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妈。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对女人就是没有感觉。”许书凝横下心来。

“感觉？什么是感觉？再说感觉也是可以培养的……”母亲不厌其烦地劝说着。

“够了，你要看我和男人在一起才会死心是吗？那我就给你找个男人！”再也无法忍耐的许书凝在母亲火一样燃烧着的愤怒目光中起身离开了饭厅。

因为愤怒而离家的许书凝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有些空旷的大街上，冰凉的夜风吹来，反倒让他因为愤怒而发热的身体觉得舒服，但这舒服、惬意的感觉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寒冷，让穿着单薄的他打了个冷战，想要去什么地方获取温暖才发现匆忙之际竟然没有带钱出来。好在钥匙倒是还在身上，不然他真的宁愿冻死在街头也不要喊母亲出来给自己开门。

蹲坐在街边的马路旁，为了躲避寒冷般蜷缩着身体的许书凝将头埋在了双膝间，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这似乎永无止境的烦恼和痛苦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之后就是疲惫，从内心深处产生的疲惫慢慢侵蚀了肉体。突然想要依靠什么，什么人，什么力量，只要能够多少分担一下这已经无法承受的痛苦就好……

第32章

没有经得起华晟利诱的朱染，一改他平日拖拉、懒散的习气，真的就在第二天的下午容光焕发地找到了许书凝的公司，在许书凝正在烦恼的时候。

说许书凝正在烦恼，似乎并不恰当，这些天他几乎没有不烦恼的时候，倒是应该问问他有哪一天，哪一刻不在烦恼倒为贴切。

听吴秘书在电话里说朱染来找自己的许书凝本来并没有见客的意思，因为他实在是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应付任何无关紧要的人。但想到自己今天的工作都已经完成，直接回家又不得不面对母亲的现实，许书凝还是放朱染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许总裁，好久不见。”朱染夸张地打着招呼。

“我不明白，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许书凝倒是直接给朱染的热情泼了一瓢冷水。

“别这么说嘛，怎么说也是朋友……”好在朱染不是个脸皮薄的人，无视许书凝的冷淡，好像在自己家里一般自在地坐在了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专门为了看我一眼才来的？”许书凝扬了扬眉毛。

朱染看着许书凝，他最爱看的就是许书凝像这样扬起眉毛的动作。那种好像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屑一顾的狂傲，配上那微微勾起，说不清是表示着嘲笑还是讥讽的唇角，虽然狂妄，却让人觉得这张脸，这个人有着足够狂妄的理由……

“我在和你说话……”许书凝皱着眉敲了敲桌子。

“啊……”突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的朱染慌忙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这么说来，我找你的确是有事。”

“如果是拍照的事就免了。上次的照片好像被公司里的员工发现了，不过好在似乎并不能确定是我，但如果继续发生类似的事情，一定会给我管理员工的时候带来困扰……”许书凝只当朱染是为了拍照才来找他，自顾自说着不能拍照的理由。

“不是，不是这件事。”意识到许书凝会错意了的朱染忙着解释。“那个，我记得你上次有问过我华晟是不是换电话的事……”

“都已经过去了，就当没有这回事好了……”许书凝本来似乎为了派遣无聊而轻轻敲打着桌面的手突然停住了。

“这么说起来，你好像是瘦了……”朱染走近了些，仔细看着许书凝的脸，看得许书凝浑身不自在。

“没有，我怎么没发现。”许书凝转过头，避开了朱染的目光。

“你没有发现是因为你总是关心像这些毫无美感的东西，而我们艺术家的眼光可以相当敏锐的。”朱染指了指许书凝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如果是一般的人和许书凝说话可能会很容易冷场，但好在朱染并不是“一般人。”

“那你就是为了观察我的体重变化而特意到这里来的？”许书凝有意拆朱染的台。

“那倒也不是……我想问问你，你和华晟到底是怎么回事？”朱染轻轻撩了撩自己额前垂下来的刘海。

“我的私生活也要和你汇报吗？”许书凝不满地瞪了朱染一眼。

“虽然说是你的私事，但是……”许书凝的不配合让向来舌灿莲花的朱染也有点卡了壳。

“但是？”许书凝微微歪头看着朱染。

“你也知道，我对你有意思……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朱染找了个自认为相当满意的借口。

“然后呢？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许书凝勾起了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如果你们两个真的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我才好下手啊。”就是知道许书凝对自己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朱染才敢这样放心地选择这样的理由，但结果却让他吓了一跳。

“好啊。”许书凝勾起的嘴角慢慢向两边伸展，变成了一个微笑。

“什么意思……”朱染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什么……好……”

“你刚才不是在向我告白吗？所以我说好就是答应你了的意思。”许书凝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顺便说一句，我们两个已经分手了。”

“什么……”朱染完全乱了，他可从来没料到会发展成这么个结果。

“怎么？你看起来好像并不高兴，难道说你是在戏弄我？”许书凝盯着朱染的眼睛里透出一种阴沉，看得朱染心里发毛。

“不是，只不过我从来没想到……所以有些太过震惊……让我先回去好好冷静冷静再说……”朱染逃离了许书凝的办公室，但又立即伸头回来。“我晚上再给你打电话……”像是故意表示自己并没有戏弄许书凝的意思般这样解释后，朱染想要理清刚才发生的一切，想要回想自己究竟说过什么，却发现脑袋就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一样转动不灵。

“无论如何，还是先跟华晟汇报一下比较好……”这样想着的朱染颤抖着摸出了手机。突然又想到会不会许书凝根本就是在试探自己的朱染回头确认了一下身边确实没有人之后，还是不放心地走出了厂区。等到终于叫上了计程车之后，朱染拨通了华晟的电话。

“这么快？”华晟的声音听起来愉快而紧张，让朱染觉得没法开口。但如果不开口显然是更不行了，朱染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干咳了两声。“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啊……”华晟显然有些着急。

“那个……”朱染只觉得话刚到舌头转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快说……”华晟显然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那我说了，你可要冷静。”朱染横下心来。“你家总裁说，接受我的告白。”

“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告白？我听不明白……”华晟只觉得一头雾水，脑袋里好像塞满了棉花，完全没有思考的办法，只有催促朱染把话讲明白。

“是这样……”朱染好不容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回想、复述了一遍。

“这个混蛋……”华晟咬牙切齿地骂出声。

“喂，我也是没办法才那么说，总不能说是你派我过去的吧？”朱染慌忙解释。

“我说的不是你。”华晟咬着牙挂断了电话。“这算什么？不过才多长时间，他怎么就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对别人说出那样的话……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早知道他已经认定了男人……自己那样苦苦忍耐，为了他的幸福而胡思乱想着忍耐着相思的自己简直是个笑话。自作多情，多此一举……”华晟用所有能想到的词骂了自己一遍。“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放过那个薄情的男人。一定要回去问问，亲口问问，看看他的心是不是也真的和他的人一样是冷的……想要这样像比丢垃圾还容易一样甩掉我，绝对不行……”已经因为狂怒而忘记了究竟谁才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无辜被丢下的那个人的华晟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必须回去，必须要问个清楚。

第33章

在华晟赶回来之前，朱染还有一项重要工作需要亲自完成，虽说这本都是他自找的。回想起许书凝那阴沉的眼神，朱染决定还是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更好。

“许总裁，你在哪儿？”毕竟和自己的关系相对不大，早已恢复了精神的朱染也重新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的模样。老实说，他对许书凝虽然是有兴趣，但不过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对美的攫取和占有，要说升华到了爱的程度，那还远远不够。虽说艺术家的血液让朱染经常是少了那么一点点节操，但起码的道德情操还是不能含糊的。为了遵守和许书凝的承诺，也是出于对那两个人关系的好奇，朱染拨通了许书凝的电话。

“公司。”电话里传来许书凝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回答。

“那你吃过晚饭了吗？”朱染看了看自家墙上的表。

“没。”许书凝的回答更加简练成了一个字。其实早已完成工作的他根本没有留在公司的必要，只不过一想到回去就要面对母亲那双审视的眼睛，还有无休止的唠叨，他就实在不愿意回家。虽说和母亲一时赌气说要带个男人回家，但他并没有真的要付诸行动的意思。

“加班也要注意身体嘛。我请你出来吃饭。”朱染的声音听起来活跃而热情，让许书凝稍稍从压抑的心情中得到了一些安慰。

“不用了。”虽说回答还是那么冷淡，但许书凝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他也没有真的和朱染约会的意思，老实说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过想着至少母亲没法再讥诮自己连个情人打来的电话都没有的事实，他也就不想再和朱染解释，索性就这下去好了。

“那怎么行？你要是不出来，我就买好了送到你们公司里去好了。”朱染穷追不舍的态度让许书凝既觉得麻烦，又稍稍获得了一种快慰。他的冷淡其实并不是天性使然，因缺乏关爱而冷淡的他虽然早已不渴望被关爱，却也总是很容易被来自他人的关心打动。

“算了……”许书凝妥协了。“你别过来了，还是出去吃吧。”

“那你等着我去接你。”朱染的声音听起来总是带着喜悦和那么一丝轻佻。挂断电话，朱染叫了一辆计程车直奔许书凝的公司。

等到朱染拉开许书凝的车门，大咧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的时候，许书凝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就是你所谓的‘接我’？”

“我不喜欢开车。”朱染满不在乎地将双手反枕在脑后，向座椅靠去。“反正随时都可以找到带车的司机，连车辆的保养都免了，谁还要找那个麻烦。”

“这么说，我也是你的司机之一了？”许书凝拧紧了好看的眉毛。

“话不能这么说……你是我的……”朱染犹豫了犹豫，还是没敢把“情人”这个词说出口。“别这样看着我，我是真的不会开车……”

“少骗人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许书凝还是发动了车子。

“我说要请你吃饭可是真的。”似乎是为了扳回一局，朱染忙着开口。“我有一家常去的地方，一会儿我来带路。”

由于朱染这只会关心“美”和“艺术”的脑袋好像对于方向和标志不是十分敏感，等两个人终于找对了地方的时候已经花去了不少时间。错过饭店的好处就是即使不用坐在包间里，也可以获得难得的清净。

“其实，如果你喜欢清净的话，我们也可以选个包厢。”朱染生怕照顾不周地看着许书凝。

“为什么？这里不就挺安静的吗？我倒是觉得只有两个人还要选包厢的话有些奇怪，又不是谈什么重要的生意。”许书凝干脆直接找了个位置，拉开了椅子坐下。

“不是啊，因为……”本来想说“因为你看起来就好像是不屑于和人群为伍的样子”，但考虑到有可能因此再次遭到许书凝的白眼，朱染还是把话吞了下去。

“因为什么？”许书凝的顺风耳倒是听到了朱染的小声嘀咕。

“因为我想耍耍帅啊……”朱染不愧是朱染，几乎是立即就找出了合理的解释。

听到朱染这样一说，许书凝也就没再说什么，直接拿起了菜单。“既然是你带我来的，那就交给你好了。”将菜单扔给朱染，许书凝做起了甩手掌柜。

“交给我倒是没有问题，但你有什么不喜欢吃或者是不能吃的东西吗？”朱染笑着拿起了菜单。

“没有，一般人能吃的我都可以。而且，我想这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过古怪的东西吧……”许书凝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你啊，还真是比想象中要好伺候得多。”朱染翻起了菜单。

“是吗？多谢夸奖。”许书凝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不知是嘲讽还是由衷的微笑。

“说到底，我还是想要知道……”朱染突然放下了菜单。“你和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分手。”

“重要吗？”许书凝的笑容突然好像冻住了。

“重要啊，我可不想你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其他人。”朱染振振有词。

“那好，我告诉你，我被甩了。”看到桌子上有放烟灰缸的许书凝摸出了一盒烟，在朱染的面前摇了摇。明白他的意思的朱染点了点头。

“开玩笑吧？”朱染睁大了眼睛。“打死我都不会相信的……”

没有说话，而是用火机点着了一支烟，许书凝开始在朱染的面前喷云吐雾起来。许书凝抽烟的样子，那种似乎享受，又看起来让人心疼般落寞的侧脸，让朱染的心跟着烟雾飞远、飘散，飘飘然起来。“我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享受过后的许书凝悠悠开口。

“但他是怎么说的？也许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朱染总没法直接告诉许书凝就是华晟派自己来打探消息的，只好为华晟勉强找借口。

“你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想着别人，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谈论别人的事情，好吗？”许书凝将最后一口烟雾挑衅般徐徐吹在了朱染的脸上……

第34章

处在狂躁状态中的华晟想起了曾经见过的红了眼睛的疯狗，因为极力抑制那种想要冲上去咬人的冲动而在喉头发出“咯咯”的响声，而他自己此刻正是像极了那条疯狗。他没法立即去见许书凝，虽然他很想，但他必须克制，继续克制……

看着这样的华晟，朱染也乖乖闭紧了嘴，他可不想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