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我还是比较赞成方润的说法。而且，这事儿来的太突然，我们就是想插手，又要从什么地方开始着手？”陈志君对于整件事的看法显然是存在诸多矛盾的，既想着不能在体制中把手伸到得太长，又想着资料上写的，此人手上厚重的鲜血。心思左右摇摆起来。

38.男孩

特大的内部会议因为众人意见存在不小的分歧，最终只能草草散场，毕竟大家手头上又不只有这一件事要做，索性给大家的点时间，相互冷静下来，等几个小时以后再作打算。

林木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揉了一会儿肚子，并没有跟着其他几人一块儿离开，反正他现在去食堂，也吃不到什么东西了，还不如在这里等等看，毕竟李道博也还没吃，自己完全可以跟着他蹭一顿好料。

“看来，事情比一开始想象中要复杂的多。”李道博现在满脑子的愁事，胃里隐隐有了点火气，根本就感觉不到饿，反而从抽屉里摸出一盒好久没抽的烟倒出一根，想了想，反手弹向林木。

“反正，只要你不把我算进去，其他怎么都好说。”林木本身没有烟瘾，但那种环境长大的孩子，抽烟他还是会的。只见他手指在盒底轻弹，一根烟就自动弹了出来，林木下意识的将烟卷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味道不错。”

“跟我再出去一趟？”李道博自觉无视了林木想要岔开话题的举动，转身拿了车钥匙就要往外走，这分明不是在询问林木的意见，而是在告诉对方，必须跟上的节奏。

“你好像根本就没给我说不的权利吧？”用力将烟卷放在鼻子下面吸了吸，那股子浓浓的烟草味让他的大脑清醒不少，但也越发让他看不透，李道博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为今之计，只有努力跟上去，免得对方真的用他做了个什么套子，自己反倒是被蒙在鼓里。

李道博想要林木看的东西十分简单，两人驱车慢慢驶离了特大，在市区里兜了一圈后，停在一处有些年头的小区门口。为两人开门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那身过于肥大的校服穿在身上，不像是衣服，倒更像是一个巨大的麻布口袋，随风晃荡着，好像里面的骨架随时有可能被风吹倒一样。

林木心底虽然纳闷，但也知道，这种时候根本容不得他乱说话，但李道博在见到男孩后，仿佛遗忘了要为林木解释为什么要把他带来这里，反而指挥着他把后备箱里的东西一趟趟的搬进屋。

男孩看着地上迅速摞起来的东西，一张白净的面皮慢慢变得红润起来。踟蹰再三，男孩低头将两人引进一间向阳的屋子，屋子正东的案头上，恭恭敬敬的摆着一张遗像。

林木仿佛被人用榔头狠狠的砸在后脑上，整个人都呆愣了。

那张香案上所祭奠的脸，就是烧成灰他都记得——竟然是那个被做成人彘的人的脸。

记不得到底是怎么走出的那间屋子，林木只记得在自己离开以前，他搜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将能够留给男孩的现金全部拿了出来，不顾他强烈的反对，毅然塞进他的手里。

“为什么带我来看这些？”哪怕经历过再多的事情，林木心底依旧有一块及其柔软的地方。“我该说，你这个人能力很高杆，能够迅速抓住我的弱点，又把我带到这里来……呵呵……”

“不，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其实，在过去的几十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来的那么突然，让他连一点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甚至下意识的带着林木来见了男孩，“如果我说那是巧合，你会相信么？”

“如果我说，我现在就想离开这里，回Y国去，你会同意么？”林木并没急着回答李道博的问题，反而又抛出另一个问题给他，“我想你的答案肯定是不同意，甚至，你会相近一切办法将我留下。”

李道博没说话，因为他发现，自己今天的行为被人理解成了完全相反的意思。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说清楚，他之所以会带着林木来看这个孩子，来看那张照片，并不是想逼着他就范。

“好吧，你得逞了。”林木见李道博没再说话，径自得出了结论，并且整个人感觉都有点不好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真正得出眼下结论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头仿佛被压下了一道重重的大石，憋闷的他差点呕出一口老血来。眼前这个人，明明应该是与自己针锋相对的，甚至相互利用，攫取利益的存在，为什么自己在知道了他真是的目的以后，反而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车子里的气氛莫名变得沉重起来，李道博开着车子在市中心转了个圈，并没有选择回基地，反而停在一间火锅城门口。

林木抬头一看，竟然是上次发生了小插曲的店面，心里因为看到刚刚那张照片后的那股子苦涩反而变得越发浓重起来。总算他还知道自己肚子空着，再饿下去就是铁打的胃，也伤不起。

火锅很美味，林木内心却是十分的复杂，沉默良久，在做过无数次心理斗争后，林木慢慢坐直身体，“我可以利用我知道的消息帮助你们，也可以在需要我的地方帮忙，但是，这件事以后，我的去留，你们不得干预。”

“可以。”李道博同样知道，再逼迫下去，也只能适得其反，“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这一切是单纯的巧合，还是早有预谋，我只想这一切快点结束。”所谓打鹰的最终被鹰啄了眼睛，说的就是他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人吧？“找个地方休息吧，今晚基地我们应该又回不去了。还有那个孩子，最好也让他换个地方住，我不想明天听见有人告诉我，又有一条无辜的性命陨落了。”

“我知道了，C国……”

“别跟我说，你们的政府可以保全孩子的性命，让他可以过上正常人该过的生活。那TMD就是扯淡，你别忘了，过去的二十年，我是在什么养的环境里长大的，我的眼睛告诉，这个世界上，可靠的政府，实在是太少了。”吃完最后一块肉，林木抽了纸巾来擦擦嘴，招来服务员，“买单。”

“我来。”情节跳跃的有点快，李道博愣了一下才拦住服务员接住信用卡的手，从自己皮夹里抽了几张红票子递过去，“不用找了。”

“啧，财大器粗啊。”淡淡的讽刺了一句后，林木大大咧咧的率先离开座位。

几乎是林木和李道博前脚踏进停车场，后脚就有一个大个子悄然在他们身后站定。

“云少让你来的吧？”林木甚至都不用回头，就能猜得出，来人一定是谭云的手下。“云少，这种请人的方式，有点太特别了吧？”

“抱歉。”Jack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移动半分，哪怕此时他嘴上正说着道歉的话，整个人却透露出一种不卑不亢的味道，让他的道歉仅仅止于了一种形式，根本就没有深入内心。“两位让我好找。”

“走吧，既然云少已经表示了他的诚意，我们也不能拒绝的太难看不是？”

39.扫黄

当林木和李道博再次见到谭云时，这人正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一副打算外出的模样。

“抱歉，两位，可能要让你们在这边等一会儿，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谭云歉意的放缓了语速，甚至上半身还微微做了前倾的动作。

林木不知道谭云是要去做什么，也跟着微微欠了欠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礼貌周全些。

“没关系，反正天色也晚了，我们正好也要找地方休息。”

谭云闻言笑了笑：“那还住昨天那间吧，我让人带你们过去。”

林木既没应声，也没做其他表示，看着离开后，转身看了看李道博，有心想说，我们还是多要一间房吧，只是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又默默的将话咽回肚子里。左右，自己离他远一点就好了，大家并不是一路人，牵扯太多，对谁都不好。

房间和他们早上离开时别无二致，不同于李道博的谨慎，林木知道谭云应该是不屑于再做之前的事情，反倒是放松了身子，依旧躺在昨天晚上睡过的床上。

“不做点什么么？”拢了拢衣服，林木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沉，昨晚他就没休息好，今天白天忙活一整天，脑子已经感到有些混沌了，问这些话，不过是想到自己和李道博的约定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李道博看着这样的林木，一瞬间竟然想歪了，脑子里生生的将他的话曲解成了邀请的意思，好在他这人意志力足够，又处在这样非常的环境里，还能做到下意识的将听见的话过一遍脑子，才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一遍懊恼着自己不该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一遍走过去在另外一张床上坐下来，“可惜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祷外面的人能够发现异常，赶早处理。”

“希望吧。”林木用脑袋蹭了蹭枕头，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香。剩下李道博一个人枯坐在床上，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理智，也依着床头睡下。

也许这个晚上注定就是不平静的，两人才睡了两三个钟头的样子，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一队像是扫黄模样的警察冲进屋子，扫了一眼床上睡眼惺忪的二人，又快步去检查了室内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确定了这里的两人只是单纯休息后，连句道歉都没有，脸色不悦的警告他们老实呆在屋里，不要乱跑。

林木与李道博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里也满是雾水后，清了清嗓子，叫住还没走出去的警察，“我说，这宾馆，要是换个地方，我们应该能起诉你们私闯民宅了吧？”

“我们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有人举报说这里有人从事卖银嫖娼活动。”小警察显然是没想到会碰见敢跟他们对着干的，脸上明显黑了几分。大半夜的，谁不想有个暖和被窝睡，他们也不想来出警好吧！

“但你现在的行为，的确打扰了我们正常的休息。”李道博一时也有些摸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常年处在上位者的位子上，虎气脸来看着也挺吓人。

“那你们可以去起诉娱乐城。”小警察脸上更黑了，刚想再说点什么，眼神一扫，竟不偏不倚的落在林木锁骨偏后的位置上，那里明晃晃的嵌着一颗紫红色的吻痕，“两位，一起走一趟吧。我希望你们都带了身份证在身上。”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了，今天一整天过得都十分不顺的林木愤怒的从床上跳起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就朝小警察招呼过去。

哗啦一声，几乎贴着小警察耳朵飞过去的烟灰缸砸在后面的液晶电视上，瞬间溅起无数碎屑。

世界安静了。

十几秒钟后，卧室外面呼啦啦冲进来一群穿了警服的男人。

“怎么回事？”问话的那个明显是这帮人的头头，“吵什么！把人都带回去，一个别落下。”

“你！”林木是真的被气疯了，如果不是烟灰缸只有一个，他恨不得一烟灰缸把那个嚣张的男人一烟灰缸爆头算了，“等着被投诉吧你们！”

“行了。”在事情真的变得不可收拾以前，李道博伸手拽了一下林木的袖子，示意他冷静一点，别真的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就是上面派了人下来也不好交代。

长了这么大，林木还是第一次被关了警局的小黑屋，林木烦躁的爬了爬脸，两脚一伸，索性直接席地而坐，打起瞌睡来。倒是他身边蹲着的李道博看不过去了，伸手过来推了推他，“别睡，会感冒的。”

林木动也不动，只闷闷的挤出句话来反问他：“不然怎么办？我现在只想睡觉。”

这一折腾，几乎大半个晚上就过去了，同期被带回警局的人里，一些被朋友保释出去了，一些则是警方通过其他渠道证实确实抓错放回去了，剩下的几个都是林木他们这种，既没有身份证，又不能通知人来保释，甚至前台入住证都填写的十分模糊的，只能留下来继续蹲守。

好在李、林二人也不是太过较弱的人，以前训练执行任务的时候，比这更加艰苦的环境也不是没遇见过。这一夜蹲守下来，不但没感冒，反而因为被屏蔽了外界的消息，得了几个小时的好眠。

“醒醒。”来叫李、林二人的警察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警局里睡那么香的，“外面有人要见你们。”

“放我们回家？”警察靠近的一瞬间，林木条件反射般，迅速清醒过来。

叫人的警察没想到这人能醒的这么快，而且眼底一片清明，尤其那双瞪着自己的眸子，活像是两把利剑，笔直的插在自己身上。仿佛刚刚那熟睡的状态都是装出来的，仅仅是为了做个样子给他们看。

“不是，去了你们就知道了。”来叫人的警察不着痕迹的搓了一把手腕子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赶忙向后退了一步。心说，还真是邪门了，看来自己最好理他们远一点。

40.Jack

林木和李道博依次走进审讯室里，那里等待他们的，竟然是个足以让两人惊掉下巴的男人——Jack。

晓是林木和李道博这种经历过大风浪的人，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守住自己心底的防线，几乎瞬间被眼前这个一脸严肃的男人弄懵了。

谁能解释一下，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很奇怪是么？”Jack一脸淡定的坐在椅子上，仿佛眼前的状况完全在他意料当中一样，“很抱歉，我们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见面。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一定很矛盾，但我的真实身份，的确是国际刑警派到谭云身边的卧底，这一点，稍后会有人来为我证实。下面，重新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苏羽，苏轼的苏，羽毛的羽。很高兴，能够和两位合作。”

林木和李道博两人站在原地没动，两人均在心底踟蹰着，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幻过。

“还是不相信是么？”苏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交叠起双腿，“中校，你们两个可以先去坐下，桌子上有热饮，喝一点暖和一下，五分钟后，会有人来替我解释的。”

“不用那么久，我已经到了。”苏羽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穿了军装的男人从审讯室的另外一扇门外走进来，“让你们久等了。”

“苏团？”李道博看见来人，下意识的挺直腰板敬了礼，“怎么是您？”

“坐，很意外是吧？”因为不是在部队，苏国春也没太过拘泥于那些形式上的东西，直接点了对面的椅子，让林木和李道博两个坐过去，“抱歉，这是我们现在能够想到的，最安全而且又不被谭云怀疑的将你们带出来方法。”

“苏团……”李道博微微隆起眉头。

“我知道你们现在有很多疑问，但是我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一替你们解答，我唯一能说的就是，苏羽的确是警方派出去的卧底，而且，他是我的儿子。接下来的工作，还希望你们能够通力配合，争取早点收网，也好让我们父子能够早日团聚。”

“是。”作为军人，李道博多少年来受到的教育就是，对于上级下达的指示，哪怕心里有再多的疑惑，也一定会尽全力去配合完成。

“咳，实在抱歉，这次见面的地点实在有点不太好。”苏羽可能也是觉得眼下的状况不太好，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只是想到眼下时间不多，有些事情还要速战速决，忙把尴尬什么的统统撇到一边，“说正事以前，我有一个问题有点像不明白，不知道两位能不能先帮我解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