌头拧下来的冲动：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完了，这下混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