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黎耀告诉自己,也许靳桐真的到最后也不会爱上自己,但是,至少不会害自己。
黎耀问道:“靳桐,你和阿靖都说了些什么?”
提到阿靖,靳桐暂时把自己心里面的困惑放在了一边,他觉得有些话必须要告诉黎耀,尽管他答应黎靖,一部分话不会告诉黎耀,但是,掂量了一下,靳桐还是决定换一种方式委婉一点的让黎耀明白,他那个别扭的弟弟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丧尽天良。
所以靳桐没有回答黎耀的话,反倒是又给他抛出了个问题:“黎耀,你觉得黎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听别人说,黎靖是个养不亲的坏小子,你对他再好,他也总是不领情。”
黎耀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皱着眉头说:“这是谁在瞎说?靳桐,你别听他们的,黎靖跟我不亲,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跟你同父不同母?”
“都谁跟你说的?多嘴!”
“黎靖自己说的。”靳桐觉得如果自己再不把该说的话说出口,说不定下一秒钟黎耀的小宇宙就燃烧了、甚至爆发了,他可不想当那个后果下的炮灰,靳桐说,“我去‘迷上’的时候,黎靖自己说的。”
“他跟你这么说的?”
“是呀!”耸了耸肩,靳桐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还跟我说,他警告过你让你离我远一点,只可惜你不怎么听他的警告,这一点上,你们两兄弟都一样的牛脾气,不撞南墙死不回头,别人的话都是耳旁风,我说,这么看起来,你们确实是亲兄弟,应该不需要去验血也能知道。”
黎耀被靳桐的话逗得一乐,说:“要验血早就去验了,老头子自己心里面有数,再说,你是没看见阿靖小时候,他小时候可不这样,他小时候是个挺招人喜欢的小孩子,每天就跟在我后面,‘哥哥、哥哥’的叫我,不过,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他现在大概也不把我当哥哥看了。”
黎耀正陷在感伤的回忆里面,靳桐的思维却是跳跃性的,靳桐问道:“你觉得他如果那么不待见你,为什么警告你离我远一点?黎耀,这一点阿靖比你聪明,他就知道我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一听这话,黎耀心里面一震,对上靳桐的延伸,那眼神里面澄澈、干净,一点波澜也没有,但是,黎耀的心里面却翻起了大浪,他揣测着刚刚靳桐的那句话,想着那句话里面的“危险”是什么意思,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靳桐的话。
靳桐有些不耐烦,在他眼中,黎耀应该是一个果断、明智的人,所以,当黎耀用这样有些茫然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总是会有些懊恼,也许,黎靖说得对,和自己呆在一起久了,黎耀总有一天会毁在他手上,因为他会慢慢变得麻木,失去在道上混的紧迫感与危机感,想到这些的时候,靳桐更加坚定,不论怎么样一定要让华帮解散,一定要把黎耀完全的洗干净。
靳桐说:“黎耀,你就没有想过,黎靖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已经慢慢长大了,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跟在你身后,什么事情都靠你的小孩子了吗?他甚至不需要你过多的保护,反过来,他可能还可以保护你?”
“靳桐,你在说什么?”
“黎耀,我不相信一点点都没有察觉。‘迷上’之所以能够在北区占下一块地盘,你真的以为就是因为那是你的地盘吗?你以为那里没有人砸场子、没有人捣乱,完全是因为你?黎耀,你以为那一声‘靖爷’就只是黎靖跟你赌气,闹着玩的吗?”
“怎么会……”
靳桐说:“黎耀,每个人都会成长,有些是自愿的,有些事被迫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经历的事情多了,总会有些变得不一样了。”
黎耀还有些不能接受,只是喃喃自语:“小时候阿靖是一个连打架都不会的人……”
黎耀的话说出去还不到十天,换回来的是另一个消息,城南有个赌马场被人砸了,而真正稀奇的是,黎靖在那里被人砍了一刀。
在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之前,黎耀还可以安慰自己,甚至欺骗自己,但是,当姜敏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的时候,黎耀知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靳桐说得对,有些事情经历多了,总会有些改变的。事实上,他未必就不知道黎靖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让姜敏去留意黎靖了。
姜敏在黎耀的书桌前面,站直了身子,说:“黎少,我派去的人回来说,那个场子是半年前新开的,之前是个废弃了的驾校,后来被人给盘下来了,开了家赌马场,规模还挺大,管的也很严,据说,没有金卡的人是进不去的。”
“查清楚是谁盘下了那个场子吗?”
“是,是,”姜敏回答得有些犹豫,就冲着他的表情,黎耀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是阿靖?”黎耀微微抬起头。
“是靖爷。”姜敏回答道,“靖爷盘下那个场子之后,就改成了赌马场,会员制,因为是新开的赌马场,而且规模、设施之类的也很完善,再加上消息还没有扩散开来,很少有条子去查那里,所以,很快就聚集了许多有钱人在那里赌马、甚至赌命。我私下听说,前几个月就有人喝多了,就拿命换筹码来赌刺激,赢了的人不肯善罢甘休,输了的人借着酒意发酒疯,最后听说被赌马场的人赶出去了,两个重伤。”
黎耀皱了皱眉头,说:“这事,黎靖知道吗?”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姜敏说,“那个赌马场虽然是靖爷盘过来的,但是,他很少过去,大多数时候都在‘迷上’照着。黎少,你也晓得,在场子里面出了事,上面的人是不会放过下面管事的人的,所以,一般来说,下面的就会拼命的收拾,各处打点,重伤已经是大事了,照着靖爷的脾气,如果晓得了,恐怕也不会放过场子里面管事的人。”
“那今天这事又是怎么回事?阿靖难得过去一趟,就这么巧?”
姜敏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黎耀的颜色。
黎耀说:“你只管说。不管你是有什么猜测,还是真的有什么证据。姜敏,你跟着我,也算是在黑道上混了这么久,道上的规矩你也是明白的,虽然我并不想拿谁开刀,但是,有时候欺人太甚的时候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至少在华帮还没有解散之前,我还是华帮的第一把交椅,整个北区的太子爷。”
黎耀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闪现出来的精光透露出一种姜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的凶狠与戾气。黎耀是一个偏文质气质的人,他的身上很少会传达出让人胆战心惊的气场,姜敏记得上一次黎耀像这样说狠话的时候,是因为帮里面有不安守本分的人在吹寒风,借着黎耀不允许华帮的人在外面打群架、占地盘的规矩当借口,煽动一些占着大场子的人造反,黎耀什么话都没说,就让人砍下了那个人的右臂,血流的地上都红了,周围安静的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喘气,只听得见那一个人的叫唤声。黎耀就是借着那次的事情才让大家福气了,而他的胃病也是在那时候留下的病根。这些天黎耀和靳桐在一起的时候完美的扮演者优质情人的角色,姜敏都快忘记了黎耀的狠气。
姜敏说:“黎少,我觉得这件事里面有蹊跷,靖爷几乎不去那个赌马场,就连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那个场子是靖爷的地盘,更不要说外人了,知道这件事情的肯定没几个。所以,我敢肯定,一定有内鬼。”
黎耀皱了皱眉头,沉吟一会儿,说:“姜敏,把这个人给我抓出来,带到我面前来,我亲自问他。”
“是,黎少。”
交代完事情,黎耀挥了挥手就让姜敏下去了,临走前,姜敏问道:“黎少,我是说万一,如果这件事情跟靳桐的出现有关系,如果有一天你必须有个选择,你是选择华帮,还是选择靳桐。”
这话就像是一颗扔进了石潭里面的小石子,很快就沉到了最下面,一眼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大变化,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在石子掉进去的地方会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水纹。
黎耀没说话,也没个回应,只是挥手让他下去。姜敏提到的这个问题,黎耀在心里面已经不知道想了多少遍了,有时候在梦里面他甚至会梦到小时候黎靖的声音在他耳边哭着喊哥哥,而面前是靳桐拿着手枪指着自己,从手枪的金属外壳上传来的冰凉的触感,常常让黎耀从梦里面被惊醒。他也问过自己,如果有一天,两者只能选其一的时候,他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没有了靳桐,他等于在一起失去了阳光,而让华帮成为一片修罗之地,就等于给他的心口插上另一把刀子。
有时候没得选择,反而是幸福的,因为你只有一条路、一个方向,不需要犹豫,只要勇往直前就好;但是一旦你有了多于一个的选择,你就会发现,两难的境地才是真正的沼泽。
第26章
虽然从姜敏嘴里早已经听说了黎靖受伤的事情,但是,等到黎耀赶去‘迷上’酒吧,真正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大吃一惊。
被服务生带到黎靖的房间,推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黎靖整个人歪坐在躺椅上,身边穿着白衣制服的医生和护士正在帮他消炎打针,免得伤口发炎,而真正让黎耀感到惊讶的是黎靖的态度,他一脸的悠闲淡定,就好像受伤都是别人的事情一样,手里面端着一杯红酒,慢慢的晃着杯子,看着液体一点一点的被荡到杯壁上,然后再一点一点的顺着杯壁滑下来,黎靖认真的盯着杯子,一边嘴角微微上扬,浮现着一丝丝别有深意的笑容,看见黎耀来了,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只不过轻蔑的笑了笑,反倒是看见靳桐的时候挥了挥手,指着靳桐,轻笑的说:“靳桐,我记得我让你在‘迷上’的第一天就跟你说过,‘迷上’的第一条规矩就是,没有人可以不遵守对我的承诺。你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
靳桐知道他的意思,不过也不是很放在心上,耸了耸肩,随意的找了个沙发坐下,说:“靖爷,我被你卖给了黎少,连合约书我都已经跟黎少签好了,所以,现在说起我的老板,肯定就是黎少了,当然我也只会听黎少的了。”
“卖?我怎么舍得?”黎靖说,“黎少那天只差没有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了,不然,以靳美人在我店里面的声誉,我怎么舍得?”
黎耀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头眉,打断他们的话,插嘴道:“阿靖,我来是问你,受伤是怎么一回事?”
黎靖故意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说:“我以为你已经调查的够清楚了!黎少,这都几天前的事情了,你的手下整天明里暗里的查我,不会这么没有办事效率,还没有把事情查清楚吧?啧啧,堂堂北区太子爷,手下这么不会办事,传出去会遭人笑话的。”
黎耀明白,黎靖是对自己派人在他身边的事情感到不满意,但是,没办法,如果不这样做,他没有办法安心,在让黎靖更加厌恶他和随时能够掌握黎靖的动向两者之间选择,他一定选择前者,毫不犹豫。黎耀说:“阿靖,我承认我确实在你身边留了人,但是,阿靖,那只不过是想要确保你的安全。阿靖,你实话跟我说,你什么时候进的道上?除了那个赌马场,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还有哪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黎耀,靳桐没告诉你有很多事情都是你不知道的吗?”一边说,黎靖一边用眼睛瞟了一眼靳桐。
但是靳桐没什么反应,就像是没有察觉一样,专心致志的玩着手机,跟手机较劲,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怪叫。黎耀在旁边也只是看他几眼,不怎么管他。黎耀知道他肯定又是在玩游戏,那个飞车的游戏,靳桐最近百玩不厌,玩到兴起的时候还会咋呼几声,就像电视上面报道的那些有网瘾,沉迷游戏的孩子一样,最开始黎耀看的不耐烦的时候还会吼他几句,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有时候靳桐通关顺利的话,也会像是大赦天下一样的给黎耀甩过来几个笑容,就像是打赏一样。仿佛建立起了条件反射,黎耀倒像是习惯了靳桐的傲气,就跟炸了毛的野猫一样,黎耀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只野猫养家点,跟自己亲一点。
所以,对于黎耀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靳桐,而是黎靖,他现在迫切需要知道黎靖究竟隐瞒了多少,有多少是踩着红线的生意。黎耀开始反思,是不是这么多年来对于黎靖更多的他选择了纵容,选择了顺其自然,以至于黎靖走上了一条完全相反的路,那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这一次,他选择硬气一点。
黎耀严肃,甚至可以称得上严厉的问道:“黎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惹上的是些什么事?今天是你命大,就只是被看了一刀,等明天说不定就有人敢在你背后开枪,你小子不知道哪一天命就玩完了。”
“呵呵”笑了两声,黎靖说:“黎少,你是不是忘记了姓黎的都是靠什么起家的?本来就是这么混上道的,怎么,黎少觉得我不姓黎?”
“阿靖,”黎耀苦口婆心的劝道,“这条路不能继续往下走了,你给我收手,干净点做生意。无病无灾的,不必你这样流血受伤,哪天死了来得强吗?”
一听黎耀这话,黎靖嘴角向一边咧的更开了,笑的更欢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晃了两下红酒杯,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黎少,我看你是太平日子过久了,老头子给你的血性都被耗完了。你以为这‘迷上’真的就是太平天下?关起门来就能过我的太平日子?黎少,你还真是个太子爷啊!”
看了看自己腹部那个一寸多长的伤口,用手轻轻的覆盖在上面,摸了摸,黎靖说:“这个伤口不过就寸把长,上个月几个地痞说是听上面的命令来我这里收保护费,砸了我酒吧的吧台、桌椅不说,还打了我酒吧的服务生,我背上那条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比这个长。还有一次,有人在我这里喝了酒想赊账,最后也是动手打了我的人。黎少,你知道那些人后来都什么下场吗?”
黎耀机械的摇摇头,对于黎靖刚刚那些话,黎耀无话可说。
黎靖一口喝完最后一点红酒,说:“那些地痞,我让人跟着他们,随便找了个巷子,打到连话都说不完整的时候才放过他们。至于那几个想赊账的,不是喜欢喝酒吗?那就让他们喝个够好了,至于喝完了之后会出什么样的意外事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不过听说是出了车祸。黎少,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盯上的‘迷上’吗?因为他们都是华帮的人。”
“你说什么?”
“没听懂?还是不敢相信?”黎靖像是嘲笑一般,说,“黎耀,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把所有人想得太美好,包括你身边的人。而我最大的有点就是对所有人都能够冷静的观察,这样才能够分清楚谁能为我所用,谁是连一句话都最好不要相信!”
正说着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来敲门,黎靖说了声“进来”,就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靳桐抬起头,瞟了一眼,然后就低下头,继续纠结他的飞车游戏。而在心里面,靳桐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心情变化,因为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就是杨泽。
杨泽一直走到黎靖的面前,说:“靖爷,赌马场的事情查清楚了,您是现在听,还是再等等?”
看了一眼黎耀,黎靖不在乎的说:“就现在,你查到什么就说什么。”
“是。”杨泽的声音很稳重,跟之前有一种完全不一样感觉,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在靳桐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四目相接的时候杨泽当然也认出来了靳桐。只不过就看了一眼,靳桐就低下头,若无其事的继续就跟手机作战了。杨泽看到靳桐整个人歪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牙齿咬着嘴唇,嘴巴里面还偶尔传出几声怪叫,而一旁的黎耀只在他玩的间隙中把茶水递给他,杨泽看着靳桐一副习惯成自然的样子,心里面总有一点不自然的担心。定了定神,把已经飘得很远的思绪重新抓回来,杨泽说,“我问过赌马场的杨经理了,他说是有人在赌马场里面故意找事,说我们在上场的马里面做手脚,内定输赢,然后通过筹码比例大小,赚差价,杨经理他们说了几句,因为谈不拢所以动起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