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边环境相对自在些。再说，前天的事是因为这个小东西才闹起来的，现在自然应该由他来向两位陪个不是，不然传出去，岂不是显得我谭某人不懂礼数？”说着，谭云像是拎小鸡一样，摸着小杰的后脑勺，将人从一旁扒拉过来，“还不跟我的两位朋友道歉？”

“对不起，是小杰的错，两位大人有大量，希望两位能够原谅小杰的冒失。”谭云是什么人，那天从他被带回去以后就不知被人科普了多少遍，吓的小杰身上冷汗一阵一阵的往外冒。这会儿被谭云亲自按着脑袋，小杰恨不得自己把脑袋磕到地上去，态度不可谓不恭敬。

“原谅你？”林木看着小孩儿的动作感到有趣，自己从李道博身侧绕出来，轻佻的摸了摸小杰的下巴，“你想让我怎么原谅你呢？或者说，你想为此，付出多大的诚意呢？”

“我……”小杰被林木的问题问的一噎，一双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两圈，嘴里恨的直磨牙，但现在他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他身边这个云少可不是个好像与的，万一他要是真的想拿自己给这两个人开心，那就是真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不如这样，”林木逗小动物一样，用手指勾了勾小杰的下巴，故意轻佻的强迫他将视线转向包厢正中央的那根钢管上，“我记得你舞跳得很好，不如给大家来段？”

“嗯……”小杰对于林木的提议有点犹豫，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自己如果真的按照这人的话去做了，很可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但他若是不做，他身边的另一个人，也一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怎么，不愿意？”就是这一迟疑的工夫，林木手上微微用力，小杰细嫩的下巴上，顿时多了两个青色的指痕，“那你的道歉，可是一点诚意都没有呢。”

“木木。”还是李道博第一个看不下去了，林木的手劲有多大没有比他心里更清楚的了，着孩子被林木那么一捏，没当场飙泪已经很给面子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说，你把精力都放在这么个孩子身上，我会吃醋的。”

室内的气氛因为李道博的话，微微变了一点味道，谭云甚至清楚的在小杰眼里看到了惊诧。这孩子定力实在太差了，在心底嗤笑过后，谭云直接示意身边的Jack把人带走，“这孩子，是我没TJ好。”

“哪的话。”李道博是真不想看着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化了，索性伸手拦着林木的腰，硬把人往沙发旁边带去，“云少，不请我们坐下聊么？”

“嗯，是我考虑不周了，两位请坐。”谭云自然是看到了李道博手上的小动作，以及林木本身的不情愿，笑呵呵的给足了李道博面子，又招手示意室内的闲杂人等都退出去，给他们一个可以说话的空间。

“云少，木木平日里不是这么咄咄逼人的，云少还请不要见怪，也不要为难那个孩子才好。”李道博简单的解释了一句林木的行为，同时也暗示谭云，林木之所以会如此动作，一定是被昨晚发生的事情刺激到了。

“不会。”谭云让自己陷入到柔软的沙发中，视线牢牢地锁定在李道博身上。

这是个让他有些吃不透的男人，无论是他的行事作风，还是言谈举止，无一不显示出他自身的良好教养。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竟能够站在林牧这个黑道太子身边，却又丝毫不被其掩盖住自身的光华。

谭云不自觉的开始在脑中回忆起他看过的，所有有关这个男人的资料，从出身世家，到道叛经离的与家庭决裂，逆天而行的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再到他阴差阳错的与林牧走到一起。这一切看似平常，却又环环相扣，让人难免有种自己是在看一处大片的感觉。

太完美了！

完美的人生，完美的经历，完美到让他感觉到自己现在看到的一切，都像是被人事先编排好，才拿到他面前让他过目的。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了呢？

这样两个人，遇到了昨晚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动用他们的关系，在第一时间将自己捞出去？再说，C国的警察，不是一项都喜欢看人下菜碟的么？就算他们不能够提供自己的身份证明，难道警察就不能去系统里自己调取资料么？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被谭云盯得久了，李道博虽然不至于怯场，不舒服的感觉也一定是有的，“还是，云少，在我脸上看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不妨说出来，没关系的。”

“哦，没什么。我刚才有点走神。”被对方当面点破了自己的无理举动，谭云笑着打了个哈哈，脑子里刚要成型的思路一时半刻的却是再难捋顺起来，索性记下心底的疑惑，待换个时间地点再去仔细推敲。

“来，我先敬两位一杯，算是帮两位压惊了。”

“谢谢。”李道博见谭云动了，自己主动端起面前的两杯酒，放了一杯在林木手里，与谭云碰杯后干掉，“啧，这酒，有年头了吧？”

不同于平日里喝的烈酒，无色的白酒喝到肚子里，不但让人感觉到整个胃都暖了起来，口中留有的余香也是给人一种悠远绵长的感觉。这样的味道，是很少能够尝到的。李道博也仅仅是在很久以前，在一个老首长家里尝到过一回，据说那酒是老首长亲自酿了窖藏的，及其珍惜，很少破坛拿出来款待客人。

“是朋友特地着人去寻来的，今天才破了封泥，想到两位昨夜受了惊吓，拿出来给两位压压惊。”

43.谈判

“好辣！”不同于另外两人，林木是第一次喝到如此高浓度的白酒，味道没品出来，先被辣的整个人都好像烧起来了一样，赶忙放下杯子去抓果子往嘴里填。“这酒多少度？”

“65°，二十年的陈酿了。昨天如果不是我一早去取这酒，在第一时间想办法周旋一下，这里应该不会闹得那么大。”谭云有点好笑的看着林木的囧样，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林少平时都不太喝烈酒么？”

“有几个平时爱好喝这么烈的……”一直在往嘴里塞水果的林木突然噤了声，手上也不急着往手上抓水果了。

“应该惊讶的是我吧？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林少……不知道理查德先生，在知道了你的性向以后，会作何感想。”谭云说话的时候，视线越过林木，直接落在李道博身上，“李先生，我能说，你的勇气可嘉么？”

“我能把他当成一句嘉奖么？”同样是个问句，李道博和谭云一样，表情也是淡淡的，仿佛根本就没有受到对方话语的影响一般，甚至还云淡风行的将问题重新丢了回去。

眼下这个状况，可是他们三人昨晚分析时，并没有考虑到的，此时，就连站在一旁的苏羽都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紧张。

谭云，只是想要做什么？

“呵呵，”谭云轻声笑了两声，似乎并不在意眼前两人眼里的诧异，“毕竟之前大家没有交集，之前见到林少的时候，我也只是觉得眼熟而已，还是回去以后仔细想了才发觉，原来真的是本尊。”

林木和李道博两个都没说话，现在的情况，可谓多说多错，贸然开口，简直就是在把自己主动往对方嘴里送。苏羽那边暂且不顾，李道博可是知道林木真实身份的人，谭云突然放出话来，可是有点让人措手不及。

“林少不用紧张，既然大家现在都坐在一起了，我不怕实话说了，一直以来，我就想和你们林家族合作开发亚洲市场，只是一直……”谭云做了个摊手的动作，笑笑的等着林木来接他的话。

“这种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决定的，再说，我们和谭先生在亚洲的生意，几乎没有交集，林某人不太明白，我们要怎么合作呢？”林木承认，谭云这个话题转的实在高明，这完全是在逼着他表态的架势，根本连装傻糊弄过去的机会都没给他留。

“怎么不能合作呢？”林木既然敢应声，谭云心底的顾虑就去了一半，大家都不是太过干净的人，所谓边缘行业，甚至于某些私下里的军火生意，林家族这种黑道出身的大家族，本身门路就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和尚要来的更为广阔，如果能够和他们搭上关系，不愁自己手上的货不好销。“我们可以考虑互通有无，彼此辅助扩大各自的圈子不好么？当然，作为交换条件，我也会适当的开放一些已有线路，来让大家达到共赢的目的。”

苏羽的手指，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又松开，他跟在谭云身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次的事情，他千算万算，就是没能想到，谭云竟然会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提出这样的要求。让他比较差异的是，那个叫做林木的新兵，这时候倒是能够沉得住气，甚至压得住场子。

“双赢？”林木慢慢交叠起双腿，骨子里属于黑手党世家少爷的傲气慢慢渗透出来，“林家族对于亚洲市场的开拓，完全是针对于民营方面，所涉及到的，也只有少量的工业元件的进出口，要说是双赢，难道谭先生是打算也学着要洗白了么？”

谭云看着林木，似乎是在心里酝酿了一会儿后，才道：“看来传言不假，理查德先生和林少这是真的在动手洗白手里的产业了。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想洗白简单，那些过去跟着你们拼死拼活的兄弟们，他们将来怎么办？”

“只要是有一条活路，能够过上平常人的生活，有几个愿意过那种整日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林木的声音一样淡淡的，仿佛他此时说的是别人的事一样，“并不是所有人，生来就愿意过那种颠沛流离，惊心动魄的日子，我愿意尽我的能力，让他们去过上他们真正想做的生活。”

“喔？呵，这么说，我这里是碰到圣人了？”谭云十分诧异，会从林木嘴里听见这样的话，眼底不觉带上了几分戏谑，“据我所知，林少能够在家族中拥有现在的地位，一样也是靠着自己的一双手拼杀出来的吧？这样一双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的手，是说想抽走，就能够的么？”

“话是这么说不假，但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这双手已经不干净了，所以，才更加希望，那些和我有着同样经历的人，能够走上不一样的道路。才会和父亲一起，励志于去漂白家族产业。”说到自己所坚定的信仰，林木眼睛里透出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理查德本身并不是个愿意打打杀杀的人，是他所在的环境逼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的位置，作为养子，能够报答他最好的方式，便是帮助他完成他的这个心愿。

“那林少就更应该将现在手上已有的路线，分享给我了。”谭云目光微敛，甚至嘴角还微微上扬了一点，“你们既然已经要抽手不做了，放着那些线路，他们找不到适合的合作伙伴，只会慢慢变得萎缩，甚至会因为失去了庇佑，变成别人眼里免费的午餐。难道，林少，你在考虑自己的时候，就从未想过那些需要依附你们生活的人？”

“这个，就不劳谭先生费心了。”林木不否认，谭云说的，的确是在整个洗白过程中，最难处理的一部分。想要做到，让这些人能够接受他们的决定，又不会狗急跳墙的反咬一口，的确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所以，从养父理查德那一代开始，他们花费了大量的精力，才只是将手下四分之一的产业分离出去。

现在林木手上剩下的，不是短时间内不能结束的产业，便是十分不好脱手的。如果有人愿意从中接收，当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为此，理查德是不止和他商量过一次的。可这个人选，断断不会是谭云这种恨不得自己能够变成蚂蝗，好更快更容易的吸取血液的人，那意味着，会有更多人，因为他的贪得无厌而最终失去性命。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

“林少，先不要急着回答我，时间很多，我想，你可以好好想想。或者，我来帮你联系一下理查德先生，让他也来帮忙想一想？”谭云的视线，又慢悠悠的落回到李道博身上，嘴角上的笑意更深，“顺便，我还能跟理查德先生探讨一下，你和李先生的事情？”

“嗯。”林木倒是并不担心谭云会真的去打这个电话，虽然契机不对，但好歹他现在并不像是前几天一样，命运几乎完全被C国官方拿捏着。退一万步讲，就是谭云不去主动说什么，单凭他之前的那份消费记录，只要能够顺利传回到Y国，和理查德联系上，不过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问题而已。

“谭先生如果想要帮林某人一把，我倒是不介意你把我的事告诉父亲。早晚都是要坦白的，如果你不说，我还要绞尽脑汁去想，该怎么将他介绍给父亲，才能为彼此留下最好的第一印象。”

“林少比我想象中要豁达的多嘛。”谭云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就像是今天这次谈话，不也是他花费了不少心力才得到的么？所以，这胜利的果实如果收获的过于容易，他反而会奇怪，是不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问题，现在正好，慢慢吊着，人都已经在他的手掌心里了，只是达成一项契约，还是难事么？

44.消息

整件事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突然就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一去不回头了。以至于在苏羽单独面对谭云时，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摆放自己脸部的表情，好在他在谭云面前一直都是冷着脸，几乎面瘫的形式，倒也不怕谭云从他脸上看到什么异样。

“这次回国，比我想象中要有意义得多。”谭云将手上第一遍的茶汤倒掉，又重新沏上心水，看着茶叶在杯子里翻滚了几圈后，却并没有想要把它喝进嘴里的欲望，反而向反方向推了推，“难怪会有传言说，林家族最近一直都是理查德在主事，并没见到林少的影子，原来是自己偷跑了出来。不过，这样也好，他如果不跑出来，也不会给我这个扣住他的机会。”

苏羽一径沉默着，此时他心底早已如遭遇了惊涛骇浪般，被眼前接踵而至的消息打得不知东西南北了。这一刻，他好害怕，万一这个局被拆穿了，又该如何收场。

等一下，说到做局，苏羽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特种大队是如何将林家族调查的那么细致入微的？甚至敢在谭云面前直接着人冒充那家的主事者？这下可真的是怕死的不快了。

“怎么不说话？”谭云以为Jack多少会对此次事件发表一点意见的，“今天的事情，你也见到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人都已经在我们手上了，条件什么的……”苏羽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话是这么说……”谭云下意识的转动着手上的手机，小游戏也不玩儿了，“你说，我们这时候，给理查德他们通个电话，你看怎么样？”

不怎模样，深知其中门道的苏羽感觉有把锤子在自己胸口上重重的砸了一下，憋的他恨不得马上吐出一口老血来。这个电话如果真的让谭云打了，那么事情会直接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下去。

“不太好说。”稳住，苏羽一边告诉自己，一边飞快的在脑子里想对策。

“的确。”好在谭云并不是真的想从他嘴里听到更加有建树的答案，“但也不失为一种可以拿来最后要挟林家族的手段。”

苏羽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比较好了，看来，他需要赶紧在事态变得更加严重以前，去和李道博二人沟通一下。

“这样，你一会儿带点东西，去看看那两个人在做什么。”谭云说完扔下手里的手机，转身朝卧室走去，“我去睡一觉，期待你能够给我带回点有趣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