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许钦辰浑身开始拔凉拔凉的，他忽然想起了马路上唐佑借他的手机打电话，第一句喊得好像也是“慕少斯”。

想起慕少斯和那个很像女孩子的男孩子（程子涵），许钦辰有点凌乱：感情唐佑跳河闯红灯的，都是因为失恋了，而那个对象就是慕少斯？

那这段时间的暴瘦，也有可能是因为失恋？

许钦辰僵硬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唐佑，是个gay？

虽然之前觉得唐佑很性感销魂，但那是意银；虽然因为唐佑的贴近而硬起来，但那是性的本能——许钦辰如是想。

许钦辰坚持：意银是一码事，发现唐佑是gay又是另一码事。

他竟然帮一个gay用手两次，还把他抱到自己的床上睡觉！

疯了疯了，许钦辰脑子似乎停止了运转。

一个一直以来的直男，虽然也没喜欢过什么姑娘，但也绝对没喜欢过小伙子，对这样的许钦辰而言，唐佑的存在无疑是有着吸引力的，但那股莫名的吸引力充其量只能被他归为“看着顺眼”和“性的本能”之类。

一个所谓直男，是不会把自己对另一个男人的硬起归为同欲望一类的，充其量是性冲动罢了。大学宿舍里，有时候洗澡同宿舍的哥们闹着玩，互撸一发也不是没有过（当然许钦辰没有过）。

但是，真的知道了唐佑的取向的话，许钦辰的想法必定又是不同的了——朦朦胧胧的时候，就像暧昧的感觉，人往往容易沉迷其中一发不可收拾，但是有些事情一旦点开，看清了本质后，人就会想要逃离，离得越远越好。

如果许钦辰不发现唐佑是个gay，那么他对唐佑的感觉会越来越好，暧昧朦胧，会让他对唐佑越来越感兴趣，到了顶点，说不定无意爱上也不一定；但是在感觉还处于朦胧期，就让他发现唐佑的取向，许钦辰是断然不会再想着接近唐佑的了。

这就是人性的奇妙之处。

这就和水煮青蛙一样：青蛙会死在慢慢煮沸的一开始的冷水里，却不会被烫死在被扔进的沸水里，顶多退层皮。

许钦辰就是那只青蛙。

×××

唐佑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正好，下过雨的空气中没有暑意，空气清新得让人欢欣。

愣神了半天，唐佑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环顾四周，整个房间里只有一张柔软的大床和床头整洁的床头柜，床头柜上有一个相框，唐佑拿起来定睛一看，这不是小时候的许钦辰么？

照片上的许钦辰，十一二岁的样子，还没现在这么帅，站在一棵桑树下，抿着嘴对着镜头腼腆害羞地笑。

唐佑赞叹，时光是杀猪刀的同时，那也可能是雕琢师，要不然这么害羞一小孩，怎么可能成长成现在举世闻名的钢琴师？

看完照片，唐佑下地，找不到鞋子，这才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记得昨晚是睡沙发的，怎么会出现在床上？没有鞋子那就不是梦游，难道是许钦辰抱他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唐佑隐隐约约想起昨晚睡觉好像扒拉住了一个人，然后在人家胳膊上睡了一夜，刚开始以为是做梦，这下唐佑隐约感觉到，那个人可能是许钦辰。

睡梦里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有的话……那怎么办？

唐佑吓得完全清醒了，从床上蹦起来，跳到地板上，拔腿就赤脚朝门外冲过去，到了客厅，发现台风不在，许钦辰也不在。

唐佑进去卫生间好好刷了个牙洗了把脸，才总算把心头那股惊悚压下去，看着大门，唐佑很有一头冲出去的冲动，但是主人不在，客人不告而别会很不礼貌。

纠结了很久，唐佑才在书房里找出一支笔和一张纸，刷刷刷写了一张留言条，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刚刚放到茶几上，门“咔嚓”一声响了，随之是一阵脚步声。

听起来不是许钦辰的脚步声，唐佑强大的脑部功能开始启动：会不会是坏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唐佑越来越紧张，最后发现，进来的是个中年妇女，将近五十岁的样子，一张脸很是温和慈祥，互相看到对方的时候，唐佑瞪大了眼睛，中年妇女却很从容地笑了笑：“你是少爷的朋友吧？”

唐佑疑惑：“少爷？”

中年妇女微笑：“少爷就是许钦辰，你可以叫我张妈。”

唐佑结巴：“这样啊……张妈好，我是……我叫唐佑。”

张妈又是一笑，唐佑因为这个笑容就很没道理地对张妈好感飙升，可能是她身上那种恬淡的气质有点像记忆中的唐妈，令唐佑看了无端安心。

张妈是过来看许钦辰的，得知许钦辰不在家，就开始进厨房，说是要为他许钦辰煮一顿饭。

唐佑对张妈很有眼缘，这时候也不打算走了，跟着进了厨房帮张妈打下手。

chapter18

在喜欢的想要亲近的人面前，唐佑就是个话唠，帮忙洗着蔬菜，唐佑问：“张妈，许钦辰的厨艺还不错呢，是您教他的么？”

张妈叹了口气，眼神有点漂游，嘴角带着恬淡的笑：“不是，这孩子，什么都好，却没有一样是我教的。”

“哦……”唐佑点头表示明白了，开着水龙头三两下冲冲，从洗菜盘里把生菜揪出来，“张妈生菜洗好了好了～”

张妈回身一看，乐得眼睛都微微眯起：“谢谢。”

唐佑平时脾气火爆，神经不算粗却也细不到哪里去，被张妈这样一道谢，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见砧板上躺着的苦瓜，又说：“张妈我帮你洗苦瓜吧。”

张妈拿着唐佑洗过的生菜再洗一遍，笑眯眯地说：“没事，小唐你去歇歇吧。”

唐佑看到张妈把生菜再洗一遍，心想着难道我洗的不干净？还是下意识地说：“我来吧我来吧……”

于是，许钦辰遛狗回来时，看见的是这样一副景象：张妈和唐佑在厨房里，有说有笑地准备午餐。

许钦辰本人没什么举动，甚至都没有叫一声“张妈”，倒是台风，看见张妈后兴奋地扑了上去，又吓得唐佑一阵鬼哭狼嚎。

台风扑过来，张妈就知道许钦辰回来了，可能是比较熟悉，张妈站在灶台前，没有转身就和许钦辰说话：“少爷，老爷要你回家一趟。”

少爷老爷？刚刚把苦瓜从盐水里捞出来，唐佑心里吐了吐舌头：这是什么家族？

就算以前唐佑父母还在时，唐佑家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也没有少爷老爷的称呼。

唐佑心想：这样的家族，要不就是很厉害，要不就是很封建。

唐佑在脑补的同时，许钦辰的声音淡淡传来：“嗯，我下周回去一趟，张妈，您辛苦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佑总觉得许钦辰说话有点不咸不淡，虽然很礼貌甚至带了一丝恭敬，但是听着完全没有人味，而张妈听完许钦辰的话后，背影好像僵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正常。

吃饭的时候，三人一桌，气氛有点不对。

唐佑主要是担心夜里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嗨不起来，许钦辰闷头吃白米饭，不说话，剩下的张妈虽然笑容满面，但唐佑总觉得张妈没有许钦辰回来之前笑得开心，至于为什么，唐佑也很疑惑。

唐佑还是照样吃了一点点就不想再吃，张妈问：“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怎么就吃这么一点？”

唐佑嘿嘿一笑：“张妈，您别嘲笑我了，我早就不长了，盼了一年了，还是没有突破180。”

张妈来了兴致，为唐佑添了一筷子菜：“小唐现在多高？”

唐佑瞪着碗里的菜，不吃又不好，只好硬着头皮慢慢吃：“178，就差两厘米，真可惜……”

张妈看着唐佑懊恼的样子，笑：“我们小许，好像184.5吧？记得他大学那会儿，也才183，所以呀，小唐你也会继续长个子的。”

也才183？唐佑噎了一下，闷闷：“长了1.5cm，要是我也长1.5厘米，那也才179.5，还是无济于事啊。”

张妈被逗乐，许钦辰则是呛了一下。

张妈有点责备地看向许钦辰：“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能呛着。”

许钦辰抱歉一笑，忽然想起昨晚和罗馨的通话内容，看着唐佑，明知故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所以心情郁闷吃不下饭？”

唐佑：“啊？”

许钦辰继续说：“想办法让自己对吃饭感兴趣，否则长期对事物不感兴趣，万一变成厌食症，死亡率很高的。”

张妈一头雾水。

唐佑立即想起网上有模特厌食症死亡的照片，全身几乎瘦的只剩骨架，想到这里，唐佑心里一阵哆嗦，重新拿起搁下的筷子，开始逼自己扒饭——厌食症都是营养不良给是饿死的，他怎么着也不能饿死。

张妈看着唐佑扒饭的样子，像个小孩子一样，一时间感觉对唐佑的喜爱又加深了一点：“小唐慢点，别呛着。”

“嗯……咳咳……”

许钦辰搁下筷子，起身离开饭桌，折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袋子，唐佑一看，竟然是几盒小儿健胃消食片和几包包装很精美的山楂片。

许钦辰起身去拿消食片时或许还有点犹豫，但是把袋子推到唐佑面前时，早就什么别扭也看不出，对唐佑温和一笑：“开开胃。”

饭菜的热气蒙住了唐佑的眼睛，唐佑忽然感到嗓子发紧，愣愣地接过袋子，默默低头，忍了好久好歹忍住了心里忽然升起来的感动的情愫。

像是行走于冬天的夜里，忽然间许钦辰在黑暗中给他递了一盏灯，又能照明又能取暖的，感动之下，许钦辰就算把唐佑卖了他可能也会屁颠屁颠帮着数钱。

他什么都招架得住，就是招架不住别人对他的好。

唐佑开始林黛玉起来，暗自决定要多吃点，否则怎么对得起小儿健胃消食片和山楂们？

许钦辰看唐佑表情，觉得唐佑在害羞，在他看来，同性恋扮演女方的一方就是弱势群体，唐佑应该扮演的是女性一方，女性是用来被照顾的，许钦辰这会儿在纠结，对于唐佑，是应该对待男孩子一样呢还是女孩子一样。

纠结了好一会，许钦辰忽然对自己无语：他和你连交心的朋友也算不上，干什么想那么多？

这样想，许钦辰淡定了，继续吃饭。

一顿饭吃了很久才吃完，许钦辰吃完饭出去说是散步，唐佑帮着张妈洗完碗后也要回学校，临走时张妈叮嘱：“下次多来玩玩。”

唐佑高兴点头：“好的好的。”

回学校后，一切如常。

日子一天天过，唐佑食量还是上不来，他想了想，归根结底是和慕少斯分手这件事倒了胃口，要不然他不会怎么逼着自己吃都吃不下去的。

不过好在许钦辰开导了他，让他知道可以用山楂片之类勾引胃，好歹每天多少能吃点，也不会排斥吃饭这件事，唐佑多少也满足了，反正也饿不死。

倒是方逸豪经常笑唐佑没有酸就吃不下饭感情是怀孕了，唐佑就开始拿他dota经常超鬼的事损他，两个人互相损着损着也不显得无聊。

转眼这一学期第十六周到了，进入考试周，唐佑全心全意投入到期末备考中，唐佑考试成绩向来很好，那是因为他看中了丰厚的奖学金。

考完试就可以放暑假，唐佑已经开始规划暑假该干嘛干嘛。

考完数据结构，唐佑回宿舍，方逸豪正在吃盒饭，看到唐佑回来赶紧向他招手。

唐佑疑惑：“怎么了？”

方逸豪一口气喘不上来，自己拍了拍背，唐佑算是弄懂了，方逸豪吃饭噎着了，连忙上前去帮他顺气。

一番折腾，方逸豪有气无力趴在桌上，唐佑给他倒一杯水：“你是小猫嗓子吗，又不是吃鸡蛋黄，还噎成这幅德行。”

方逸豪瞅了瞅唐佑，再瞅了瞅顾一鸣和程子涵的床，撇了撇嘴：“顾一鸣整天泡酒吧，程子涵整天往表哥家跑，你整天图书馆里跑，我都寂寞死了。”

唐佑拿眼睛鄙视他：“你也有发春的时候？”

调侃归调侃，唐佑还是注意到了方逸豪有点不对劲，嘴唇干干的，两眼无神。再观察，唐佑问：“你生病了？”

“嗯。”

唐佑去帮方逸豪买感冒药，原因是方逸豪一大男生怕打针怕打点滴，死活不愿意去医务室或医院，说什么小感冒喝喝水就好了，唐佑一边心想着艺术学院的果然都是奇葩，一边跑去学校附近的药店买药。

到了药店，唐佑转了一圈比较了几种感冒药，选好后去柜台结账，前面结账的是个波西米亚长裙美女，唐佑无意间扫到美女手中的药品，隐约瞟到“验孕”的字样，唐佑赶紧把目光移开。

长裙美女很快结账走人，唐佑很快也付过钱，拿药走人时，在药店前被人给堵住了。

堵他的女人是个高跟鞋美女，当然如果她不是怒容满面的话会更美点。美女踩着12厘米的高跟，微微仰头看唐佑，声音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你就是唐佑？”

唐佑打量高跟美女一眼，看她来势汹汹的，原来7分优质女，转眼2分不能再多了，有点反感，不想理，掉头走人，高跟美女也“噔噔噔”跟了上来。

唐佑有点奇怪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停下脚步，问：“跟着我做什么？”

美女继续问：“你是不是唐佑？认不认识慕少斯？”

慕少斯？又是慕少斯！去他妹的慕少斯！

唐佑闹心，以前和慕少斯在一起时，也经常有女生来堵他，教育他男男相爱是要断子绝孙的，他应该退出和慕少斯的感情，还世界两只优质男。

说到底就是一句话：“你和慕少斯都是男的，分手吧。”

不过唐佑向来很疑惑一件事，那就是，他和慕少斯在一起时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那些个姑娘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更别提他和慕少斯都已经分手了，还有姑娘找上门。

唐佑实在不想和她多说，也不回答，转身就走。高跟女忽然大声喊道：“不要脸的同性恋！人渣！”

唐佑停住脚步。

高跟美女继续喊：“人渣！”

其实这样的场景配上台词，搁小说里唐佑看了是要笑喷了的：人家同性恋碍你惹你了？搞这么深仇大恨的，搞笑。

但是当这种话落在他的身上时，他怎么也笑不出来。

女人的声音尖锐，周围很多人顿住的脚步朝唐佑看来，议论加指点。在这样一个世界一个国度里，同性恋这个身份是会受很多人歧视甚至咒骂的。唐佑似乎感觉到了人群中的目光，这种看异类的目光让他心底发凉，唐佑不想去和高跟女理论，握紧了拳头继续往前走。

耳边传来风声，然后好几只鸡蛋砸到了唐佑身上。

唐佑懵了，然后停住，脑子里轰然作响，只感觉背上微微刺痛的感觉无限放大，那种感觉就是被人戳着脊梁骨的战战兢兢。

高跟女身边多了几个人，有男有女，每人手上拎着一个袋子，装着鸡蛋挑衅地向唐佑走来。

背后的衣服被鸡蛋清鸡蛋黄弄脏，粘糊糊地贴在背上，唐佑在原地站了好久才回过神，唐佑转身迎向挑衅的一群人。

带了一股子火气，却没有立即爆发。

高跟女走到唐佑面前两米处停住，抬头：“怎么着？我骂你你还不服气？”

对方如果是男的，唐佑老早就扑上去揍人了，偏偏对方是女的，就算不打架改成骂人，唐佑也不知道该怎么骂。

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可发，唐佑憋闷到不行：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我欺。

高跟女看唐佑不说话，提高了声音：“没话说了吧？不要脸的，勾引人男朋友你害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