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将军和莫夫人站在大门外，远远地只能看到两人在拉拉扯扯，也听不见李承澜和莫剑天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莫剑天那样子，莫大将军忍不住叹息道：“夫人，你让我如何能放心！”

有道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莫大将军虽然只打了二十多下，但是每一下都下了狠手，背上虽然没有到皮开肉绽的程度，但却是足足的伤到了筋骨，一道道都是令人触目的深色淤青和血痕。不过莫剑天这个人闯祸惯了，挨鞭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上次擅离职守还挨了五十下，他皮糙肉厚，所以这二十多下也能挺住。

莫夫人在他离开莫府之前悄悄塞了些上等的膏药给他，等一回到王府莫剑天就让刘兴给他抹上。典信已经知道这位“王妃”的真实身份，怕刘兴一人伺候不过来，也好心的帮忙。

刘兴是见惯了莫剑天被打的样子，典信可没见过这等惨烈的场面。等给莫剑天上好药，典信回到了李承澜住处，也不知安得什么心思，在李承澜面前添油加醋的把莫剑天的伤势说了一遍。其实莫剑天伤的如何，李承澜还真没特意打听，可是典信在那说的时候，李承澜也没拦着，等听完了之后，李承澜皱皱眉，说道：“以后这种事不要在本王用膳时说。”

“是，是，典信知罪。”典信一边做谢罪状，一边心里犯嘀咕，殿下，我这都说完了您怎么才拦我。

“本王记得府库中还有太后赐的雪灵芝什么的吧！”

“是。”

“这么久也该坏了，都给他熬了灌下去。”

“那个……”典信犹豫了一下，“那可是太后上月赏得……”

“上月的本王也嫌弃了，你废什么话！”

“是，是，典信多嘴了。”

次日，典信将雪灵芝熬了给莫剑天送过去，还特意多嘴道：“这是上月太后赏得，殿下说要坏了，就转给将军了。”

莫剑天听了，趴在那，乐得嘴都要咧到耳根，“典信啊，你说你家殿下怎么就这么不爽快啊！”

“是，是。”典信也忍不住附和。

莫剑天受了伤，兵器什么的也不能乱动了，本来答应严岷教他练剑的事也只好转给刘兴做，刘兴年少气盛，好为人师，当然也不推脱。

一晃快一个月了，莫剑天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在这期间李承澜一次也没来看过，只是让典信一天到晚给莫剑天灌那些“要坏”的药，典信看着库房里的灵芝山参一天天的少，也跟着心疼，这那莫小将军眼瞅着都活蹦乱跳了，怎么还要这么送下去。

天气渐渐变寒，转眼进入了腊月，莫青君还是没有消息，莫剑天便在王府中继续养着。

说起腊月便不得不提初八的腊日，这一日不但是上古传下的腊祭之日，亦是佛祖释迦摩尼的成佛之日，从皇家到民间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习俗。

腊日这天，宫中会赏赐红雪，紫雪，面脂，口脂，澡豆等物给朝中王公大臣，而腊八这日亦有沐浴的习俗，以至于最终，用宫中赏赐的澡豆沐浴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莫剑天刚用完早饭没多久，就被典信推去了甘华池，说是太后旨意，要王妃用新赐的澡豆沐浴。

军中的汉子哪里有爱洗澡的习惯，前日见伤好的差不多洗了一次，才隔了两天又要洗，莫剑天有些不大乐意。

这甘华池在王府的甘华阁中，引得是骊山上的汤泉，莫剑天进去的时候屋内空无一人，只是池中的香料澡豆一类都已经调配好，典信交待了一下，就和刘兴下去。

氤氲的热气萦绕在莫剑天身边，冬季人也惫懒，坐在池中迷迷糊糊的就想睡觉，可是还没睡着，就被推门声吵醒，还未反应过来，从屏风后走进来一人，“你怎么在这！”

是一个月未曾见面的李承澜。

莫剑天揉揉眼，指着李承澜身边的典信，道：“他让我来的。”

还没等李承澜这边发问，典信已经先解释道：“殿下，太后派宫中侍婢赐药，还要伺候‘王妃’沐浴，小的怕将军的身份泄露，就言王妃习惯与殿下共浴，不用人伺候。如今赐药的宫人还未回去，若是不这样，恐怕……”

“你告诉他们王妃不用人伺候不行吗？”

“这，小的怕他们会怀疑。”典信这人做事谨慎，自从知道莫剑天代嫁的事后，便整天神经兮兮，一点也不敢大意，生怕一个差池害了自家的主子。

李承澜看他那样，也懒得责罚他，便让他下去了。

于是现在，偌大的甘华池内只剩下了莫剑天和李承澜两个人，莫剑天继续坐在那泡着，眼睛却不老实，一直跟着李承澜的身影乱转。江陵王殿下自然不会脱了衣服下去跟莫剑天共浴，在池边绕了半圈，到一个矮几边坐下，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诶？你不洗啊？”莫剑天在军中时，经常几个好兄弟一起去河里洗澡，所以心里就感觉，好兄弟一起洗澡很正常，谁知道李承澜绕了半圈，竟然坐在那喝起茶来。

“不洗。”

“这腊八不都得洗澡吗？”

“我不喜欢。”李承澜懒懒的看了一眼只露出脑袋的莫剑天，李承澜是皇子，是亲王，哪有与男人共浴的经历和爱好，再者一想到跟眼前这个人一起洗，就感觉莫名的别扭。

“别介啊，”莫剑天悄悄的游向李承澜，不一会儿就飘到他身边，露出水面的脑袋仰起，笑眯眯的说道：“是不是不习惯跟别人一起洗啊！”

“是……”李承澜的“是”字还没说完，就被忽然站起来的莫剑天一把扯下了水，莫剑天的动作挺粗鲁，让忽然跌下去的江陵王殿下喝了好几口水。江陵王殿下接着挣扎的站起来，看着贴在自己眼前笑的一脸荡漾的某人，怒道：“你……”

“习惯这种事，是养成的，慢慢你就习惯了……”

第16章：共浴

上次莫剑天说类似这番话是什么时候，李承澜记性好，稍稍一想就忆起那个不愉快的夜晚，眼前的这个人也是一句“慢慢你就习惯了”然后不顾自己的反抗，解了自己的腰带，然后……

后面的事情江陵王殿下已经不想再想起了，他咬咬牙，瞪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道：“莫，剑，天！”

“嗯？”眼前的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仿佛把李承澜扯下来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你……”李承澜气的手发颤，这人究竟是真傻还能装傻，无法无天成这样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江陵王殿下不想跟这人多说些什么，找到池边的石阶正要上去，莫剑天却在后面拽住他湿透的衣服，道：“下来都下来了，还上去干什么，别搞得跟个娘们似的。”

“你才是娘们儿！”江陵王殿下在莫小将军的一次次逼迫下终于也粗俗了。

“你看大爷我浑身上下哪里是娘们儿了。”莫剑天挺了挺胸，健硕的上身沾上水后显得愈发精壮，下半身隐隐约约藏在水中。

李承澜瞥了他一眼，脑袋一抬，冷哼一声，在水中自己把上衣脱了。

江陵王殿下游到离莫剑天稍远的地方，把其余的衣服也脱的干净，看着不远处还抓着自己衣服的莫剑天，抬头斜视道：“这么喜欢本王的衣服？”

江陵王殿下本来也不想改了腊日沐浴的习俗，而且刚刚掉水里，再上来还真的有点冷，干脆勉强和这人泡在一个池子里算了。

李承澜坐在池中，只露出脑袋，在那里闭目养神。莫剑天悄悄地凑过来，坐到他身边，笑道：“承澜，你这个人真不爽快。”

李承澜不说话也没睁眼。

“那啥，谢谢你的那些人参燕窝，我挨了这么多回鞭子，就这次好的最快。”

“本王只是觉得扔了不如喂你。”江陵王殿下到了现在还是嘴硬。

莫剑天挠挠头，想了想，手从水中攀到李承澜的肩上，一边轻轻捏了几下，一边笑眯眯的说：“来，我给你捏背。”

李承澜被他碰的浑身发麻，身子抖了几下，然后忙往远处坐了些，嘴上说道：“不用。”

“不用客气，都是兄弟。”莫剑天坐进些，手还没离开。

李承澜转过身，猛的站起来，低头俯视莫剑天，脸估计是因为热气蒸的发红，冷冷说道：“我说不用就不用。”

站起时的水花溅到莫剑天脸上，待水面平静下来，莫剑天用手擦了擦脸，挺无辜的看着居高临下的江陵王殿下，情绪低沉的小声说道：“哦。”

李承澜看着他那样，想了想刚刚的状况，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些，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我只是不习惯……”

“承澜，你可真白。”莫小将军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江陵王殿下的解释。

此刻李承澜站起来，露出上半身在外面，莫剑天刚好抬头，可以上下打量江陵王殿下的小身板。

“锦茹都没你摸起来舒服。”莫小将军的魔爪已经不自觉的摸了上去。

李承澜感觉刚刚那一丝对这人的同情真是太多余了，抬脚就想踹，可是水中脚根本踹不动！江陵王殿下如今可是又恼又怒，眼前的人一边在言语上捉弄自己，手还不干净。于是乎气急跳墙的李承澜猛的按住莫剑天的肩膀，把他推到了水中……

被突然袭击的莫剑天喝了好几口洗澡水，挣扎了几下才反应过来，之后反客为主，竟然将李承澜推到了水里。江陵王殿下也不示弱，自己倒水里还不忘把莫剑天拉下来，就这样一来二往，两个人在水中闹腾的不可开交……

莫剑天毕竟是武将出身，体力跟养尊处优的江陵王殿下相比，好一大截，于是乎很快占了上风，将李承澜从后面抱住，钳制在怀里。

李承澜挣扎了几下，实在没了力气，想了想，只好悻悻的说：“算了，不闹了。”

所以江陵王殿下您也知道您是在闹腾啊！莫剑天看李承澜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能再把人家按水里吧，于是说道：“你做事怎么总这么不讲规矩……”

江陵王殿下不讲理惯了，不讲规矩怎么了？有本事你也不讲规矩啊！

“喂，你还要搂到什么时候，快点放开我！”李承澜不但没有失败者的沮丧，反而又趾高气昂的数落起莫剑天来。

现在两人的姿势才是尴尬非常，都赤裸身体，莫剑天还从后面把李承澜抱住，而在水中，小莫剑天还若有若无的蹭着李承澜臀缝……

当然莫小将军对李承澜绝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要想控制住李承澜，肯定是避不开身体接触的，所以只能如此。

听了李承澜的话，莫剑天忙放开了怀中的人。李承澜回头瞪了他一眼，虽然脸涨得通红，却仍然故作无事的冷哼一声，接着慢慢像石阶走去，

“本王洗好了，你也快些。”

“嗯？有什么事吗？”

“今日要去寺中祈福。”

第17章：翠微

长安城位于关中平原中部，后枕龙首原，前直终南山。终南山横亘关中南面，西起秦、陇，东彻蓝田，凡雍、歧、郿、鄠、长安、万年，相去且八百里，而连绵峙据其南者，皆此之一山。

莫剑天与李承澜要去的寺院便在终南山中，出启夏门，穿过樊川，经神禾原，再过南山山谷与鄠杜，便到了距离长安城五十五里的终南山太和谷。武德八年，高祖造太和宫在终南山太和谷，贞观十年废，至二十一年，太宗皇帝重修太和宫，包山为苑，自栽木置于设幄，因而改名为翠微宫。之后到了圣宗年间，翠微宫废置，其内的龙田寺易名为翠微寺，成了一座皇家寺院。

腊日去寺院祈福倒也没什么，只是放着长安城中一两百座寺院不去，偏偏驱车两个时辰到终南山来，着实让莫剑天想不通。

出门时莫剑天仍然是一身命妇装，这次典信特意过来帮忙，发饰妆容什么的至少比上次靠谱些了，不至于丢了皇家的脸面。

午时一刻，众人才颠簸到了翠微寺，今日翠微寺中只有江陵王这一家来祈福，翠微寺住持道朗特意率众出寺迎接，以示尊重。

莫剑天与李承澜向道朗行礼，之后便到饭堂，素斋早已经准备好了。

莫剑天脸上抹的铅粉，嘴上还有胭脂，即使这素斋做的再美味，吃到嘴里也是一股脂粉香味，莫小将军吃的异常别扭，忽然有些明白李承澜为什么讨厌脂粉味了，自己涂了三个时辰，也有些受不住这味儿了。

勉强吃了些，两人谢过住持，在小僧的指引下前往住处。

谁知半道上，李承澜忽然停下来，道：“我还有些事，你先回去吧！”

“哦，”莫剑天应了声，接着小声问道：“我能不穿成这样吗？”

“你看着办。”李承澜漫不经心的答道。

莫小将军一回到自己住处，立刻让刘兴去打水，接着把带来的那十几个侍婢都打发走，说自己要睡了。等把脸上的脂粉洗干净，再把头上的发饰除掉，换了身青色的锦袍，系上蹀躞，收拾一新才悄悄的从屋后的窗户跳出去，交待刘兴好好在房里呆着望风。

莫剑天虽然武艺高强，轻易的躲过那些伺候的侍卫侍婢，但是却在翠微寺中转昏了。这翠微寺本来是行宫，自然建的又大又复杂，其间折廊寝殿曲曲折折，莫剑天走了半天也没见到李承澜，反而天上竟然飘起簌簌的小雪。

莫小将军正坐在一棵苍天古树上百无聊赖，不知该去哪，忽然看到典信正抱着一件紫色貂裘大衣从不远处的一间房里出来，莫小将军立刻追了上去。

“典信！”

“周公子。”典信也算机灵，立刻改了口。

“承澜呢？”

“殿下在含风殿，小奴正要给殿下把披风送去，这山中的天啊，拿不准。”

“快带我去找他。”莫剑天现在还饿着呢，想唆使李承澜陪他出寺到山间找些野味儿。

两人饶了一会儿，才来到含风殿，还未踏进大门，远远的，就看到李承澜立在殿外的院中，簌簌的白雪已经落满了他的肩上和发上。典信有些着急，也放快了脚步，谁知还没进到院中，就被持书在回廊上拦住。

“殿下说了，不让人打扰。”

“怎么冷的天，殿下这一身怎么能行？”典信低声说道。

持书想了想，看了看李承澜，道：“许是想让太妃心软下来，能出来见见殿下。”

“要是往年这样就算了，今儿这么冷，殿下怎么受的住。”典信就想往前走，持书拽住他道：“你还不知道殿下的性子，你这样给殿下披上，殿下能穿上吗？”

莫剑天站在一边看着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自己却云里雾里，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殿里供的是哪位，怎么承澜只在外面站着？”

典信看了看莫剑天，知道这莫小将军的身份，要是他能把这披风给江殿下披上，兴许殿下不能不穿。忙道：“周公子，您能不能帮个忙，把这披风给殿下穿上。”

“怎么，你们还劝不了他穿上？”

典信想了一下，看到持书向他点头，心想这事京中知道的不少，告诉莫剑天也没什么，于是解释道：“周公子有所不知，这殿中住的是殿下的生母。”

“既然是他娘亲，为什么不进去看她，反而在这站着。”

“云太妃在殿下四岁时到翠微寺修行，从此就没再回过宫，殿下每年来见太妃，太妃都闭门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