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完一圈，路泽川咂了下舌，一边将双手放到脑后，使自己整个人以一种懒散到了极致的姿态陷入沙发里，一边用一种懒洋洋的语调问道：“我说你家到底给这家KTV投资了多少？这哪像是KTV？总不可能我以前去的都是狗窝型号的KTV吧？”

“那真是个奢华版的狗窝，装哥斯拉版的巨型犬挺合适。”傅之风调笑回去，也没去看路泽川的神色——他大概能猜到身旁人的表情——微微笑了笑后，给出一个并不明确的答案，“其实也没多少。”

“……”

“没必要用这种表情看我，看不出一朵花来的。”傅之风继续微笑。

“……”路泽川转过脑袋，神神叨叨地摇晃了一下脑袋后，他用反着白光的叉子插了一块梨子送到嘴里，梨子香甜的汁水漫入口腔里，清香的味道让路泽川享受地眯了眯眼，觉得这个梨子口感非一般的好。

快速消灭了一块梨子，他又插了另一块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盯着玻璃桌反射的黄色光芒含糊不清地道：“可这房间看着我拳头作痒啊——真没多少？”

一边的傅之风只笑着摇了一下头：“真没多少。”

路泽川又吃了一块其他的水果，眼睛瞅了傅之风一眼，没说话了，专心致志地吃起了东西，还拿了一份造型精致的小蛋糕品尝了起来，背景音乐是傅紫嫣和欧澈的狼嚎声。

他一边往嘴里送软香的蛋糕，一边晃荡着腿抬眼瞧着傅紫嫣和欧澈，姿态悠闲，但是表情微妙得很。

说实在的，这两个相貌姣好的逗比到底是两个逗比，深切地将逗比这一属性发扬光大，用惨无人道跑调跑到新创作出一个首歌的歌喉摧残着在场的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声音高亢嘹亮，缭绕不觉。并且狰狞的表情成功毁掉了那两张脸。

在这个时候吃东西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容易反胃，真的。

路泽川吃了几口蛋糕就没吃了，他抬手姿态随便地将蛋糕放到桌子上，瓷盘和玻璃相碰发出微弱的声音。

傅之风看了他一眼。

他没注意到，只是整个人往后一倒，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双手环胸，修长的双腿交叠，眼睛半眯着看着拿着麦克风鬼哭的两个人，看了一会儿后，他抬起手臂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声音淡淡地道：“这两个家伙唱歌一直是这样的吗？——我完全听不出这声音和他们说话声音的相似度。”

但是很显然他问错人了。

因为傅之风显然是习惯了这两个麦霸的疯狂的。

俊秀的少年始终保持着最初的神态，听到了路泽川的话后，少年淡定地看了他一眼后，甚至照常温润如玉一般地笑道：“如果他们好好唱的话，还是可以听的。”

还是？

可以？

路泽川挑了挑眉毛，转过头睨了一眼完全没有毒舌高端黑自觉的傅之风，干脆将身体也转了过来，斜靠着沙发，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搭在腿上，盯着傅之风道：“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有点人渣？很认真的那种。”

“什么很认真？”

“就是那种很认真很严肃不是开玩笑地跟你说你是个人渣之类的话这样的。”

傅之风眨了下眼，然后笑出声来，他用一种温和的语调愉快地道：“有，不止一次。”

“这样说的人你都很熟吗？”

“我怎么感觉你在做问卷调查？”傅之风眯了眯眼，开玩笑般地道了句，“算得上熟吧，都是朋友。”

路泽川歪了歪脑袋，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食指贴着唇瓣轻声道：“那我可以肯定你就是个人渣了。”

随即他不等傅之风接话，就忽的将脸庞凑近傅之风的脸，双手撑着沙发，双腿跪坐在沙发上，尖瘦的下巴位于傅之风唇瓣的高度，他略微垂眼，笑眯眯地看着傅之风。

“喂，傅之风。”

身旁的人表情依旧：“什么？”

呼吸时的热气喷洒在两个人脸颊上，路泽川挑起唇角，脸上浮现出一层笑意。他再次靠近穿着黑衬衫的人一点，漂亮的双眼微眯，黑眸里闪着漂亮的光，他开口，饱满的唇瓣吐出湿热的空气，卷翘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翼般轻轻颤抖：“那，有没有人说过你看起来是个禁欲系。”

或许是因为靠的太近的原因，这一刻路泽川看不清傅之风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双深蓝色的如同海面一般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光，像是暴风雨前的一道象征性闪电般快速闪过，几乎让人无法捕捉到。

傅之风没有侧过身体，只是抬眼神色平静地看向路泽川，语调依旧温和得不像话：“你这么想？”

“对！”路泽川一点头，脑袋向上一扬，轻快地笑出来，“禁欲系人渣傅之风你好。”他说着，向后退了一点，坐直身体伸出手来，“我是路泽川。”

傅之风的身体没有再保持最初优雅的挺拔姿态，他往后微微倒了一下，将身体陷入柔软舒适的沙发中，双手环着胸，蓝色的双眼看着笑容阳光的路泽川，似乎是在思考。

路泽川嘴角的弧度大了几分，他的身体稍稍向前倾侧，正准备将手再靠近一点的时候——

“喂路泽川大帅哥！！别在那里卖腐啦！！这里没人会尖叫的！！！过来唱首歌快来！！！”被话筒放大的傅紫嫣的声音忽然传过来，带起一阵尖锐的电子声，响亮得有些刺耳。

“……好吧我想没有机会握到你的手了。”黑发少年挑了挑眉毛一副遗憾的样子，收回了手，“尊贵的学霸土豪。”他说完，不去看傅之风的反应，回过头看向傅紫嫣，“好嘞，你们两先给我停下来。”他冲欧澈和傅紫嫣两人扬了扬下巴，然后起身离开沙发。

傅之风的那双眼始终平静的如同海面，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路泽川的背影，黑发少年修长的背影表现得无比潇洒，视线在少年的腰肢部位停留了一会儿，他弯起唇角低声道了句：“会有机会的，黑发的那位先生。”

正向着红木制的圆桌走去的路泽川并没有听到这些，他只是哼着曲调，惯性地痞笑着。

“帅哥，唱什么？”欧澈在一旁帮路泽川点歌。

路泽川扫视了一圈包间，视线在表情平静的傅之风身上停留了一瞬，他笑得更加灿烂了：“lollipop luxury。”

“这首？”欧澈愣了愣，随即挑了挑眉毛，冲路泽川挤眉弄眼一番，点了歌。

路泽川笑了笑转过头，随便找了个靠背椅子坐着，坐在放着甜点的圆桌中间，双腿交叠，身体靠着椅子往后仰，露出弧度优美的脖颈，跟着伴奏一下一下地晃动着椅子。

“I’m on the top

There’s no luck

Never turned around to stop

Make my move

Make you move……”他半垂着眼，轻轻挑起唇角笑容轻佻地唱着露骨的歌词，声调暧昧，却只盯着地面浅色的地毯，不看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

很显然，并不所有在场的人都听过这首歌，但是没听过的人是个学霸，能很轻易听懂这首歌的意思。不是学霸的看过翻译，于是傅紫嫣和欧澈都是暧昧地哄笑、嬉闹。学霸先生只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没有说什么。

“喂喂哥！你听到这首歌的心情是？”一旁的傅紫嫣嬉笑着问傅之风。

傅之风双手交叉：“声音挺好。”

傅紫嫣探过身体，准备不依不饶一番，但是傅之风却似笑非笑地撇了她一眼。

“……切，避而不谈啊。”傅紫嫣身子一缩，然后没有再问什么，只小声地切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和欧澈胡闹。她倒是想继续追问，但是自家哥哥的个性……呵呵，还是算了，不问也憋不死她。这么想着，傅紫嫣回忆起傅之风刚才的表情，脸上难免愤愤，不小心一拳砸上了欧澈的胸口，引来欧澈的一声呼痛。

傅之风睨了转过身的傅紫嫣一眼，弯起唇角微微露出一个笑后，继续靠在沙发上听路泽川唱歌。

他回答傅紫嫣的话，虽然避开了问题，但是确实是实话——路泽川声音挺好，挺勾人，像猫的爪子挠着人心，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这个时候，路泽川正好唱到喘息的地方，他低着嗓子的声音被压的挺有诱惑的味道，挠得人心痒痒的。一边唱，他一边抬眼看向傅之风，看到傅之风半眯着眼，双腿交叠，将脑袋靠在沙发上的慵懒样子。

或许是因为暗色的灯光的缘故，路泽川觉得这个时候傅之风的表情莫名的性感，那双在灯光下带着些莹莹绿色的蓝眸像是某种猫科动物的眼睛一般，简直让人有一种上去跪舔的冲动。

伴奏音乐仍然在继续，但是路泽川却忽然停止了歌唱，以为发生了什么的欧澈和傅紫嫣也停止了聊天，满脸茫然地转过头来。

黑发少年站起身略微弯下腰，盯着傅之风笑眯眯地道：“喂帅哥！你号码多少？”

第十章

等路泽川走后，欧澈就连忙不怕死地屁颠屁颠坐到傅之风身边，眨巴着狗眼问八卦。

“你就这么真把电话号码和Q号给他啦？”

傅之风嗓音特冷淡：“废话。”

“这么坦率热情？……好吧这么坦率直接？”

被提问的人特平淡地扯了下嘴角，修长白皙的手指嗒嗒敲了下跟前的玻璃桌面，然后移回视线，这才大爷似地回答道：“又不是什么秘密档案，藏着捂着那不成傻逼了？”

藏着捂着这家KTV的欧澈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大爷你真犀利！

“何况，”大爷继续温文尔雅地微笑着补充道，“你刚才不也送上号码了？”

咻的一声，欧澈的膝盖又中了一箭：“……”

他决定努力一把伸出那双沾满血液的手爬出城墙，爬出这个牢笼，于是他说道：“傅之风。”

大爷傅之风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欧澈木然：“你真的是个人渣。”

“哧！”少年偏过脑袋，轻轻嗤笑一声，蓝色的双眼透过黑发之间的缝隙瞥向一边的满脸木然的欧澈，然后欧澈的傻逼脸无比清晰地映在他眼中。

他忽的想起了路泽川说的话——那么我可以肯定你是个人渣了——眯了眯眼，他翘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说出的话却带着一股嘲讽智商的意味，“你才发现？”

将要爬出城墙的那双手一个没抓稳，手的主人跌入万丈悬崖，张开嘴满脸惊恐地望着上方，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叫。

欧澈陷入沉默。

不老子特么早就发现了你这个精神病！

这种事情还用发现么！

他在心底狠狠地吸了一下鼻涕，面上却还是木然的表情——尽管不论是心底的表情还是面上的表情，这两种表情其实都挺傻逼的。

第十一章

事实上，蒋航的听力还是非常不错的。败家子路大爷这次大概是顾及着新买的手机到手上还没满十二个小时，没有彻底握热，所以并没有把手机丢到墙壁上，而是温柔地将它丢到了柔软的床垫上——力道之大，以至于手机在床上跳了一圈又一圈才停下来。

不过就算力道再大，柔软的床垫也还是能够很好地护住了手机的安危。

“妈的一天到晚都是……”路泽川面瘫着一张脸，满脸冰霜地低声咕哝了什么。

“叮咚”门铃又一次响了。

“啊啊啊来了来了！”他像是某种动物一样地重重地喷了喷鼻息，然后一边烦躁地揉着头发，一边龇牙咧嘴地加快速度走向公寓的大门，伸出手握住门把非常用力地刷的一下打开门。

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他用了一秒的时间收起了冷漠的的表情。

门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休闲服的男孩，正低着脑袋盯着地毯，从路泽川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男孩垂下来的睫毛和秀气的鼻梁。他一手拿着把雨伞，一手拿着一碗面和一瓶可乐，身上溅了些许雨水，整个人有些狼狈，但是包着面条的塑料袋还是干净的，一点雨水都没沾到。

“大碗鸡蛋面，十块。”看到路泽川开了门，他提了提那只拿着面和可乐的手，冲路泽川咧嘴腼腆地一笑，白皙的脸上漾起浅浅的红晕，“还有你的可乐，四块。总共十四，喏。”他将面条和可乐递到路泽川手里，黑眸里闪着几缕亮光，似乎是期待的表情。

“怎么今天早来了？现在才五点。”路泽川伸手接过，从口袋里翻出十五块塞到少年手里，仿佛刚才对着蒋航的冰冷情绪都是错觉似的，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甚至颇为体贴的问了句，“冷吗？”

男孩摇摇脑袋：“不冷，早来是因为今天以后我就不打工了，奶奶说要好好读书。”他依旧很腼腆地笑着，然后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钱，疑惑地看向面前的人，“你多给了一块。”

“是跑路费，很正常的。”路泽川糊弄地道了句，然后歪着脑袋一笑，“进来坐会儿，快点。”

“不，会弄脏地板的。”少年摇摇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进去。”

“不会的，快进来。”

“不要！弄脏了就不好看了。”男孩固执地摇头，低着脑袋绞着细白的手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身就准备走开，却被路泽川一把拉住。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微弱的、泛着些许冷意的声音道：“我该回去了。”

努力忍住心中那股名为抽死这熊孩子的怒火，路泽川无奈地塌下肩膀，尽量软下声音：“呃……进来好吗？”

“……”

路泽川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男孩，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蒋航对着自己的感觉了——就是怎么说都不听的冥顽不灵，偏偏还不能骂他打他，否则这个好不容易哄的靠近一点地家伙就会跑掉的感觉——挥挥手去除掉脑袋里的想法，他无奈地摇摇头，捏着少年衣袖的手微微用力，他将少年强行拉倒自己的公寓里。

“我都说了我他——不想进来！”男孩猛地抬头看向他，黑亮的眸子睁得特别大，衬着那张脸越发的小巧。

“你不进来我就不吃这碗面！”路泽川在听到那个他字的一瞬间皱了皱眉，然后他下意识地将这个他字归为错觉，接着提高音量，用一句异常幼稚的话阻止了男孩想要出去的动作。

忍不住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他往前一步轻轻地关上门，然后拉着少年往里走：“陪我聊会天，我心情不太好，成不？”

男孩没说话，只是猛地停下步伐。

卧槽不是还要走吧哄个孩子怎么就这么难啊！！！

路泽川忍住了自己咆哮的冲动，立马转过头看向身后的男孩，却发现那孩子只不过是房门旁边的地摊上蹭了蹭自己的鞋。

注意到他的视线，软萌软萌的男孩抬头看向路泽川：“怎么了？”

“……”

没怎么，只是觉得你是我大爷亲生的大爷。

路泽川木着一张脸没说话。

呵呵，路泽川你知不知道，蒋航面对你的时候曾经无数次有过这种想法。

“到沙发上坐吧，陪我聊聊，我现在无聊死了。”他这么说了句，然后拉着男孩坐到沙发上，解开塑料袋，吃起了面。男孩坐到他旁边，端端正正的以一种标准好学生姿势坐在沙发上，一瞬不瞬地路泽川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