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崖九绝——胥年
胥年  发于:2014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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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少女倒有些当日我的样子,打小生在武林世家,被家人宠着长大,一派无忧无虑模样。

她顿了顿,“我听说泉剑山庄的龙星三十二剑是绝学,不知晟公子练至几重了?”

几重?几个月前,我爹也是这般问我的。她这么问,是在提醒我灭门之耻?

“区区不才,只练至十三重,远没有大哥和蒲师兄厉害。”

她眨眨眼,丝毫不介意我冷淡的语气:“龙星三十二剑变化繁复,招式犀利,若是能练至顶重,必会成为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人。现下他们都不在了,晟公子可想继续练下去?”

继续练下去么?那日泉剑山庄被挑,冲天而起的大火焚烧了昔日辉煌的一切,包括那本历来被视为珍宝的龙星三十二剑剑谱。

任凭它名动四方,或是称霸武林又如何,在火面前,它只是一张纸。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把它贴身收藏,这般珍惜,定是要将它练下去啦。”

“贴身收藏?我没有啊。”我站起身,袖口却抖落一件物事。

轩辕黛羽捧起来,递在我面前。那是一本线状秘籍,上书六字‘龙星三十二剑’。

这本秘籍……是怎么到我衣袖中的?泉剑山庄被灭门后,我便再没见过它。

究竟是谁把它带到这里,悄悄放在我袖中,而我全无察觉?

真正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三个人。

应当是苏念。莫吟是惑影晔方面的人,对武林正道没有太多的仇视,更没有半点好感。而惑影晔,他根本不把武林正道放在眼里。

轩辕黛羽见我出神,将玉露丸放到桌上便颔首走了出去。

我曾数度怀疑过自己的能力,后来被苏念一语念破。他说,你一直都在怀疑自己能不能报仇,却从未向那个方向努力过,这些日子在渺尘教,除了破罐子破摔,你还做了什么?

就凭我那三脚猫的功夫,惑影晔只消一个指头,就能将我击败。

终究是学艺不精,怨得了谁?

我曾数度以为龙星三十二剑毁于大火燎原,却不想苏念会将它带来给我,放在我贴身的地方藏好,那么,只要我勤加修炼,还是有那么一点希望的吧。

剑啸震长空,寒影舞太阴。

纵无破天惊地色,誓将热血祭锋芒。

送行宴结束的第二日,便离开九华山回去襄城。

夜里等众人都睡了,我拎了剑走出房间。清冷月光洒在后院,莫吟与一银衫少年面对面站着,明知莫吟不会问,我仍侧了身子躲到门后。

已经这么晚了,莫吟出来做什么?难道凌霄阁的惯例是半夜行事?意识到偷听别人说话不对,正要转身离去,莫吟的一句话却让我生生停住了脚步。

“圣主如今的状况越发差了,若是再找不到丘祈文,或是神医又亦,只怕三十六路奇门中又要生出不少纷争,我冷眼瞧着长清宫、花间瑶池、玄荆门、梦萧山庄,都不是省心遂力的主。圣主心里也有个算计,本来这一趟是可以不用走的。”

“是为了给凤凰神教的两位教主一个警示。”银衫男子的声音出奇的悦耳,“好在圣主就快练至第四重,只消熬过这几日就好了。”

莫吟长长的睫毛在银质面具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圣主日间练功后呕了血,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这些日子又有这许多事,也不能静心修炼,若是一直拖着,怕是会有危险。”

“阁主不用担心,这几年我在江湖上行走,面上是流连青楼红苑,暗中也在那些地方安插了眼线,多了不敢说,至少半年内是不会有动静的。”

我想听的已经到这里了,接下来是他们阁内事务,已不方便再听。回到房中,我取出怀中的龙星三十二剑剑谱,心里已有了计较。

另一张床上,苏念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句什么,又沉沉睡去。

“惑影晔,拿命来!”

长剑如神龙摆尾般刺向独倚塌上之人,月余的修炼,我自信这一剑会击中,甚至是杀死他,却只在划破他胸前布料的时刻被他抬手击倒。

原以为这一掌定会将我肋骨击断,但只是痛了一痛,随即站了起来。

看来莫吟和那银衫少年所言非虚,惑影晔的身体出了问题。

他已经站到我面前,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看来,你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我瞪着他,若是莫吟和那银衫少年被我连累,我会良心不安的。

他没有看我,自顾自倒了杯茶,缓缓道,“紫霄这次出门,不仅为本座带回了天山雪水,更为本座带回了一个人,本座相信,你一定很欢喜见到他。”

他拍了拍手,一个满身血渍的人被押了进来。我不由后退一步,才看清那人的样子。

蓬乱的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水银长衫已被撕扯成片,身上处处都是触目惊心的鞭伤烫伤,显然是受过酷刑,有血水不断顺着衣角滴下,随着脚步,深深浅浅。

“这是谁……?”已经猜到了最坏的答案,却犹自不肯相信。

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是他……怎么可能,是那个恬静美好的剑浪呢?……

“你的相好,认不出了吗?”他语带讥诮,“仔细看看你相好如今的样子,比起当日的般君颜,又如何?”

我摇摇头,犹如失心疯一般走上前去,捧起他的脸。

不愿相信,真的不愿相信,曾经玉树临风的沈剑浪会变成这副样子。

惑影晔,你当真这般狠心,定要将我身边所有的人赶尽杀绝吗?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

晟析,你真没用,你真没用。

你的家被毁了,你的家人都死了,你的朋友也先后离你而去,而你却什么都做不到。

喉咙中发出尖利的嘶吼,我紧紧抱着剑浪的脖颈,颤抖如风中的树叶。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冰冰冷冷,“看到他如今的样子了吗?一个叛教者应有的样子,晟析,你可还喜欢他?”

“把他放了。”

他一怔。

“把他放了,”我抬起眼,看着他冰冷的妖眸,“算我求你。”

他缓缓的笑了,“这是你第一次求我,居然……是为了沈剑浪?”

“是,”我麻木的回他,“我求你,放了剑浪。”

他突然仰天长笑,边笑边咳:“居然是为了他……你居然真的喜欢他……咳咳……”

我看到他身子晃了几晃,大量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还没来得及思考,手中长剑已刺入他肋下,带下成串血珠。

门被大力撞开,莫吟快步上前,将惑影晔扶在怀里,手掌贴在他后心,源源不断灌注内力。

苏念瞪了我一眼,面色阴沉,一语不发。

我没理他,双手一直紧紧抱着剑浪。

若是剑浪死了,我一定会杀了他。

许久,莫吟长舒了口气,“我用内力给你巩固了体内乱窜的真气,记得以静养为主,切勿动手置气。”

惑影晔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处理完这件事,本座就歇着。”

他站起身,面色灰白憔悴,仍是不可一世的倨傲。

“废了他的眼睛,关入天牢,本座要他永世不得见天光。”

废了他的……眼睛?他要废了剑浪的眼睛?

剑浪的眼睛那么漂亮,那么明亮,他怎么可以废掉他的眼睛?

眼见着剑浪被人推搡下去,我浑身脱力,扑倒在惑影晔脚边。

“求你,不要伤害他,求你,不要废了他的眼睛,求你放过他,好不好?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可以给你做禁脔,我求你不要伤害他,求求你了,渺尘圣主!”

“莫阁主,求求你,让圣主收回成命吧。剑浪他伤得很重,我要带他去疗伤……他虽然是叛教者,但他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求求你,让圣主收回成命吧!”

“苏念,苏念你一向是我的朋友,你一向是最善良的,求求你,你让圣主放了剑浪,好不好……我保证他不会再出现在圣主面前,我保证他绝不会再做对不起圣主的事,求求你,让圣主放了……”

一个耳光重重扇在脸上,我捂了脸,满是彷徨的看着苏念,昔日贪玩好闹的苏念竟也一脸愤怒。

果然,我们之间的友情也破裂了么……

在三十六路邪教圣主的命令下,我们的友情当真那般苍白么……

苏念……莫吟……我不懂你们之间的上下级从属关系,我只想尽我的力量守护住我在乎的人,错了吗?

我只想留住我身边的朋友,亲人,错了吗?

宁可自己千疮百孔,也要保护朋友不受伤害,我错了吗?

莫吟从我身后走过,在我后颈一点,我软软地瘫了下去,大脑一片空白。

莫吟将一方软帕递给惑影晔,“虽然生气,好歹也要照顾自己的身子,怎么他的事你就上心,自己的身子你就不上心了?”

惑影晔黑亮的发垂在耳畔,神色阴郁,苏念看不过去了,“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等小析醒了,我跟他说。”

莫吟眉尖微蹙,刚要说话,惑影晔霍然起身,“你敢多说一个字,本座就屠了凌霄阁。”

苏念紧紧咬着嘴唇不做声,将已失去意识的我负在背上背回房中。

自那日起,我便许久没见过莫吟和苏念了,听教众的交谈,说是莫吟带着陆云霄回了凌霄阁,苏念去了洛阳卧龙山庄。

我曾经听苏念说,樊城葬秋镇,幕峰与星现崖间,观星台之南,有一狭长山谷,名曰泠渺,有教曰渺尘。撑着身子坐起来向外望去,果然是一条狭长的山谷,向北有座四四方方如论剑台一般的建筑,想必就是那观星台了。

醒转已有八日,除了送饭的教众,我没见过任何人。清净是够清净了,身子却渐渐虚了下去,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把胃折腾坏了,见什么都是恹恹的,食物都是原封原样端走,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住,眼前一阵胜一阵的晕眩,前日下床倒水,刚走两步就晕了过去,一照镜子才发现已经瘦得没了人形。

这八天里,我没说过一句话,终日把自己裹在床上,只露两个眼睛。

脑子里始终都有一根绷紧的弦,越拉越大,越拉越细,我感觉我已经被他逼疯了。

但事实证明,他永远都有折磨我的新花样,他似乎很期待我崩溃的样子。

第九日,屋中涌进十余教众,每人手中都捧了一束红红白白的花,将所有能插能放的地方都摆满了花,一眼望去,红红白白,甚是刺目,我索性闭上眼睛。

“教主弄来的新少爷,就是他?”身边好像围了一圈人,头昏沉的厉害。

“怎么瘦的跟干柴似的,这副骨架能伺候教主么?”一双手挑起我的下巴,“这张脸倒是长得不错,要不来伺候伺候咱们?”

“怎么,贺枭想尝尝鲜?小心教主怪罪啊。”

“啧啧,好东西要跟哥们儿一起分享,咱们这么多人呢,教主杀的过来?况且教主已经好几天没来这里了,八成都把这贱坯子忘了。”

“嗯,说的有道理,这小贱坯子病的都站不起来了,估计离死不远了,怎么着也得在死前让咱们哥几个好好享受享受啊。”

那群教众爆发出一阵怪笑,接着就有几双手把我翻了过去。“绑不绑?”“你瞧这小贱货的样子,连坐都坐不起来,你还怕他跑了不成?”“把他嘴巴堵住,万一忍不住叫出来引了别人来可就不好了。”“嗯,教主护短,即使是不要了的,也不能让别人占了去。”几人商量一番,一人抓起我的头发,将一团散发着腐锈味的抹布塞进我口中,我拼命挣扎半晌,双手又被缚起,高高吊在床头。

一双粗糙的手硬生生将我双腿分开,有什么东西顶了进去,搅动的胃里不住翻腾,下身如撕裂般的痛,我紧紧闭上眼睛,脑袋晕眩的更加厉害,神志却渐渐清醒了。

“唔……唔……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做这样的事,你们不得好死……”

“呀呵,这小贱人还会反抗了?看来三哥你不行呀,要不我再加一个?”

似乎是……要撑坏了吧……我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在这里……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唔……我好痛……谁来,谁来救救我……

“两个还不满足?这小贱货的胃口可真够大呀,哈哈,让我也来凑个热闹,小贱货,来,伺候伺候你老子我!”

嘴巴里的东西被胡乱丢到一边,我被一只铁钳似的手夹起下颚,有什么东西撞了进来,在我口中横冲直撞,喉咙里火辣辣的疼,一股灼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我倒在地上,重重地咳嗽,暗红的血溅在白花上,刺目的很。

“三……三哥……他,他咳血了……咳了好多血……”

“咳血?咳血怎么了?这里哪个少爷不会装?我告诉你,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贺枭绝对让你身首异处!”话音未落,一个大力抽插,几乎都要把内脏顶了出来。

门被用力踹开,贺枭的声音在头顶炸开:“我操他妈的,谁这么大胆,敢坏了老子……”

第9章

门被用力踹开,贺枭的声音在头顶炸开:“我操他妈的,谁这么大胆,敢坏了老子……”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碧砌面色阴沉的站在门口,手中短刃上寒光闪过,声音落地冰冷,“本护法坏了你什么事?你们又在做什么?”

贺枭有些心虚,嘿嘿一笑:“碧砌姑娘,你就当什么事都没看到,反正这个小贱人也是教主不要了的,就给我们哥几个玩玩……”

“再不济,他也是教主的人,只有教主有资格碰他,你贺枭有什么资格?”碧砌挥挥手,身后十多名教众立刻走了进来将几人包围,“把他们带去总堂,我去请教主。”

一双修长的手将我抱了起来,我的脸贴上一个温暖的胸膛,混沌中看到那个人有着黑亮的长发,细长明亮的苍绿眼眸,雪山般高挺的鼻梁,线条优美的妃色唇角。我并不认识他,却莫名有种眷恋和哀伤,不由攀住他的脖颈,缩了缩身子。

他微微一笑,轻而易举的抱起我向外走去,我撇撇嘴,虽然最近瘦了,也好歹是个男人,居然被他轻而易举的抱在怀里……

不多时行至一栋极尽奢华的楼宇前停住,我探头看看里面,“恩公,这里面好多人,他们怎么都站着?是犯了错被师傅罚站了吗?”

他笑着揉揉我的脑袋,“小析真聪明。”便抱我走了进去,足尖点地,飞身掠至三楼,坐在中间那把楠木镶金椅上。

向下望去,黑压压一片。

立刻有教众将那几人押了上来,我心下发慌,不由往他怀里又蹭了蹭,“恩公……就是他们……他们刚才打我屁股打的好疼……”

他淡淡道:“就是因为如此,恩公才要帮你报仇呀。”

“他们也要被打屁股吗?打屁股是很疼的,要不……只罚站好不好?”

他柔柔一笑,“你身体还很虚弱,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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