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旻突然暂停游戏，转头看他，见他面目纠结，便问：“咋了？”
吴青乾像是做了什么至关重要的决定一样，严肃的说：“我今晚睡你这儿吧。”
“哈？”陈永旻先是惊讶了一下，而后又很淡定地“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马跳下床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全新的睡衣给他，说：“我妈给你买的，是新的。”
这回换吴青乾惊讶，虽没说什么，但脸上明显写着——你妈妈怎么会给我买衣服？
陈永旻解释道：“初中那会儿你不是还常在我家过夜吗？然后我妈给我买睡衣的时候就顺便……”
吴青乾没让他在继续说下去，说：“哦，谢谢。”他匆匆接过睡衣便跑到外头的洗漱间换去了。
好久都没睡在同一张床上，明明是专门订制的KINGSIZE大床，两个人躺在上面好像都有点挤了，都睡在床沿边，中间至少隔着两三本《读者》的距离。吴青乾刚才睡过觉了，显得很有精神，可陈永旻却睡着了。
透过窗外洒进的一点点月光，吴青乾死死盯着顶上那熟悉的水晶吊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毕竟初中那会儿真的发生了太多意外，但是又不可避免，眼睛看得疼了，又侧过脸，正好与陈永旻面对面，他的发丝被揉得乱七八糟，发下依旧是那一双充满英气的剑眉，眉下高挺的鼻梁，轻缓的鼻息清晰可闻，薄唇一张一合……眼前人虽不是那种很俊美的男子，却有吴青乾羡慕不来的刚毅。
第二天，陈永旻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把吴青乾当成抱枕一样搂在怀中，对方俊美的脸就放大在眼下，连轻轻煽动的眼睫毛都能清楚地看见，当然还有鼻下那凉凉的嘴唇。
“我擦……”他看了眼身下，立马掀被狂奔入厕所，在吴青乾睁开眼之前。
待他从厕所回来时，吴青乾竟然已经换好了昨晚那套衣服，站在床前等他。
“你弄完了？”
“你……你……”陈永旻手下意识的捂住重点部位，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吓得脸都涨红了。
“笨，我是指，你洗漱完了？”
“是，是啊。”不就是晨勃，就算被发现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是男人都有的正常发应，没有才奇怪呢，他这样安慰自己。
“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知道了，球鞋，护腕，护膝，你都有吧？”
吴青乾一脸问号，呆立在原地，眼镜下眼露茫然，陈永旻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无奈地说：“这样吧，放假前一天，你抽出个下午的时间，我带你去买东西。”
“我有运动鞋。”
“是步鞋吧？……拜托，球鞋很重要的好吗？”陈永旻拉开房内的储物间，是个小夹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吴青乾按着他的指示，探头进去一看，满夹层几乎全是鞋，各式各样的球鞋在鞋柜里整整齐齐地从上至下摆放，还有他的篮球等……
陈永旻炫耀般的说：“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
“哦。”
“什么反应啊？”
“我要回家了，到时候再说吧。”
陈永旻嘴上虽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对他刚才的反应很是失望，不过他为什么会期待吴青乾能有和自己一样的心情呢？明明很清楚，他是不会对篮球产生半点儿兴趣……
吴青乾回到家后，见父亲坐在餐桌前看报纸，见他回来，瞥了一眼，问：“吃过早餐了吗？”
“还没。”
母亲从厨房端出了一锅粥，身上还系着围裙，问：“昨晚睡在永旻家里吗？”
“嗯，意识到时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出门的时候忘带钥匙，于是就……”
“不要麻烦了人家就好。”
吴青乾到厕所刷牙洗脸后，回房换上了校服，将上课的用的书都装进手提包，这才出来吃早餐。
吴爸问：“十一有计划吗？我和你妈打算回老家看望你爷爷。”
“这样啊，请帮我问候爷爷一声，今年我就不回去了。十一之后我们班有篮球赛，要做特训。”
“嗯，那你一个人在家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
眼看就要临近国庆黄金周，校园里弥漫着一股焦躁的风气，谁不想着放假呢？急得慌！而且，一到下课时间，走廊里就堆满了人，都在讨论放假上哪儿旅游，该怎么过？
“哥，十一你怎么过？”
陈永旻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游戏，一边说道：“嗯，在家窝着。”
“哇哦，这可不像你。”
“十一出门就是看人，何必凑热闹。”
肖虎达深有同感，边点头边说：“去年十一我和我爸妈抱团去帝都旅游，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啊。”
“就你话多。”
“一两秒不跟我吵，你个娘炮嘴痒是不？”
“人家才没工夫理你。”
“你俩真是……欢喜冤家。”
“我跟他……我去！”
“娘炮……我去！”肖虎达连毛发都要被刺激得竖起来了，不过很快就平息，他问：“哥，放假出来打球呗。”
一提到这个，陈永旻开始有些心虚了，放假他可是要教敌手篮球耶，这要是被班上的同学发现自己是“叛徒”怎么办？他谄谄地说：“我也是很忙的，看着吧。”
“奇怪，十一之后就要开赛了，哥你不可能……”
“咳咳，那也看看对手是谁。”
“说的也是哦。”肖虎达傻笑着搔搔头，也没多想。
放学后，陈永旻等三人一同到陈家的大排档吃饭、喝酒啥的，饭后，路经一家运动品专卖店，陈永旻控制不住双脚走了进去，想看一下最近有没有新款球鞋。可惜一排排看过去都不满意，无意间看到一双浅蓝色的护腕和护膝，第一反应就是跟吴青乾那种很斯文淡雅的气质很搭，想也没想就拿着去结账了。
谁知陆小棣一脸兴奋的冲到他面前，说：“哥，你咋知道我看中这个，送给我的？”
陈永旻捏紧袋子，嘴角抽了抽。“啊？”
“送给我的吗？”
“不是，你喜欢的话就自己买去。”
“我才不要自己买，我想你送。”
“生日的时候再说！”
陈永旻挥挥手，赶紧把袋子塞进书包里，心虚的往店外走，陆小棣撅着嘴不满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还想着：哥明明喜欢的是黑色，怎么会突然看上蓝色的东西呢？
陈永旻把护腕和护膝放在书桌上，正想找个理由送给吴青乾，原本打算十一前夕两人一起去买东西的时候给他，没料到，吴青乾竟为了节约时间，一个人上店里把东西都买好了，带着篮球就直接找上门。
“今天就开始吧！”他穿着白色的运动上衣，手拿着篮球，下身是灰色的运动短裤，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清爽。
“啊？你……东西都买好了？”
“嗯，要抓紧时间才行。”
“那好，到球场去。”陈永旻回头看了一眼还放在桌上的购物袋，里面是还未送出手的护膝和护腕，挺碍眼的，于是直接塞进房内储物间了。
金色的烈阳挂在蔚蓝色的天空中，耀眼的阳光射向密集的绿叶中，闪耀着断断续续的光影，他俩穿过小区那一排排茂密的树木，一人提着一个篮球，往后院的球场走去。
06.白斩鸡的仇恨
球在指尖上旋转，陈永旻心不在焉地说道：“你试着运球给我看看。”
吴青乾摘下眼镜放进口袋里，而后拍击篮球，开始跑动起来，边运着球边跑向篮板，仰头向上抛，身子很矫健，步伐很平稳，可惜……球在篮筐边缘不断打转，最后还是没能滑进去。
“我去！”他小声抱怨，这下在某人面前出了大丑，他不笑死才怪。不过陈永旻意外的没有嘲笑他，而且采取了更打击的方式，那就是在线外轻轻的投了个三分球。
“故意的嘛你！”吴青乾扭头狠狠瞪他。
“嗯？”陈永旻佯装很意外的样子，又摆摆手说道：“慢慢来，别心急。”
“我就不信进不了一个！”吴青乾又试着投了一个又一个，可篮筐就像是跟他有仇一样，死活不让他进球，时而投偏，时而在擦过篮筐，反正就是不让他进。时间久了，心慢慢变得烦躁起来，总是静不下来，脑子一直在提醒自己，进球，进球！可是手摸到球时，抛出去的还是没一个能进筐。
“别急。”
“我没急！”他忙解释，很冲的语气完全暴露了他此刻极差的心情，深吸了口气，在线外运球跑了一会，然后又试着抛了个三分球，球在空中划过一个弓形的弧度，可惜最后还是偏离了正确的轨道撞在篮板上，忧伤地下落。
陈永旻看不下去了，他径直走到吴青乾面前，将自己的篮球递给他，说：“拿着。”
“哦。”
陈永旻宽阔的肩包裹着他的后背，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手，手按手拍打着篮球，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吴青乾耳旁响起，说：“比赛的时候，无论气氛有多沉重，多紧张，都不要乱了阵脚，做好自己的事，防守或是进攻……”
“哦。”吴青乾靠着他的背，有一瞬间失去了意识，不敢去想太多，只能逼着自己去盯着手中的篮球，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是他的声音又响起，就像是一段悠扬的旋律笼罩着他。
“也不能光想着进球，不瞄准就投球，这怎么行呢。”
“瞄准？”吴青乾皱眉，习惯性的回头，不料两人靠的太近，他的脑袋差点就撞上了对方的下巴。
“嗯，顺着我的视线，盯着篮筐前的篮板。”陈永旻抬起他的手。
“好。”吴青乾照着他的指示，静下心来，盯着篮筐上方那块区域。
陈永旻略略惊讶，身前人难得听他的话，这种感觉真是前所未有的奇妙啊！“开始投球！”他移开身体，见吴青乾手腕弯曲，球受力而上飞，冲击篮板，顺势向篮筐内落下。
“厉害！”陈永旻鼓掌。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吴青乾白他一眼，心里其实很高兴，但面上不愿表露，别扭的来一句：“这算什么！哼。”
“接下来……要加大强度咯。”
时间一点点在指缝中流过，球场上那两道身影依旧在不断移动，金色的阳光斜射而下，投篮时免不得光芒刺眼，但是他们也顾不上太多，只管投球，任由飞动的篮球划破光芒，让光线刺痛自己的双眼，汗水不断积累，时而汇聚成一条条细线，从背部滑落，渐渐地，因为移动而飘扬的头发也挥洒出了汗水。
“不行，我累了。”吴青乾弓下背，大口的喘气，全身黏乎乎的，他快被自己恶心死了。
“这就累了？”陈永旻用背心擦了擦额前的汗，如果是平时那些兄弟打球，他早打着赤膊了，可是对面的人可是吴青乾，好像在他眼前脱了衣服什么的，就跟野蛮人差不多。
“那你到一边休息去。”他指了指一边的看台。
“你去哪？”
“买点东西。”陈永旻跑到小区门外，不一会又匆匆赶回，手里多了两瓶脉动，在烈阳下，瓶身不一会就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给！”陈永旻硬塞给他一瓶。
“这样子对胃不好……”
“管他呢，死不了！”他粗鲁地扭开瓶盖，仰头直接往嘴里倒，水时不时的往外流，直直流入他的背心内，立马感到一阵冰凉。“真他妈爽！”
吴青乾对他表示无语，他正好也渴了，反正……也死不了，喝就喝吧。本来燥热的身体，因这冰凉的水到来，瞬间降下温来，这种冷热的差异感，令他兴奋。
“爽！”
“是吧？每次打球，一到特别累，特别热的时候，我就喜欢来一瓶冰脉动，一口喝下那么个大半瓶，真是爽爆了！”
“你这是打广告吗？”吴青乾含笑道，又抬头送入了一口水。
那一抹挂在嘴边随意的微笑，令陈永旻动容，好像很久没见眼前人那样对自己笑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吴青乾再也没有这样爽朗的笑过，取而代之的是虚假、伪装的笑容，又或是那个故作严肃的面孔……
“你发什么呆？”吴青乾收起笑容，疑惑的问。
“没，没……一会还练球吗？”
“废话，我的时间不多了。”
“又不是考试，干嘛搞得跟临时抱佛脚一样。”
“这就是考试，我可不想输给你们。”
“哎，你……你就在这方面上输一次，又不丢人。”
“谁说不丢人了，这事关男人的尊严问题！”
“鬼扯，哪有什么尊严可言？再说，你们文科班的男生，个个跟白斩鸡似得，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白斩鸡？”吴青乾脑子里浮现那白花花的鸡肉，他像一只鸡？他眯起眼睛，用危险的语气重复道。“白斩鸡？”
“额。”有种导火线被他点燃的感觉，战火马上就要重新燃起，再不快跑就来不及了。“我先走了，篮球在召唤。”
“陈永旻，有种你别躲！”
“抢到我手中的球再说！”陈永旻已经拍着球在等了他，吴青乾把水一扔，跳进球场内，冲到他面前拦住他，陈永旻侧身避开，又继续运球，吴青乾试着抢球，甚至用身体撞他，但是无济于事，对手的身形过于庞大，犹如一道钢墙。
“我去！”
“呵呵。”陈永旻再次背过身，手上的动作在继续。
“逗猴子呢你！”
“你承认自己是猴子吗？”
在吴青干的贴身防守，丝毫不留空挡给他，陈永旻被迫让步，改用左脚当轴心脚得到移动空间，扭身跳动射篮，吴青乾愤怒转身，刚好看见球进筐的那一瞬，脸都气绿了。
怒道：“再来，这一次换我进攻！”
吴青乾带球前进，本来一切顺利，见陈永旻对他防的也不是很紧密，正暗暗自喜，谁知对方早有预谋，就在他投出篮球的那一刻，陈永旻利用身高优势，跳跃而起，空中截球，这得是多么的气人啊！得球之后，他又自顾自的投进篮筐。
“得分！”
“陈永旻……”吴青乾幽幽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陈永旻背脊一凉，心脏漏跳了一拍，他讪讪的回身，说：“咋了？”
“你今天不是来教我打球的吧？”
“啊？”
“是来打击我的吧？”
“我……”陈永旻搔了搔蓬乱的短发。
“哼！”吴青乾愤愤地掉头就走。
陈永旻赶紧上前按住他的肩，略略向前方凑近，垂下头，放低语气问：“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