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钧臣心领神会，他捏了捏杨宇的肩，表示自己明白他的意思，不会透露他的身份。他看向胤禩：“做完笔录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谈钧臣对胤禩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他没有殷旭那样阴狠，没有胤禛那样深沉，干净的犹如一汪泉水，清澈动人。谈钧臣直觉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刚刚做完。”胤禩朝谈钧臣点了个头，算是问候。

“大哥呢？没跟你一起？”杨宇伤的不轻，他在谈钧臣的搀扶下困难的坐下，抽了口谈钧臣点的烟，轻轻袅袅的烟雾缓缓升腾，模糊中能看见杨宇那张透着不耐烦却依然英俊的脸。

“大哥……死了。”

“什么？”

“……！”

胤禩的答案不止给了杨宇不小的冲击，包括谈钧臣，都被胤禩这句话惊到。杨宇瞪大了眼，装作不可置信的样子重复着胤禩的话：“死了……？”事实上，他的确觉得不可置信，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就这样死了？谈钧臣不是说救了他吗？那怎么会……殷旭竟然在这个时候死了？如果胤禩说的是真的，那他死的真不是时候！杨宇一边装出哀痛的样子，一边在心里做着另一番计较。

最先憋不住气的反而是谈钧臣了，他道：“怎么会死了？我记得我救他上来的时候还是有气的。而且我帮他检查过，除了身上中了弹意外没什么其他的伤，而他身上的枪伤却不足以致命……”

谈钧臣刚刚语毕，胤禩方才有些灰白的脸色终于有些好转，原本抿的死死的唇角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微微上扬。

原来是你！

胤禩醒来后一直疑惑，自己怎么会和殷旭躺在这里，殷霖明明是跟他们一辆车的，怎么会不见了踪影？如果说是那两个外国人干掉了殷霖，那为何他们还活着，没有被一起干掉，如果说是殷旭拖着他走了这么远也不太可能，毕竟殷旭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是用爬的也太过荒诞。原来是谈钧臣！

“你救了大哥？那我醒来时为何没看见他？而且你为何要将我和大哥放在那里？你怎么没有回来找我们？三哥也是你救的？”胤禩一副不知情的嘴脸，伪善的廉亲王在这个时代终于开始露出他的真面目。

“我赶着回去救殷霖，所以……不是，殷旭被我救上来的时候还有气，怎么就突然死了？”谈钧臣不解。

胤禩摇头：“他们说整个林子搜的差不多了，也没看见大哥，估计是溺在海里了。你刚才说你救了大哥，就说明他已经被救上岸了，我去告诉那些人，让他们再去找找。”胤禩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按住。

“自己都伤成这副样子了，还要去哪里？”胤禩回头，映入眼帘的是胤禛那张惯来冷肃的脸和风尘仆仆的胤禟。

“你们怎么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们。”胤禛看着胤禩受伤的地方，眼神温柔。他轻轻拍了拍胤禩的肩：“伤的如何？”

胤禩淡淡一笑：“我没什么大事，只是大哥……”

“我都听说了，大哥一向多谋，应该不会有事，我出去交代一声，你在这儿好好呆着。你看着他。”最后一句，是对着胤禟说的。

待胤禛走远后，胤禟几步迈到胤禩跟前，突然狠狠的说：“那两个杂种，爷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胤禩闻言虚咳了一声，他笑道：“让察先生见笑了。”

胤禟与胤禩之间向来很有默契，胤禩一个眼神胤禟就知道该说什么，他干笑了两声，佯作揶揄：“早知道就不过来了，无端卷入一场纷争，真是晦气，还好没伤着爷，不然爷非得要了他们的命！”

期间杨宇一言不发。他有些混乱。有些线索在他脑中一闪而逝，他却没来得及抓住。杨宇这么多年的卧底经验告诉他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但他也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他一直坐在那里，不理会胤禛，也不理会察猜。谈钧臣陪在他身边，也没有说话。其实最觉得困惑的应该是谈钧臣。

人是他救上岸的，明明前一刻还在，现在就突然说人死了，任谁也会觉得事情古怪，但谈钧臣同杨宇一样，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三哥？医生来了，让他给你看看。”胤禩说着坐到杨宇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帮杨宇脱衣服，刚触碰到杨宇，却被谈钧臣一把拦开。

“我来。”谈钧臣边说边解开杨宇的衣扣：“他伤的重，身上两处骨折一处枪伤，恐怕几天不能下床。”

老医师拎着他的急救箱，慢慢移到杨宇身边，检查了片刻道：“嗯，伤的重，要手术。”

“这件事，是真的？”手术室外院的草坪上，只有胤禛胤禩两人，胤禛见左右没有外人，方问。

杨宇刚刚做完手术，谈钧臣已经回家休息，胤禟也去帮两人买些日用品，所以有些话在这个时候说最好不过。

松软的草坪踩在脚下，胤禛手里搭着外套，他看着胤禩。

“四哥何意？”胤禩嗤笑。

“殷旭，是怎么死的？”胤禛也不同他拐弯抹角，他直接问道。他这个弟弟，别人不了解，他还能不了解么？殷旭曾经那样的折辱他，心高气傲如胤禩能放过他？说他摔死了，胤禛根本一个字也不相信，唯一知道实情的只有胤禩，而且胤禛直觉，殷旭的死肯定与胤禩有关。

胤禩眯着眼问：“四哥怎么来问弟弟了？”

“你知道实情！别跟朕打哑谜，朕要知道事实。”胤禛神情冷漠认真，他笃定的望着胤禩。

胤禩沉默了片刻，终于笑道：“好吧，弟弟认输了，四哥好聪明，一眼就看穿是弟弟所为。”

“真是你？！是你杀了殷旭？”

“怎么？殷旭这种败类，爷杀他都嫌脏了爷的手，四哥竟觉得他委屈了？”胤禩冷了脸，他哼道。

胤禛摇头：“怎会，只是担心你没有处理干净。”

胤禩冷笑：“四哥多虑了。弟弟曾经说过，总有一天，要亲手送殷旭上路，如今可好，终于实现了。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压在弟弟身上的！”

胤禛想了会，道：“解决了殷旭也好，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可不是，接下来，就是殷氏更换话事人的事了。四哥，论资历轮辈分，都还轮不到你。挡在你前面的，是殷霖。”

作者有话要说：去了香港半个月，终于回归了~~~不好意思，回来晚了~

第 35 章

“殷旭才刚刚出了事，殷霖那边，还是先缓缓吧。殷氏再强大，也接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胤禛边思量边说：“坏了根基就不好了……再说，还有个殷琪横在中间。”

胤禩赔笑着点头：“四哥作准罢。”

胤禛一直没有问胤禩他是怎么送殷旭上路的。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不必细问。殷旭在或不在，根本影响不了他们二人。最多不过胤禩行事暴露，惹祸上身，届时他这个当哥哥的再为弟弟护航便是。

那日之后，几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最明显的就是殷霖对胤禩的态度，没了往日的跋扈嚣张，多了份深沉漠然。杨宇潜伏在殷氏内部的作用已经达到，被捕的那两个外国人已经交代了他们是加拿大派过来要打击殷旭取殷霖性命的人，并交代了殷旭与加拿大争夺贩卖军火权的黑幕，虽然没有提及黄毒，可但是贩卖军火这一项罪名也够殷氏喝一壶的了。所幸殷旭已经不在，殷氏里只有他一人同美国方面接头，其余人全不知情，皆被当做无辜来对待。除了影响殷氏的收入，其余的，倒没什么大的风波。

只抓到了这一个把柄，杨宇非常不甘心，但上头的人认为杨宇此刻已不是最安全的。组织与杨宇商量，过段时日没什么幺蛾子再出现的话他就可以退出这个他蛰伏多年的圈子，然后穿起那身满是荣誉勋章的制服，继续对国家保持绝对忠诚！其实这并不是杨宇最想要的结果，但是他选择服从。

从一开始，杨宇对胤禩就没有看法，只是因为他扮演着殷霖，所以才会格外针对胤禩。在他看来，整个殷氏最无害的就是胤禩，温文尔雅的高贵公子，不会耍心机也没有野心，没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他一直盯着的，其实是胤禛。

胤禛的野心向来隐藏的很好，可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帝王，身上杀伐决断的气势是怎么也盖不住的。殷旭同他相处的时间短，所以没发现。但杨宇曾与胤禛共同管辖同一片地域，他的性格特点早被杨宇掌握的一清二楚。他默默的观察胤禛，正如胤禛也在默默的观察着他一样。还有那个泰国来的察猜，神秘莫测，也绝对不是个简单的。

至于胤禟，他的眼里除了能容纳下胤禩，竟是谁也放不进去。胤禟性子细腻敏感，他早已察觉到胤禛对胤禩那种非比寻常的紧张与关怀，只是不动声色。

他们每个人都在观察别人，也在被别人观察。

且不论他们之间的恩怨，也不论之前种种，殷旭的事也是时候有个了结。

殷旭的遗体没能找到，但那已经不重要，有关部门已经开出了死亡证明，殷旭，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曾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崛起，对殷氏的人来讲，他的存在举足轻重。现在他死了，他的丧礼必定要风风光光，不能有丝毫马虎。

那日，没有阳光，只有些许阴云遮挡在天空上方，天色灰暗低迷。殷旭的灵堂一如他生前的做派那样并不是多张扬，但也有着别人不容小觑的威严。黑白的帷幔一层层的打着花结，灵案上摆了祭拜用的瓜果和香料，三支香燃着淡淡的烟，熏了满室。殷旭那张眉目英挺的照片被高高挂起，两旁悬了黑字白底的悼词，气氛沉重肃穆。

殷霖胤禛和胤禩站在右手前排，朝前来祭拜的人一一回礼。几人表情凝重，都穿着黑色的西装。殷氏可算得上是国内第一文明黑帮，交友广泛，灵堂搭建在殷氏本家，前来悼念之人将殷氏别墅的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连警察都过来维持秩序，生怕出什么乱子，场面恢宏。

殷琪是最后一个赶到的。

他从来都不在权利的中心，与殷旭之间的兄弟情也没有多深厚，他是处理好了银行的事才过来的。殷琪先是朝着灵堂鞠了三个躬，然后站到殷霖的前头。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一个字。

道上混的老前辈，新出道的小辈一一前来凭吊，当中也不乏有来看殷氏笑话的人，也有来瞻仰殷氏风采的人，尽管时机不对，但殷琪他们也不会将来人扫地出门。

“有客到！”

伴随着声音，胤禟踏步而来。

他戴了副墨镜，一身怀旧的中山装，一双布鞋，几步走到灵案跟前，微微点头示意。

“多谢。”殷琪等人朝胤禟也微微点了头，算是答谢。

“节哀。”胤禟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他看向坐落有序的来宾和挤在别墅门口等着凭吊的黑压压的人群，方不急不缓的道了一句：“尽管时间不合适，但在下还是想问一句，殷旭走了，下一个殷氏的话事人是谁？”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人是谁？”

“当着四位当家的面这样问，他不要命了？”

“这是谁？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存心来砸场子的么？”

一时间，底下的人有的小声讨论，有的情绪激动，场面因为胤禟的这一句话一时间有些失控。

胤禟身后的四个保镖见情况不对，立刻将胤禟围在中间，确保他的安全。胤禟却不甚在意，他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径直看向殷琪：“你是殷氏的二当家，你可否给在下一个答案？”

“今日是我大哥的丧礼，我不想谈其他，阁下的问题可否改日再询？”殷琪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道。

胤禟摇头，步步紧逼：“就是今日大家都在，我才要将话问明白。殷氏怎么说都是业内的龙头老大，有些事情，该是给大家一个交代。”

鼎沸的人声因为胤禟的这句话复又安静下来，他们也想知道殷氏下一届的话事人是谁。

期间胤禛看向胤禩，用眼神询问：你安排的？

胤禩摇头。

“这件事我们要经过本家会议来决定，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的。所以一时间，还真是无法应对。察猜先生的关心我们明白，一有决定，我们会立刻通知您，请……稍安勿躁，尊重死者。”胤禛的眼神扫射在胤禟身上，里头有着浓浓的警告。

“四爷此言差矣。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殷氏并不是我最理想的合作对象，你们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生意的，我选盟友，最忌讳的就是墨守成规，大少爷并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们能合作的长久，若是换了个不懂变通的做话事人……只怕我们只能合作到这儿了。”胤禟轻轻笑了笑，他意味深长的回看了胤禛一眼。

“多谢关心，本家会议有决定后我们会第一时间告诉您。”殷琪道，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胤禟狭长的眼游离在胤禛和殷霖之间，最终定在殷霖身上：“其实，在下比较看好三爷，期待与你合作。”说罢带着人，洋洋洒洒的离开灵堂。

胤禟的闹场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殷旭的丧礼最终终于顺利的结束，众人累了一天，都早早的回房休息，谁也没有注意到，究竟是何时，胤禩早已不在房间。

“八哥生弟弟的气了？气弟弟去闹场？”胤禟递给胤禩一杯红酒，轻声问。

胤禩摇头：“怎么早不与我说一声？”

“老四那个多疑的，我若提前与你通了气，他准能看出来。”胤禟不屑的嗤了声，他解释道：“弟弟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闹闹，我担心近派与你们走的太近，别人会怀疑到你我。”

“人人都知道殷旭死之前是将泰国的生意交给了四哥，你今天说期待与殷霖合作，不是明摆着要给四哥难看？”胤禩难得有动怒的时候，他瞧了眼胤禟，心中莫名不快。

胤禟一怔，随即道：“八哥……这是怪我？”

不待胤禩说话，胤禟便又接上去：“人都道关心则乱，看来是真的。八哥只知道弟弟不信任老四，又何曾想过弟弟此举也是在帮老四。毕竟殷琪是人是鬼，你我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弟弟与老四交好，只对他有害无利。”

胤禩也知道自己方才那句话说重了，只是当时也不知怎么就……他缓下心神，对胤禟道：“八哥方才有些着急，语气重了……”

胤禟却道：“八哥，这才多少时日啊，老四就能在你心里占据这么重的分量？”说话间，胤禟略显伤感，看的胤禩更加不忍。

胤禩张口想解释，却无言以对。

胤禟见他为难模样，加之今日的试探，心中想法已然落实，八哥心里，是有四哥的。他紧握拳头，怒气让他将指甲都刺破了皮肉，脸上却还笑着：“弟弟不过与你开个玩笑，八哥怎么就当真了？”

胤禩无言，只得轻拍胤禟的肩。

胤禟背过身，在胤禩看不见的角度里，原本秀美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

老四，你死都要同我作对，上一世同我争皇位，这一世同我争八哥，想回回都胜我，我就偏不如你的意。纵使我得不到，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你得到！

你给我等着！

第 36 章

殷旭的逝世让殷氏一下子失去了掌舵人，各项工作安排起来更加费力。殷氏的几个兄弟里，胤禩居末位，平时不怎么发表意见，胤禛沉敛，看不透心里所想，殷霖虽彪悍，但经过此次显得有些心灰意冷，最后剩下的，就只是远离殷氏权力中心的殷琪。他决意等殷旭出殡后，尽快举行一次本家会议，敲定殷氏下一届的话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