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莫邪心里传出了清明的声音：“莫邪，莫邪，你在哪里啊？”似乎是宋不别，可是宋不别不就在眼前么？莫邪紧紧拥着眼前的宋不别，好像在努力的确认着眼前的一切并不是虚假的。没有错的，这样的触感，这样实在的感觉怎么可能是假的呢？香味简直有点刺鼻，然而莫邪浑然不觉。

“莫邪，你可还记得我要看着你，我的未来不能没有你啊！”宋不别的声音清晰的传进耳朵里，莫邪听得清清楚楚，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的宋不别依然在搔首弄姿的在他身上，刷弄着他的欲望。忽而的一瞬间清明，宋不别的声音格外清明。……原来都是假象，就说怎么可能。然而此时的莫邪却觉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凭借着心中的清明，清明抵抗着欲望。莫邪暗自催动着术法，忽的四处景像如流萤般消散，眼前的人那里是宋不别，分明是那只红狐狸。然而此时却已经晚了，莫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被什么生生穿透了胸口，他低头看去，竟然是红狐狸的尾巴狠狠的刺在他的胸口里。

那一瞬间他感到有人来到，回头的瞬间正好对上宋不别愤怒的眼。莫也觉得好疲惫，好疲惫，眼前的景物渐渐变黑了。最后脑海里只留下宋不别愤怒而哀伤的眼……香味散去，鼻息里是那人熟悉的让他感到安然的味道。

宋不别当时看到莫邪失去了踪影，便飞速四处寻找却没能找到。当即宋不别心念电转，想到了小白。待到他飞深出林子，寻找小白的时候，发现战争已经接近了尾声，那些空降而来的敌人一个个离奇的失去了踪影。小白看到失神的宋不别，化作狼身飞速穿过战场来到宋不别身边。

“到底误事了，我帮你寻他！”小白示意宋不别跟上他。

小白动作迅捷，时不时的闻闻这里那里，马上就有了方向感，宋不别追着小白的身影，一个权利飞奔，一个步步紧追。小白追到一处，忽然停止了。

“就在这里，可是……他进了狐狸的幻境。他能听见我们的声音，我们却看不见他，听不见他。”

宋不别急的眼睛都红了，他想起了那些他失去一切的日子，莫邪陪在他身边。他想起每一次任务的时候，莫邪护在他左右。他想起来一起相处的日子，莫邪处处让着他。如果没有了莫邪……如果没有了莫邪！

“莫邪，你给我出来！”

“莫邪，莫邪，你在哪里啊？你不是说要一直陪着我么？”

“莫邪，你回来啊，我不能失去你，你是我唯一的兄弟啊……”

……

“莫邪，你可还记得我要看着你，我的未来不能没有你啊！”

终于，莫邪的身影出现了，他却看到红狐狸的尾巴像是利剑一样即将刺穿莫邪。就在那一瞬，莫邪出现在他的眼前。也就在那一瞬红色的尾巴沾染了血液，异样的妖媚的颜色。莫邪说过他刀枪不入不会受伤的，他一定没事儿，一定没事儿。

几乎是同时，宋不别飞身而出，小白也动作迅捷。宋不别几乎倾尽了所有的力量，瞬间红狐狸被冻成了冰。小白用力一扑，并碎裂成了粉末，红狐狸烟消云散了。小白看见了红狐狸的眼神，那种带着悲悯的眼神，莫邪的最后一刻究竟经历了什么……

宋不别抱起莫邪，莫邪碧绿色的翡翠一般的眼睛却失去了光彩变得灰蒙蒙的……

小白说：“龙心被穿透了……”

“小白，你在说什么？莫也说他刀枪不入的！”宋不别的眼泪奔涌而出，双手颤抖着堵着从心窝里源源不断冒出的血，“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心这么慌呢……

18、一灯愁里梦

小白在一旁哀叹一声不愿多说。龙族的心长在胸口的中央，即使再怎么刀枪不入，心毁了怎么也不能再活过来，再复原了。当时的战况紧张，自己仅仅以为护住了战场也就稳住了局势，却不想敌人所要的其实就是莫邪的命，甚至不惜以千年红狐的命来换。莫邪说过他之前遇到过狐族，既然发生过冲突，想来狐族是来报复的……

莫邪的伤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复原，宋不别经历过无数的生死。然而即使对于他这种人，面对走进心里的人的离去，也是不能接受的。宋不别的手沾满了莫邪的血，那样温热的血从指间穿过，宋不别甚至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只觉得莫也越来越苍白，越来越抓不住了。那股痛彻心扉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解释。

忽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以下，从莫邪的左臂飞出了一条黑鱼。鱼身一转，一条青黑色的游龙腾跃而起，转而出现了那个端庄秀丽的女子。女子一脸的焦急，泪珠啪嗒啪嗒的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小白感到心内直觉上的惧怕，看到女子并无恶意才安分了下来。宋不别抬起头，正是当日秘境的那条黑龙，青峰国血脉的始祖，自己的祖先。

“莫邪，莫邪他怎么了？”宋不别焦急的问。

“心没了，他死了。”小白使劲闭了一下眼睛，横着心说道。

无数的场景从眼前浮现而过。他想起莫邪的每一句话。宋不别已经很久感受不到莫邪炽烈的心，还有滚烫的泪。一切都仿佛成为了习惯，就好像在瀑布边上，长久的伫立，以至于忽略了原本壮烈的存在。莫邪是他赖以生存的习惯，如今直至被生生抽离才终于感受到哀伤，感受到不可或缺。宋不别忽然想起那一次自己负伤，莫邪细心的照料在身边。同样是被狐狸穿透胸口，宋不别的心也长在中间，狐狸的以为是错的，所以他活着，然而莫邪呢？为什么死去的不是他？莫邪明明知道自己没事儿了，却依然背着他的行李，细心的照料他的日常起居。再然后呢？自己又有多久没有好好地陪在莫邪的身边？多少次的伤心难过，莫邪的陪伴像是他的赖以生存，而自己究竟给了莫邪什么……最后一切定格在第一次返回都城的夜里，莫邪为他悉心做了鱼，他知道自己吃不饱。那是从未见过的菜色，不知莫邪又是花了多少心思才想出来的。

原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那样一段日子，即使拥有了也终将飞逝而过，那一瞬间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不可能留下。在青春的日子里，那样的一种相逢，是怎样一种前所未有的缘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那样的一个人，叶柄是那样一个人一定能陪伴自己走到最后。直到失去的那一刻，宋不别才痛彻心扉，才懂得自己应当有的珍惜。

“没关系，没关系……娘，会救你的。”黑龙缓缓地俯下身清清淡淡的一个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那个吻不知道拥有多少的舍不得，多少的期许，多少的难过伤心。如若不是一个母亲，如若从未真心实意的去爱着，那么你永远也不能在别人的身上烙印下如此刻骨铭心的一个吻。

女子想到百年前，莫邪出生的时候婴孩触手的柔软。那样聪明伶俐的孩子，他有着一双翡翠色的眸子，乌黑柔顺的头发。他将来一定会长的很高，就像是当时的青峰国主一样，他的容貌很像自己，端庄秀丽有着精致的美。后来也是这个孩子被她狠狠地揉进怀里的却是孩子冰冷的尸体。如今就是这个孩子唤醒了沉睡中的他，他的龙族气息破解了封印。即使这个孩子不再记得她，即使他的心里伤心难过万念俱灰，可是她对他的爱从未衰减。贯穿了她百年的柔情，是一个母亲最痛心的，对于自己孩子最深切的爱。她还记得他，唤她“娘”。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孩子牵起她的手，唤她，唤她，一声，两声……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昨天的事情一样，对不起孩子，她亏欠了他，她给不了他陪伴，也没能保护他。不过没关系，这一次不一样了……

黑龙飞身而起，忽然周身红气暴起，刹那间天空下起了雨。电闪雷鸣间，她的表情庄严又肃穆，眼睛了却宛若一汪清泉，无限的柔情流淌而出。她的手缓缓的举起，就好像已经做了千百遍，一般的动作一样。她优雅着举起手，在到达最高点的那一刻却骤然伸向了自己的胸口。就在那一刹那，惊天的雷响仿佛要撕裂整个天空一般，雨下得更大了。她的手深入了胸口，一个发光的物体被掏了出来。她宛若断了翅膀的蝴蝶，从空中直直的下坠，她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个发光的物体塞入了莫邪的心口。一切丰富在一刹那间就完成了，只到她软软的伏在地上，小白发出了一声惊叹，宋不别才扶起了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黑龙。

“什么，都别跟他说。”这是女子最后一句话。她宁愿他只把她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回忆放在脑海里最终腐烂。她给了他一个纹身，当时她是希望他能记起她的，然而如今她只希望他永远的忘记，等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还是晴天，他能过上他自己想要拥有的日子。那样就足够了……

就像是碎裂了一般，女子宛若冰结了，瞬间湮灭。暗红色的气息，覆盖了莫邪，洞穿的胸口，裸露的白骨上一点点长出鲜红的肉，莫邪飞速的愈合着……瞬间乌云消散，明亮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星芒闪烁就好像刚刚的一切全是假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也没有……

莫邪的眼睛动了动，宋不别用力握住莫邪的手。莫邪的睫毛像是振翅的蝶羽，宋不别开始欣喜起来。莫邪睁开了眼睛，一瞬间的迷离，是那种清澈到底缺少了焦点的感觉，转而清明蔓延，莫邪的眼睛对上了宋不别的关切。

“不别……我……我这是还活着么？”这是莫邪睁开眼的第一句话。

“你是金刚不坏之身，你怎么会死呢？”宋不别握紧莫邪的手，直到此刻感受到莫邪切实的体温，宋不别才明白那是一种多么温馨而又平凡，却让人心醉的温暖。

小白用手拂过自己的胸口，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内心。难怪姐姐小叶子看不透，那是传说中的龙族的降临。这可惜，龙族最后的一位老一辈也陨了……命运的轨迹可能本来就是这么延续的，也许冥冥之中他的到来也是命中注定的。是自己跟姐姐太浅薄了，他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命运如何呢？

萧寒看到苏醒过来的莫邪，兴奋地用力抱了一下宋不别。嘴里嚷嚷着：“太好了，太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必须庆祝一下！”

宋不别应和着：“那是自然，小白你跟萧寒打猎去，今晚我们开、小、灶！”

气氛一下子变得欢愉起来，就好像刚刚的生离死别都是宋不别的梦境一般，不过当真是没关系了么？宋不别来不及整理自己的思绪，只是心中很明确，很明确自己对莫邪的难舍难分。莫邪是他最好的兄弟，是他永远的依赖，哪里有莫邪那里就是港湾。

小白在森林里如鱼得水，杀的林子里的珍禽异兽都躲起来连头都不敢漏出来，萧寒兴奋地一路跟在小白屁股后面捡着，后来实在拿不下了，就招呼了兵们开始帮着捡。小白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哭爹喊娘，鸡犬不宁，撕心裂肺……后面的兵们手舞足蹈、喜笑颜开、兴高采烈、满载而归。

兵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说实话行军的粮草，再怎么做也是个腻歪，只有这样的大快朵颐才是兵们最喜欢，最钟爱的。一下子所有的兵们，都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猛将小白充满了好感，简直比见了亲娘还要亲。萧寒对此表示，这帮狗腿子，简直是狼心狗肺，亏得老子对他们那么好！去他娘的……小白对此，像自己这样高贵优雅的本来就应该受到你们的膜拜以及青睐，但是宝贝儿们别亲脚，自己怕痒。

晚上的之一餐，宋不别简直就是使出了自己的浑身解数，香气经久不散因为几人一直吃到半夜，许多巡逻的战士们表示自己根本没办法正常工作，因为实在是太香了，肚子饿得不行。几个胆子大的兵们鼓起勇气，拉帮结伙的踹开了营帐大门，一时间只觉得香气四溢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他们所有人的共同特征就是星星眼，潜台词说着：“大爷赏我们一点吧，这么老多你们也吃不了。”

几个人的目光全都瞄到宋不别，宋不别桃花眼一瞪随即露出招牌媚笑：“没门。”

莫邪伸手一点宋不别：“小气吧啦。兄弟们，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可以拿走了。”莫邪指的几个都是吃的差不多，只剩下菜汤的。

兵们露出失望的表情，一个个半死不活的往外爬。

萧寒闷笑一声：“去厨房，都给你们留了哦！”

兵们立马生龙活虎，看着萧寒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萧寒觉得这是他见过最坚定的眼神了！

小白高傲的翘着二郎腿儿，心里想着主要是自己打猎打得好！

19、百战沙场碎铁衣

风很凛冽，分明是夏季。这里的温度却足以积雪。雪花纷飞，轻轻积满了小白的发，小白本就一袭白衣，此时只有一双绿莹莹的眸子格外显眼。

“这就是我的家。”小白似乎贪恋着每一朵雪花，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又带了一点不甘心，“曾经我的家园。”

“会好的。”莫邪安慰道。小白看起来身高像是个成年人，可心性其实还想是孩子一样。他有着自己的小小的骄傲，引以为傲的样子让人觉得很可爱。

然而，莫邪从没见过这样的小白。

小白爱惜的白色皮衣上沾满了鲜血，他从血中奋起，从平静中爆发。飞舞着的巨斧宛若战神一般，光luo的上身闪烁着特殊的光泽。他猩红的唇，微厚的唇瓣，勾勒出不羁的弧度。纵身一跃，好似杀红了眼一般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

本已颓败的萧寒的兵们仿佛受到了激励，奋起反击着望不到边，杀不干净的凌晗国军。

这已经不知道是奋战的第二个夜晚了。兵们的周围堆着厚厚的尸体，这是萧寒的兵们收到的最大的一次打击，从没有四国这么多兄弟，从没有杀过这么多人。每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每个人的精力都已经透支。依靠的只有最后一点点意志力！至少，要死的光荣，即使全军覆没。

宋不别受困，萧寒下落不明，莫邪与小白背靠背相互依靠喘息着。

眼前的景象已经超过了很多兵的忍耐极限，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怒睁着眼睛的人。他们似乎有着太多的不甘心，有着太多的不如意，有着太多的不服输，只是实在是想不到自己竟然就这么死去了。

凌晗国几乎没有活人了……这是宋不别探听到的消息，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底发毛。

宋不别悄悄潜入凌晗国都城，所看到的是一口巨大的锅，一股扑面而来的腥臭。宋不别看见妇人老人小孩都排着队，一个个被推进那口大锅中，那口大锅像是在吸收能量，随生命的消逝，锅的颜色愈发猩红。

一个成年的男子盛出一碗说不清颜色的液体，一扬头喝了下去。他的身体随之发生了变化，肌肉膨胀起来，直到褴褛的单衣已经撑不下去了。一旁的狐族咯咯的笑着，那样的眼神全然不顾生命的消逝。另一处有个高台，高台上坐着一个满腹肥油的男人，男人身边围绕着几个绝色的狐族，面对自己的子民遭遇了如此的对待那男人竟然还在笑。

那些老人妇人小孩都被关在笼子里，就像是随时任人宰割的牲畜一样。那些喝药的青壮年，一个个精神萎靡，一看就是早已经被榨干了，身体内的阳气全部被吸取殆尽。用人炼药狐族的野心太大了……就在此时，宋不别却不小心才掉了一块石头，细微的一声响动，耳朵很尖的狐族却发现了宋不别的踪迹。

这一次糟糕了，宋不别冷汗都下来了，已经有人向着她的藏身处走过来了，怎么办？心念电转，唯有一战。宋不别飞身而起，手中弯刀一扬，随之踏空而行。宋不别原本身体便轻便灵活，却不料狐族远远强过他，宋不别最后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所掌握的消息传递出去，告诉萧寒撤军，这并非人力能为……一只青色的鸟远远飞去，宋不别随之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