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彼时(包子 一)——neleta
neleta  发于:2015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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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指着门的方向,燕飞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被他骂得几乎失神的三个人一个激灵就要过来。

“滚!”

离他最近的萧肖扶住燕飞摇摇欲坠的身体,燕飞不顾伤口裂开用力推开他。

“滚!你们都给我滚!”

“叫医生!”

孙敬池冲到床头按下护士铃。怒火攻心的燕飞眼前阵阵发黑,右手腕钻心的疼。但他却不管不顾地扣住萧阳扶他的手反手一扭,昏倒之前,他用尽全力左手肘狠狠地击在萧肖的腹部,终于让萧肖放开了他。岳邵傻了地看着晕过去的人,他只知道,自己几乎不会呼吸了。

我根本就不应该还活着——燕飞希望这次能死透了,再也不要醒来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的还是一片白,不过房间里的灯亮着,那该是晚上了。几分钟后,燕飞闭上眼睛,为什么他还活着?

“你醒啦。”

心头一震,燕飞睁开眼睛看向发生处,接着蹙眉:“你怎么在这儿?”

何开复顿时一脸的尴尬,很显然燕飞并不想看到他。搓了搓手,他说:“本来昨天就要来看你的,但医生说你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你是我的员工,又救了小阳,我于情于理都应该来看你。”

“不用。”燕飞闭上眼睛,没心力再跟某些人“周旋”了。

还想再说什么的何开复被燕飞的冷漠堵住了出口的话。他知道燕飞是在气他,气他那天说了那样的话。按捺住心中对着这人越来越强烈的熟悉感,何开复好言道:“我带了鸡汤,喝点吧。”

燕飞睁开了眼睛,却是看向天花板,冷漠地说:“不劳费心。我要辞职。”

何开复的手一抖,眼前盛怒中的人那冷漠的眼神、疏离的口吻像极了某个人。那个人平时看起来一副温和好脾气的模样,但骨子里却是一个绝对骄傲、绝对火爆的人。只不过因为长久以来的压抑,他才有了那种表面的温和。再后来,岳邵他们长大了,需要那个人亲自出手的地方越来越少,那人发飙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渐渐的,大家都忘了他的本性。

但从初中就和那个人是同学的何开复可忘不掉。第一次见萧肖的时候他说了一句“你弟的脸怎么有点僵硬”,结果那人一个月没跟他说一句话,那眼神、那态度、那口吻就和现在一模一样!一个人就算再模仿另一个人,也不可能模仿到这种地步!不然那个杜枫早就得到他的认同了。

何开复舔舔嘴,压下心惊,声音带了几分他自己还没发现的劝哄:“那天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对你说那种话,我跟你道歉。”

燕飞再次闭上眼睛:“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何开复的心因为他的话又一次发颤。

“燕飞,我道歉,那天真是我不对。”何开复抓抓自己的脑袋,半晌后,他闷声说:“我,不是故意找你的茬。”说到这里,何开复长长地叹息一声。

“我说过,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何开复习惯性地想抽烟,拿出烟盒,看到燕飞,他又把烟盒塞回了口袋。又沉默了半晌,他说:“不是长得像。而是……而是你给人的感觉,很像。我也说不好,总之,越观察你,越觉得像。”

“可是……”何开复苦涩地一笑,“他,已经死了……死了,有五年了……”

“有五年了啊……”何开复抹了下鼻子,“五年了,你是我遇到的最像他的人。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像他,又怀疑,你是故意模仿他。但我又找不出你故意的目的。我调查过你。你自杀过,自杀之后你可以说是性情大变。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你和小阳一个宿舍,自杀之后又接近小阳……”

“闭嘴!”

何开复闭了嘴。燕飞睁开了眼睛,那眼神几乎要在何开复的身上戳几个洞。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接近’萧阳的?为什么就不能是他‘接近’我的?”

何开复呐呐不出所以然来,在这样的眼神下他哪里敢说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也说不清自己在这个人的面前怎么就怂了。

看着何开复那副样子,燕飞的心情复杂极了。之前的那件事深深刺痛了他,他当时真有“干脆就这么死彻底”的念头,可是老天爷还是让他继续活着。

“燕飞,我道歉,真心地跟你道歉。”何开复站起来,朝燕飞鞠了一躬,态度诚恳。昔日的好友对自己这么做,燕飞的心里不是不压抑的,又格外的痛,牙根都在痛。

“那三个人呢。”燕飞用力咬了下牙齿,压下那股酸痛。

何开复注意着燕飞的神情,重新坐下,说:“他们一个小时前才走。你被他们气得吐血,又晕了过去,他们一直守到我过来才离开。”

“你确定他们都走了?”燕飞垂眸看自己的手。

“走了。”何开复怕燕飞不信,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门外没人。

燕飞再次看向何开复,何开复回到床边坐下,见他似乎没刚才那么怒了,赶紧说:“你这次虽然没受内伤,但外伤很严重,加上你的身子底子不行,之前还,”何开复的眼里闪过黯然,“之前还自杀过一回,身体的底子其实很差。这回不养好以后会留下病根。我带了鸡汤,你喝点吧。”

燕飞抬起左手,何开复看了看他的手,抬起自己的右手,迟疑了片刻后慢慢握住,心,随之颤动。燕飞的眼里浮现伤感,低哑难过地说:“你我那么多年的朋友,你的眼睛真是白长了。老黑。”

第二十六章

椅子在地板上滑出刺耳的声音,何开复双眼凸出地瞪着燕飞,嘴巴大张,一手用力握着燕飞的手,燕飞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抽出手。

“你冷静点。”

揉揉自己被捏疼的手掌,燕飞给了何开复一个白眼:“怎么,吓傻了?”

“你,你……”何开复手指不稳地指着燕飞,本来挺黑的竟然白了一点。

一想到这家伙竟然对他说出那样侮辱的话,燕飞就恨得咬牙。“你不是说我像他吗?为什么我就不能是他?”

“呵!那不可能!”何开复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如果这是动画片,他的头发绝对根根竖立。

“为什么不可能?”燕飞冷哼,“你该调查过我吧。那你该知道我自杀前是什么性格,自杀后又是什么性格,一个人的性格怎么可能一下子变那么多?我就不能借尸还魂吗?”

“你在开玩笑……你一定在跟我开玩笑!”

何开复慌乱地后退了两步,怎么都无法相信面前的这个人是他的那个已经死了五年的好友!燕飞怒了,和他算不上最亲近的萧阳都能很快接受他“重生”的事实,他的死党好友却一口一个不可能、开玩笑,燕飞干脆丢出一句:“你爱信不信。”

何开复瞪着燕飞,死死瞪着他,恨不能自己的眼睛变成火眼金睛,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方妖孽。燕飞不看他,盯着天花板出神,又一次失望。身边的人,可能也就小阳相信啊。想到另外两个人,燕飞在心里苦笑。还别说,年轻人的接受能力就是强。最先发现他“借尸还魂”的可是卫文彬。

病房里安静地令人想尖叫,当然尖叫的只会是何开复。他就那样保持着双眼圆瞪地看着燕飞,也难为他的眼睛了。燕飞就那么盯着天花板失神。过了有二十多分钟,何开复有了动作,他弯身把凳子拉到床边,大气不敢出地坐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凑近燕飞,用连羽毛都吹不走的气息问:“我的初恋女友是谁?”

燕飞收回目光,转向何开复,很想给他一拳。

“信就信,别拿问题来考我。”

何开复的眼珠子又一次差点脱框而出,连连倒抽了好久口气,他双手一把握住燕飞的手,眼眶唰的就泛红了。

“你……你……”

那个人生气的时候,是绝对懒得配合的,真正熟知这一点的人也就何开复这些与那人走得很近的人。如果燕飞回答了这个问题,何开复还会继续怀疑,但对方压根不甩他,何开复这回信了,彻底地信了。

“你他妈的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你就这么不信我?!”何开复立刻咆哮了起来,“他妈的,五年了!草!你以为是五天五个月么!五年了!你自己自杀一死百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些做兄弟的有多难过?!啊!你这个混蛋!”

何开复举起了拳头,在看到燕飞手上的纱布时,他照着燕飞没受伤的右肩给了他一拳。虽然右肩没受伤,但身体一动还是扯到了伤口,燕飞痛得呲牙裂嘴,甩开何开复的手。

“信你,我倒是信你。我都在你面前晃了那么多天了,你是怎么信我的?!要不是我那天馋酒,那杯‘冰火两重天’绝对泼你脸上。你还好意思说是我哥们。”

“你还委屈了!你耍着我玩很得意是吧。啊?!我哪儿招你惹你了?跑到我的酒吧来唱歌,你这是抽我脸你知不知道?!”

“你别跟我混淆视听。我要真跑你面前说我是谁你还不把我绑起来审问。就你那智商,不是我看不起你!你想想你都跟我说了什么?!就这样你都怀疑我是有目的接近你呢,要真跟你说,我估计早就又死一回了!连冤都没地方说!”

“你!”

何开复这辈子吵架就没吵赢过某个人。想到自己前天对这人说的那些话,何开复心虚的不得了,但又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

“谁叫你五年都不露面!”

“我倒是想露面,那也得有人在我能投胎的时候自杀!”一身的伤,又被气到吐血,这一会儿的工夫又说了这么多的话,发了这么大的脾气,燕飞的眼前一阵眩晕。喘息了几口,他揉揉闷痛的胸口,声音虚弱了几分:“等会儿再说,这会儿全身发麻。鸡汤呢?喂我喝点。”

何开复见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苍白了几分,猛然想到这人可是重伤患,瞬间心慌了。赶紧摇起床头,他打开保温桶。

“先把碗给我烫烫。”

正要倒鸡汤的何开复险些把一保温桶的鸡汤撒地上。眨掉眼里的湿润,他拿起焦柏舟和卫文彬给燕飞准备的碗筷勺子等站起来,佯装不满:“都快死了还这么毛病,真该把你丢到难民营。”

燕飞半盒着眼睛说:“别闹我说话了,眼前都冒星星了。”何开复一听,提起暖壶就走。看着何开复出去,燕飞吐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没一会儿,何开复就回来了,一看到燕飞,他的眼神恍惚了恍惚。回到床边,给燕飞倒了鸡汤,舀了些鸡肉,他坐下,喂燕飞吃。

燕飞有点饿了,两人谁也不说话。何开复一勺一勺喂燕飞吃,燕飞一口一口也不客气。整整喝了三大碗的鸡汤,吃光了鸡肉,燕飞才缓过气来。

“好点了。”

“要不要喝水?”何开复给燕飞擦了擦嘴,问。

“漱漱口。”

何开复又伺候燕飞漱了口。期间,他的手一直都有点颤抖。这人,投胎了也没去掉洁癖的毛病。

又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待身体没那么发麻了,燕飞睁开眼睛看着等他回答的何开复说:“我一睁开眼,就在这副身体里了,因为吃安眠药自杀在医院住院。我哪能想到,不久前才刚跟你吃过饭,转眼就是五年过去了,还身体缩小成了一个大学生。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了。一个你们认不出我来,可我却还记得你们的人。我有时候都弄不清,我到底是燕飞,还是钟枫。”

“是我笨。”何开复一手握住燕飞的手,一手给他擦虚汗,眼眶泛红,“我真他妈的不是人,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燕飞稍用力握了下何开复的手,终于对他露出笑容,何开复的眼泪差点掉出来。

“这件事也确实匪夷所思。要不是小阳整天跟我生活在一起,他也照样认不出我来。我刚‘醒来’那会儿,他完全把我当空气。他之前还没我高,小孩子一个,再见面却长成大人了,我都得仰视他,你不知道我有多胸闷。你说,我直接来找你们好,还是让你们发现我的存在自己求证好?”

何开复低头在燕飞的袖子上蹭了蹭眼睛,再抬头说:“你做的没错。这都五年了,你要直接跟我说你是钟枫,我肯定一枪崩了你。”想到了什么,何开复的眼里浮现心疼,“你吐血,是不是那三个臭小子跟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燕飞的眼神顿时暗下,苦涩地说:“你都会那么怀疑我了,何况是他们。小小给我拿了张一百万的支票,说是感谢我救了小阳。其他的我也不说了,前晚回学校的路上我收到一短信,威胁我如果不想死就远离小阳。你说,我这心里能好受吗?”

“那三个混帐东西!”何开复咬牙骂道,接着想到自己也混帐了一回,立刻心虚了,“我们都不是东西,让你受委屈了。”

“我是很受委屈。”燕飞的眼里窜出火苗,“我的事你要敢跟他们透露一个字,我就扒了你的皮!”

何开复一个哆嗦,赶紧陪笑脸:“我不说不说。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那三个家伙说得有多难听。”接着他又忍不住求情,“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们。还不都是你宠出来的。”

燕飞一个眼刀甩过去,何开复瑟缩。

“是啊。是我宠的。我那么宠他们,宠到他们连我在他们跟前他们都认不出。你,我还能安慰自己只是朋友,认不出正常。他们呢?他们刚会走路就跟在我身边,二十多年啊!他们叫了我二十多年的哥,我不过是换个皮囊他们就认不出了。你说,我这算不算自讨苦吃?”

就算是,何开复也不敢说是。尤其是想到那仨小子在钟枫“死后”都做了些什么荒唐事,而自己又有纵容之嫌,何开复毫不犹豫地临阵倒戈,抛弃了那三人。

他用力点头,就差对天发誓地说:“你要怎么惩治他们,我都支持,绝对支持。他们是太过分了。你看小阳和我都能认出你,他们认不出也就算了,还不懂得知恩图报。就算你是真的燕飞,那也是救了小阳一命的恩人啊。他们这么做简直是太过分了!”

何开复马上把自己也划入了“够义气”的范围中,假装失忆忘记了他曾对燕飞的怀疑。燕飞噗哧一声,被他逗笑了。

“还好你不算太笨,没把你那些酒吧搞垮了,不然五年‘不见’,我都不知道去哪找你。”

何开复立马谄媚地说:“我再笨也不敢把乌鸦酒吧搞垮了。这可是咱俩合伙投资的第一家酒吧,我要敢弄垮了,你还不从地下爬出来打死我。你看,我连你爱吃的‘黄金咖哩猪扒饭’都撤了,不给别人吃,你看我对你多衷心。”

“呸,也不嫌害臊。”身上痛,燕飞只能忍住笑,不过眼里的笑意很明显。看到他高兴了,何开复也笑了,这人原谅他了。

毕竟是刚刚受了伤,重获一份友情的燕飞心里的苦闷缓解了一些,疲倦也随之而来。何开复去医院外最好的餐馆给燕飞买了一份燕窝粥,回来喂他吃了,又伺候着他洗了脸脚、刷了牙,守在病床边看着燕飞睡着。

何开复凝视着燕飞比他年轻了不知多少倍的脸,双手捧着燕飞因为受伤而略显冰凉的手,在没有人能看到的病房里,失而复得的泪水流淌。五年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还能活着。也正是因为五年了,所以在这样一个浑身都充满了熟悉感的人出现后他才会质疑,才会以为这人是别有居心。如果在这人死亡的那一年燕飞就出现了,他一定不会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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