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这么一说，胤禩便停了手上动作，他慢慢道：“殷旭并不知道我与小九关系，他找小九能干什么？我猜想十有八九是为了他手上的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胤禛敏锐的捕捉到当中的关键词，他问道。

“小九做这个这么多年，手里怎么都有些备货以备不时之需，还有那张方子。”见胤禛面露疑惑，胤禩解释：“最纯的五号的制作方子。”

“制作方子？”

“所有做这行的都知道，制作五号是最赚钱的。五号最纯，用的原料与其他的一样，可卖的最贵，出货量虽然少，但是一旦成交，就是笔不小的财富。奈何整个泰境，只有小九一人手上有这个方子。小九谨慎，他每次制毒选的厨师都不一样，而且每个步骤都分开来制作，换言之就是整个泰境，除了他没有一个人知道制作五号的全过程，殷旭想重整旗鼓，这张方子对他来说是致命诱惑。我猜他广布人手搜寻小九，大抵就是因为这个……”

“若是警方和殷旭都在找他，那胤禟现在岂不是很危险？”胤禛看向胤禩。他其实并没有很担心胤禟的安危，只不过胤禟作为他与胤禩之间一个解不开的心结，现在还不能出事。“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跟在我身边一定比他现在安全。”胤禛试探着问。

“胤禩，信我一回。胤禟交给我，他是你最重要的人我知道，我不会让他出事！”胤禩眉目间有隐隐的动摇，胤禛不会看错。他向胤禩保证，他会让胤禟平安。不是因为他看重胤禟，而是因为他看重胤禩。

胤禩不会知道，胤禛说出这句话需要多少勇气。胤禟是陪着胤禩历经两辈子的兄弟，是他最信任的人最亲的人，如果跟着胤禛的这期间胤禟出现了任何问题，那他与胤禩就再也回不去了。他明白，可仍做出许诺。他希望胤禩能再信他一次，一次就好。

“我可以拿皇阿玛发誓……”

“不用了。胤禛，我信你。”胤禩附耳过去，交代了些什么，只见胤禛点头。

“四哥，你答应过我的，护小九平安。”胤禛临出门的时候，胤禩忍不住叫住了他。胤禛朝他点头，跨门而去。

要说殷氏出事的这些日子，过的最不好的便是胤禟。

胤禩虽然入狱，可至少不用提心吊胆，难为了胤禟整天提心吊胆的逃避警察的追捕。昔日皇子至尊，如何受得了这般餐风露宿东躲西藏的生活？电话不敢用，心腹不敢联系，甚至连买瓶水都要跑到乡村小店，生怕人认出。短短几日，憔悴不已，哪里还有当年张扬跋扈的天之骄子模样？

市郊的某个小旅馆前，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顶着一个乱糟糟的鸟窝头，手里拿着在前面不远处小卖店买的一个面包边走边毫无形象的往嘴里塞，步履急速。他竖起衣领遮住俊颜，动作迅速的闪进了旅馆。一张脸脏兮兮的混合着汗水和污迹，让人辨认不清，嘴唇干燥有些开裂，唯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闪耀着聪慧的光芒。

胤禟向来最重外表，怎会让自己落魄至此？

他被警力全开的警察逼的没办法，故意将自己弄成这副德行的。这年头，长相出众的容易被认出，胤禟无奈才被迫至此。他知道胤禩入狱，被判十五年有期。各大报纸上都占据了头条的惊天新闻，他怎会不知道？他答应过胤禩会去接他，可他现在正被警方全力通缉，自身难保，又如何能护得了胤禩？只能犹自心急。

胤禟开着电视，破旧的电视带着雪花点和吱吱的电流声正播放着晚间新闻，胤禟的心思却不在上面。被褥像是很多天没洗的样子，上面还有可疑的斑点印记，胤禟嫌弃的坐在床沿，兀自想着心事。

‘咚，咚，咚’

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胤禟拉紧神经线，他将手伸进口袋握紧那把傍身的眼镜蛇王，往门口吼了一句：“谁？”

‘咚咚咚’

来人没有答话，敲门声却更是急促了些。

“谁？”胤禟握着枪走到门后，警惕的问。

“小九开门，是我！”

老四？胤禟狐疑，老四怎么会找到这儿？尽管是同宗兄弟，但胤禟与胤禛一样多疑，不敢尽信。更何况他前日才出卖过八哥，还八哥入狱。胤禟暗自思量，没有答话。

“小九开门，是小八告诉我你在这里。开门！”胤禛敲着房门，却不敢太用力，怕引来关注。

胤禟犹豫再三，还是拉开了门。

不是胤禟信得过胤禛，而是他有自己的打算。

若胤禛真是带人来追捕他的，他也乐得成全，因为如此一来，他与八哥，便彻底决裂了。以本伤人的生意，九爷从来不屑，但为了胤禩，胤禟做得出。

“你还有脸来？”胤禟看着胤禛一脸的道貌岸然，只觉恶心。伸头看了一眼，只见胤禛一人身影。

胤禛却不管胤禟，径自进了屋。他简单的看了一下屋内的环境，才拉了椅子坐下，瞥了一眼胤禟，嫌恶道：“你当我想来？”

“龙子凤孙，天潢贵胄，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走私贩毒，草菅人命，不学无术的东西，丢尽了皇家的脸！”胤禛本就看不上胤禟顽劣，此刻见他，厌恶之心犹胜从前。

胤禟心高气傲，向来骄纵惯了，前世里连太子胤礽也不放在眼里，现下如何能受得了胤禛此言，顿时气愤回道：“我像什么样子要你来管？你当真以为你还是天下之主呢？”

“你以为朕愿意管你？若不是胤禩相托，朕巴不得你死了最好！省的留在世上祸害他人。”胤禛向来就不是宽容忍让的人。

“你还有脸提八哥？”提及胤禩，胤禟顿觉无名火起，他不顾形象指着胤禛破口大骂，毫无尊卑可言：“若不是你八哥怎会身陷牢狱？老四，原先我以为你对八哥至少是有些真情的，没想到你一面骗了八哥，一面出卖了他，看他坐牢，你心里肯定很得意吧？背信弃义，你简直比畜生不如！”

胤禛见胤禟这副样子，知道他又是吃醋又是生气，他嗤笑一声，恶趣味的捉弄胤禟道：“怎么对他是朕的事，关你何事？朕就是骗了他，就是害了他，你还想知道什么朕都告诉你！在牢狱里，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朕还强了他你待怎样？”

“老四！你欺人太甚！”胤禟闻言暴怒。他两眼赤红的瞪着胤禛，若不是还存有一丝理智，只怕是要掏出眼镜蛇王一枪点了胤禛。

胤禛转过头去，懒得理他这副癫狂暴躁的样子。

“行了别疯了，朕逗你的。胤禩是朕捧在手心上的人，朕怎会害他？朕已经和胤禩解释过了，他呆在监狱只是暂时的，等解决了殷旭，我们就都自由了。你与胤禩感情深厚，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殷旭放话出去，说要搜索你，警方那边也在追缉你，你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包了饺子。我来带你走，等胤禩出来，你们就能重逢了。”胤禛解释的简单，全然不提当中他的付出。胤禟他是看不上，可如果胤禩看重他，他会学着接受。眼看就要柳暗花明，他不希望当中再出任何差错。

“你跟八哥解释过了……是什么意思？”胤禟若有所思的自问自答：“你是说你做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而八哥相信了？”

“那时胤禩一心夺位，我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我只好用了这招。等殷旭伏法殷氏解散的时候你会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胤禩，为了以后。”

什么意思？

原来在我以为你和八哥再也不可能的时候，你们又和好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胤禟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转不过来。

原来所谓的陷害出卖都是骗局，老四扮演的居然是赚足观众眼泪的忍辱负重的正义角色？他隐藏自己隐藏实力，关键时候救八哥出火海，最后和八哥美好圆满的谢幕了？原来从头到尾真正是笑料是配角的是自己？自以为衷心追随就能换来最后的大团圆结局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

“是八哥告诉你我在这里的？”胤禟克制住自己想杀了眼前这人的冲动，他冷冷的问。

胤禛点头，他伸出手腕，上面呈现出一支样式简单的积家。他说：“这是胤禩给我的，他说这块表和你的那块是一起制定的，里面加了gps全球定位，我跟着这个找到了你。”

“找到我，然后呢？”

“带你去个最安全的地方，然后等胤禩出来。”

计划的真好，天衣无缝。不愧是算尽心计的雍正王。说的这么肯定，显然已经安排妥当。那是不是意味着等八哥出来，你们就能摒弃之前所有的芥蒂在一起了？这是你的梦想吧老四？你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只可惜，不管你等了多久，我都不会让你得逞！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不要，我也要你们永世不能在一起！

胤禟笑了，笑的扭曲。

第 20 章

胤禩所在的重监囚室位置偏僻，左右牢房都是空着的，虽然没有邻居可以交谈，但也落得清静。胤禩性子淡薄冷清，在这里住着倒也不觉得寂寞，还有胤禛时常来陪他说话，比起外面腥风血雨，这里倒是僻静安然的很。

胤禩是重监犯，又有胤禛上下帮他打点，竟可以不用出去做工，偶尔去操场上和监狱长打个照面就行了。多出来的时间就靠一副扑克打发，胤禩不停的将扑克摊在桌上翻来覆去，直到每一张牌都软绵绵的，才跟胤禛要求换一副。

胤禩之前处事太过激进，纵使他还是殷氏的五爷，却与殷氏大多数人都断了联系，因此他入狱这么久，也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

凄凉么？不。早在上一世，他就习惯了。

比起当年一个内务府的奴才都能给他脸色看，现在他已经觉得很好了。内务府……胤禩还记得自己当年执掌内务府时的风光，时光荏苒，如今想来，竟是离自己很远了。

正回味着往事，突然听得身后门响，胤禩回头，淡然一笑。

没想到不来则已，来的居然是殷氏真正的龙头老大。

烂船还有三千钉，殷氏就算大不如前，但对付某些见钱眼开的狱警也是足够。胤禩看着殷旭大摇大摆的走进自己的囚室，眉头不由微蹙。他眼神飘向外面，却恰好被殷旭高大的身形一遮，挡住了视线。

“放心，我知道他今天不在，特地选了今天来看你。他是什么人还要我明说吗？现在我还不想与他面对面。”殷旭了然一笑。

他毫不在意的拉了凳子坐下。一身黑色的夹克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他身上的凌厉，清爽的短发，没有温度的眼睛，一如从前一样，除了斜过脸颊的那道狰狞疤痕，就连气质，也像从前一样阴冷，让人无端发憷。

殷旭看着胤禩。

眼前这人和那时一样，就算这些天历经变故，却还是气定神闲，清俊好看。果真是康朝气度雍容的八阿哥，风华无双。

殷旭贪婪的盯着胤禩，一寸一寸，从黑曜般明亮的眼到刀削般高挺的鼻，从颜色浅淡的薄唇到可爱精致的喉结，从宽阔结实的臂膀到浑圆挺翘的臀部，最后，定格在那个隐秘的地方，殷旭下流的吹了个口哨，丝毫不掩饰自己此刻愉悦的心情。

“你比我想象中回来的慢了两天。”胤禩坐在殷旭对面，执起胤禛前两日才送过来的扑克开始玩起来，仿佛和经久未见的老朋友聊天一般。

殷旭点点头：“调整时差，耽误了。”

“蔽室简陋，无法奉茶，阁下将就将就吧。”胤禩随手翻开一张牌，黑桃K，他暗叹自己今天运气不佳，盖上牌，重新来过。

殷旭笑道：“我来看你，不是来喝茶的。”

一句话将胤禩也逗笑了，他边笑边洗牌，道：“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有三头六臂。”

“来看看已经踏上顶端的王爷怎么一时失足，落得如此田地。”殷旭促狭道。

胤禩微微眯眼，叹息着说：“王爷……呵呵，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过我了。上一回，还是太和殿上被发落的时候。”

“被他发落？他怎么发落你的？”殷旭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显而易见，他好奇道。

史书上都有记载，胤禩也懒得隐瞒，他大方承认：“无非说我办差不利，怀有二心，一道圣旨将我圈禁了。”胤禩说的时候唇角带着淡淡的笑，笑容里像是有酸涩也有怀念。

“然后呢？”

“没有然后。”

“他可真绝情。自己的亲弟弟也舍得这般对待？要是我……”

“你？你比他好不了多少！他不过圈了自己的弟弟，你却强了自己的弟弟，你们之间，到底是你更胜一筹！”尚未等殷旭说完，胤禩便出声挖苦道。

殷旭呵呵一笑，倒是不在意胤禩的挖苦，他说：“是，我不该。可我也付出了代价，这道疤，也只有你能在我脸上留下。”

胤禩闻言头也不抬，随手翻了一张牌，红心J。

“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不会在这儿留条疤，脖子那处，我觉得更合适。”

“可惜，时不再来。你已经失去这个机会了。”殷旭颇为遗憾的摆摆手。

胤禩心不在焉的附和：“谁说不是呢，本王肠子都悔青了。”

“在这儿过的好么？被他出卖的滋味不好受吧？”

胤禩浅浅一笑，不甚在意：“还成。”

“就……不想着出去？”

胤禩摇头：“不想。这里挺好的，安静。外面太乱了。”

“是不想……还是舍不得？”殷旭若有所指的问：“他这么对你，你对他还旧情难舍吗？”

胤禩垂下眼眸，难得乖巧：“他再如何对我，他还是我四哥。同宗至亲，血浓于水。”这句话，胤禩从未跟胤禛说过。再怎么样，那人也是他的四哥，那个小时候牵着他的手去无逸斋念书的四哥，太子刁难时会一力承担的四哥，就算当中夹杂了多少阴谋算计都好，都过去了。过去的他不想记得，他只想记得那个泰国寺庙安宁的清晨，只想记得那个缠绵的夜晚，只想记得那人炽热的唇火辣的吻……

胤禩这副茫然却又伤感的样子看的殷旭心里一动，他忍不住上前将人抱住，低声蛊惑道：“你太执着了胤禩。我也是你哥哥，我对你比他对你好，比对所有人都好。”

“可惜，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对你，只有厌恶。”胤禩不留情面的推开殷旭。

“呵呵……尽管你是个冒牌货，可是你跟他……还是惊人的想象啊……”殷旭听了也不恼，只轻轻叹息了一声又坐回自己的位子。“他跟你一样，都不喜欢我。”

“你是说殷祀？”

“是啊。从我懂事起，我就很喜欢这个弟弟，他柔顺可爱又听话，尽管只是个私生子，可还是很得爸爸的喜欢。我当时就在想，要是有一天我坐上爸爸的位置，我一定要把他弄上手。他看起来乖巧，可性子却倔强着呢，反抗着拒绝我的亲近，甚至在枕头下藏了枪想杀我，他性子越烈我越喜欢，我长期给他注射镇定的药剂，把他绑在床上肆意的要他，终于弄得他崩溃，趁着我不在家的时候吃安眠药自杀……然后……”

“然后就变成了我。”胤禩定论：“你的故事真无聊。”

“不，我并不是要说故事给你听，而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只要我看上的，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殷旭含蓄的一笑，看向胤禩，想要表达的意思非常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