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默修魔 上——九日殿
九日殿  发于:2015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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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看着没打完的栗子树剩的不多,可一真打起来,赵默他们哥仨干了一上午也没干完。中午吃完饭他们又马不停蹄地上山来,忙忙叨叨一下午,总算是把大活计都干完了。

经过这两天的忙活,赵默家这一片山地上的栗子树终于都打完了。光溜溜的栗子和开嘴儿半开嘴儿的栗刺儿球都装麻袋里扛回了家,剩下的活计就是扒拉落地上草窠里的栗子,他们这一片都管这叫“捡落儿”。

打栗子的时候栗刺儿球乱蹦,落哪儿的都有,不少栗子也都蹦跶出来,捡的时候一不留神就看不到。在栗树场里捡落儿是这一片孩子们最乐意干的事,就跟和一个个栗子玩捉迷藏似的,既好玩又能帮家里干活。

赵默那是拿三娃当眼珠子疼的,平时看小孩儿自己叠个被子都怕累着,说啥也不可能舍得让三娃自己一个人去葫芦山上玩顺便捡落儿,所以这个活还得他每天早上再早起来个把钟头抽空去干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家秋天收栗子这项最大的活计已经干下来了,不仅是赵默,连赵军都打心底里松了口气。

自从葫芦山腰上那片平地被征用以后,他们家现在是一点种的地都没有了,吃得粮食以后只能靠买,一年到头地里的收成都指望着这一片栗子树。

过阵子就该有专门收栗子的到他们杨树下来了,到时候捡好的栗子先过一遍筛子,大栗子是一个价,小栗子又是一个价。大栗子和小栗子是分开收的,都筛好了挑好了选好了装好了就上称一称,一袋子一袋子的栗子就能换回来一张张钞票。

其实他们大队供销社也收栗子,这时候正是栗子收成的时节,连县城街里都有地方专门收栗子。赵默这人念旧,他们家的栗子一直都是卖给一个专门下来收栗子的姓计的人,从他爸赵建全还在世的时候就是这样卖的,赵默也不想在自己这断了茬,都是拾掇好了等着计伯过来他家里收栗子。

晚上吃完饭以后,赵默拎着个小板凳往栗刺儿球堆边上一坐,开始在心里头琢磨今年这些个栗子能卖上多少钱。这两年他们这的栗子一直在掉价儿,去年大栗子才四块多点一斤,小栗子更便宜。

照这个势头来看,今年的栗子也卖不上价。再说今年年景好,整座葫芦山上的栗子树长势、挂果都比往年好不少,连收成都比去年多了两三成。这什么东西都是一多了就不值钱了,栗子也是,捡的一多了,那些收栗子的就该往下压价了。

赵默托着下巴在心里头慢慢琢磨着这些,一只脚伸出去划拉过来一个没开嘴儿的青栗刺儿球有一下没一下的碾着。三娃蹲在他旁边,正拿着一根树枝在栗刺儿球堆里扒拉来扒拉去,板着的小脸蛋看上去很严肃,样子也很专注。

他手上那根树枝还是昨天赵默给他挑的专门用来夹栗刺儿球的两根树枝中的一根,这两天一直都被他用着,连回家都没忘记顺手给带回来。

第56章

他们哥俩正搁那坐着发愣的时候,蒋云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站在不远处瞅着赵默和三娃的背影也不出声说话,不知道在那看了多久了。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天却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他精壮的身子不吭不响地往那一站,就跟一座高大的雕像一样,脸上的表情谁也看不清楚。

“嘿!小淘气鬼!你扒拉那玩意出来干啥!”赵默伸长胳膊去拍在他旁边蹲着的三娃脑袋,嘴上说着:“当心那洋辣子蜇着你!”

原来是三娃拿着树枝在栗刺儿球堆里扒拉来扒拉去半天,不知道打哪儿扒出来一条手指长的肉虫子。那虫子青绿色的身子不断蠕动着,浑身长满了刺儿毛,他们这都管它叫“洋辣子”,这虫子碰到了会蜇人,蛰一下挺疼的,被蛰的地方还会又红又肿。

三娃还挺会玩,拿着个树枝把这条肉乎乎的青毛虫子戳过来戳过去,这块儿扎一下那头儿捻一下,还就是不把它捅咕死。

小孩儿玩得很认真,板着小脸蛋,眼神冷凝,光看他那专注的样子好像是在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点也不像是在祸害一条虫子。

在被赵默拍了脑瓜顶以后,三娃抬起脑袋看一眼赵默,再低头看一眼地上还在苦苦挣扎的虫子,突然小胳膊一抬一落,树枝“噗”地一下把那条青洋辣子捅了个对穿。

“……”

赵默不知道该说啥好了,哭笑不得的把三娃拽进自己怀里,伸脚出去,用鞋尖扒拉点土把那条横尸地上汁液四溅的可怜虫子给埋上。

蒋云轩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感觉后背莫名的一寒,明明一点也不冷,却突然打了个激灵。

他捏捏自己眉心,冲抬头看过来的赵默说:“小默,我想了一天,觉得既然你不想跟我去当兵,我也不好勉强你。不过你的身体素质确实很出众,这么好的身体条件浪费了就太可惜了。”

怀里抱着三娃的赵默坐在小板凳上,仰着脖子看着他,呆呆地应了句:“啊?”

“啊什么啊!”看他那傻样儿,蒋云轩突然觉得一下子心里头轻松了,勾起嘴角,一边伸手去揉他脑袋一边说着:“傻小子,哥看你顺眼,要教你两招。”

赵默还是没反应过来,任由蒋云轩把他那一脑袋有点枯黄的半长头发揉成鸟窝,还直愣愣地看着蒋云轩,继续发出一个单音节来:“啊?”

“哈哈,来,起来!”解开心结的蒋云轩爽朗地笑出声来,揪着赵默后脖领子把他从板凳上提了起来。

赵默知道谁家养猫了抓猫的时候就是揪住猫后脖颈上的皮毛把猫提起来,只要后脖子被那么一揪,再野再鬼头鬼脑的猫也就老老实实缩着脖子不动弹了。他看着的时候觉得挺有意思,可这真换到自己被揪住,他才知道猫被揪着后脖子提起来是啥感觉。

蒋云轩的劲儿有多大,看他能一脚把一只巨型狮头黑獒的脑袋给踢爆就能看出来了。再加上赵默本来就瘦,体重轻得很,还真被蒋云轩一只手给提溜起来了。

正被赵默揽在怀里的三娃从他身上出溜儿下去,一双黑沉沉的大眼睛顿时能冒出火光来,小眼刀子不要钱似的“嗖嗖嗖”往蒋云轩身上射过去,声音也冰冷阴沉:“放开!”

“蒋大哥,快放开,放开啊!”赵默也在叫着,不过他叫的原因却是这样:“当心我衣裳啊!衣领子扯坏了咋办!”

看他这样,蒋云轩也不生要逗他了,把人提溜着站起来以后就顺势放开手。他左手插裤兜里,右手摩挲着自己下巴,上下打量一圈赵默,完全无视了已经炸毛的三娃,对赵默说道:“哥要教你的都是真本事,怎么样,要不要学?”

“真本事……蒋大哥你是要教我打枪吗?”赵默这下子也顾不上看自己的衣领子有没有被扯开线了,看向蒋云轩的两只眼睛里直冒光,问他:“你们当兵的不都是拿枪的吗?”

“谁告诉你当兵的就能拿枪了?”蒋云轩嗤笑一声,忍不住又伸手过去把他那乱蓬蓬的头发揉得更乱一点,锋锐的剑眉微挑着,说:“再说枪不是一般人能玩的东西,你不跟我走,教给你也没用。我要教你的是拳脚上的功夫。”

说到拳脚上的功夫,在他们那整个部队里,蒋云轩要说是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一个五岁就被京城军警世家蒋家送进武馆,拜在当代形意拳宗师滕印天门下学艺的天才,经过二十多年的成长与磨练,蒋云轩在古武术上的成就已经快要达到了凡体俗胎的极致。

就算是在这个年代,修行界早已经没落,修道者和古武者依然顽强的传承了下来,并且逐渐隐世,有些遁入深山老林等人烟稀少的地方,有些则大隐隐于市,融入了现代社会,甚至是成为了国家的秘密武器。

古武者门槛低,却修行艰难,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沦为更为强大的修道者的附庸。就像蒋云轩,他是个效忠于国家的强大古武者,以他的实力和蒋家的家势在部队里完全不用屈居人下,却不得不在易先生手底下听其调遣。

这些事情蒋云轩当然不可能一一告诉赵默,他私心里就不愿意让质朴的赵默踏进这潭深不可测的浑水里。

见赵默听到不是教他枪法脸上就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他收回手臂握成拳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拳头上,沉声说:“怎么,不相信哥的拳头?”

赵默的视线也跟着移到那只筋骨分明、强劲有力的拳头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嘴上一连声说着:“相信!相信!”

蒋大哥拿一块石头就把比人还高的凶猛藏獒给砸趴地上起不来,最后还一脚就踹死它的事,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贴在赵默腿边上的三娃这回没跟以前一样马上拖着赵默离蒋云轩远远的,反而安安静静地垂着小脑袋站在那,不说话不抬头的样子和一般这个年纪性格乖巧的小孩儿都差不多。

在赵默和蒋云轩两个大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那双微微眯起的眸子里精光闪动,目光流转间透出了一股子凶狡狠戾的劲儿来:也许,他能通过眼前这个男人来掌握一些有关这个世界的能量修炼者的信息!

蒋云轩也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行事一向都是雷厉风行的派头。赵默刚一点头说乐意学,他大手一伸拽着赵默就在后院找了块大点的空地,也不废话,直接开始教。

他没有给赵默讲什么高深的武术真谛,也不教他什么复杂难练的拳法腿法,只给赵默演练了一遍最简单的五行拳,怕没有一点基础的赵默看不懂学不会,他连比这稍稍复杂难记点的十二形拳都没有打出来给赵默看。

演练完以后,蒋云轩又把最基本的桩法三体式的动作要点给赵默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然后就让赵默站桩给他看。

赵默听得很认真,记得也很仔细,可直到蒋云轩全部讲完一遍,要他练的时候,他还是云里雾里的,一脑门子问号。蒋大哥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什么意思,可是一连在一起就彻底抓瞎了,完全搞不懂这一句一句的说的是什么玩意。

“发什么愣,赶紧站一遍桩给我看!”蒋云轩一开始教人练拳,就暴露出了他在部队里训练时简洁粗暴的习性,看赵默傻站着不动,一巴掌拍在赵默肩头,声音里也带着呵斥的调子。

这还是他记着赵默不是他手底下那些皮糙肉厚、禁练耐操的大兵,所以才没有直接一脚踹上去。

赵默被他这一呼喝吓得浑身一哆嗦,也顾不上细琢磨蒋云轩说的那些动作要领了,依样画葫芦学着蒋云轩刚刚最开始的姿势也摆出来个站桩式。

他僵手僵脚地往那一戳,站出来的不是形意拳里的三体式桩法,完全是一个木头桩子。蒋云轩一看,两道剑眉就皱起来,眼里那严厉的目光能给赵默脸上刮下一层皮来:“我刚刚怎么说的?!要沉!要稳!三合你做到了几合?一合都没有!”

“我……我……”赵默连话都不会说了,垂着脑袋缩着脖子不敢看蒋云轩,目光四处乱飘,原本就气势不足的样子这下更显得畏畏缩缩了。

他的视线乱飘着,在不自觉中去寻找脑袋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看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上,三娃那笔直的小身子时,他的心忽然就定下来了。

三娃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赵默,就算是刚刚蒋云轩演练拳法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的眼角余光也一直都黏在赵默身上。

这时候和赵默看过来的视线正好相接触,他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却突然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用淡然而又坚定的眼睛告诉赵默:大哥,别怕,我在这。

赵默慌乱的心一下子就被这个眼神安抚下来了。他定定神,咬着下唇,在心里告诉自己:三娃在旁边看着呢,你是他大哥,不能像个没胆儿的孬种!

“蒋大哥,你能不能再解释清楚点?”赵默猛地一下抬起头,双眼直视着气势锋锐迫人的蒋云轩,鼓起勇气说着:“刚刚你说的那些动作要点我都记得,可是都不明白,什么叫心与意合,意与气合啊?气沉丹田,到底是要沉到哪里去啊?是肚子那吗?还有刚而不僵、柔而不软那一句,怎么才能算是刚而不僵啊……”

这一连串的问题噼里啪啦地从赵默嘴里吐出来,砸得蒋云轩脑袋都大了一圈。他眼睛一瞪,爆喝一声:“闭嘴!什么都要我讲,自己不会领悟吗?!”

赵默脖子一缩,第一反应就是回头过去看向三娃。三娃那细细的一对小眉毛也皱了起来,目露凶光,盯着蒋云轩的两只眼睛就像是一只嗜血残暴、随时欲择人而噬的凶兽。

察觉到赵默看过来,他眼中的凶光一收,沉稳坚定的小眼神儿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没有什么事是大不了的。

觉得背后有一个坚强的后盾支持了,赵默一下子勇气倍增,胆儿也肥了,脖子一梗,和像只喷火暴龙一样可怕的蒋云轩争辩一句:“你不讲清楚,我怎么领悟啊?”

第57章

其实,蒋云轩在喷完火以后也马上反应过来,心里头正后悔呢。他这个人平时脾气还说得过去,但是只要进入训练的状态,就会化身喷火暴龙,逮谁喷谁。

谁要是敢在这时候往上凑,踩着他的雷区,那就要做好中枪躺尸的准备。偏偏蒋云轩训练人的时候雷区还四处遍布,第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不迅速执行他的命令,其次就是手底下操练的人长了颗比猪还笨的脑袋。

这两样赵默还真都占全了。要说记忆力他还行,要说领悟能力和理解能力,十个他也比不上一个赵军。

蒋云轩深吸一口气,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用和缓的语气又和赵默说了一遍刚刚说过的动作要领。这一次他是能有多细致就讲得多细致,根据自己练了这么多年经验,按着自己的理解,把每一个动作要点都给赵默分析了一遍。

赵默听得更加仔细,把蒋云轩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脑袋里,两只眼睛紧紧盯着蒋云轩,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他这人虽然不够聪明,但是足够认真,也足够努力。别人一遍就能学会的东西,他可能要两三遍才能学会,那么他就会踏踏实实地去学两三遍甚至是更多遍。

可事实证明,学习古武术这东西,还真不是靠认真和努力就能学会的,至少对赵默来说不是。他的悟性实在是低的可怜,记东西也都是死巴巴的记脑袋里,别说是融会贯通了,连理解活用都是个问题。

蒋云轩拿出了他对待任务的耐性,把几句短短的动作要领翻来覆去讲了七八遍,解释来解释去也没能让赵默理解什么是心与意合、意与气合。不管他花了多大功夫、费了多少口舌,死脑筋的赵默就是搞不明白怎么就能柔了还不软。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在没灯的后院里看不清人了,赵默还是没有学会一个最简单的三体式站桩。到最后他倒是能不站成个木头桩子了,但那也是充其量算得上形似,对形意拳所谓的形神兼备连边儿都没摸着。

桩都站不好,更别说往深里练了。蒋云轩一看赵默把自己动作原模原样照搬过去打出来的一套五行拳就皱起了眉头,让他好好琢磨琢磨以后再练一遍,结果还是那样。

蒋云轩偏不信邪,拖着赵默回屋,就着东屋里昏黄的灯光操练了他一整晚上。三娃起先还坐在炕沿上挺直脊背紧紧盯着他们俩的每一个动作,小眼神倍儿锐利。

两个小时过去后,三娃换了个姿势,托着下巴,两条小腿搭在炕沿下,冷冷淡淡地瞅着地下的赵默重复第三十七遍那简简单单的劈、崩、钻、炮、横五个拳法套路。

到十点半钟的时候,赵军收拾了课本,从西屋回到东屋里睡觉来。三娃已经倒腾着在炕上一溜儿排铺好了自己和赵默的被窝,赵军的褥子也被他铺上了,被子往上一搭,一看就没有旁边那俩被窝都整好的被子铺的用心。至于应该铺在最炕稍的蒋云轩的被褥,早上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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