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有种被撕裂的错觉！

路泽川烦躁地抓了抓胸膛。

热！

真他妈热！

他抬眼看了眼窗外，还没看清任何东西，很快就被太阳光刺得收回了视线。他一把掀掉身上的床单，站起生，“嘭”的一声关上窗户，一声大喊：“操！”

“遥控器遥控器遥控器呢！！！”路泽川“撕拉”一下拉上窗帘，弯下腰翻找着空调的遥控器。好不容易找到了遥控器，他一下子将温度调到23，然后开启了空调。

机器考试的时候总要有个缓冲的过程，空调的缓冲过程就是——先喷出一些废气，然后休息半天。

在等待过程中，此刻耐性相当差的路泽川大爷直接跑到浴室去冲澡了。

凉水冲在身上的感觉不能再爽！

第五章

冰冷的水化作细密的水线毫不留情地打在人身上，接着变成透明的水珠顺着身体的曲线一点一点地滑落，或是直接落到浴室冰凉的瓷砖上，或是停留在路泽川蜜色的肌肤上，最后再不情不愿地跟随大流落到瓷砖上。

哗啦啦的水声冲荡脑海，激起一阵波纹。

以至于脑海里都是清凉一片，非常清醒。

果然还是该来冲个凉水澡。

路泽川一手撑着湿漉漉的墙壁，另一只手自然地垂下。他低着头任由水流打过他的身体，再神色平静地看着水珠落到地上。

水流冲刷的速度很快，他只能看到水在瓷砖上反射出的光芒，凌乱地混在一起，并不清楚。

冰凉的感觉不断从身体的每一处袭来，一点一点洗净夏日带来的燥热。路泽川舒服得不想说任何话。

冲了多长时间了？

他歪了歪脑袋，湿润的发丝贴着他的脸颊，黑发因为沾了水于是更显黑亮，衬得他那双黑色的眸子有些凉。

……啧，该关掉了吧。

这么想着，路泽川呼出一口气，伸出手拧了拧淋浴器的开关。水流慢慢地停止侵袭的动作，然后演变成嘀嗒嘀嗒的几滴水，最后回归静止。

脸颊上因为被水冲洗过，所以残留了水珠。水珠缓慢地顺着他脸颊的轮廓下移，中途和其他水珠汇合，滑落的速度慢慢地加快，最后顺着路泽川的下巴下移到他的颈上。其它残留在身体上的水分也做着同样的事情，冰凉而滑腻的触感让路泽川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被太阳光照射而带来的过高热度已经被冷水全部带走，路泽川觉得神清气爽。

……虽然他起来的时候又错过了饭点。

不过没关系，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啊啊，幸好蒋航不在。”随手拿过毛巾，路泽川像某种动物一般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水珠四溅。他翘起唇角，露出一个笑，然后将毛巾搭在头上，胡乱地擦了起来。

身上的水珠仍旧在滑落，不过大多数已经蒸发，赤裸的身体已经变得比较干燥。路泽川擦完了头发，索性直接推来浴室门，身体都不擦一下，便大步走进了卧室——浴室就在卧室里。

我们先来回顾一个事情。

在淋浴前，他开了空调来着。

嗯，23°。

“嘶——”推开门就是冰冷的空气，加上刚冲过凉水澡，路泽川成功地被刺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冷空气早已将房间里的热气挤走，随着路泽川走动的动作，黏在他的身上，直冲脑袋。

路泽川觉得他脑袋里可能被人安了个薄荷机——临时安的，正不断喷洒气态薄荷。

那叫个清凉爽快。

整个颅骨都通了好么。

“卧槽——衣服衣服衣服！”

他一边高叫着一边跑向衣柜。

连忙从衣柜里翻出浅色的衬衫和万年不变的牛仔裤放到床上，路泽川抖了抖身体，迅速爬到床上，将整个人都缩到薄薄的被子里，卷成一团，只露出一颗毛绒绒的黑色脑袋，鼻子以下的部分全部埋入被子里。

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几乎不敢用鼻子呼吸房间里的冷气，于是只能张开嘴，慢慢地呼吸着被窝里尚算暖的空气。

空调仍旧在不疾不徐地喷洒着冷气，电视机没有开，这个房间里其余的任何电器也处于关闭状态，没有杂音。公寓里没有其他人存在，因而客厅也是安静一片。对面的住户始终拉着窗帘，听不到说话的声音。或许这个时候有人在叫卖着什么，但是这个处于十楼的公寓很显然无法让那些富有人气的声音传达。

于是冷气喷洒的声音和路泽川的呼吸声在这个房间显得极为清晰。

因为窗户对着太阳，就算拉上了窗帘也会有热度传过来，所以路泽川缩在被子里一拱一拱地拱到窗边，然后将脑袋靠着窗户，眯着眼享受着难得的热度，并且十分舒适般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尽管他脸上方才还带着的笑颜，在发现房间安静得过分的时候已经消失。

等身体暖的差不多的时候，路泽川才慢吞吞地伸出手将放在床上的衣服拉进被窝里，想了想，他直接一脚踢开被子，再将衣服一一套到身上。

房间里并没有开灯，窗帘也被拉上，因此房间昏暗一片，模模糊糊地能看清事物的轮廓，并不明显，有点像夜晚月光打到它们身上的模样。作为整个公寓唯一的一个活物，路泽川则是慢腾腾地穿着衣服，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因为靠着窗，所以有些暗的光芒落到了他的小半边右边身子上，橙色的浅光印着他小半边脸，勾勒出一个柔和的轮廓。少年半垂着眼，黑色阴影占据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神色。只有右眼的眼底映着暗淡的光，细长睫毛落到眼底的阴影忽隐忽现，就像闪烁的坏掉的路灯。

浅色的衬衫被染成橙色，少年停下穿衣的动作，脑袋斜靠着窗户，身体舒展开来，他将手放在身体两侧，眼睛茫然地盯着某处，红色的唇抿的紧紧的，几乎绷成一条直线。

然后他慢慢蜷起腿来：“妈的，肚子饿死了！”

赶紧把衣服穿好吃泡面去！

他将手臂伸出被窝后，又一次打了个哆嗦，然后龇了龇牙在心底骂了一声。

艹！真他妈冷！

利索的穿好衣服，路泽川走到客厅，打开冰箱门——

空空如也。

算上那层霜的话，还是有些水分的。

路泽川忽然想起来最后一包泡面昨天他已经当做宵夜消灭掉了。

#悲伤的现实#

面无表情地用力关上门，听着冰箱门发出一声震天响，路泽川双手环胸，臭着一张脸用脚尖点着地面，“嗒嗒嗒”的声音以一种没有规律的节奏响了起来。黑发的少年眼睛盯着某一点，不悦的神色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

他望了眼窗外白茫茫一片的城市，然后收回视线，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面。

真的不想出去。

非常。

但是家里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路泽川也从来没有记过什么外卖的号码，在家里等待午饭，这显然是件不现实的事情。

“啧，烦人。”路泽川狠狠地咂了一下舌，抬起手捋了捋头发，还是往卧室的方向走过去。

因为他的现金和信用卡都放在那个床头柜里。

顺带一提，蒋航写的那个小册子现在仍旧安安稳稳地待在床头柜上，没有被路泽川扔掉。

随手拿了几百块，路泽川瞥了眼抽屉里剩余的钱，想了想，还是拿出了一张信用卡放到口袋里。

冷气仍旧开着，窗帘却已经被拉开。灼热的太阳光射进屋里，虽然没能成功侵袭房间，但是也足够让人眼前发晕了。

路泽川抬眼看了眼窗外，最后推门走出了卧室。

他真的不想出去。

太热了。

＊＊＊＊＊＊

路泽川去过的小饭馆并不多，或者说少得可怜——大概就两只手的手指数量多一点。能记住名字和位置的更是少得过分。不过幸好，他能记住的那个饭馆离他家并不算远，因此很快的，他就到了那家面馆。

在进去之前，他抬头看了看招牌上的外卖号码，然后默默地将它背了下来，接着才进了小面馆。

小面馆人不算特别多，有一两个位置还空着。一是因为天气热，城市中的人犯了懒病，懒得出来。二是因为这个小面馆的位置有些偏，虽然味道很好，但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并不知道这个面馆的位置，仅仅是听过名字而已。

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麻油的香气，并不特别重，挺好闻。

路泽川顿时就觉得自己更饿了。

他连忙走到柜台前，对笑容和蔼的老板娘道：“一碗鸡蛋面，大碗的。”

“一碗牛肉面，大碗的。”

两个人的声音重叠。

路泽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男的，大概和他差不多大，眼熟，但是想不起来谁。

那个人并没有回头，注意到他的视线，也只是推了推眼镜，脸上没有表情。

“好好，一碗鸡蛋，一碗牛肉是吧？一人十块，一起付钱？”老板娘笑着看着他们，显然是把他们两当成一起的了。

“不，分开付。”身旁的人摇摇头，付了钱转身走开。

路泽川回过头，收回视线，然后将一张红艳艳的毛爷爷放到了桌上。

老板娘看了他一眼：“没有零钱吗？孩子。”

路泽川耸肩，咧嘴有些抱歉地笑：“抱歉，我身上只有整的。”

“那好，你等会儿。”老板娘低头在抽屉里翻找整钱。很快便凑齐了钱，她将钱放到路泽川手里，叮嘱了句：“放好了，别掉了。”

“好，我知道了。”路泽川点头。然后转过身准备找个位置坐下，但是并没有位置了，大多数桌子都坐了两三个人，桌子上有些油腻。他再次扫了扫，发现还有一个桌子空着几个位置。抬眼看了看坐在那儿的人——正巧就是刚才那个男生。

他走过去，坐到椅子上才冲那人笑着说了句：“凑个位置，谢谢。”

那人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没说话。

路泽川再次露出一个笑容，对着对面的人点了点头之后，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搭在桌子上，双眼看向墙壁，同样没再说话。

小店处在高楼大厦的旁边，一个比较阴凉的位置，所以即使是在如此炎热的夏天，也只是开了所有的风扇，并没有开空调。

风扇转动的声音嗡嗡嗡地响着，与人们交谈的声音混在一起，有些闹，和中考最后一天的很像，但是路泽川却没有了那天烦躁的心情。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大声谈笑着的人们，偶尔会瞥一眼对面双手交叉神色莫名的人。

和其他桌比起来，他们这桌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来来来，牛肉面，鸡蛋面。”桌上忽然出现两碗面，浅到几乎看不见的白色雾气向上缭绕，翠绿的小葱点缀着细白的面条，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路泽川鼻子动了动，面条的香气缓缓刺激着他的嗅觉神经——再多闻一会儿，他的肚子很可能会创办一场音乐会。

只是——

路泽川低头看了眼面前碗里的牛肉，挑了挑眉毛，将这个碗递到面前的人的面前：“喏，这是你的。”

那人摘下眼镜，抬眼看他，然后礼貌地点点头：“谢谢。”那碗鸡蛋面也递到了路泽川面前。

路泽川却没有立刻开吃，他双手托着下巴，眯着眼专注地看着面前男生的脸。

很眼熟。

非常的眼熟。

男生蓝色的双眼半垂，——那种蓝浓得有点像黑色，睫毛的阴影投射到眼底，打下一片细密的影子，眼底泛着清浅的光芒，被睫毛的阴影分开来，点漆般，细碎地点缀其间，有点像星光。

还有那个笑。

“怎么了？”男生似乎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究竟是谁呢……

“……”路泽川盯着他没有立刻回话，依旧苦思冥想。

突然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脑袋微微向上扬了扬，黑色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他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眼睛弯成一条线，黑眸反着光，看起来亮晶晶的——

“是你啊，一网成缘那个！”

第六章

面前的人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些无奈，眉毛略微皱了下，然后路泽川听到他说道：“好像你每次见到我都是这句话，是我在一网成缘给你的印象太深？”

路泽川愣了愣，接着笑起来：“不是啊。”

“那？”男生看着他。

“只是因为那是第一次见到你而已。”路泽川眨巴了两下眼，随口吐出一个理由。

但其实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理由是什么。

忽然地，他将脑袋向后扬了扬，眼角的余光瞥过雪白的天花板，双手撑着桌子的边缘，小幅度的摇晃起了椅子。

哇哦，这次没有否认去过一网成缘的事啊。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男生依旧微笑着，表情没有一丝波澜，那双在路泽川看来白得过分的手十指交叉，蓝色的双眼没有了眼镜的遮蔽，于是更加清晰，路泽川能够很清楚地看清楚那眼底没有遮掩的神色。

平淡的很。

他眯了眯眼，弯起唇角轻快地笑出来，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将这个事实说出来。

反正他也不信这是个口误。

“那你记得我的名字？”男生挑了挑眉，问了句。

“傅之风。”路泽川将椅子弄回来，坐正了。这个时候他的记忆力难得发挥了作用，他很快报出了男生的名字，然后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表情看起来有些嘚瑟，但并不讨人厌，有点像一个向大人讨表扬的孩子，“都说了我记得你的。”

“嗯，真的。”

“……”

“好了，该吃面了。”看到路泽川几近无语的神色，傅之风笑了笑，“不然面要烂掉了。”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

路泽川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低下头，乖乖地吃起了面条。

面条很好吃，加上他实在饿狠了，所以吃相算不上多么好看，仅仅是过得去的那一栏而已，不过倒是没有发出大多数人吃面条时都会发出的吸溜吸溜的声音。

金黄的荷包蛋被他戳开，里面的蛋黄慢慢溢出来。他夹起鸡蛋就往嘴里送，鸡蛋的鲜味混着麻油的香味在嘴巴里蔓延开来，刺激着他的味觉神经。

超好吃！

路泽川享受地眯起眼，黑色的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大碗的面条量其实挺大，但是架不住饿死鬼状态的路泽川风一般的消灭速度。很快的，路泽川就成功将一碗鸡蛋面消灭完毕。

他抬起头左右看了看，然后拿起一边的手纸擦掉嘴上的汤渍，再满足地咂了下舌。

傅之风还在吃面，路泽川百无聊赖，于是便双手交叉托着下巴，脑袋左摇右晃地看着傅之风吃面。

与饿死鬼状态下的路泽川不同，傅之风的吃相很优雅，动作并不慢，但是并没有过于响亮的声音，嘴边也很少溅到汤渍——如果不是周围别人吃面条和说话的声音异常响亮，路泽川几乎要以为这家伙其实是在西餐厅吃东西了。

下意识的，路泽川皱了皱眉，但是动作并不明显。

他略微偏过头，脸偏向墙壁的方向，但是视线却始终黏在傅之风身上，眼底似乎划过些什么，不过很快就被隐去了。黑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一下，几缕黑发落到脸颊上，痒痒的感觉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他伸手将黑发捋回耳边，露出光洁的耳垂，另一只手撑着脑袋，他似乎没有转过头的欲望。

“你在看什么？”

傅之风的声音忽然闯入他的脑海，杂乱的思绪一下子被阻断开来。脑海的影像呼啦一下，变戏法似的全部消失，然后变成一片令人茫然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