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三生月——影lacrimos
影lacrimos  发于:2015年0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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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怎么还是那么凶,会吓到丫鬟们的。”门口传来温柔的男声轻轻责怪管家婆子。

这时,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掌伸到青衣丫鬟面前,还未等她望去,只听管家婆子一声惊呼“庄主!”便跪倒在地。青衣丫鬟的目光顺着那人好看的手指往上看去,一个蒙着面纱的男子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那人因为蒙着面纱故而看不清长相,但裸露在外的一双金色的深邃的眼睛,足以迷倒在场所有人。

青衣丫鬟的脸顿时像是着了火似的,低下头练练认错:“是小的嘴贱,无意中亵渎了庄主……”

“下回注意些,毕竟你是女孩子家,说这些话有碍你的名声,不晓得的还以为我与你有过什么呢。”雾放浅浅笑着,金色的眸子弯成好看的月牙。那名青衣丫鬟便在众人嫉妒羡慕的目光中被庄主扶起。那丫鬟估计连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能被雾放拉住手,幸福地快要晕死过去。雾放只是微笑着朝她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出前厅,他掏出帕子把手反复擦拭干净,接着缓缓朝后花园去了。

夏日的花园缤纷斑斓,金色的阳光被云彩切割成五边形的透明晶亮的碎片,悄悄洒落在男子轻盈的白纱衣上。男子揭下面纱,静静伫立在有些蔫软的桃花树下,伸出手去抚摸柔软的花枝,长长的睫毛上蘸着日光。

“春花春日开,夏至残红败。”雾放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桃花凋败的桃红色,“任它夏花绚烂,你本倾世红颜如何能甘心老去。”桃花树仿佛能听懂他的话一般,轻轻晃动自己的枝叶,寥寥无几的几多桃花飘然落下,仿佛薄命女子垂泪,观者怅然。

只见雾放抬起描金的宽修对着桃树轻轻一挥,一阵旖旎的香风卷积着花瓣吹过,霎时间桃花树幻化成一位全身赤裸婀娜多姿的妙龄女子,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微微泛着迷人的粉色,眼波流转妩媚多情,眉心一点梅花印非但不显得多余,反而衬得她婉转中多了些端庄。这个由桃花树幻化而来的女子似乎并不觉得赤身裸体有何羞耻,含笑着望着雾放深深道了个万福:“雾放庄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妾身愿尽绵薄之力,以讨庄主欢心。”

“讨我的欢心就不必了,”雾放脱下自己的外袍丢给她穿上:“我要送你去另一个山庄讨那位庄主的欢心。”

这个时候,已经是林母入殓的七日后了。林文枋依旧无心生活,整日借酒消愁浑浑噩噩。那日他推开房门,一群孩子涌进屋来将他团团围住,像小鸟一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林先生不来代课了吗?我们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林先生不来书院,暝幽先生和泫月先生也不高兴,先生们都不高兴,我们也不高兴。”

“林先生……”

“林先生……”

望着自己身边一张张天真无辜的小脸蛋,林文枋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一直以来,自己竟将个人的负面情绪表露,害的挚友担心学生担心,搞不好还会误了这些孩子们的前程。他蹲下身子一一抱过学生,酸涩着眼眶道:“林先生明天就去书院给你们讲课,可好?”学生们闻言欢呼着把小小的房间都沸腾了,屋外默默站着的暝幽和泫月相视而笑,泫月抬手捏了捏暝幽的脸颊,短短的青色胡渣扎着他的指腹:“这下可放心了?回去赶紧刮刮你的胡子,扎得我手疼。”

“我不止要扎你的手指,还要扎你的嘴呢。”暝幽坏笑着把脸靠近泫月,泫月半推半就地同他打闹:“你等着,我也不刮胡子了,看谁扎过谁。”

“就你还会长胡子?”暝幽假装惊讶地质疑,果然泫月的小拳头又上来了:“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不会长胡子?只是我比你这只臭狼爱干净,记得天天打理而已。”

暝幽一听见泫月说自己是“七尺男儿”时就会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记得以前在书院门口偷听泫月对学生的自我介绍时就让他笑的险些抽过去,“泫月,我觉得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还不都是跟你这种无赖在一起久了。”泫月红着脸狠狠掐了暝幽的胳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凭暝幽怎么讨好也不理睬。

后来三人一起对月饮酒,林文枋好像已经从丧母的阴影中走出,他庆幸自己孤身一人后还有两个挚友不离不弃地陪伴,于是各敬了暝幽泫月一杯酒。“下个月我打算赴京赶考,”林文枋平静地告诉他们自己的决定:“这些日子多亏你们的照顾,我也想明白了,我不能一蹶不振,记得元宵节我说过什么吗?”

“有朝一日金榜题名,骑白马游遍长安街。”暝幽默契地接上。

“如今我想金榜题名,不再是当初那么浅显单纯的目的了,我想做官造福一方百姓,然后让天岭村回归籽祗县城,让村民不再受歧视,这样才能让我的悲剧不再重演。”说完,林文枋就对上暝幽赞许的眼神,泫月也表示同意。

人就是要不停地经历痛苦才会成长,才会明白透过悲剧看清事情的本质。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悲欢离合,但小人物往往纠结于自身的苦难,大人物才会懂得拯救自己和其他人。正是这样的信念,林文枋才毅然决然地踏出这个村子,包裹里是暝幽为他准备的盘缠和泫月准备的衣物,他肩扛着包裹仿佛背着两个挚友沉甸甸的不舍与期望。他没有回头,因为怕看见身后的友人而不舍离开。当他路过村口的大树,母亲的尸体仿佛依然飘荡在树梢上,目送着儿子远去的背影。

至于那片荷花荡,在盛夏的微光里展开满满当当的粉红和翠绿,采莲的渔人多了起来,唯独不见那个美丽的身影,也听不见她银铃般爽朗的笑声。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带着一种莫名的烦人思绪,在天空绕着低低的风。得到赦免后的绛暝璃也安分许多,或许是受够了在天牢里的罪吧。“这算是本大爷人生的一笔污渍呢,”他不耐烦地把手里的文书掀得哗哗响。一旁给他扇扇子的笙箫终于看不下去了,将手里的茶水超桌上“咯噔”一放,白眼珠都快翻上了天:“庄主,您就是这般用功的呀?我还以为您肯浪子回头呢。”“不然呢?以往我可是连书桌的边角都不会沾的。”

笙箫默然,赌气地撅着嘴望他,此刻真正体会到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你啊,要是有暝幽庄主一半用功,绛紫山庄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绛暝璃本来一看文书心里就不甚烦腻,加之笙箫近日总是说他不是,火气自然如同夏天的温度一起蹭蹭上冒。他顺手推开笙箫递过来的茶杯,“要是觉得我哥好,你大可投奔他,省的跟着我这个不成气候的浪子,误了你的能力。”说着丢下文书一个人走到花园里。

我这是怎么了?绛暝璃低下头揉揉酸涩的眼睛,明明自己已经在努力管理绛紫山庄了,可似乎离笙箫和长老们的要求越来越远。想他游戏浮生,旁人骂他谤他,它可以置若罔闻,唯独一个人不可以。

“我不在乎所有人的目光,唯独你不可以嫌弃我,笙箫。”绛暝璃揪下一朵被阳光晒蔫软的桃花,用手指掐出仅剩的一点汁液,那一瞬间他仿佛觉得自己掐坏的是自己的心,有温热的液体缓缓包围指尖。

“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忽然绛暝璃的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他仰头,一袭桃红色的纱衣在凋谢的桃花树上飘摇,那女子垂着水汪汪的杏眼满含幽怨地瞅着他。仅仅是这一眼,绛暝璃就觉得花园里所有的夏花绚烂都被女子的风华所隐没,她就像是无意坠落凡间的花之仙子,眉心一抹桃花形状的朱砂印更是动人。绛暝璃不禁痴痴问道:“姑娘是哪位?怎么从未在山庄里见过?”女子浅笑:“有缘会再见的。”说着踮起脚站在枝桠上,轻盈地仿佛一朵花儿:“庄主若是心中不快,也别拿桃花撒气啊……我可是会心疼的。”说罢化作一袭香风,悄然离去。

绛暝璃依旧怔怔地凝视那个树桠发呆,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仇长老意味深长地笑了。

于是就在所有人忙着三天后仇长老的生日时,那个粉红色的妖娆身影,鬼魅般游离在绛紫山庄里的各个角落。可每每刚要看清楚却又不见了,这让绛暝璃更加渴望抓住那个身影。笙箫也发现他最近的异常,不住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你在看什么?”“没什么。”绛暝璃并不看他,只是一直向前走,笙箫意识到他不高兴,识趣地跟在他身后并不做声。

暝幽收到绛紫山庄的请帖时也微微一惊,不禁暗笑道:“仇长老八百岁寿辰,为何邀请我?”泫月轻轻瞥了请帖一眼:“依我看没什么好事,不去为妙。”“这怎么行?我倒是想去,”暝幽顺手将他揽入怀里:“咱们去讨几杯美酒,岂不快活。”泫月故作生气状,捏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嗔道:“喝酒误事!”暝幽细细凝视怀里的美人,越发觉得他美艳不可方物,连撒娇的样子都别有一番韵致,他不禁心头痒痒的,玩笑道:“我不想喝酒误事,倒是很想酒后乱性……”还没说完,果然遭到泫月狠狠的一记白眼,玉葱般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住脸颊:“再乱说当心拧烂你的邹嘴。”暝幽故作吃痛,连连讨饶,大手却不安分地伸进怀里可人儿的衣裳里。泫月依旧是冷冷地瞥眼,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再往里伸一下,以后休想碰我一根指头。”

这招果然奏效,暝幽悻悻地缩回手,等等……他说以后……

暝幽深邃的绿眸蓦然一亮:“你是说以后我们可以……”

“我饿了,”泫月快速起身,进厨房乒乒乓乓地操弄起来。若是在旁人眼里看来,并不觉得他有何变化,只有暝幽注意到他脸颊淡淡的红晕,知道这只冷傲清高的小猫妖已经渐渐愿意接受自己进入他的生活,当然……也有身体。

寿辰当天,二人驾着快马到达天岭山山顶的绛紫山庄。由于仇长老并不是绛紫山庄的庄主,顾及绛暝璃的权力而不敢把排场摆得很阔气,但寿宴也是样样俱全,排场豪华。泫月并不喜欢过于热闹的地方,默默地跟在暝幽身后,听着各类自认为是上等人物的天兽互相阿谀奉承。暝幽不愧做过庄主,应付这些自命不凡的人更是如家常便饭般熟悉,竟能同五六个所谓的“大人物”侃侃而谈一些无聊台面话。泫月时不时皱眉观察他,也不知他聊的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总之泫月自己觉得很无聊,偷偷拉扯暝幽的衣袖示意他不要陪这些人浪费时间。暝幽低下头在他耳边软语安慰道:“再等等,这些人都是各大山庄有头有脸的人物,与他们搞好关系,往后绛紫山庄也多一点盟友。”

泫月不高兴地嘟嘴表示不满,自言自语嘟囔着:“你都不是绛紫山庄庄主了,还管这些做什么。”无聊之极,撇下暝幽一个人便往后花园处游玩赏花。

到底是天兽们建造的后花园,真真非同一般。泫月欣赏着夏日难得的美景,穿梭过花红柳绿的小道,眼前是一片清澈的湖,镜面一般反射着金子似的阳光。盛夏微热的空气使泫月微微烦热,索性脱下浅蓝色的薄纱外袍搁在湖边的一块巨大的卵石上,他左手揽起右手肘处宽大的袖口,探着身子将右手伸进清凉的湖水里游戏。忽见前方不远处的湖水里有只金灿灿的鲤鱼游动,出于猫的本能,他玩心大起,稍稍向前移动一步想去抓那只鲤鱼,谁知踩着湿润鹅卵石的脚一滑,身体就失去重心向前方湖水里倒去。

“啊!”泫月下意识地惨叫一声,闭上眼准备迎接湖水带来的全身清凉,却只觉腰间一紧,背后有人用力将他拉回一个宽阔陌生的怀抱。

“没事吧?”一个温柔的男声在泫月头顶上方响起,泫月转过脸,瞬间对上一双金灿灿的眼眸,那光彩简直比盛夏的阳光还要闪亮。“没事,多谢公子相救。”发觉此时两人姿势暧昧,泫月赶紧站好对金眸男子作揖道谢。金眸男子浅浅一笑,说不出的俊朗清逸:“如此美人,落了凉水岂不可惜?”言语中明显有挑逗的意思,但不知怎么的,听起来就是不让人觉得反感,也不觉得此人轻浮。泫月一时不好作答,只得尴尬地笑笑。

“公子也是来欣赏美景的吗?”金眸男子继续说道:“相逢即是缘,不如一起游览,乐趣多些。”泫月想到一个人游园也没意思,于是点点头,二人便转身往竹林那边去了。金眸男子很会与人聊天,泫月自然玩的很高兴,全然没注意到身旁这个男子背在身后的左手轻轻一勾,湖边卵石上的浅蓝色外袍便被一阵轻风吹走。

酒席开始时,泫月才匆匆赶回宴席在暝幽身边坐下。“跑哪去玩了,那么高兴?”暝幽见他满面红光甚是开心的样子,纳闷道:“你的外袍呢?”

“哎呀!”泫月小声惊呼:“我忘在湖边了。”

这时一只捧着外袍的手突然伸到暝幽和泫月的眼前,“这位公子,你的衣服忘记拿了。”

暝幽抬头望向那人,身子仿佛触电般剧烈一颤,顿时拍案而起,震碎了手边的酒杯。

“雾放……”

第三十一章:别有用心

雾放的突然出现,似乎相当震惊到暝幽,显然他对暝幽的反应很满意,轻轻扬起高傲清寒的唇角:“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说罢便别过目光望向一旁还云里雾里的泫月,顺手将薄纱外袍递到他手里:“幸而有你同游,这满园风光更是增色不少,后会有期。”泫月本想客气地表示感谢,但见暝幽眼神幽暗,只能微笑着朝雾放点点头,完全不知这种尴尬可怕的气氛因何而起。

好在仇长老这个老寿星领着现任绛紫山庄庄主绛暝璃和各德高望重的长老们进入礼堂,宴席便在一片笙歌艳舞中华丽开场。大厅中央是舞女们翩跹裙裾,飘飘摇摇好似仙女一般美不胜收,暝幽和雾放便隔着舞女们对面而坐,一个剑眉深锁、幽暗深邃:另一个则依旧恬静温和地笑着,灼目的金色眼眸宛如一片洒满阳光的大海般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悲,更无法揣测此时此刻他究竟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泫月紧张地望着暝幽,纤细柔软的手在桌案下轻轻握住暝幽紧握的拳头。

“你刚才和他在一起?”暝幽转过脸,两道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刺向泫月,让人不禁心生畏惧。泫月诚实地点头:“你和那位公子认识吗?友人?还是……”

“敌人,”暝幽冷冷说道:“不共戴天的敌人,以后不准你再靠近他一步。”

敌人?这回泫月倒是好奇了,那位金眸公子怎么看都是温和善良的,怎么会和暝幽有深仇大恨呢?虽然以他那小脑袋的智商的确想不出答案,但他从暝幽强烈生气的态度来看,那个叫雾放的金眸男子还是少惹为妙。

等等……刚才暝幽叫他……雾放!

难道他就是十三年前那个使暝幽沙场惨败并使暝幽迫不得已退位的雾夜山庄庄主!

想到这里,泫月轻轻倒抽一口凉气,满是惊恐地偷偷望向对面正襟危坐的男子。雾放好像察觉到他的目光,毫不闪躲地对上他的眼睛然后展露春风般温和的笑容。泫月赶紧红着脸移开视线,他还是想不通拥有如此随和笑容的男子是否真的那么厉害。

酒席期间,暝幽的情绪似乎一直不怎么好,饭菜都没夹几筷子,酒倒是一杯接着一杯默默地灌下肚,泫月看不惯他这般颓丧,夺过他的酒杯放到自己嘴边一饮而尽,“你若想喝,我便陪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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