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琛有一种感觉，儿子在这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沉重。扭头看了少年一眼满脸疑惑，“为什么有两种花语？”

李苏寻轻轻拨弄着紫色的花瓣，半晌才说道，“应该是……爱而不得吧。”

“爱而不得？”许琛重复了一遍，不得其解地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

李苏寻冲许琛狡黠一笑，“李叔叔告诉我的。”

“他还跟你说这个？”

“嗯，我们什么都说啊。”

“看来我这个父亲在你心中的地位真的很差啊。”

看着装作一脸失落样子的许琛，李苏寻故意逗他，“你才知道啊！”

“我早就知道啊，不过我跟苏寻关系这么好，我不会嫉妒他的。”

“你嫉妒也没用，他已经死了。”李苏寻真不是故意要提起这茬，他只是觉得很无奈，脱口而出罢了。

气氛有些僵，半晌许琛才试探地低声问道，“这么说……你李叔叔有……喜欢的人了？”

“貌似是有了。”李苏寻晃着脑袋，说的模棱两可。

“你见过？”

“见过啊。”李苏寻在心里又补了一句，不就是你么。

许琛再一次陷入沉默。这一次却是有些怪李苏寻没有把他当朋友，连年意都知道他有女朋友了而自己却不知道。

“你生气啦？”

“是不是气李叔叔没告诉你这件事？”李苏寻一点也没有被许琛的沉默所影响，语气听起来隐隐还有些兴奋。

“你说呢？”许琛没有正面回答他，少年兴奋的语气更是让他觉得挫败。

“哎呀，别生气了，也许人家不告诉你也是有原因的嘛。

“不就是喜欢上一个人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啊。”

“如果他要是告诉你他喜欢的是你，看你还会不会这样说……”

“年意，你说什么？”这小子说什么呢，呜呜啦啦的。

“呃……没什么，我在问你是不是快到了。”李苏寻赶紧岔开话题。

“嗯，已经到了。”许琛指了指前方，李苏寻抬头便看到了一大片墓地。

“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李苏寻觉得好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来墓地，竟然是来看自己的，多么神奇啊。

许琛没有听出李苏寻话中的异样，以为儿子是在害怕，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复又自然地牵起了少年垂在一侧的左手。

“手怎么这么凉？”许琛邹了邹眉头，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有些惊怯的少年。

“我怕……”怕什么李苏寻没说，但是这种未说完的效果却刚好是他想要的。

“别怕，有爸爸在呢。”许琛边说边把握着少年的手紧了紧。

李苏寻眼里闪过一抹得逞之色，嘴角不觉地扬起，向前一步回握住男人的手，随着男人有意放慢的脚步向自己的墓碑走去。

“你想李叔叔么？”盯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李苏寻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想啊，自从苏寻走了以后，我一个人都快忙死了。”如果苏寻还在的话，他可以省好多事。

“你真自私啊。”李苏寻翻了翻白眼，干脆停了下来。

r>嗯，的确是！

许琛深感赞同地停住脚步望着少年仰起的脸，“我当然想他了。”

“比你还想。”

“这还差不多。”

“小鬼，我想他你高兴什么啊？”

“我替他高兴还不行啊！”

“如果李叔叔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会怎样？”

“不可能。”许琛答的斩钉截铁。

怎么不可能，我不就在你面前么。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咦？”

李苏寻看着自己墓碑前还有几分颜色的菊花有些奇怪。他在这个城市没有一个亲人，谁知道自己死了，还来看过他？

“李叔叔不是没有亲人么？”

许琛也看到那束花了，不过他并没有觉得奇怪。

“可能孤儿院的人来看过他吧。”

李苏寻没有说话，私自陷入了沉思。孤儿院和他根本不在一个城市，他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去看望院里的人。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事，那么会是谁呢？

“年意，过来给你李叔叔磕个头。”许琛把墓碑重新擦了擦，再把手里的鲜花放在墓碑前才叫过站在一边发愣的少年。

“啊？”

“发什么呆呢，快过来，看样子待会儿要下雨了。”

李苏寻顺着许琛的视线抬头看了看天，感觉周围的气温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的燥热。只是刚刚还太阳高挂的天空已经是乌云敝日，天愈来愈暗，似有暴风雨将至。

自己给自己磕头这算什么？虽然心里觉得好笑，表面上李苏寻还是装作一脸郑重地对着墓碑叩了三个无声的“响”头。只当是祭奠自己英年早逝的身躯。

他们才刚跑回车里，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砸在窗玻璃上砰砰作响。

“还好跑的快，不然得被这雨点子砸死。”李苏寻来回抚着两个胳膊，虽然躲的及时，仍有几滴雨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雨怎么能砸死人呢。”许琛顺势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有些好笑地说道。

“我这不是夸张的说法么，”有些享受男人的触摸，李苏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着许琛。

“你头上也有水……”还未说完便伸出手在男人的头上拨弄了几下。收回手的时候又在男人的脸颊边停留了片刻。

“这里还有一滴。”

“……没大没小。”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被窗外的大雨淹没。

第八章：番外许琛结婚是真，有个14岁的儿子也不假。

大三那年，正在教室里上课的许琛突然被告知老家来了电话，他冲忙跑去接起，还没等他开口说一句话，就听见母亲哽咽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来。

“小琛，你爸爸他……他病了，你快回来看看吧。”

许琛当时就懵了，爸爸的身体一向都很好怎么说病就病了，来不及细想，他和老师请了假便匆匆忙忙赶了回去。

许琛是在异地上的大学，等他到家已经是五个小时以后了。赶到医院的时候，他爸刚做完检查还未醒过来。他一眼便看到守在病房门口的母亲，一脸焦急人也憔悴了不少。他稳了稳有些凌乱的心，才走上去询问他爸的状况。

结果他才刚开口他妈就哭了，“医生说你爸……是胃癌……”

许琛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很少生病的父亲竟然得了绝症。

“医生……确疹了么？”他不相信这是真的。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再次向母亲确认，他的手都有些发抖。

“嗯……”母亲在儿子怀里点头呜咽着，流下更多伤心的泪水。

本来许琛和母亲打算先不告诉父亲，奈何经不住醒过来的父亲再三追问，还是告诉了父亲他的病情。

他担心父亲受不了这个打击，没成想到晚间的时候，他爸把他们母子俩都叫了进去，说不住院了，要回家。

许琛是说什么也不同意的，就算要他现在辍学出去打工也一定要给父亲治病。母亲开始也不赞同，但是他爸说这是绝症，治也治不好，住院也是浪费钱，还不如回家养着，便又沉默了。

他们家的条件并不是很好，父母没多少文化，家里也只有他一个孩子，这些年他爸妈省吃俭用供他读书，他自己有些奖学金，再加上平时打点零工什么的，钱虽然不宽裕但也能勉强够用。

这一次他爸突然生病住院，有一部分的医药费还是问亲戚借的。

许琛也知道父亲说的是事实，加上父亲态度坚决，就算他反对也没用。

许琛后来偷偷去问了医生，他想知道他爸还能活多久，当医生告诉他最多还有一年半的时候，他的心是惶恐的，感觉自己连同身体里的血液瞬间都冷却了下来。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父亲竟然就只剩一年半的寿命，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他想到自己还没毕业还未工作，父亲也还没有看到自己娶妻生子，没有享到自己的福就要走了，这让他怎能不心痛？但是在父母面前他尽量掩藏起自己的悲伤，就像不知道这回事一般，他不想让父亲伤心。

他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这几天除了陪父亲说话让他宽心以外，他也想了以后的事，按他的想法就是辍学出去打工挣钱。但是最后一天的时候，父亲坚决让他返校，还说不许他私自辍学，不然他死也会不瞑目。许琛听从了父亲的话，怀着满心的不安返回了学校。

这期间他除了上学就是打工，不给自己一丝喘息的机会，只期望自己挣得这点微弱的工资能帮到家里，让父亲能够活得一段时间，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如此忙碌的他，又怎能注意到有一个少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关注着他呢？

李苏寻那时只是许琛的学弟。其实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关注许琛很久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许琛的一举一动那么在乎。也许是许琛的长相，也许是不管多么努力地打工，许琛依旧能保持好成绩。总之这些都能让李苏寻格外的佩服许琛。这种佩服加好感渐渐地就演变成了喜欢，无法启齿的喜欢。

寒假的时候，许琛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让他回家一趟，他本来还想再做一段时间家教，等到过年的前两天回去的，但是想到父亲的病，他还是放弃了原先的打算。

距上次知道父亲的病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他爸看起来更憔悴了，不过精神却是很好。父亲看到几个月未见的儿子也很是高兴，吃饭的时候便向家里宣布了一件大事，也是让许琛提前回来的原因。那就是，要许琛现在结婚，说是对象都已经找好了，只等他着回来办事了。

许琛差点没被父亲的话吓死，说什么也不同意，自己现在还在读书呢怎么结婚？

许琛正在犹豫着怎么回绝父亲，母亲却开口了，“小琛，我们知道你还在读书，但是你看你爸这个样子……”

母亲边说边擦眼泪，“再说村上像你这么大的，小孩都好几岁了……反正你早晚也得结婚，现在结也是一样，你爸他就这一个心愿你就答应了他吧，啊？”母亲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听到母亲这样说许琛彻底沉默了。他明白母亲的意思，父亲只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他结婚生子。

婚礼办的也很简单，只请了两家主要的一些亲戚。女孩是父母相中的，对方人长得还可以，也能吃苦耐劳，按他们的想法，以后若是他爸走了，媳妇儿也能帮忙干家里的农活。

那个年代能嫁个大学生也是一件比较有面子的事，所以女方也没计较他爸是个活不了多久的人，毅然答应了这桩婚事。

从开始张罗婚事到婚礼结束，许琛都是浑浑噩噩的。虽然他默许了这件事，但这一切在他看来却是那么的荒唐，因为他无力反抗也不能反抗。看着因他答应结婚明显很高兴的父亲，他不知道是该感到欣慰还是悲伤。

借口学校里今年开学早，婚礼过后一个礼拜许琛就走了，他实在是没法在这个家待下去。天天对着个一点感情也无的妻子，他除了别扭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父母没有阻拦他回学校，反正该办的事都办了，只等着将来添一个孙子就好。

十个月后他有了个儿子，那时已经是他大四上学期了。这中间他很少回去，他只是从母亲处听到那个只相处过一个礼拜的妻子怀孕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只是把它当成一个既定的事实来接受。

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他回去了，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脸色也是腊黄腊黄的，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看着这样的父亲许琛心里很不是滋味，瞄一眼产房的妻子，他只期望即将出世的孩子能让被病魔折磨一年之久的父亲好受一些。

孩子的出生并不顺利，母亲难产。当医生问他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时候他犹豫了。那个他名义上的妻子，他总共见过她也不超过过五次，一起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一个月，甚至连她的长像都没有好好看过。

他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还躺在产房病床上痛苦挣扎的女人，但是想到父母这一年来的期盼，还有时日不多的父亲他心一狠：保孩子。

孩子总算是保住了，但是他却永远失去了妈妈。

媳妇儿的离世让两位老人也很伤心，看着在襁褓里哇哇大哭的孙子，他们又感到了一丝欣慰。毕竟再大的伤痛在新生儿面前也变得不值一提。

许琛给儿子取名许年意，陪伴着小家伙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一个春节。

许琛的父亲终于还是在第二年的春天便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他们母子和几个月大的孩子。

第九章

此刻李苏寻正安安稳稳地坐在教室，认认真真的盯着书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么用功，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连眼珠子都很少转动，而他自己更是神游天外去了。

许琛已经有一个礼拜都没和他一起吃过饭，总是在他回来的时候李苏寻已经睡了，而李苏寻上学的时候许琛还没起来，他也不忍打扰他。当初拒绝住校无非是想和许琛多一些“亲密”接触，只是如今连许琛的影子也见不着。

突然李苏寻像是想到了什么，无意识的扬起了嘴角，而就在这时“许年意！”突然一个短促而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他美好的臆想，让他想要继续上扬的唇角硬生生的扯了回来。

“这个问题你来回答。”年过四十的老班一脸严肃地盯着许年意的方向。他已经注意这小子大半节课了，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只见他一会苦恼，一会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李苏寻在老班叫到“许年意”的时候就反射性的站了起来。他这会儿可是再也笑不出来了，刚刚那一阵儿他是真的走神了，所以现在的他根本不知道老班甩给他的是什么问题。

“哎，这里……”正当许年意一脸尴尬不知所措的时候，同桌小伍悄悄指了指自己课本的某个地方，用口型告诉了他。

“伍歌，怎么，你想回答这个问题么？”老班的法眼如电，小伍瞬间被他的眼神秒杀了，僵在位置上装死。

顺着小伍指的方向，李苏寻看了看自己课本，马上就明白了该如何解答。虽然他已经毕业快十年了，但是初中学过的东西对他来说等于是重新复习了一遍，并不是大问题。

李苏寻再次抬起头，快速并清晰地吐出正确的答案，把老班定在小伍身上的如炬目光拉了回来。

“上课专心点儿。”老班又瞄了李苏寻两眼才转过身继续上课。虽然仍不满李苏寻上课开小差的表现，但是人家都已经正确回答出来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伍，刚谢谢你啊。”下课铃响老班才踏出教室，李苏寻便迫不急待向同桌道谢，刚刚害他被老班骂，李苏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他和小伍同桌倒是没什么机缘巧合。他本来就是插班生，而且还是开学过后好几天才去报到的，前面自然是没他的位置。整个教室也只有最后一排小伍的旁边还有一个空位，他就理所当然地被老班安排坐在那里。其实这个地方真不错，不引人注意而且还有前面的同学打掩护，他没事可以开开小差，只是今天运气太背，竟被老班逮个正着。

小伍第一次告诉李苏寻自己的名字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李苏寻倒觉得他的名字挺有趣的。人人都叫他五哥？多神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