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红尘客——疏楼宫灯
疏楼宫灯  发于:2014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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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九酝是站我这一边的?难不成九酝也看上我家的离江?!

接着我便发现,离江夹着我们已经翻越了墨莲的墙,与监坊大道背道而驰。

在遇见离江之前,我从没有想过要离开墨莲,甚至觉得生是墨莲人,死是墨莲鬼。但是在老爹说完会有一个人带我走进红尘之后,我遇见了路离江,武林盟主。我想过很多种离开墨莲的法子,当然最寻常不过的,就是赎身。只可惜当时因为霁云的事,让我拒绝了,之后又想着如何能让离江再开口赎我,不过因为王爷的到来,墨莲就要化整为零了,我便自然而然成为自由身。

只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过会是现在被离江夹着逃难的方式。

更不会想到,离江拽我的那只手是肩膀受伤的那只手,所以当我们飞越无数屋瓦飞檐之后,到来荒郊野岭之地时,离江会因为体力不支,令我直接从高空摔落。

趴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以及在耳边想起的声音:“不会这样就摔死了吧?”

我带着对这个声音莫名的信任睡了过去,或者说晕了过去,我只知道,我比霁云幸运,因为,上天垂怜,小爷我,死不了。

第四十一章

“筱良!快跑!快!不要回头看!”

“不要!孩儿不要离开爹爹和娘亲!”

“听话!快!”

“娘亲!”

无助地拼尽全力狂跑,身后的打斗声追得人踹不过气来,没有时间回头张望,内心的恐惧逐渐扩张,而脚下的步伐不断在迈着,已然全无意识,只是一心在奔跑,停不下来,虽然不知道该往何处逃。

没有章法地逃亡,忽的在眼前出现了一片悬崖,我已来不及收脚,便踏空了。

啊!

我右脚一抽,猛地睁开了眼,醒了过来。

头有些疼,愣愣地张开了眼,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身子却感到一晃一晃的。

“呦,醒了啊,两天两夜,你可真能睡。”

耳边有人说话,我撑着坐起来,这里是马车?我看到了一个男人。

“是你救了我?”

“这不明摆着吗?”

那个人哂笑着,就坐在我的对面,一副打量我的模样。

“多谢救命之恩,他日定当回报。”我朝他点点头,出来时匆忙,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也只能是日后再报答了。

当我活动活动身体时,才发现,我的右脚绑了一圈又一圈的布条,我试着去挪动它,被他制止了:“别乱动,你腿折了。”

啊?断啦?这可如何是好?还有,这马车是要去哪里?两天两夜,那离江和初茶现在又身在何处?

“敢问阁下,这马车要前往何方?”

“去京城。”

京城?那不行,我得回去找他们。

“抱歉,能让在下下车么?”

“呃?不大好吧,你的伤……”

“不碍事。”已经两天两夜了,再不回去,说不定就找不着他们了。

“现在已经离了洛阳城,再说这荒郊野岭之处,放你下去,你难不成要拖着病腿走回去?”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带着关心的语气与表情,而是一种大人笑小孩子说胡话的模样。

“那……”我该怎么办?

“你是要回去找人吗?”

“是。”

“我当时可只见你一人摔下来喔。”

呃?只有我一人?那也就是说,离江他们有可能已经平安离开了?他们会去哪里呢?

“依我看呐,你不如到前面的小镇时,再雇辆马车,让他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可是,我并不知道唐谨为离江新找好的新住处在哪里,难道要我一路询问着武林盟主的老窝去吗?不说找不找得到,也不说离江在不在,就怕这路上我的命就悬了,要是不小心问错了人,做了江湖恩怨的替死鬼,那我岂不是亏惨了?

我究竟该如何做才好呢?我不想,再一次看到离江无奈的表情。

“你是什么人?惹了仇家吗?”

我还为我下一步该怎么走而纠纠结结,他先问起我来。

可是对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我是什么人?告诉他,我是一个男妓?小爷我没那么傻,既然出了馆,就不是相公了,只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见我沉默无语,大约以为我不愿说,便换了个问题:“你叫什么?”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骆筱良。”

第四十二章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与偷盗之人如此有缘。

下了马车之后,那人付了钱,便让马夫赶着马车走了,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何人,还以为马车是他的,结果他告诉我,是为了照顾我这个昏死得手脚不得动弹的病患,才雇的马车。

本想与他就此别过,但是如此一来,日后却不知如何找他,他倒是大方,说不需要了。我想请教他的尊姓大名,他哈哈大笑:“免了,你若去打听我,只怕是惹祸上身啊。”

呃?所以我是被什么恶霸救了吗?可是眼前人,怎么看也只是一个年纪比我稍大的普通百姓啊。

谈话间,有一个富甲一方模样的商贾趾高气扬地非要从我们中间过去,虽然小爷心里不爽快,但这毕竟不是墨莲,没有老爹罩着,我也不敢肆意造次,我和他都各自退后一步让开了道。

没想到等那商人远去了,他忽得手上多了一个钱袋:“天色已晚,要不要一块儿住店啊?反正有人请客。”他笑着看着商人离去的方向。

愣了半响,我才惊觉,原来,我居然被一个江洋大盗所救?!难怪他说打听他会惹上是非,看来一定是结怨多了,人人得而诛之啊。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我救的,是离江这个盗了他人镇派之宝的偷儿,如今,救我的,是名符其实的盗贼,上苍啊,你玩我呢。

这天色的确不适合赶路,但我也的确不想和此人再一路同行了,如若被误以为是他的同党,小爷我身无半点功夫,岂不是容易惨死冤刀之下?

他回过头来一副了然的模样,对我笑得令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据我说知,你身上没有钱吧?”

小爷我身上确实没钱,就算有钱,你在救我的第一时间也该被你全数摸走了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愣是把小爷对他的感激之情磨灭的差不多了,如果上天能让我自己抉择,我定不会选择此人做我的救命恩公。

不过我是什么人,墨莲的教训就是看钱不看人,当即我便应了下来,总之明日艳阳一起,便各奔东西,仅此一夜又何妨?

“我说,恩公,你至少也该告诉我您贵姓吧,难不成真让我一路称呼您为恩公?”

他挑眼想了一下,“钟耿空空。”

“钟耿?真是少见的姓氏啊。”

“只要你不去打听我就万事大吉了。”

我自然知晓,虽然我是下九流的人,可也是爱惜小命的。这天地间,我骆小娘,哦不,现在是骆筱良最在乎的三样东西,路离江为首,吾命次之,银子再次。

所以我绝不会傻到自己跑去跟人家宣布自个儿跟江洋大盗有关联。

但是眼前的关联还是要的,撇开我如今身无分文不说,就算有,我估摸着也会接受这盗儿的邀约,说句实在话,这红尘滚滚之中,何人不爱钱?

那些商人就不必说了,没人期待他们煞费苦心经营商号是为了兼济天下。还有十年寒窗苦读的书生才子们,也难以痴想他们只是一心一意为了江山社稷,谁不私心衣锦还乡啊。还有天底下各类营生,哪个不是为了一文两文而斤斤计较,所谓最明目张胆空手套白狼的小偷大盗贼儿,就更不必希冀他们会劫富济贫了。

随空爷,嗯,“钟耿”这个姓氏不仅不多见,而且因为是复姓而稍稍拗口,所以我便称他为空爷,我们一路打听着这小镇最好的客栈而去,看来,这人也是不受罪的主儿,这他人之财挥霍得如此心安理得,还非要挑好的,虽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不过如此看来,以后我还是小心为妙啊。

跟着这个名叫钟耿空空的相貌平平的有点偷盗手段的男人,走进这家客栈时,我还自以为是地觉得捡了大便宜呢,可惜当人在眼下做一个决定时,并不能预料到它正确与否,只有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历经沧桑变幻,再回首,才能断言是否做对了。

所以,此时的我,并没有想到,我居然上了贼船。

第四十三章

想要打听消息,天底下最方便的去处便是客栈茶楼。这些个端茶倒水的小二哥,个个猴精猴精的,可谓学富五车啊,比说书先生还要见多识广呢。所以对于想要打探消息的,来这些个地方就对啦。

不过,对于像我这般只想安安静静吃个晚饭的人来说,实在是种煎熬啊。先别说各种不同话题错综复杂,四周人声嘈杂,这我倒习以为常了,毕竟墨莲的大堂也好不到哪里去。最主要的是,我对于他们所说的,一概不知,听得我云里雾里,而偏偏,那些我不熟知的事物,都那么吸引我,搞得小爷心痒痒的,竖起耳朵认真去听,结果夹东西屡次失手,撒了满桌子的青菜萝卜花生玉米。

对面只手撑桌,只手提着酒壶就往嘴里倒的人又一次向我瞥来一眼,我赶紧正了正为了听清楚隔壁桌谈话而斜得不像样的身子,轻咳一声,装作认真吃饭。

“你们听说了吗?伍府珍藏的名药被盗了!”

伍府?是不是王爷嘴里的“伍家”呢?不过天下姓伍的多了去了,不会这么巧的吧。

想到这,我突然感慨万分呐,两天前我还是坐着馆子里陪人卖笑的小倌,还见到了明知生活在同一个朝代同一个天下却有着天壤之别的大人物,那是做梦都不可能梦到的事情啊!

看看自己行动不便的右脚,唉,怎么短短两天,就翻天覆地似的呢?

“谁偷的?客倌你居然问是谁偷的?!”那小二哥夸张地一脸错愕,嘴里都能塞进两个馒头了。

“有什么不妥吗?”那客倌疑惑地问道,连我也放下筷子仔细去听了,

“天呐!这世间能闯进伍府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完东西全身而退的人,除了锦衣卫就只剩下钟耿空空啦!”

我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那人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喝着酒,见我瞧他,也瞧了我一眼,之后就继续夹着凤爪啃去了。

“这钟耿空空是何许人也?这名字不常听见啊?”那客倌一道问出了我的心声。

“天呐!你居然连钟耿空空都不知晓?!”我说,这小二哥不去瓦肆做说书人还真是可惜啊,这般神情兼备啊。

“这有什么?我乃一介书生,又不是江湖人士,哪里知道这些人?”那客倌也受不了小二哥的装模作样了。

“好吧,小哥我今儿个就给您讲讲这钟耿空空的江湖秘闻。”

此时我又拿眼瞧了瞧大角儿,看到他满不在乎的模样,我便放心地听故事去了。

“这钟耿空空啊,原本不叫空空的,最厉害的偷盗之人,人莫能窥其用,鬼莫得蹑其踪。能从空虚而入冥,善无形而灭影,称为‘妙手空空儿’,这钟耿空空就是手段了得,才被世人称为钟耿空空的。”

哦?原来告诉我的不是原名啊。

“他可是在一年一度的妙手空擂台上一战成名的哦。”

居然还有这种擂台?!这世道真是世风日下啊。

“大约十年前,比的是谁能把当时一位武林老前辈头上的发簪偷到手,结果那老前辈刚坐好,比赛刚一开始,只听得一阵风起,在几百号人上千只眼眸前,天地日月并不改色,自然万物还处在静默中……”

“讲重点!”书生客官怒了。

“瞬息之间便把老头儿的簪子偷走了,谁都没看见是何许人,只留下一张写了‘钟耿’二字的字条从天上飘落……”

小二哥还在滔滔不绝比手划脚地讲述着那震人的场面,我却在想,原来只有我一人见过他啊。

之后小二哥还兴致勃勃地讲了他这十年来的丰功伟绩,以及这次伍府事件,据说伍府不仅派人搜查,也昭告天下,若有线索赏金千两。

我悄悄看着眼前这个据说身价千两的男人,心里盘算着是否要这千两黄金。

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一是因为我虽不是君子,但也绝非小人,良心还是有的,这人救了我,我不能恩将仇报不是?二则,这人要知道我心里的那点小九九,非把我杀人灭口不可。

听完小二哥绘声绘色的故事,也到了回房时。

第四十四章

那人便走在我两步前,可是小爷我想叫住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叫,总觉得听了小二哥的故事之后,全客栈的人都该惦记着那千两黄金,所以无论是叫“钟爷”、“耿爷”还是“空爷”,都让我心惊胆战的。倒不是怕他会怎样,就是担心会牵连到小爷啊,如果小命莫名其妙就交代了,我可怎么找离江呦?

唉,我的命怎么这般苦啊,我稀里糊涂地救了一个被追杀的武林盟主就算了,为什么连救我的偷儿也正被追捕啊?

我这厢正暗自垂泪,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时节,前面的爷恰好回过头来。

“我说,你的脚伤还没好,切记沾水。”

“啊?哦……”我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在他转身回去之前拦下了他,“不能告诉我真名吗?我可不敢在这里称你为……”

见我这么说,他只是笑笑:“小二哥的话信二分就好,我真叫那名字,另外,你也不用想太多,见过我的人多了去了,知道我身份的人也不是一两个。”

究竟该信小二哥呢,还是信他?

我也不必在乎答案,总归明日一早就分道扬镳了,谁真谁假有何关系呢?

我们要的是两间相邻的上等房,我向空爷道了别便进自个儿的房间。

一个人静下心来,才感到疲倦刚想倒头就睡,头一枕手,才惊觉这衣物实在肮脏,估摸着从天上摔下来之后就没有洗过呢,不仅有摔到泥土里沾到的泥水痕迹,还有受伤的右腿上了药的药味,这一路我都处在昏死之中,那空爷也是万万不会帮我净身的就是了,所以这样算起来,我也有三天没有沐浴,没有换洗过衣物。

虽然曾经霁云说过,我很少在意什么事物,当初想着的确如此,但是如今看来,非也啊。

在墨莲没有在乎的事物,那是因为我在乎的都有了,比如栖身之地,比如三餐着落,比如干净衣物,比如宁静生活。而一旦脱离了原本的处境,那么便有太多事该在乎了。

所以出了馆子,这头一件烦心事儿,就是没个杂工洗衣服,也没件衣服换穿。

叫小二哥烧了一大桶水,小爷我今日非把自己洗个干净不可,这一身脏兮兮的,也没脸见离江不是?

离江从不说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或许说我认为,他该是喜欢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人儿吧,没有一丝污浊,没有半分肮脏,犹如出水芙蓉般纯洁。

当我宽衣解带,左脚已经站在木桶里,正想着是不是把右脚的绷带解掉,虽说空爷说大夫嘱咐不能沾水,但医者言,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管他鸟事了,小爷我被药味熏得不舒服,不洗洗不行。

结果我的房门轰的一声开了,我还愣在桶里,一刹间,我误以为我还在墨莲,然后初茶那小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踹门而入了。

不过我还是很快醒神过了,拖过被褥遮住下体:“空爷不晓得要敲门吗?”刚刚我不是明明锁了门么?怎么会一推就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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