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知天机——淡如蓝
淡如蓝  发于:2014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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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军军中见喜林被杀,均目瞪口呆,竟无一人来救。长宁王借尸还魂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蔓延开来,反军主帅颇为震慑,当即决定安营扎寨,以稳军心,明日再攻城。

夜晚,卿辰让冉宁等人与他一同出城。看冉宁露出奇怪的神情,卿辰道:“晋王老奸巨猾,此番攻城意在皇位,定不会做先锋。干云乃昔日大皇子卫旭旧部,有勇无谋。明日晋王定会令七皇子卫昊出征,他便就吃准了本王不敢击杀皇子。”

卫昊此刻正在军营中反复思量明日出征之事,忽听卫兵来报:“长宁王来了。”顿时神情慌乱,手足无措,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便见一行人已径直向他帐篷走来,为首一人银色铠甲,猩红披风,在夜风吹拂下,恍若天神下凡一般。这一群人入得军中,如无人之境,竟无一人敢上前去阻拦。

卫昊只得强自定下神来,勉强道:“王兄别来无恙。”

卿辰也不跟他客气,直接道:“晋王谋反,七皇子跑来凑什么热闹?”

卫昊道:“九皇叔说得很对,昔日先父立储之时,凭什么只是大皇兄与二皇兄之间的较量,我亦他儿子,厚此薄彼,对我公平么?”

卿辰斥道:“当时你尚且年幼,先皇身体每况愈下,岂能等到你成人那天?晋王谋反,岂能将皇位拱手送你?”缓了缓,口气亦是柔和了许多:“为何定要争这皇位,去做一个逍遥快活的藩王有什么不好?”

卫昊道:“九皇叔答应助我一臂之力,当年二哥这皇位还不是你去夺来拱手送他,你俩这些年倒是一帆风顺,逍遥快活,有没有想过我的痛苦?”

卿辰一见卫昊便知他被晋王灌了迷魂汤,无可救药,气急反笑道:“我一生征战,见过的死人比你见过的活人还多,你凭什么说我一帆风顺。”当下自知多说无益,便转身离去:“明日战场上休怪刀箭无眼。赶紧回去,这里不适合你。”

但卫昊终究是没走。

23.倾盆大雨

第二日,反军经过一夜休整,终于鸣起战鼓,攻城之战打响。卿辰站在神光门城头,果然远远便见卫昊的旌旗飘扬,骑兵蓄势待发。这边城头上的弓弩手亦早是箭在弦上,严阵以待。但等了良久,都不见卫昊下令攻城,卿辰深知一鼓作气的道理,当即冷哼一声,伸出左手道:“拿我弓箭来。”

卿辰所持之弓通体雪白,红波流转,亦是卫昭昔日所赐之神器,名曰:唤日。拉弓如满月,箭指敌军营,左手上的宝石戒指在阳光的映照下绚烂无比,甚是耀眼,沉稳之极的卿辰一箭射出,不偏不倚正好射在卫昊帽檐的红珊瑚珠子上,卫昊一声惊呼,险些跌下马背来。

卫昊军中听得主帅出声,多以为是下令进攻,于是后面的军队推着前面的军队前行,嘈杂不已,待骑兵行至城下,阵形已乱。突然间,只见战马嘶鸣不已,纷纷倒地,卿辰早令兵士在城外草丛中撒满绊马钉,一时之间,人仰马翻,满地挣扎,死伤无数,后面的攻城步兵立马汹涌而出。卿辰下令:“放箭!”却见箭如雨下,兵士倒地,鬼哭神嚎,不绝于耳,原来守军所用之箭,箭头均在宫中淬取剧毒而成,一箭毙命,见血封喉。须臾之间,只听城下惨叫声、哀嚎声久久不绝,人马尸首、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整个场景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反军阵脚大乱,听闻下令撤兵,便纷纷溃逃,卿辰见时机成熟,便令两翼从旁包抄,断其退路。此时一队骑兵已向后方大营逃窜,卿辰当机立断下令追击,自己拍马而下,领兵穷追不舍。就在这时,天色陡变,方才还晴好的天气忽地刮起一阵狂风,霎时间风卷残云,飞沙走石,树枝断裂,战马扬蹄,明明刚才还能看到逃兵的身影,这下风沙袭来,早已看不真切,就在狂风之中,一只冷箭不知从何而来,径直射进卿辰左肩之处,卿辰强忍疼痛,反手掐掉箭羽,正待再追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便呼啸而至,临头盖下。卿辰只得反转马头,下令班师回城。

今日一战,歼敌甚重,四个城门皆牢不可破,老将柏元与敌军将领干云同归于尽,殉身沙场;七皇子卫昊在溃逃的乱军之中,饮箭身亡。卿辰将卫昊军队中俘获的两万降兵编入守城军中。回得城来方觉左肩疼痛,伸手一摸,箭伤处已血流不止。冉宁劝他回宫歇息,他斜斜地看了冉宁一眼,自顾自地又登上神光门城头。他下令所有守军分三队轮流倒换,日夜不离城墙。

这场雨下得惊天泣地,无休无止,雨雾蒙蒙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城外的反军更是叫苦不迭,哪里还有力气再攻。但卿辰不这么想,他首擅突袭,越是极端的天气越容易出奇制胜,不然那还叫什么突袭?因此他丝毫不敢有半点松懈,只是躺在城头的椅子上,叫来太医将左肩里嵌着的箭头取出,还好箭上无毒。太医为他包扎好伤口后亦是劝他休息,他摆摆手也不答话,只是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一场雨,来势汹汹,足足下了一天一夜还未见停息;一场雨,同时给卿辰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晋王卫准已下令撤回所有在勺川的兵士,日夜兼程赶来支援,待到雨一停,便是晋王进攻之时。

而这场雨虽大,但仍旧有一小队骑兵在风雨交加中艰难地向卿辰所在的神光门城楼奔来。卿辰仿佛一早便知一般,令兵士开门迎客。领头的是一名须发花白的独眼将军,虽瞎了一只眼,另一只却是熠熠生辉,凶悍无比,仿佛能直直地看到人心里去。那将军上得城来,见卿辰犹自面无表情地躺在椅上,包扎着的左肩仍在渗出血来,忽然跪倒在地,仅有的一只眼睛泛起水雾,满脸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顿首道:“尉迟良特来向王爷请罪。”

半晌,卿辰才缓缓道:“怎地这么糊涂?”

尉迟良道:“边城守将听闻皇上赐死长宁王的消息,莫不义愤填膺。我性格最是暴躁,听不得干云蛊惑刺激,便想杀回城来讨一个公道。”

卿辰怒道:“国难当头,私人恩怨何足挂齿,枉你戎马一生,竟过不了这个坎。”

尉迟良顿首道:“罪臣这就率军前来,守住皇城。”

卿辰神色稍缓:“你是淳王旧部,晋王本就信不过你,你手里五万军队被各自分散到最外围,聚拢亦是难事,若要强行进城只怕死伤甚多。”

尉迟良眼一瞪道:“就算死也要拉卫准一起死。”

卿辰摇摇头道:“不必进城,待皇上军队返城,你向天发号,所有人马出城护驾,方能戴罪立功。”

尉迟良还待再说,只见卿辰起身道:“若非尉迟将军昔日相救,哪有今日之卿辰,难道就不想给边城之军留点骨血?去吧,晋王见不着你便会生疑。”

尉迟良一揖在地,便迎着风雨离去。

冉宁颇为扼腕叹息道:“守城之军所剩亦不多,晋王军队还有援军,若能内讧岂不更好。”

卿辰瞟了他一眼道:“你太小看晋王了。”说完仍旧躺下轻声道:“皇上此番奔袭回城,定然轻兵减从,日夜不休,定是疲惫不堪,若无接应,难破晋王之军。”心念想到卫昭,便连声音也柔和了起来。这几日,他颇为后悔当日没有答应卫昭,早在心里说了几千次几万次“我愿意”却不知还能否让卫昭听到。“我纵然拼了性命,也要为你守住江山,你答应过我,一定要平安归来。”卿辰闭上双眼,双唇轻轻吻上中指的宝石戒指。

这场瓢泼大雨一直下到了第四日上午。距离皇城九百里之外的一处小客栈忽然来了一群人。这客栈地处郊野,人烟稀少,老板本料想上午时分不会有客人来,便来到后院劈柴。然而就是那么一会儿功夫,突见后院的茅草屋檐下密密麻麻站满了军士,他颇为惊骇,刚想拔腿就跑,却见那群人虽劲装盔甲,满身泥泞,但却只是悄无声息地站着。他慢慢直起身,轻手轻脚走回客栈大堂,见方才还是空空荡荡的客栈,现下坐了好几桌人,自己也没离开过客栈,竟不知道他们何时来的。

24.决一死战

客栈老板虽是惊惶,但毕竟开了大半生客栈,颇为见多识广,当即唱了个喏道:“各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一身穿靛蓝色劲装军服的男子起身道:“歇息片刻,雨小便走。”说完放下几枚金锭子。客栈老板一生中从未见过出手如此阔绰之人,当即满脸堆笑道:“后院里也是军爷您的人吧,您且坐好,立马招呼。”说完赶紧回厨房准备饭菜,嘴里嘀咕了一声:“这死丫头怎么还不回来帮忙。”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一个鹅黄衣衫,花苞垂髫的小姑娘推门而入,放下竹篮,取下斗笠,抖抖满身的雨水直嚷:“好大的雨啊!”说完才看到大堂内此刻坐了好多男人正好奇地看着她,只有其中着石青月白涌云轻袍的一人,以蚕丝风罩遮面,一双眼只是盯着窗外犹自不停的雨,竟像没看见她进来。

小姑娘吐吐舌头,飞快地跑进厨房里,只听她道:“爹,您还说我呢,要不是我动作快还出不来了呢。现下皇城全城戒备,我走的时候都快打起来了,您还不知道吧。”只听老板道:“就瞎编吧,满国的军队都出征了,哪还有什么仗可以打。”小姑娘见她爹不信,着急道:“真的真的,皇城里全是士兵,三天前就封城了。我还遇见一名拿戟的将军,那位将军生得好俊,脾气也好,咱们雇的驴车挡了他的路,他也不生气。”老板笑着骂道:“你那脑瓜成天胡思乱想些什么,评书听多了吧,书中说长宁王手持神戟,容颜俊美,可惜早死了呀。”小姑娘见她爹仍是不信,撒娇跺脚,端起两盘菜就出得大堂来。却见方才那蒙面之人此刻一双明亮照人的双眸正盯着她看,她不禁双颊一红,转身跑了。

这蒙面之人自然是皇帝卫昭,他轻轻摘下挡风罩,眼望着屋外的雨水,甚是焦急。他出征第五日,便接到韩柳明命人送来的紧急军报,说晋王大军意图谋反,此刻已集结皇城。他心下一紧,却也半信半疑,晋王在勺川战场并不知出征时间,如何纠集叛军火速攻城?自己费尽周折,御驾亲征,又岂能无功而返?关键是这情报究竟是真是假?倘若为真,皇城早是空城,晋王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就算不休不止,连夜奔袭也得三四天才能回城,这当如何是好。

卫昭惊疑不定,一阵踯躅,正琢磨着如何判定情报的真假。不过多时,两匹骏马从东西方向一前一后飞奔而来,正是云湖、苏木二人,卫昭一见卿辰血书,不再犹豫,当机立断,打马而回。六十万大军不可能须臾之间撤兵,卫昭便舍弃粮草辙重,褪下金盔重甲,只带一千快骑,日夜兼程。临走之前,一道闪电划过卫昭脑海,卿辰数次攻打突犹,对此地形颇熟,他预计禁天峡谷有伏,即非空穴来风。当即便命即墨云奇带一队人马继续前行,从后绕道禁天峡谷,务必打得轰轰烈烈。

就在这时,雨势开始稍稍放缓,两名盔甲残破的兵卒相互扶携破门而入,见到满屋的人亦是一愣,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一年轻点的兵士手臂淌着鲜血,低低对年长者道:“既是全军覆灭,我俩便不必再回去,赶紧走吧,那人像瘟神一样,看着都怕。”年长点的兵士亦是惊惶未定道:“再不快走,雨停之时还有一场恶战,到时候就逃不了了。”那年轻伤兵道:“不是传闻要言和吗?怎地还要打?”年长士兵冷哼一声,低声道:“言和个屁呀!晋王遣人送去白帽子,要与长宁王划江而治,白字加王那是称皇啊,长宁王却对使臣好一顿羞辱。天明时分皇城那边就已放下话来,这顶白帽子,长宁王不戴,晋王也休想戴!这不是马上又要开打了吗?”说完竟见满屋人皆像秃鹰一般死死盯着他,心里一阵寒颤,暗道不好,菜也不要了,扯着那伤兵连忙逃出门去。

卫昭听到此处,虽是两日饥不果腹,此刻却再难以下咽,当即起身便走。待得客栈老板再端菜出来,却见人去楼空,再看后院亦是空无一人,暗想这群人不知何人,来得急去得快,无声无息,鬼魅一般。

此刻反军帐中,晋王卫准亦看着窗外雨点,思绪万千。他终其一生都在为今日一战准备,他与卫靖同母而生,待遇却千差万别,他自认文治武功不落卫靖之后,兄长称帝道也就罢了,但他那三个儿子也太不成器,卫昭更是异想天开,竟让外姓家奴涉足政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你不行,就让我来夺回卫姓江山!不过卫昭那小子最近的确心性是变了,居然伙同卿辰上演苦肉计,而且还交给与卿辰不共戴天的喜林来办,真他娘的狠得下心!

至于喜林那个阉人,真是该死!不是他信誓旦旦地说卿辰已死得僵了,自己也不会轻举妄动。他想起兵临皇城之下看见卿辰的情形,策马疾驰而过时目光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便就是那一眼,他便笃定卿辰没死!也只有喜林那种蠢人相信那是什么戏子,却有哪个戏子身上能散发出那分肃杀与无畏?因此喜林该死,因此卿辰取他首级之时,自己亦是静静看着。他倒还觉得是卿辰那小子下手轻了,若换做是他,早把这人掳了回去,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现下已经迈出了这一步,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卫准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对死亦无畏惧,与其甘居人下的苟且活着,不如一反到底,青天换日!他不像卿辰,卿辰即使是战死,也留一世英名,而他却是一世骂名,无路可退!要么攻进皇城改写历史,要么沙场留骨千古遗恨。自古,成王,败寇!

卿辰此刻坐在城头,亦是一夜未眠。今日雨就会停,他知道雨停之时便是他与晋王决战之日,也许还会来得更快些。他站起身来,侍从连忙拿来战袍为他披上,左肩虽然止了血,却仍旧甚是疼痛。他走到城头边上,看见两名士兵抬着沉甸甸一盒书信走过,也不禁心生感慨问道:“都写好了么?”士兵道:“所有守城将士都将遗书写好封存。”卿辰默然点点头。

冉宁来报道:“听闻禁天峡谷已打响战役。”卿辰长眉一掀,刚待说话,冉宁继道:“此事由晋王援军中传出,八万援军本是今日便到,遇雨耽搁,又见皇上大军亦无返程之日,现下皆在八百里外驻扎歇息。”卿辰顿感欣慰,暗道卫昭思虑周全。

一场暴雨之后,雨霁初晴,碧空如洗,城门外的战场上早已被冲刷得干干净净。晋王卫准翻身上马,剑指皇城。这一日,四个城门皆是遭受连番攻击,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双方军队均是伤亡惨重。卫准见久攻不下,士气低落,便也只得鸣金收兵,待来日再战。

当日夜里,晋王怒问为何援军未到。副将道:“前日大雨,不便赶路,皇上大军仍在突犹打仗未回,待援军到时,皇城必定支持不久,便可一举破城。”

晋王拍案而起道:“明日内援军不到,便以军法处置!”

此时,又一玄衣将领皱眉道:“皇城内粮草充足,咱们此行却未多带粮草,若久攻不下亦是大患。”

晋王呲之以鼻:“怎会久攻不下?卿辰首擅突袭、进攻与伏击,守城本就是弱项。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将领道:“其余人亦无可惧,便是那长宁王武功盖世,我等无法接近。”

晋王拍案而起道:“这便是今晚本王要给你们说的,明日其余各门佯攻,集中兵力攻击神光门,誓杀长宁王!他卿辰就算是神,能以一敌百,以一敌千,他能以一敌万吗?”说完冷哼一声,道:“卿辰昔日悬赏百万黄金要我项上人头,明日谁能杀了卿辰赏金两百万两!”

25.生离死别

卿辰看到晋王的悬赏令只是淡淡一笑道:“他倒也不傻,知道我比他值钱多了。”说罢策马出城,立马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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