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有半小时了，手术只是刚开始，还下不了结论。”

随后有护士从手术室走出来，她径直走到了云司和黎拓的面前说，“病人的肾脏坏死了，需要移植肾。”

“用我的。”这是云司第一个反应。

黎拓却愣了半响。

辛玄，莫龙兮，莫怀歌要站在离他们远一些。

莫龙兮低笑道，“喂喂，这样真的可以吗？手术竟然开这个玩笑？”

莫怀歌则说，“我倒是越发喜欢池洛了。黎拓找男人的本事倒是不错。”

云司和黎拓算是当局者迷，池洛只是设了一个局罢了，结果很快的就测试出舒陌在云司和黎拓心中的地位。

果然护士说，“手术室旁边有观察台，池医生说，请回答愿意移植肾脏的那位先生过去看。”

云司听到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就过去了，护士随后过去和莫龙兮他们说，他们也可以过去。莫龙兮临走前还故意说了一句，“搞针对啊，我真是越发喜欢池洛了。”、

黎拓站在那里，当他听到‘池洛’两个字的时候，他眼睛睁的很大，手有些颤抖的拿起手机，拨打了个号码，“帮我查现在替舒陌做手术的是谁？”

云司就站在手术室的观察台上，透过玻璃俯视，手术室里头，舒陌静静躺在那里，脸部的手术已经完成，胸腔已经被手术刀破开来，池洛拿着手术刀正在紧张做手术。观察台上站着的人能听到手术室内所有的声音，云司的手紧紧贴着玻璃，似乎这样就能离舒陌近一些。

他还来不及告诉他很多事情，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声我爱你。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的时候，池洛的手停了下来。

“池医生，病人出现恶性低烧。”

恶性低烧：因为全身麻醉而引起的症状，持久下去会造成肌肉组织坏死，病人也会死亡。

第二助手先开口，“池医生，只能停止手术了。”

手术室外，云司的手抖了抖，好像心脏刚刚停住了一样，他的眼角有些发涩，就连呼吸也变得不顺畅。

手术室里头，池洛开口说，“还能撑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把手术完成。”

手术继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半个小时之后。

手术将近结束，池洛松了一口气，却是忽的，舒陌的心脏却开始剧烈跳动。

“病人出现室性心动过速。”

“拿除颤器过来。”池洛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这样的情况在他预料之外，可是舒陌这样的病情还真没什么应该感到意外的。

“开始电击除颤。”

池洛握着舒陌的心脏，然后摸到了一个他没有料到的东西——瘤。

舒陌的心脏上长了一个瘤，明明已经切除了再其他地方的瘤，却忘了会转移这件事情。

池洛收回手，一阵慌乱，他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只是凭着舒陌以前的病历就敢动手术，根本

没有想过像舒陌这样的情况，这些日子，身体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接二连三出现差错，池洛的手有些颤抖，舒陌把命交给他，而他却——

现在怎么办，根本不知道瘤是阳性还是阴性，切开来面积有多大，如果范围太大，只能心脏移植，现在去哪里弄个心脏过来。

手术室外，辛玄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帮我找个合适舒陌的心脏，听好了，就算是杀个人，也要给我弄到。”

莫怀歌看着他，什么都没说，舒陌是辛玄唯一的朋友，辛玄就算真的要杀人，也不会允许舒陌死在他面前。

云司站在那里，最安静，好像也最镇定，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里面的舒陌。

最初的时候，呼吸有些紊乱，只要一想到里面那个人可能救不活了，心脏就好像是被人一刀刀割着，在每个即将缓过来的瞬间又重重下刀。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眼睛疼得想流泪，但是却没有眼泪。然后他想到了那时候和舒陌樱花下的对话，脸上那狰狞得恐怖的表情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

是啊，他们不会分开的。

26、手术结束

池洛的额间渗出冷汗来，心脏一般不会长瘤，也就是说其他地方也生了瘤。

四大家同属于一个湮门，而池洛是湮门最好的医师左宁的徒弟。他和辛玄两个，一个被冠以‘天才医师’的名号，一个被冠以‘天才杀手’的名号。

湮门出来的人，从来没将人命放在眼里过。莫家的人是，辛玄是，池洛更是。

左宁常说，若是你救不了一个人，那是因为他该死。

辛玄早年就喜欢说池洛恃才傲物，以为自己什么都应付的了。说是这么说，关键时候，辛玄依旧会帮着池洛接死离开湮门。他本来应该像当初答应辛玄的，再也不跟湮门中的任何一个人撤上关系，只是他愧对于舒陌。

如果因为自己的疏忽，舒陌死了，别说外头那些人不原谅他，他更原谅不了自己。

忽的，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一个人穿着手术服进来。

护士喊了一声，“院长。”

“柏遥、”池洛有些惊讶，但似乎这个人出现之后，他心安许多。

柏遥走过去，“准备人工心肺，开始心脏瘤切割手术。”

“可是。”池洛依旧还是犹豫，看着眼前的人、

“我做你的助手，你来切除心脏瘤，我负责找原发的瘤并且切除。”柏遥抬眼看他，见他还是犹豫便说，“你知道为什么舒陌这么信任你吗？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池洛握紧手术刀，“好，开始手术。”

舒陌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云司刚从观察台上跑下来，整个人没了往昔的冷静，脚步也有些乱，目光完全落在舒陌身上。

“哥。”莫龙兮几乎是颤着音，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哥哭，即便是爹死的时候，他也是拿着枪去和仇人拼命，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云司一直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所以莫家的人都以为他所谓的喜欢不是喜欢，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这就是喜欢。

云司也不知道自己流泪了，看着指尖上的泪水自己也愣了一会儿，他低哑着嗓子说，“你们都累了回去吧，我留下来照顾舒陌。”

池洛做完手术出来，正面对上了黎拓。

池洛看见他的时候并不惊讶，时隔十年，他走过去，拿下口罩和手术帽，“他已经脱离危险了。”“

我以为你依旧会躲着我。”黎拓坐在走廊里面，低着头，看上去有些疲惫，他在他现在坐着的地方坐了两个小时，池洛还活着的消息，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这一切的感觉就像是放在高处的东西掉到地上，坠落的过程很痛苦，但当真的掉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却又平静了。倒是舒陌，让他觉得像是坐了滑翔机，先是有消息出来说舒陌恶性低烧，然后又是心脏瘤，他的心脏跟着手术的波动而波动，都快觉得自己也要死了。

池洛走到他旁边坐下，翘起腿，做完手术有些累，他动了动胳膊才说，“这十年，我们都不好过。”

黎拓不说话，寂静了良久，他站起来，举步要向舒陌的病房走去。

“等下。”池洛站起来拦住他，“他不会想见你的，何况即便你爱他，他也不爱你了。”

“他不会离开我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

“他会的，手术前，他留了话给云司，但是什么都没有留给你。”池洛打住他，继续说道“何况，你真的是爱他吗？还是担心，没了他，再也没有人明明不贪图你黎拓什么，依旧愿意为你十年相守？你以爱我的名义，折磨了他十年。他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他，只是因为他爱你吗？你放过他吧，让他跟一个会对他好的人在一起。”

黎拓的眼角泛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情绪才说，“我也能对他好的。”

“就算你能，舒陌也受不起了。”

云司坐在舒陌的床边，他看着心电图良久，确定上面的心率是正常的没有变化，才彻底送了一口气，心变得空漏漏的，总觉得缺了什么。

舒陌的脸还被纱布包着，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云司不敢触碰他，只唯独握着他露在外面的手，也不敢握的太紧。

“等你醒了，我就把你关起来，省的你一天到晚老我操心。”他的话要是被舒陌听到了，一定会立马反口说他，但若舒陌听懂了他话语中宠溺又无奈的语气，大抵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晚上的时候，池洛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过来，双手习惯的插在兜里，看见云司一动不动的坐在舒陌床边，就走过去，轻声说，“你去休息吧，他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云司摇摇头，“我希望他第一个醒过来看见的会是我。”

池洛脑中闪过柏遥的样子，也就什么都没说，出去嘱咐护士等下送些吃的进去，然后自己一个人走了。

27、恢复期

舒陌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先是动了动手，云司睡在他床边，睡的很浅，因为一直握着舒陌的手，所以舒陌一醒来，也就连着牵动了他。

舒陌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周围有些刺眼，云司伸出手，帮他挡了挡阳光，问他，“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舒陌他身上挨了不少刀子，差点连心脏都割了，所以他很想说哪里都疼。

池洛估计是掐着时间进来的，舒陌刚醒，他就带着护士进来，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对着护士说，“推病人出去做检查。”

池洛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极度放慢了做检查的速度，等到了中午，检查才只做了两项。

护士中间拿着舒陌的午饭进来，舒陌盯着那些不能算上吃的的东西还有旁边用来食用的吸管，问池洛，“你确定我吃下去不会直接进你们这的太平间？”舒陌的脸部做了手术，所以连说话都觉得疼，也说的有些含糊不清。

“你脸都包成这样了，不吃这些流食，还想吃什么？”池洛挑了挑狭长的凤眉，说道，“你还真是没有生病的自觉啊。”

舒陌懒得开口和他斗嘴，但是也不想吃那些看上去就反胃的东西。

“你不吃是吧？”池洛改了个策略，“你不好好吃饭，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云司找谁哭去？你要是不想吃这些也行，但是吃了别的以后，等拆了纱布，我就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了。”

舒陌觉得头有些泛疼，他惯性的想要去揉揉自己的额头，但却碰到了白色的纱布，他的手又放了下来，顿了一会儿，伸手去拿那些吃的。

他这个时候，大概唯一庆幸的是，他的手部没有做手术，没有被包起来。

舒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池洛亲自送他回来，一进病房门就说，“这么晚了，病人该睡觉了。”

那说教的姿态比辛玄往日来的都要合格。

等到房间只剩下云司和舒陌的时候，云司站在他床边，问他，“我能抱抱你吗？”

舒陌点了点头，云司关上灯，然后他爬上床，动作很轻柔，就连脚落在床上的动作也轻的舒陌感觉不到什么变化。

他在黑暗里面，借着月光，轻轻伸出手，绕过舒陌的输液管，抱着舒陌，“舒陌，我爱你。”

这是舒陌睡着的时候，他最后悔自己没有讲过的话，也是舒陌醒来之后，他最想要说的话。

舒陌没有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他依旧有些疼，只是心理作用有时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云司能让他觉得安心，所以他觉得疼痛都能缓解不少。

第二天，云司回了莫家，从自己房间出来，路过楼道的时候，辛玄倚在门上，叫住了他，“我明天要去看舒陌。”

云司停住脚步，站在那里，手上拿着刚刚从自己房间拿的碟片。

“你不担心我告诉他，你其实不是什么半红不紫的三流明星，而是莫家的二少爷？”

“我哥当年其实真的快死了，这一点他没有骗你，后来救回来的时候，他说，‘就当我死了吧，这样辛玄才会相信，我是真的放开他了。’我哥以为你不喜欢他，以为一直以来他都是在强迫一个根本不喜欢他的人和他在一起，甚至愿意用死亡来放开你，你是不是想等到他真的死了，才愿意和他在一起？”

云司转过身，直视着辛玄，“有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其实我不是派人去我哥的墓地抓你，而是我让我的人在我哥忌日的时候去墓地等你。如果你不去，你就不会被抓住。你敢说你这么轻易被抓住，不是因为你认出那些是莫家的人？其实你也在怀疑，我哥还活着。”

云司说完就走了，只留下有些明明已经不知所措却还在强撑的辛玄。

舒陌早上做完检查回来，云司已经把投影仪和屏幕都放置好了。

池洛朝着正在安放碟片的云司玩笑道，“就算你怕舒陌在医院无聊，也不能把医院改造成影院啊。”然后他转头对着舒陌说，“那我就不叨扰你们了。”

池洛的笑容很好看，他走之前转身还说了一句，“哦，对了，黎拓一直想见你，他明天会过来。”

池洛走后，云司拿了个枕头垫到舒陌身后扶他坐起来，然后他按下播放键，最后爬上床，靠在舒陌边上，和他一块看电影。

“电影名叫什么？”舒陌看着屏幕，然后他看到云司出现在镜头里面，“你演的电影？”

“这是我早年演的电影。”云司看着舒陌，那眼神很温柔，涟漪一样的波浪，从心中缓缓淌过，

“虽然我们相遇的晚，但是我依旧希望你能看看早年的我的样子。”舒陌拆纱布的时候，云司在旁看着，池洛的手将纱布从舒陌脸上绕着耳廓一圈一圈的拿下来，等到最后脸要露出来的时候，他转头问云司，“你紧张吗？”

云司摇摇头，舒陌说，“喂，我还在呢！”

“哦。”池洛把脸转过来问舒陌，“那你紧张吗？”一边说着，就把舒陌的纱布拿了下来。

入眼的是一张介乎舒陌原先的样子和池洛的样子中间的脸。

池洛把镜子的递给舒陌，然后对着两人说，“喂喂，先别习惯啊，等过段时间做第三次手术还是要变的。”

舒陌不由自主的碰了碰自己的脸，觉得有些恍惚，“其实我还没有习惯前一张脸呢。”

“对了，黎拓想见你，最近几天都被我拦在外面。但是你要知道啊，我都被他逼得跳楼过，实在拦不了多久啊。”

“那下次他要是你来，你就把他放进来吧。”舒陌说完，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池洛眯起眼，似乎预料到什么，乖乖出去了。

等池洛，舒陌转过头，对着云司笑了笑，“今天，我们看什么电影？”

这次云司给舒陌放的是他演的第一场电影，在电影中他演的是女主角的青梅竹马，因为他不是男主角，所以在万年不变的配角炮灰定律中他炮灰了。

“你一定是表情不够真挚，所以女主角才会拒绝你。”舒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和云司正一块坐在云司新买的长椅上看电影，电影正在播放的片段是云司和女主角表白的片段，电影中云司叫叶衍，女主叫黎雯。

（叶衍站在下雨的街道口，黎雯撑着雨伞站在他面前，听到他说，“我喜欢你，你能和我在一起吗？”黎雯低着头，带着歉意低声说，“对不起。”

“你跟我对一遍戏看看。”舒陌站起身。

云司跟着他站起来，“也要站在雨中吗？”

“不用，要是你病了谁来照顾我，何况现在外面也没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