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养孩子是比赛，还需要有替补队员吗？”母亲瞪了父亲一眼。“我只要一个孩子就够了，一个孩子的话，就会得到我们全部的爱……”

“好啊，那现在呢？我们唯一的孩子就要没有孩子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父亲赌气般回嘴。在自己的妻子面前，这个男人有时候的确有几分孩子气。

“难道你就是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才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吗？”母亲皱了皱眉。“这么多年来，我倒是从来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如果你真的有这样的想法，当初和我说明白的话……”

“虽然不是为了什么传宗接代，但想到自己以后就要后继无人，心里多少还是不舒服啊……”看到自己的妻子显然会错了意，父亲急忙凯欧打断，向后仰起头，靠在了椅背上。

“但我们生下他难道不是为了爱他的吗？他难道不是我们爱情的证明吗？”母亲坐过去，轻轻将手抚上了父亲的额头。“有时候，我会突然想，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生他出来，然后又这样无情地抛弃他，真的对他很不公平呢。”

“谁说要抛弃他了？”父亲抓住了妻子那柔软温润的手，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我只是生气，生气他为什么会变成那种人……”

“那种人怎么了？难道只许别人家的孩子是‘那种人’，你自己的孩子就不行？”母亲有些生气般抽出了自己的手。

“是啊，别人家的孩子跟我无关，但他是我的孩子。”父亲仍然毫不示弱。

“那你真的就不打算原谅他了？就为了这样的事情？他又不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母亲站在了父亲的对面。“我和他的所有朋友都了解了一下，发现不知道这件事的好像就只有我们。”

“哼，他当然没脸跟我们说。”父亲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母亲摇了摇头。“他既然已经瞒了这么久，我们又没有逼迫他结婚，他也应该可以一直瞒下去，但为什么他突然说要出柜？”

“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要是知道，一开始就不能让他产生那种想法。”父亲不胜烦恼地捏了捏眉间。

“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多少回了，这种事情不是你想他改，他说改就能改的。”母亲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那你想说什么？”父亲放开了手，有些茫然地看着母亲。

“我在想，他应该是遇到了那个人……”母亲又犹豫了。

“哪个人？什么人？”父亲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母亲。

“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吧……不然又怎么会突然这么急着说自己要出柜。一定遇到了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的人。”母亲低下头，幽幽叹息出声。

“混蛋……”父亲拍桌而起。“不管什么人，反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他要是想跟男人在一起，就永远别想进这个家门！”

“那我问你，我呢？”母亲的眼中有泪水盈盈。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看到自己的妻子婆娑的泪眼，父亲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软了下来。

“那样的儿子不是我生出来的吗？”母亲用指尖轻轻擦去了溢出的泪水。

“不能这么说，也有我一半的责任……”父亲走过去，轻轻抚摸母亲的肩头。

“如果，有哪天……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会很痛苦，也会觉得无法继续生活下去……”母亲突然开口表白。

“别这么说……我也一样……我也不能没有你。”父亲揽过了妻子的肩头。“虽然这样说的确是有点不好意思，但反正也没有外人……”父亲好像小孩子一样自言自语着。

“我从来不怀疑你爱我这件事，那你难道不能体会无法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情？”母亲将头埋进了父亲的胸前。“我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承受那样的痛苦。我们难道不是为了让他获得爱才给予了他生命的吗？为什么现在你却这么自私，要剥夺他爱人的权力，他有什么错要受到那样的惩罚……”

“我……”父亲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我只不过想让他和大多数人一样而已……身为社会性的群体，少数人自然更难获得幸福，这一点难道你不知道？”

“但如果他不幸福呢？你所认为的幸福并不是他要的幸福呢？你都没有，我们都没有好好问过他，什么是他想要的幸福……为什么你就要这样残忍地把他赶走，赶走我唯一的儿子……”母亲泄愤般捶打着父亲的胸膛。

“我什么时候赶他走了……分明是他自己翅膀硬了自己跑了……再说，他难道不是我唯一的儿子？”父亲慌忙辩解。

“那你让他回来……”母亲抬起头，仰望着父亲，用一种好像少女般渴望的眼神。

“不行……我开不了口……”父亲扭头避开了那双不管多少年，不管多少次，看了之后还是会心动的水汪汪的眼睛。

“那我叫他回来，你不许捣乱！”母亲抓紧了父亲的肩。

“好，我答应你……大不了我什么都不说总可以了吧……”父亲终于妥协了。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什么都会听我的……”母亲微微垂下头，揽紧了父亲的腰，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第37章

“让我做你的秘书吧？”华晟突然这样对许书凝说。

“嗯？”许书凝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华晟。

“我做你的秘书的话，就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了。从白天到晚上……”华晟那双睁大的眼睛里满是热情。

“不行，我有秘书了。”许书凝虽然不知道华晟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却还是选择了断然拒绝。

“换了不就行了？”华晟抓住了许书凝的手。

“吴秘书跟了我也有几年了，我没理由换掉他。我总不能滥用职权吧？”许书凝露出了一个深思中的表情。

“我说，其实这些根本不过都是借口，实际上是因为你和那个吴秘书有什么私情吧……”华晟从后面环住了许书凝的腰，轻轻咬住了许书凝的耳垂。

“什么意思……”许书凝忽然觉得吴秘书怎么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然怎么不舍得换掉他？年会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对那个秘书倒是颇有些与众不同……”华晟不满地咬了咬许书凝的侧颈，又在许书凝的脖子间闻来闻去。“这样给你做个记号就说明你是我的了。”印下一个吻痕，华晟满意地抬起头，放开了许书凝。

“你以为自己是动物在标志领地吗？”许书凝对于华晟这种幼稚的行为嗤之以鼻。“还有，我怎么没觉得我对吴秘书有什么不一样？”

“你自己当然看不出来，我在旁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就是传说中的‘当局者迷’吧。”华晟不满地哼了一声。

“好，就算我答应你，让你做我的秘书，你家里呢？不是说我们董事长是你爸的老朋友吗？自己老朋友的儿子给自己的总裁当秘书，别说董事长，你家里会同意吗？”许书凝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要被人说成是和别人有私情。

“我爸都让我滚了，还管我干什么？”华晟慢慢放开了许书凝，有些烦恼地伸手将额前的碎发拢了上去。

“你爸也是为了你好……”许书凝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既可怕，又可怜的母亲。

“我知道，我不怪他。但是，任何人也不能让我离开你，除非你自己亲口对我说……”华晟好像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般吻了吻许书凝的手背。

“但是……”许书凝皱了皱眉。

“没有但是，别提但是……我已经再也不想离开你一步了，还是说这都是你在为离开我找借口？”华晟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不安和受伤刺痛了许书凝的心，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也不会离开你的……”挣扎了半天，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华晟的许书凝终于艰难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世界就这样毁灭就好了……”华晟拥住了许书凝，低下头在许书凝耳边低语。

“是啊，我也觉得要是那样就好了……”许书凝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真实的拥抱。“如果是那样，就什么都可以不再去想，也不用再去努力抗争什么，只要相拥着这份爱就好……”许书凝在心里暗想。

“怎么感觉我们好像苦命鸳鸯一样？”华晟突然笑着推开了许书凝。“我可是想要给你幸福的人，这么消极可不像是我的风格。”

“是啊。”许书凝微微仰起头，张开了眼睛。“变得这么消极，也不符合我的作风呢……”

“所以说，自己喜欢的人比自己优秀，对于男人来说还真不能说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啊……”华晟摸着头，叹了口气。

“那我呢？我难道不是男人？我就喜欢享受别人的庇护？”许书凝乜斜了华晟一眼。

“这个嘛……”华晟坏笑着看许书凝。

“你是非要我证明一下这一点吗？”感觉到被华晟取笑了的许书凝咬了咬牙。

“那就证明一下吧。”华晟笑着歪了歪头。“让我看看你充满男性气魄的一面。”这样说着的华晟竟然还打了个唿哨。

对于这种赤裸裸的挑衅行为，当然不能够忽略不计，不过到底该如何展现自己的魄力，许书凝还是有些犯难。对工作上的运筹帷幄十分在行的他，在这样的地方却是常常感到没来由的气短。

“快点啊，我等得着急呢。”华晟仍然继续着那令人生气的挑衅行为。

“有什么可着急的？”许书凝勾住了华晟的下巴，轻轻捏在了手中。“继续等着吧。”

“不想强暴我吗？”华晟笑着用双手拉下了许书凝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慢慢拉倒了唇边，含住了修长的中指，用舌头轻轻绕着指头划圈。

“我对你这种残花败柳没有兴趣。”许书凝红着脸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走到了窗边。

“别这么无情嘛……”华晟锲而不舍地缠了上来。“什么残花败柳……真是伤人呢。我也想在含苞待放的时候遇见你啊。”

“你是在变相说我老吗？”许书凝用力掐住了华晟的胳膊。

“疼……”华晟抽了一口气。“我哪有……不敢，不敢啦……”

“谅你也不敢。”许书凝松开了华晟，用自己的唇堵上了那张还在喊疼的嘴。

第38章

快乐短暂，痛苦永恒，每次在和爱人短暂的相聚过后，许书凝不得不面对的痛苦现实就是必须回家，面对自己的母亲。摸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锁，默默祈祷母亲已经睡着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母亲冰冷而透着几分严厉的声音，让刚踏进家门的许书凝本能般几乎想要退回来。虽然有些抵触，但许书凝还是带上了房门，慢慢脱下自己的鞋子。

“我在和你说话，为什么不回答？”母亲带着怒意的声音让许书凝知道显然是不可以用沉默来应付过去了。

“约会去了。你不是一直鼓励我那么做吗？”许书凝仍然在脱鞋，并没有看自己的母亲。

“和谁？”母亲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许书凝突然间抬起了头，他想要看看自己的母亲，看看那张从来都端庄威严的脸已经扭曲成了什么模样？

“男人啊，你知道我没法接受女人。”许书凝故意做出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你……”母亲抬起了手。

“打吧，如果打我就能让你满意，那就尽管打我好了，反正除此之外，你就再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手段了……”这样想着的许书凝闭上了眼睛。但那想象中的痛感却迟迟都没有传来，有些奇怪的许书凝睁开了眼睛，发现母亲的手停留在了空中。

“你想要气死我吗？”母亲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回头？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今生你才要这样对我……”

“这该说我说的话吧……”许书凝默默地想。“是不是我前世欠你的，今生才要这样补偿。为什么想要好好沟通一次都会这么困难，为什么您永远要以自己心中的标尺来衡量别人，决定好恶？”

“你是故意想要和我作对才会这样吗？”母亲的眼角似乎泛起了泪光。“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辛辛苦苦把你养大……”

“妈……”许书凝开口唤了一声。他也并不像要这样，如果可能，他也不想要和自己的母亲闹得这样不可开交。但如果有什么一定要坚持，有什么绝对不可以含糊带过，那就是这件事，只有想要和那个人厮守在一起这件事，不可以妥协。“我怎么可能是故意气你？如果要死的话，我去死好了。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不这样难过的话……”许书凝不是在开玩笑，虽然他有舍不得放下的人，虽然他也还并不想死，但如果用自己的生命可以换来母亲的平静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就当是自己对多年的养育之恩的回报好了。

“死吧，你去死！”母亲用一种怨恨的目光看着许书凝。“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去死的吗？”

死也不是，活也不是，许书凝真的不知道究竟如何才能让母亲满意，才能让母亲放过他。

“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铁了心要和男人在一起？”母亲的表情突然平静了下来，平静得可怕，让许书凝的心中生出不安，又渐渐变成了恐惧蔓延。

“是……”虽然恐惧着，虽然不安，但许书凝还是咬牙坚持。

“好，我明白了。”母亲转过身去。

“妈……”有些担心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的许书凝慌忙拉住了母亲的手。

“放开。”母亲冷冷甩落了许书凝的手。

“妈……你想要干什么？”许书凝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发颤。

“不要你管。”母亲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房门。

“妈，妈你听我说……”许书凝用力拍打着房门，里面却静悄悄没有一点反应。“我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不过是一辈子单身，不会给你丢人现眼的……妈你相信我……”自己的泪水落下来的时候，许书凝有些吃惊，但他却选择了放任。虽然不想在母亲面前显示出软弱，虽然一直想用更强硬的方式表现自己的决心，但当意识到真的有可能失去这唯一的亲人的时候，终究还是变回了孩子，像孩子一样乞求这，讨好着，希望能因此而获得原谅。好像多少年前自己的父亲离开的时候那样，心里有一种失落，无法被填补的失落。想到也许有可能再次面临那种失落，恐惧笼上了内心，又渐渐蔓延至全身。身体，开始发冷，心慌得厉害，但更为痛苦的是那种无论如何努力，如何解释都无法得到了解，甚至对方连沟通的意愿都没有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