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胤禩丝毫没有心理负担，他知道不管怎么选，那个位置都不会是他。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让自己曝露在众人目光之下的准备。等到有一天，他准备好了，他会取而代之。所以不论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谁，他都不在乎，就算，那个人是胤禛。

胤禩从小就与胤禛不一样，不论是出身还是待遇，不论是爵位还是康熙的荣宠，哪怕自己也拥有过如流星一样璀璨的父爱，但也是如流星一般，还来不及抓住便悄然流逝，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没来得及体会……

胤禛虽是德妃所出，但德妃高居妃位，并不是他那个有着辛者库贱籍的额娘可以相比的。从小他又被养在孝懿仁皇后的身边，锦衣玉食样样不缺，虽然活在皇太子的影子下，可他最终登上了大宝指点江山……反观自己……

四哥，我与你，终究相差太多了。就算我可以放下自己的仇，可我怎么能忘记小九的，怎么能忘记盈秀的？我也许，并不想要你的性命，我要的，只是殷氏，只是这一场泼天的富贵。

入座本家议事厅的长桌时，胤禛看着胤禩脸上透出沉重的神色，以为他紧张，于是安慰的拍拍他的手背，以口型示意：别紧张，我在。

胤禩敷衍的笑笑，没有说话。

对于胤禛给与他的真心，胤禩不想去辨其真假。因为有些事，最经不得推敲。不论真或假，都会让胤禩陷入两难的局面。若是真的，叫胤禩如何忍心看着胤禛身败名裂终身潦倒？若是假的……胤禩怕自己会承受不起，所以一向多疑的他，竟懒得去试探去深究，就当是真的吧，这样的话他布起局来才不会有心痛和不舍……

胤禩心里明白，殷旭的逝世让他与胤禛之前的种种都化为泡影，他们之间的恶战才刚刚拉开帷幕，可悲的是，他爱新觉罗·胤禩目标明确，而他胤禛，也许直到最后一刻才能明白，才能看清……

“大哥不在了，本家会议也没人主持，我只好暂代其职，希望各位能配合。”殷琪向来惯了主持银行的金融会议，不大习惯这样的黑道会议。他像开例行会议一样简单的说着，竟也没出什么差错：“这次的本家会议，目的是选出下一位殷氏的话事人。”

“旭哥不在了，那这里当然就是琪少你做主了，还开什么会啊？”说话的是一直跟着殷旭的一个得力手下。

殷琪摇头，他道：“我平日里忙着看顾银行的事，帮会里的事还是殷霖比较熟，而且上回那两个加拿大人将军火买卖咬了出来，现在还要费力去安抚美国那边，我不行。”事实上，他是真的没有这个野心。殷琪一直都紧守本分，他很明白在这样的环境里，只有说的少听的少想的少，才能活得长久。他想要的，只有那间他付出了很多心血的银行，仅此而已。

“我也同意二少爷的意见，管理殷氏，三爷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了。”殷霖手底下有人应和。

杨宇没有说话，现在的局面不是他可以控制的。说实话，殷旭死后，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的任务目标在哪里。扳倒一个死去的殷旭对他来说实在没有什么意义，真正需要摧毁的，其实是殷氏这颗大树，可是现在，他却成了支撑这颗大树的主干。他现在是进退维谷，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殷琪上位，或者胤禛。

“长幼有序，你说谁更有资格接管殷氏？我觉得二爷更合适。”

“殷氏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话事人的问题，还有与察猜的交易，还有美国那边，这次的事咱们被上头缴了不少，还要重振旗鼓。二哥，我一个人实在担不起这个担子，你比我稳重比我冷静，你来掌舵，我配合你。”杨宇思量了很久，最终决定不让自己卷入斗争中心，他提议道：“二哥，大哥生前一直信任你，我们也信任你。我呢，脾气不行，管不来那些事儿，你行，你来管，我帮你看着场子，老四就继续跟着我，至于老五，要是愿意的话也跟着我吧。”

“我没意见，诸位怎么看？”胤禛也不希望与胤禩有过节的殷霖做殷氏的话事人，他忙附和道。

能来参加本家会议的，要就是殷氏的核心人物，要就是信得过的手下，还有就是当年陪殷老爷子打江山的元老们，不过他们年纪也大了，大都派了自己儿孙辈前来代表，真正有资格说话的反而是坐在末位的胤禩。

“五爷，你是怎么个意思？”

“我同意四哥的意见。”

“二哥，你也别推辞了，银行的工作怎么做你照样做，帮会里的事儿你要不清楚也不着急，大哥当初也是慢慢学着过来的，这儿除了你，老子谁的帐也不买。”杨宇一挥手道。

殷琪沉默了半刻，终于点头：“这样的话，我就先暂代吧。这位置，始终还是你做合适点，等你磨练的差不多的时候，你来接手。”这话他是对着殷霖说的，殷琪明白，真正能压得住那些人的，只有凶神恶煞的殷霖。

“那这样吧，帮会里的事还是归老三管，有什么他拿主意，夜店的事儿他说了算。泰国那边仍然交给老四，察猜是个很难搞的角色，你要当心。还有就是美国那边……得派个人过去一趟，这样吧，察猜那边的货已经出了，暂时应该没什么事，老四，你跟我过去一趟，至于老五，没事就跟在老三身边多学学吧。”

杨宇心里一动，道了句：“就你跟老四，我不放心，不然我也去吧？”杨宇有些紧张，要是殷琪能够答应的话，那自己就会有机会将殷琪胤禛一网打尽，只有把殷家兄弟一个一个的干掉，殷氏才会真正的瓦解，他的卧底生涯才能圆满谢幕。

“你不成，你性子急，还是老老实实呆着这边看顾好夜店吧，别让清盛借着这个当口来闹事。”

杨宇对殷琪的决定有着不满，他不知道还能潜伏在殷氏多久，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去完成这项任务，也许下个星期也许下一刻他就会接到组织的通知命令他退出，他不甘心。他想去。可他怎么也是国家机密部队的特工卧底，惯来喜怒不形于色，尽管心里不满，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毕竟他作为殷霖，实在没有不高兴的理由。

结束了本家会议后，杨宇没有回房间，而是搭车去了闹市的酒吧。

就算酒精不能满足他现在的需求。

喧闹的酒吧里妖娆的舞娘扭动着她柔软的腰肢，配合着嘈杂的音乐，缤纷的鸡尾，是白天受尽压力的白领们的向往之地，不管这里是不是有色情服务，都不妨碍那些男男女女对它的向往。

杨宇来了后直接坐在卡座上，有侍应过来问他要不要去VIP包房，杨宇摇头。他刚落座没多久，一个身影也朝他这边挤过来。

“哟，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啊？”来人嬉笑的眉眼可不就是那个穿上警服就禁欲脱了警服就流氓的谈钧臣么？

杨宇心情的确不太好，没搭理他。

谈钧臣笑着点了两杯酒精度不高的鸡尾酒，老实说他挺烦喝这个的，喝这种颜色漂亮的酒一点都不爷们，跟个娘炮似的。但他看看杨宇不露欢颜的样子，又怕他喝多，只好点两杯意思意思解解馋。他递了一杯到杨宇跟前：“怎么着，还真不高兴了？”他压低了声音：“死的是殷旭，你还真当他是你大哥啊？”

杨宇不想谈论跟殷氏有关的话题，他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担心你啊，不知道你怎么样了。”谈钧臣说着又往杨宇身边靠了靠：“哎，你没暴露吧？”

杨宇摇头：“你少说点废话我就安全了。”

“哟，还真生气了嘿？谁惹的你？给哥说说。”

“没什么。”

“说啊，还真是个闷葫芦啊你，你放心，我不能把你卖了。”谈钧臣用手肘捅了捅杨宇，朝他眨眼。

杨宇想到之前谈钧臣奋不顾身的救他的模样，又想到谈钧臣穿着军装正经严肃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把心里的话都倒腾了出来。

他是国家机密组织的高级军官，他清楚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但一个人憋得太久了，就会觉得心里慌。他急需一个像谈钧臣一样的战友并肩作战，他需要倾诉需要建议需要伙伴……他真的不想再呆在殷氏，孤零零一个人应付着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可他没办法。

一条皮筋绷的太紧都会断，何况他是个人？

谈钧臣听罢揽过他的肩，安慰道：“挺累吧在那边？”

杨宇沉默。

谈钧臣点头：“没事，坚持住啊兄弟，你一直是我偶像来着，是爷们不？是爷们就挺住，枪林弹雨咱都不怕，会怕他们？”

杨宇：“……”

谈钧臣继续安慰：“实在受不住咱哥俩出来喝一杯，哥帮你减压。”

“我一直是你偶像为什么你当初老盯着我的场子？”杨宇突然问。

谈钧臣语塞，只好乱编：“还不是因为想认识你呗。”

“为什么想认识我？”

“你长得爷们啊，太帅了！”谈钧臣笑嘻嘻的。

杨宇原本冷硬的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线条明显变得柔和许多，他盯着谈钧臣片刻：“你也挺帅。”

谈钧臣被杨宇这句话弄的脸有些红，他解释不了那种期待着被杨宇表扬是怎样的心态，只好陪着他笑。

“哎，我有个办法，也许能让你一起去美国，你要不要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我一直不知道那些每天万把字的作者是怎样的存在，我一章要两三个小时，还是在思路畅通的情况下，究竟他们是怎样的速度？打字快还是他们思路转的快还是他们都是全职写手不用上班？？看着人家每天一万八千的，我实在感到压力很大，好想发明一个机器，我说它码，不论何时何地……

第 37 章

谈钧臣也没给杨宇出什么好主意，他花钱请了个黑客黑了殷氏银行里所有的pos机，殷琪无奈只能留下坐镇。虽然这事儿干的挺缺德的，但是此举还真成功的把殷琪留在了本家，不过，这去美国的事儿仍然没落到杨宇头上，而是改派成了胤禩。

杨宇郁闷，相当郁闷！

谈钧臣一边给杨宇剥桔子一边干笑着赔礼：“哎我真不知道他会派你们家老五去，不然我也不能找人黑了他的公司电脑啊。”

“就不该信你。”杨宇不理会谈钧臣递过来的桔瓣，苦闷的说。

谈钧臣乐了：“这话说的，怎么就不该信我了呀，我这不是成功让你们家新一任老大留下了么？谁让你整这么一副火爆脾气，关键时刻被嫌弃了吧？”

杨宇不高兴了：“这脾气又不是我想要的，我本身不是这样的。”

谈钧臣笑着安抚：“知道知道，国家精英嘛。哎对了，你那个上司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抽身啊？”

杨宇摇头：“机密。”

“不说拉倒，不过我可提醒你哈，保护好自己为第一，殷氏这颗大树能屹立这么多年不倒不是没有原因的，上头有人顶着，多大的事儿也能给它挡开，你明白？”谈钧臣见杨宇对那个剥好的桔子无动于衷，将他送进了自己嘴里。

杨宇微微点了点头。这些话领导也都跟他说过，虽然他不知道殷氏背后的那股势力是谁，但他知道若能让殷氏的非法交易曝露在大众媒体前，就算那个人位子再高，也不能讲殷氏洗白，所以他才那么想去美国，那么想去会一会倒卖军火的狄克·安妮斯顿，美国的地头蛇。可现在不行了，这么好的差事，白白便宜了老五。杨宇有点丧气，他萎靡不振的坐在谈钧臣租来的小间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着闷烟。

谈钧臣见他那副失落的样子，只能陪着他一起叹气。他也不知道他们俩究竟谁更倒霉。杨宇呢，是失去了去美国立功的机会，他呢，他是因为杨宇的事儿翘班来B市被处分了，嗨，一对难兄难弟，快都别想了，省的郁闷！

对于殷琪的这个决定，杨宇很苦恼，可是胤禩很高兴。

他心里明白，要坐上大位，手里没有几件功勋是不行的，再不济，也要有些实权。而他现在是个不受重视的五爷，手上要权没权要功没功，唯一有的就是前番殷旭对他的眷恋。可这对他来说，根本不屑一顾。殷琪的这个决定，无疑给了他这个机会！

相比于曌庆或者白面，他更在意的是军火！

殷霖是个没脑子的，几句话一挑唆这人就能炸起来，根本不足为惧，白面方面有胤禟做内应，他不需要担心，唯一要费些精力的，就是与狄克·安妮斯顿的交涉。混这条道的，都明白军火有多赚钱，胤禩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条路走到这里，他早已抛开了自己曾是高贵皇族的身份。爱新觉罗这个姓在这个世界根本一文不值，他从来不是墨守成规的人，他不像老四，一直放不下自己的身份。胤禩识时务，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此刻，他就是殷祀，殷氏的五爷，将来殷氏的话事人！至于那些曾经，就像胤禩口中呵出的白雾，早散开了……

他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却将一直携带的傍身武器沙鹰丢在了抽屉里。

他们从来都是这样，从来不问问他想要的是什么，直接就将自己不要的多余的塞给他，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赐予的态度，其实呢？其实他根本不想要廉郡王的爵位，不想要沙鹰，他想要的一直是那个至高的龙椅，一直……

胤禩面容清俊，唇角弯起的弧度，笑意盎然的眼睛，这些让他看起来温和和蔼，但谁也不知道，这从来都不是真正的胤禩，像现在这样冷漠的看着窗外月色的他，才是真的他。孤独，清高，自负，整个人透着浓浓的悲凉与无助。

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

“看你没开灯，还以为你睡了呢。”胤禛从后面走过来，站到胤禩身边，看着他清澈的双眼：“在看什么？”

“月亮。”胤禩轻声答：“我记得额娘以前最爱看月亮，她说每次看到月亮就像回到了蒙古的大草原一样，那儿自由辽阔，青草离离，头顶有鹰翱翔…她说她不愿一生被困在宫墙…”声音越轻，目光越远，胤禛知道他是怀念起良妃，怀念起往事了，不由喟叹一声。

“若不是你外公阿布鼐获罪，你母家满门荣耀，太子被废，指不定那个位置就是你的……”

“皇位？呵，皇考那样待我，皇位我早就不想了。”胤禩抿唇一笑，哀伤凄凉。

“小八……”胤禛见他这副模样，想要安慰，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轻轻的唤了声。

胤禩敛了情绪，他转脸看向胤禛：“四哥…为何喜欢我？”

这句话没头没脑，问的胤禛一怔，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想了想，道：“不知道，一开始讨厌你，可后来，不记得怎么就是喜欢你了。”

“讨厌我？”胤禩轻笑。

胤禛清咳了两声，别扭的解释道：“因为你总是一副人缘很好的样子，故作老成有意卖弄，虚伪的很，我不喜欢。”

“那为何后来又喜欢了？”胤禩听得有趣。

“因为我后来发现，那并不是真的你。真的你倔强，聪慧，自私，冷傲，敏感。你根本不是大家眼中的好好先生，你有自己的脾气，只是被掩藏起来了。我突然就觉得……觉得替你心疼，你其实……很辛苦……”胤禛边想边说。他很久没有和胤禩单独说话了，一直找不到机会，两人坐在一起要不就是还有旁人，要不就是商量对付殷旭的计划，乏味的很。难得谈到这个话题，胤禛想聊的更深入一点，因为他感觉，胤禩的内心世界，他还没有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