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城知道这几天沐雨的不安稳，也能听到半夜里洗手间传来的洗手的声音，他想，他该做些什么了。刚好，碰上沐雨的生日，一举两得不是吗？

转眼已经是同学会后的第四天了，这天沐雨进了家门就直冲到洗手间用力地洗手，一双手因为频繁地清洗这几日总是凉冰冰的。突然发现卫生间的门上贴着一张便利贴，那是季锦城的笔迹。

“亲爱的沐雨：如果你看见了这张便利贴，就去我们的卧室，打开榻榻米边上的柜子，那里有特殊的礼物哦！”沐雨转头想要寻找季锦城想要发现他的踪迹却没发现。快步走向那个柜子，打开却是一大束白色的玫瑰，打开的一瞬间，花香扑面而来，连带着柜子里都香气弥漫。沐雨看着面前这一大束的花朵，原来电视里那些少女受到男友的花会哭出来是真的，那束花直直触碰到了沐雨的心里。沐雨颤抖着拿出那束花，上面有张卡片，打开，“现在拿到花了吧，不要太感动哦，到书房来，我在等你！”

沐雨将那束花放在床头柜上，拿着卡片踉踉跄跄地走向书房，从来没进去过的书房。沐雨带着一股虔诚的心情推开了书房的门，偌大的书房里，季锦城立在那里，看着他，微笑着。一身正规的西装让此刻还穿着已经有些旧的衬衫的沐雨有些尴尬，这是怎样？

沐雨站在门口，“锦城……”只这一声就让那压抑了很久的眼泪蓦地流了下来，却还是强忍着，连牙齿都酸了起来。

季锦城打开音响，书房里响起轻柔的音乐，他缓缓走到沐雨的跟前，伸出手去，“安沐雨先生，请问我有这个荣幸能请你跳支舞吗？”微微弯着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沐雨的脸，没有放过这人的任何一个表情。

他有多怕他不喜欢啊。

沐雨看了一眼季锦城，鼻音浓重地说：“荣幸之至！”

两个人在这个书房里，和着轻柔的音乐，迈着轻快的脚步，在这一片属于他们的田地里跳着舞。也许他们不能像普通的男女那样在人前跳着这属于情人之间的舞蹈，可是现在他们就这样执子之后在这里。眼睛里的都是彼此，再无外人。沐雨眼里满满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想，或许那天没听到的那个名字也没什么，就让过去的都过去吧，此刻那温暖的手里的是自己的手，不是吗？这个曾经自己并不允许进来的书房也近来了不是吗？或者说，季锦城已经完全接纳了自己。而那束白玫瑰难道不是这个不习惯将爱宣之于口的男人的另类表白吗？沐雨闭上了眼随着季锦城晃晃悠悠地在书房里，几天来的紧绷的心脏一时间全松了下来，他只觉得疲累。

惦记着谁，惦记着谁？

昏昏沉沉地，沐雨觉得无名指上一凉，霎时间，沐雨直觉心头狂跳。那是——戒指？

季锦城将那枚戒指套在沐雨的指上，用手轻轻捻着那根指头，那戒指上流转着这两人的体温，像是一块烙铁烙在了沐雨的心上。所有的疲倦和猜测全都被震出体外，这小小的指环像是一个最强大的保护圈圈住了沐雨，让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只有微笑的权利。

“喜欢吗？”音乐还在继续，舞步却早已停下。季锦城拉着沐雨的左手，摩挲着那枚戒指，捻着他的指头，笑着问。

“锦城，你……”沐雨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低落，越积越多，这枚小小的、却意义重大的戒指直直打中了他心里最深的那一块。就像一根最深沉的红线，将他和季锦城，眼前这个他深爱的男人紧紧联系在一起。“锦城，你这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吗？”

“当然是，沐雨，送你戒指就是求婚的意思，难道你不答应？”

“答应，答应，怎么会不答应？怎么会不答应呢？”沐雨猛地扑进季锦城的怀里，这一刻她哪里还管的上那些在走廊听过的那些话呢？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向他求婚了，因为爱他向他求婚了！其它，他不在乎了！

季锦城轻轻拍着怀里的沐雨，肩膀上因为那人的眼泪而被濡湿，他笑了。

镜子里面的那个季锦城也笑了。

第12章

自从季锦城向自己求婚后，沐雨干什么都是喜滋滋的，每一秒都像是沉浸在无尽的喜悦里。办公室的老师都知道安老师有了个论及婚嫁的女朋友，学生们都知道就快有安师娘了，因为那个刚来的平时很少言的安老师最近总是眉开眼笑，总是时不时地摩挲着指上那枚新多出的戒指，朴素的戒指，却好像承载着他所有的快乐与欢欣，他话也多了起来，偶尔还能开开玩笑。

沐雨是知道自己的这些改变的，虽然他总是在笑咧了嘴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太开心了，总是在摩挲了戒指很久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开手，过了几秒又摸了起来。现在，沐雨总是一下班就回家，那个家真的像个家了，曾经很神秘的书房现在已经对沐雨“解禁”了，但是沐雨倒少了以前的那些好奇，他就让季锦城又锁了起来，毕竟生意上的事还是避嫌的好。和季锦城合作过的项目也快要到尾声了，就差些收尾工作了。

季锦城乐得安沐雨这样高兴，上帝给每个人的欢笑量都是固定的吧，现在的安沐雨在透支，不过这正是自己的目的不是吗？让他开心，让他尝到爱情的甜蜜。这样，将来，他才能偿还他季锦城所承受过得一切。

这天一下课沐雨就校外面走，今天是冬至，转眼，他和季锦城从相遇到相爱相伴已经半年了。立冬得吃饺子，虽然这些年都是一个人，但是沐雨还是坚持着这个姐姐在时的传统。立冬吃了饺子，那才好迎接接下来的冬天。

往超市走去，买了面粉和肉，沐雨准备自己准备饺子皮，放上季锦城最喜欢吃的材料，好好迟顿饺子。正准备结账走人，却看见前面那个男人，那是——大裴！沐雨正准备不动声色地离开，哪想到大裴却喊住了他。经过上次那事，虽然知道大裴也许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但是沐雨还是觉得有那么几分尴尬。

“沐雨，嘿，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大裴毫不见外地拉了拉沐雨的购物袋，“准备包饺子啊？我也是哎，冬至就得吃饺子！”

沐雨笑笑，眼前这人是季锦城的大学同学，而且看来两人的关系应该还不错，他也放开几分，笑着说：“是啊，你也是啊！”

两个大男人在收银处讨论着这个问题让一众一起排队的妇女纷纷在说自己老公有多懒，不像这两个还知道自己来买材料动手包饺子。沐雨和大裴这才觉得有些尴尬，结了账相跟着出了超市。

经过这一番尴尬，两个人一处超市的门都笑了。沐雨看着大裴的笑容，脑子里那句刻意遗忘的话又涌了出来。惦记着谁？惦记……

和大裴匆匆告别，沐雨就往家赶，季锦城刚才发了短信说已经在家了，就等着沐雨回家包饺子了。

沐雨回到家，季锦城像是预料到了他的时间一样，沐雨正准备开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季锦城从门后面伸出手来拿过了沐雨手里的带子，看着那一大袋的面粉，诧异地问“你不是准备自己弄饺子皮吧？”

沐雨一边弯腰换了鞋，一边笑着说，“怎么？不信我的手艺？”

“我信，谁都能不信，还能不信你？”季锦城一边说着一边笑着走向了厨房，“只是，没有擀面杖，信你，你就能凭空做出饺子皮来？”

沐雨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转身一想，拿着一只高玻璃杯走到他的面前，“没有擀面杖，我有这个啊！”说着，转了转手里的玻璃杯。却不料那被子却一个不稳落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季锦城一弯腰一伸手，在玻璃杯离地面还有几公分的时候终于接住了，沐雨伸手拍着胸口，“还好还好！”

季锦城拿着玻璃杯，邀功似的扬起眉头，“我挽救了‘擀面杖’，今天这顿饺子我可是出了力的！”

沐雨笑着一把抢过玻璃杯，“好好，季大爷劳苦功高，坐着等吃吧啊。”说着就拿着面粉走到了料理台，洗手开始动工了。

季锦城特地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厨房的门口，像是等着吃的孩子似的堵在那里，看着沐雨洗手、和面、揉面、醒面、准备肉馅。面前的安沐雨，一头不长不短的碎发，身上的衬衫还没来得及脱下来，还是那副书生气的样子，不说人家绝对想不到他是老师而是以为他是个学生。这个城市虽然已经是立冬，白天却还是那么长，黄昏的夕阳透过窗口，直直照射在沐雨的身上，偶尔投在他的眼睛那里，他就微微眯着眼睛，时不时用手臂蹭下腰后阻止袖子往下掉。一滴汗轻轻地滑落在他的眉头，在夕阳的照射下泛着美丽的晶莹的光，让季锦城忍不住闭了闭眼。

这样安静的场景，就像一场美好的接近尾声的电影，好像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那么安稳。温暖的厨房，忙碌的安沐雨，坐着等吃的自己，季锦城一时间有种错觉，好像回到了最美好的童年，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环在妈妈的身边；好像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为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存在在自己眼前，为自己做顿饭，饭后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好像，真的是这样。

醒好了面，沐雨也准备好了肉馅，正准备拿着玻璃杯擀面杖擀饺子皮。季锦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

“哎，你还去那坐着，我一个人可以的，别把你手弄脏了。”沐雨说着用身子轻轻推着他往外走。

季锦城就捣乱似地一把专注沐雨的手，使劲捏了捏，“你看，我手脏了啊现在，我负责包饺子还不行吗？”

沐雨无奈地只能由他去，继续擀着自己的面皮，突然，“你还没洗手！”季锦城用沾着面粉的手，一把抹在了安沐雨的脸上，“我早洗了！”

沐雨不好意思地笑笑，脸上沾着的面粉就扑簌簌地往下掉。沐雨也注意到了那往下掉的面粉，猛地一手拉住了季锦城的脸，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季锦城正要加深这个吻，沐雨另一只手拿着沾着面粉的玻璃杯狠狠在季锦城的脸上滚了下，“哈哈，让你戏弄我！”

沐雨笑着，完全没有意识到季锦城离他只有那么几厘米，还没来得及收回笑声，就被拉着深吻了下来，辗转反侧，甚至能听得见两个人脸相互摩擦时面粉和面粉挤在一起的声音……

第13章

从那天季锦城为自己戴上戒指之后，沐雨心里就一直想着一件事。这天，沐雨偷偷去买了戒指，季锦城买了戒指给他像他求婚，沐雨想，他也应该向季锦城表明自己的心迹。用两个月的工资买了一枚男戒，和手上的这枚同个牌子，相似的款式，点缀着三颗钻石，熠熠生辉，一眼看见的时候就像是和自己手上的这枚天生一对。

沐雨揣着戒指回到家，季锦城还没回来。沐雨在家里转了好一会儿，他还没想好应该用什么办法来将戒指送给季锦城。当面给，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了半天，沐雨终于把戒指放在了季锦城的枕头下面，他想，季锦城睡觉的时候就会发现了，这样也少了自己的几分尴尬。

放好了戒指，沐雨正准备洗手准备做晚饭，却突然听见书房里传来电话铃声。这是季锦城的电话铃声，难不成他回来了？沐雨擦了擦手来到书房面前，轻轻地推了推书房的门，居然就这么开了。

“锦城，你回来了啊？”沐雨伸头往屋里张望，却没瞧见季锦城的影子。奇怪？人没回来，手机怎么在这里？已经进来过的书房再也不是沐雨在这个家里的禁地了，他走进房里，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手机，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原来是大裴。

接还是不接？沐雨犹豫着，却不小心按了接听键。正准备出声，就听见大裴在那头嚷嚷：“锦城，你当初和沐雪在一起都没给她买过戒指，怎么这会还给沐雨买了戒指？嗯？别否认，我去过那家店了，老板说你买了两枚戒指，男戒！你又不爱他！他是沐雪的弟弟，弟弟……”

一句“沐雪”让沐雨的心被狠狠打了一枪，是……安沐雪吗？是吗？想要问个清楚，嗓子却像被人狠狠攥在手里，连呼吸都是疼痛。“你又不爱他！”不爱谁？我吗？不爱我？季锦城不爱安沐雨？

沐雨用力地掐了掐手机，冰冷的金属却像一团火焰一样狠狠焦灼着他的手，这时就听见那头有人抢过大裴的手机，“你怎么又喝多了，那事儿过去多久了你还念着！”随之而来的是“嘟嘟”的电话声。沐雨却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你根本就是还惦记着……惦记着……安沐雪……姐姐？是我的姐姐吗？

你当初和沐雪在一起都没给她买过戒指，怎么这会还给沐雨买了戒指？

你又不爱他！不爱他！

不爱！

大裴的话像是一道最尖锐的闪电直直劈在了沐雨的头上，沐雨一把扔掉了手机，抱住了头蹲在了书房的地上，手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安沐雨，安沐雨，不要相信，不要相信，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紧紧攥在一起的指头相互挤压着，沐雨感受着那枚才安家不久的戒指在手上的温热的触感，突然猛地窜了起来，也不再管季锦城平日说的那些商业机密，放了疯似的开始翻箱倒柜地找。

抽屉里，拉开，没有！

书桌上，扫开，没有！

沙发上，翻开，没有！

书架上，那是……那是……此刻的沐雨再没有刚才的冲动和暴躁，只一双手打着颤地捧着那册相簿。相簿封面上的，是……是锦城和他的姐姐——安沐雪！季锦城笑得灿烂，一只手轻轻放在安沐雪的肩上，一双黑亮的眼睛紧紧盯在身边那个鲜花如花的女孩身上——和他这几年来随身带着的钱包里面的那个女孩是有着一样的笑脸。女孩一只手仅仅抓着季锦城的手，那双手的触感沐雨现在还想得起来，那是他今天早上才紧紧握过的。女孩亲在男孩的脸上，男孩宠溺地看着女孩，那眼神，安沐雨从未在季锦城身上看到过。

而那女孩，那幸福的女孩是——他安沐雨的姐姐——安沐雪。

沐雨没有勇气打开本相簿，只那一张封面就已经让他心痛如绞！这就是季锦城为什么不让他进书房的原因？哪怕把这相簿放在最里面还是不放心怕他回发现？不爱我？大裴说季锦城不爱我，不爱我，他知道我沐雪的弟弟，他都知道，却从不提起。

沐雨苦笑着遮住了眼睛，却怎么也遮不住滑落的眼泪。他曾经因为自责自己的行为间接害死了姐姐而认为自己没有幸福的权利，可如今，他，他却抢了姐姐的爱人。不管他存心或是无意，他都否认不了他现在的幸福是偷了他姐姐的。

沐雨坐在地上，伤心地哽咽着，因为痛苦反而哭不出声来，一双手紧紧抓着相簿的边缘，指尖泛白。

季锦城一接到大裴身边的人打到办公室的电话就知道事情要坏，一时间竟然想要赶回家看看安沐雨，却在走出公司门的时候顿住了脚，晾他以晾也无妨。转身，就又进去了公司，却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思绪不宁，还是急匆匆地拿了外套和钥匙往家赶。

安沐雨现在知道，虽然比自己计划的早了点，但是也未必是件坏事。这样温情脉脉的日子已经让季锦城觉出几分危险和无奈来，他怕习惯成自然，他怕将来撕开脸的时候他会迟疑。所以，现在他知道了，也未必是件坏事。

第14章

季锦城打开家门，家里寂静地只听得见水池里滴滴答答的水声，季锦城迈开步子走到书房，推开门却愣住了。往日井井有条的书房此刻却像有寒风过境一样，文件、书籍、档案全都落在了地上，层层叠叠之后是那个不知道已经坐在那里多长时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