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泽芝与玉萱相安无事的过了两个多月。
初秋,芙蓉馆的荷花早已凋谢,荷叶也开始颓败。泽芝不喜衰败的景象,窗户都关上了。
“秋雁,准备准备,我要进宫给皇太后请安。”玉萱坐在铜镜前审视着自己的妆容。秋雁满脸欢喜的出门。
“今个,怎么有空来看哀家这个老人家。”皇太后笑语,招手,拉住玉萱和自己同坐。
倍受宠溺的玉萱挽着皇太后的手臂,娇嗔着“今个天暖,想和皇太后一起晒晒太阳,沾沾暖气,过冬。”说着就往皇太后身上蹭。
“诶哟哟,这小妮子。就依你了,哀家也想出去走走。李嬷嬷,摆驾御花园吧。”玉萱搀扶着皇太后,被一群奴才们簇拥散步进御花园。
“皇太后,快看,枫叶红了。”玉萱调皮的指着假山旁的枫树,引得众人顺着看过去。玉萱则轻快的跑过去,伸手准备折下一枝,还没勾到,便哀声阵阵,“啊,啊,啊。”吓得众人即刻扶着皇太后上前。
宫女们扶着病态的玉萱,皇太后焦急的骂着“还不赶快传张太医。”一干人又浩浩荡荡的回了慈宁宫。
张太医隔纱号脉,一脸喜色跪拜在皇太后脚下,“臣恭贺皇太后又要当祖母了。”李嬷嬷则领着宫女太监跪拜,恭贺皇太后。皇太后迟疑一下,又开怀大笑。玉萱则在帐内暗暗窃喜,好戏总算开演了。
“快,禀报皇上,齐王妃有喜,八百里加急,将这个好消息传给晋儿。”按耐不住内心的雀跃,皇太后三步并两步的走近床榻,轻抚着玉萱的额头,“辛苦你了。”玉萱看着皇太后泛红的眼睛,便抱住了皇太后,“是萱儿不好,这么多年了才。”皇太后轻拍玉萱的后背,“不晚不晚。日子还长着呢。你还要多给哀家生几个乖孙子。”羞得玉萱糯糯的应着,“皇太后。”又是引得皇太后一阵欢喜。
晚饭玉萱自是留在宫里和皇天后一起用膳,皇后也过来道喜。
“王妃今天不回来用膳了。听说了吗?”“恩?”“王妃怀孕了。”“啊!”“不要这么大声,小心被里面那位听见了。”“嗯嗯嗯。王妃这么多年了,才。”“绿意,你会不会说话呀。怪不得天天被桃枝姐姐教训。”“你才是,我去找寒梅姐姐了。”又被挨骂的绿意气愤的走近了偏房,留霜雨一个在院内修枝。
泽芝看着靠门的白毛菊,丝丝缕缕的白正含苞待放,泽芝走近俯下,掐断,还未灿烂便以陨落,吓得霜雨僵在了一旁。
泽芝则没事人似的说着“我不喜欢。让花房再换一盆来。”霜雨依旧立在一旁,不敢越雷池一步,仿佛泽芝刚才掐断的是自己的颈脖。
泽芝看着木头似的霜雨,本就不悦的心情更加不舒爽,加重了语气骂道“要等到我自己去吗?那要你们伺候做什么,还不如都给我滚出去。”说完便进屋卧床。
桃枝听了泽芝的怒骂箭一般的冲出来,只看见霜雨两股热泪滚动而下,便安抚着霜雨进偏房,让寒梅快慰霜雨,领着绿意去了花房。
17、借花献佛
“王爷,王爷,八百里加急。”薛校尉疾步走进营帐,将信件递给杨晋。
帐内的人都等着杨晋道明信件的内容,杨晋却皱起了眉,看着满帐的期许,叹了口气,“没什么大事。只是王妃有喜,皇上恭贺。”
帐内起先一片肃静,之后哄堂道贺。杨晋却不以为然,一脸正经的继续开会作战,只望早日结束战争,回京。不知现在泽芝的心里怎样。玉萱绝对不会给泽芝好脸色看的。想到此处,眉心的忧心更重了。
“泽芝公子不去看看王妃吗?”桃枝立刻呵斥绿意,“绿意,下去吧,我来伺候泽芝公子。”绿意小跺碎步离开了房间。桃枝怯懦的上前赔罪,“望泽芝公子不要跟绿意一般见识,小孩子不懂事。”
泽芝歪坐在藤椅上,看着瓷瓶里的雏菊,合上书,起身弹了弹青衫,“去看看吧。免得说我泽芝不懂礼数。”桃枝兴高采烈跟在泽芝的后面。
霜雨正端着煲汤进屋,看见泽芝准备外出,侧身让路。泽芝清风而去,却被桃枝打断,“霜雨,怎么这么久才端来,等泽芝公子回来,这蛋黄莲子汤岂不是要冷了。怎么这么不会做事。”被桃枝训斥的霜雨脸含委屈的低头,泽芝看了看蛋黄莲子汤,劝阻桃枝,“算了。”桃枝疾步上前补充,“本想着这一池的莲子浪费了,今个准备给泽芝公子做了这汤,补身。泽芝公子尽早也没吃什么,不如喝点这汤再去探望王妃也不迟。”说着桃枝已经招手让霜雨将汤放在檀木桌上。泽芝看着挨骂的霜雨,欲哭欲泣,便坐在了桌边。霜雨忍着梨花烟雨姗姗离开,只留桃枝一人伺候。
泽芝看着蛋黄莲子汤清淡,却不动手。桃枝瞄准了时机上前搭话,“这莲子甘涩性平,固精气,强筋骨,补虚损,具有清心养神益肾的作用。泽芝公子喝点吗?”顺着桃枝的话泽芝也就多问了一句,“这么多好处,孕妇可以喝吗?”泽芝正愁去见玉萱不知该带什么,这时端出的蛋黄莲子汤似乎正好能解燃眉之急。
桃枝却没立刻回话,寻思了一会儿,才娓娓道来“我倒是听见太医对王妃说,王府一池的荷花必有莲子,可以食用。可是秋雁姐姐从来没来我们这里要过。不知。”不用桃枝点名,泽芝也知道玉萱绝不会主动要芙蓉馆的东西。既然可以,那就送去,免得被误解成小家子气。“不如就将这汤端去,借花献佛好了。”
桃枝即刻上前将汤盖掩好,端着汤跟在泽芝身后。端汤的双手微微颤动,桃枝看看泽芝的身影,暗里道着对不起。秋雁已经带话过来了,务必让桃枝引泽芝进琼楼,最好还能带点吃的东西进来。赶巧,今天有这一锅蛋黄莲子汤。不知道王妃会怎么对待泽芝。桃枝低下了头。心里还在嘟囔着对不起。
“哟,这是泽芝公子呀,怎么有时间来我们这里。”远远就看着泽芝的秋雁,脸带三分笑的迎了上去,再看到桃枝端着的汤,更是笑开了怀,语气也真心了多,“泽芝公子来看王妃吗?快请进来。”说着就给泽芝让步,泽芝也就走进了琼楼。
桃枝微微抬起了头,正逢秋雁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桃枝心里一疙瘩,又低下了头,跟着泽芝进了楼。
玉萱看着泽芝进屋,三月春风四月暖阳的迎过来,“这不是泽芝公子吗?”
泽芝也不怯懦,立在三尺远,示意桃枝将汤放在桌上,才开了口,“听闻王妃有喜,泽芝特来道贺。芙蓉馆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莲子多。下人说,有益与身体,我便带来了。还望王妃笑纳。”
玉萱也不靠近,两人隔着距离说着窝心话,“真是难为泽芝公子惦念了。我正愁着口里不食味,泽芝公子就送来了这么爽口的东西,真是有心。”说着就往坐下,近旁的玲珑即刻上前为玉萱舀汤。
泽芝拱手,“泽芝就不叨唠王妃了。若是王妃喜欢,尽可到芙蓉馆要。”
玉萱端起瓷碗,笑意满满的应着“多谢泽芝公子了。你也知道,有喜了,就是不一样了。口味也变了,身体也乏了。就不送泽芝公子了。秋雁。”
秋雁会心的引着泽芝出了琼楼,看着泽芝走远的背影,以及桃枝一步三回头,揪心的眉头,便递了个使她安心的眼色。
18、拉开序幕
“都下去吧。”玉萱舀起清明的汤汁,却不入口,一滴一滴又滴进了碗里。嘴角的那抹笑,更深了。
秋雁诺诺的走进,玉萱的声音如烟,轻饶明灭,“进宫吧。”放下汤匙,走到镜前,端正发髻。秋雁则抖动着手,粉末沸沸扬扬的落在汤里。玉萱则看见镜里的娇人,越发的妩媚了。
“玲珑,将汤端下去,王妃晚上再喝。”玲珑听到秋雁叫,动如脱兔般进屋,端着汤进了小厨房。玲珑知道王妃不喜自己,秋雁也带着方的打压自己。亏得姐姐说想到了办法让自己能出府,不然真不知怎么熬下去。
“哎呀,我的小心肝,你怎么来了。”皇太后看到玉萱的倩影便下了榻,拉住玉萱,满脸的关怀,满心的雀跃。
“萱儿还不是想极了皇太后。”娇弱的玉萱,越发得皇太后怜爱。“是想见的那个人不在府里,才来宫里见哀家的吧。”
玉萱被这么一羞,娇滴滴的靠着皇太后嗔怪,“皇太后。”
“看吧,萱儿都脸红了。”皇太后不依不饶的逮着玉萱就坐上了软榻,“快让哀家看看,瘦了没?”皇太后捧着玉萱的脸担忧的检查,“看看,为伊消得人憔悴呀。”又是惹得玉萱羞红了脸,直躲皇太后的怀里。尽得欢喜的皇太后才收起了嬉皮,轻拍着玉萱,苦口婆心的说着“都是要当的娘的人了,还望哀家怀里钻,不得落笑话了。”“萱儿就喜欢往皇太后怀里钻,”说着便搂着皇太后,“皇太后的怀里最暖和了。”是呀,萱儿从小便没了娘,不得多分点心给她,怎么对得起她过世的父亲。皇太后每每想自此,总会加倍溺爱这儿媳妇。
玉萱原是镇北大将军蓝敏的独女,母亲因为难产留下了病根,不及三年便撒手人寰。光顺帝为感蓝家忠勇,赐为忠勇侯。更是将蓝玉萱接近宫中交给玥贵妃,也就是蓝路的妹妹蓝玥照料,安抚前线杀敌的蓝敏。蓝氏一家是在朝中盘根错节,为了给杨晋铺路,光顺帝在蓝玉萱及笄之年,赐婚。不幸,在蓝玉萱婚后一年,蓝路在沙漠里作古。
“皇太后,我饿了。”皇太后瞅着玉萱忽闪的大眼睛,笑开了怀,“李嬷嬷,还不准备准备。”玉萱又窝在皇太后怀里,忽闪的大眼睛正恍惚的想象着泽芝的下场。父亲说过“战场上,只有输赢,没有对错。”
玉萱才咽下一块鹅肉,就做呕吐状,吓得太监们即刻拿痰盂接住,可玉萱却一发不可收拾,这可吓得皇太后急招太医。
张太医赶来时,玉萱躺在床上大汗淋淋,一层一层的鲜红已经开始晕染了上好的苏锦。看到玉萱漏红的皇太后瘫软在软榻上,不得不再宣太医。
张太医号脉后,皇太后也在众人的安抚中定了定神,用手支撑疲惫的头,闭着眼,等着张太医回话。
“齐王妃,小产了。”张太医说完便重重的叩首谢罪。
皇太后拍案而起,声如洪钟,“你昨儿个给哀家回话,萱儿不是还好好的吗?今个怎么就小产了。张太医,莫不是你疏于自守。”
张太医连连叩首,口里解释着“太后息怒,太后息怒,依微臣诊治,王妃是因为吃了滑胎的东西,才会导致小产。”
“什么?谁这么大胆,敢残害王子!”皇太后怒目金刚,巡视着屋里的一群太监宫女,“李嬷嬷,给我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哀家的眼底做这等有损阴德的事。”屋里的太监宫女唰唰齐齐跪倒,一口众声的喊冤。
张太医又开了口“按时间推算,应该是上午。应该和宫里的人无关。”说完又俯下了身。
皇太后坐回榻上,思虑玉萱上午还在王府,便厉声下令“真是造反了,李嬷嬷,张太医,去,王府里的人,一个一个的查,看谁这么胆大,敢谋害主子。”
得令的李嬷嬷便领着心腹出了宫门,秋雁也跟着李嬷嬷。
19、急急出宫
“皇太后。”玉萱蚊蝇般的声音叫的皇太后心绞痛。盼了多少年,才等来的喜讯。皇太后用锦帕抹了眼角,慈祥的坐在玉萱的身边,拉起玉萱的手,抚摸着。
玉萱也不说话,一个劲的清泪流下脸颊,微微弱弱的低泣声,更是将皇太后的心都哭碎了。皇太后诚恳的安慰着“不怕,你和晋儿都还年轻。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的。哀家还等着抱孙子呢。”
玉萱泪眼朦胧的诉求着“皇太后,萱儿小产一事,不要告诉王爷。他,他还在前线。我,我怕他会分心。”说完,又呜咽。皇太后疼惜玉萱的身子,更疼惜她这般的明事理,哽咽着“好,好。就等战事完结了再通知他。难为萱儿了。”玉萱则一个劲的摇头,强忍住泪水。
“秋雁,王妃的起食隐居你最清楚了。今早,王妃吃了些什么?”青轿内,李嬷嬷坚硬的声音响起,不带半点含糊。
秋雁小碎步跟在轿子边,回着李嬷嬷的质问,“王妃吃的东西都由小厨房提供。今早王妃食欲不佳,就喝了点小米粥,吃了点江南小菜。倒是泽芝公子送来的蛋黄莲子汤,说着爽口,多喝了一碗。”
“泽芝公子。”李嬷嬷傲慢的语调嘲笑着,“哼。是不是在京里已经传开的那个金陵小倌。听说王爷十分喜欢,不惜。”李嬷嬷却也不往下面说了,毕竟是皇家之事,不足为外人道。
一旁听到苗头的秋雁似逮住了什么,添油加醋的说着“可不是吗?自从那个泽芝进了王府,王爷丢了魂似的,天天留宿芙蓉馆。以前芙蓉馆一直闭馆,王爷不让任何人进,原来是个这给小东西留的。连王妃见王爷都要经过他的首肯。可惜了王妃这么纯良的性情,被那个死劲的欺负。王爷一天没去芙蓉馆,他还发脾气。王妃见家丑不意外扬,王爷现下又喜欢的紧,多少次自己偷偷流泪。”秋雁越说越低沉,不免自己也眼眶湿润,想着什么有高兴起来,“可惜小倌就是小倌。苍天还是有眼的。这不,王妃有喜,王爷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高兴呀。”却又想到王妃今日小产,语气又哀婉起来,“可是。”为着替王妃讨回公道,秋雁加重语调,“李嬷嬷,一定要为王妃揪出是哪个贼人,就是见不得王妃的好。”
李嬷嬷听着秋雁这么护主,自是喜欢。再听着泽芝这般的不懂礼数,越了雷池,加上在皇太后那也闻了些是非。知道,这泽芝定不会得皇家人喜欢,只怕王爷这一走,注定了泽芝好日子也到头了。看惯宫闱秘事,听腻深宫伎俩。李嬷嬷弹了弹墨绿长衣,稳重的语气安抚着秋雁“敢残害王子的人,怕是王爷也不能袒护的。嬷嬷我定会把那个贼人揪出来,安王妃的心,祭王子的命。”
秋雁听着李嬷嬷的一席话,知道泽芝这次绝不会有好下场,却有种被人处罚的人将是自己的错觉。不时心惊胆战起来。酝酿好了情绪,道谢,“李嬷嬷尽管使唤秋雁,秋雁定当鞠躬尽瘁。”不料李嬷嬷却轻笑出声,“对我这个不中用的老人家鞠什么躬,尽什么瘁。我们都是誓死效忠主子的人。”秋雁迎合着“是,是,是,多谢李嬷嬷训教。”
一路疾行,不过片刻便抵达齐王府。秋雁喊开大门,孙管家出来迎接。李嬷嬷雷厉风行的直赴琼楼小厨房,吓得丫鬟们不知所措。
“张太医,有劳了。”秋雁擦拭凳子让李嬷嬷安坐,大家都屏住呼吸静等张太医的结果。
长桌上,小米粥、江南小菜,以及蛋黄莲子汤。
20、顺藤摸瓜
张太医望、闻、尝。放下汤匙,皱起厚重的眉头,浑厚的声音响起“这汤里有麝香。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啊!”秋雁大呼起来,惊恐的看着李嬷嬷,“是,是泽芝公子送来的。”
李嬷嬷顺承接戏,立刻带人去搜出直接证据。
泽芝正站在池边,看着满池的余晖,不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闯进,打破了泽芝的好心情。看着怒气横眉的秋雁,更是没有放在眼里,继续观景。倒是绿意扯着霜雨的衣袖,焦急的看着寒梅,瞅瞅桃枝。这阵势,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