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许总现在很忙么？”来接李苏寻的人他认识，是他生前一起共事的同事小张，所以李苏寻想也未想就开口问道。

“啊，小少爷知道我的名字啊？”小张也有些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还称呼自己的爸爸为许总呢？

“许总他今天约了一个客户谈事情。”小张具实以报。

“哦，我是听……我……爸说的。”听小张这样问，李苏寻忍不住咂了咂舌，都怪自己嘴快。

不过刚刚那个“爸”叫起来真是别扭。住院的这几天他从未开口叫过许琛爸，许琛也没说什么，只当他才醒过来，加上许年意之前也很少叫他爸爸，所以他并没有在意。

“那个……张叔，你叫我年意就好。”靠，让一个大男人叫生前的同事叔叔，李苏寻别提多别扭了。

“我们现在是回家么？”李苏寻瞄了一眼窗外，正是许琛家的方向。

“嗯，许总交待让我先把你送回家里。”

可能是天太热的缘故，路上的车辆很少，一路畅通无阻，不到二十分钟便到了许琛住的楼下。小张送李苏寻上楼帮他开门，直到看着李苏寻进屋关上门他才离开。

许琛的家是一套两居室，李苏寻以前也来过很多次，所以对这里并不陌生。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行礼，李苏寻打算先冲个澡。住在医院的前几天都是许琛帮他简单的擦个身，其实他有点轻微的洁僻，早就想好好的洗个澡了。

还记得他醒来后许琛第一次拿着湿毛巾给他擦身时他那个囧样。硬是扯着自己的衣襟不让许琛脱他的衣服。后来还是在许琛迟疑的眼神下，说要叫义工来给他擦，他这才勉强答应，比起许琛他更不想让陌生人看见自己赤身裸体的样子。

不过当时的情况真是有够尴尬的，许琛只当是给自己的儿子擦身体，所以从头到尾都很自然。倒是李苏寻整个过程都低着头没抬起来过，他不敢看许琛，毕竟他不是真的许年意。

擦到李苏寻身体的时候状况就出现了。可能是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也可能是少年的身体太敏感了。李苏寻感觉许琛在给他擦大腿内侧的时候，动作轻柔，就像是用羽毛轻轻刷过一般，一股搔痒瞬间直冲腹部，原本安静地躺在李苏寻，哦不，躺在许年意腿间的小东西慢慢就站了起来。

李苏寻才刚感觉到一丝异常的时候，就在心里拼命的克制自己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结果越叫自己冷静他腿间的小东西就越是冷静不下来。他当时心里那个囧啊，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偷偷撇了许琛一眼，对方也正往他的方向看过来，还问了一句话，“那个……年意……要不要……帮忙啊？”

许琛当时也觉得很尴尬，他哪儿遇到过这种事情啊。不过当父亲的自然要先保持镇静，何况这也是儿子长大了的表现，这样一想倒是觉得没什么了，想当初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比较容易“冲动”的。

听到许琛问这样的话李苏寻的脸当场就烧了起来，再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扯过被子蒙在自己的头上。看着因害羞而躲在被子里的少年，许琛觉得好笑，他拍了拍被子说了句“我出去了”便离开了病房。一直到第二天李苏寻都没敢“正大光明”的看过许琛。后来这种情况再也没有发生过，但每次许琛给李苏寻擦身体的时候，都会发现床上的人全身不自然，整个过程从头到尾他的一张脸都是红的，所以他每次都尽量避开少年敏感的地带。

现在突然想到这个，李苏寻感觉自己的脸又热了起来，忙跑到镜子前去看，不仅是脸就连身体都红了，稚嫩的欲望也有抬头的趋势，他赶紧关掉热水，就着冷水冲了起来。

第六章

许琛到家的时候看到厨房里有一个忙碌的背影，他有些愣怔，待看清那纤细的身影是许年意后更加疑惑了。

“年意……？”许琛走到厨房门口呼唤少年。

听到声音的时候李苏寻正在做菲菜炒蛋，待他反应过来是在叫他的时候忙转过了头。

“你回来啦。”李苏寻冲许琛笑了一下，又转回了身。

你……会做饭？“许琛看着少年貌似对厨房里的一切都很熟悉的样子，他有些奇怪。之前的一个多月可是从来没有看到这小子下过厨啊，他一直以为许年意不会做饭。

“当然。”

“怎么以前都没见你做过？”这小鬼怎么回事，自从醒过来之后好像变得懂事多了嘛，现在还会做饭了，真是奇迹啊。

“呃……那时候还在生你气，自然不会做给你吃了。”李苏寻头也未回，声音穿过“嗞啦” 的炒菜声清晰地传到许琛的耳朵里。

小鬼气性还挺大，许琛撇了撇嘴，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那……你现在不生爸爸的气了？”许琛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气啊。不过医院的饭菜实在太难吃了。”言下之意就是我还没有原谅你。

“……” 许琛摸摸鼻子，不知该说什么。

虽然他已经当孩儿他爸那么多年，不过他从来都没有“我是父亲”的意识。他也知道这些年自己并未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的确亏欠许年意太多，他不原谅自己也是应该的。

许琛盯着少年的背影，本是该快乐玩耍的年纪，却因为父母都不在身边，不得不负担起这些家事。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些，现在看到眼前的场景，许琛的突然心里涌上一股愧疚感。

这些年他都在外面打拼自己的事业，很少有精力顾得上许年意；再加上一直都没有和许年意生活在一起，对许年意的确没多少感情，而且又有母亲照顾着，所以放心之余从没有真正关心过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经过这次的事故他有些明白了，从现在开始他要做一个好父亲，补偿许年意缺失了14年的父爱。

“年意！”看着厨房里身材纤细的少年仍在锅灶边忙碌的背影，他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暖意，也许这才是家吧。

“别做了，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都快做好了，再等会儿就好。”许年意边说边把锅里的菜剩了起来。

许琛没有等多久，少年已经熟练地把饭菜都摆上了桌。

吃饭的时候李苏寻感觉到许琛在偷偷地打量自己，他有些想笑，不过还是装作没发现的样子一脸淡定地吃自己的饭。

他能理解许琛此刻的心情。自己的儿子自从住了一次院出来就大不同了，不仅不和他作对还会做饭了，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如果不是“改邪归正”，就是撞坏了脑子。

突然许琛邹了邹眉头，“怎么这菜的味道这么像你李叔叔做的？”说着又夹了一口菜放进了嘴里。

“呃……我以前跟他学过。”李苏寻感觉自己被饭噎了一下，不过他马上想到就想到了这句。

“是么？”许琛的确有看见过他们一起在厨房做饭的事，不过，这小子未免也太聪明了吧，连苏寻的味道都能做出来。虽然仍有些不可置信，但是他也没再说什么。

“那个……我们明天去看……李叔叔好么？”李苏寻犹豫了好久才说出“李叔叔”三个字。虽然有些怪怪的，但他还是想亲自去看一看自己的墓碑，至少也要知道自己埋在什么地方。

许琛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对面的少年脸色有些凝重，“的确应该去看看你李叔叔，要不是他也许你还好不了这么快。”

李苏寻开始没听明白，不过想起自己死之前护着许年意的那一举动便明白了。

“其实都怪爸爸，如果我没让他去陪你的话，也许你李叔叔就不会死了。”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但是每次想起来许琛都会深深地自责。

“你是不是想起了李叔叔？”

看许琛的目光慢慢的飘远，李苏寻猜许琛肯定是想起了他生前的事。其实他是有些高兴的，没想到自己的死对许琛影响还是挺大的。要是现在告诉他李苏寻并没有死，而是灵魂住在了许年意的身体里，不知道许琛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他猜许琛肯定不会相信，搁谁也不会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搞不好许琛还以为他撞坏了脑子，再把他拉到医院，那他岂不是更惨。想到这里他在心里苦笑着摇了摇头。

“嗯，李叔叔生前对爸爸很好，是爸爸最好的朋友。”

李苏寻比许琛还小两岁，但是考虑事情一向很周到，有很多时候许琛都没想到的细节他总是能及时提出来，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都给他很大的帮助。许琛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他觉得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如此么？但是当李苏寻真的不在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有很多事情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处理。

那是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他失去的不止是一个朋友。

“如果李叔叔听到你这样说，他肯定会很高兴的。”许琛抬起眼望着对面的少年，感觉儿子真的懂事很多。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儿子的眼中有一种不属于少年的稳重。

他没有细想，因为他知道，在苏寻和儿子没出事以前，他比自己还要像一个父亲。想来许年意也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才会这样说吧。

“对了，明天看过你李叔叔后，就去学校吧。已经开学好几天了，再不去就要赶不上功课了。”

许琛突然转变话题，让李苏寻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要啊，李苏寻邹着一张脸，在心里叫苦不迭，他还想再玩一段时间的，所以本来应该早就出院的，他又拖了一个礼拜才出院。

“我的伤还没好全呢，让我再休息几天吧。”李苏寻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孩子身份，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一股子撒娇的意味，他自己听起来也觉得恶寒不已。

“你都能下厨房做饭了，这叫还没好全？难道上学比做饭还要累么？”许琛挑了挑眉，一扫刚刚的悲伤，意有所指的看着李苏寻。

李苏寻心里那个后悔啊，看来只顾想着许琛了，倒是忘了自己还“有伤在身”这一茬。明明是体谅许琛这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所以才在出院的第一天就亲自下厨。看来自己真是担心过头，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那我不住校，我还要住在家里。”既然逃不了上学的命运，那他不住校总是可以的吧。

“……你怎么知道要住校？”许琛一脸疑惑，他好像从没告诉过许年意要让他住校的吧。也只有特殊的学校才会在初中就有住宿制度。

许年意没出事之前，他们父子的确是合不来，两人互看不顺眼，所以他才打算给许年意报住宿制的学校，想等到开学再告诉他的，不过这一次的意外事故倒把这件事给耽搁了下来。

“呃……我猜的嘛，在老家上初中都住校的啊。”李苏寻低着头目光有些躲闪，他怎么能告诉许琛就是他告诉自己的。反正老家的事许琛也不知道，先蒙过去了再说。

“既然你在老家都住校了，那为什么现在不想住了？”不是许琛不想让儿子回来住，只是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时间管许年意。

“住校有什么好啊，一个人在学校没人管没人顾的……”李苏寻依旧低着脑袋，声音闷闷的。

他想起了以前在孤儿院上学的时候，吃住都在里面，那时候还有院里的义工帮着照看他们，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升到初中就离开了孤儿院，也是住校，只有放假了才能回去一趟。一个人在学校没亲没故的，只到上了高中才慢慢习惯了。所以现在一想到住校他就觉得心里很失落，仿佛自己又是一个人了，再没人关心他。

“可是爸爸经常不在家，又顾不上你……”看李苏寻失落的样子许琛也不好受。

知道许琛只是在担心这个，李苏寻又高兴了起来。仿佛想让许琛相信似的，他仰起头看着许琛一脸自信地说道，“没关系。反正我现在大了，也能照顾自己了。”

“算了，你不想住校那就不住吧。”看着儿子眼中的希冀，许琛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自出事以来儿子和自己相处的也很好，他也没必要非让儿子住校不可。

“那……年意是不是原谅爸爸了呢？”许琛趁热打铁赶紧追问道。

“啊……算是吧。”李苏寻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刚刚做饭的时候他说还在生许琛的气其实只是逗他玩的，没想到许琛还记着呢。再说自己又不是真的许年意，无所谓原不原谅的。

“那既然原谅我的话，你现在叫一声爸爸给我听听。”从出院到现在都没听许年意叫过他爸爸。之前那是许年意在生他的气，他能理解，不过现在儿子不是说已经原谅他了么，那叫他爸爸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不叫爸爸可以么？”李苏寻意识到这才是大问题。

许琛摇摇头。

“那叫你名字……”李苏寻仍然抱着一丝希望看着许琛，要叫大自己两岁的人“爸爸”，原谅他实在叫不出口哇。

许琛仍然摇头，坚定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那……好吧。我就先暂时满足你的心愿吧，李苏寻在心底默默地想着，还是嗫嚅了半天才勉强张开嘴，“爸……”

“哎。”许琛完全无视李苏寻苦着的一张脸，答的那叫一个爽快。

许琛感觉好像从这一刻起他们才是真正的父子。

第七章

第二天，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都起的很早。经过一晚李苏寻也想通了，只要能和许琛在一起，就算叫他“爸”也没所谓。反正他从小就没有父亲，现在拣一个现成的老爸，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随便吃了点早餐，便开着车子去了墓地。

城市里的墓园一般都远在郊区，他们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经过花店的时候，许琛在路边停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束花。

桔梗花。

李苏寻坐在车里远远地看见许琛捧着一束花向自己走来，他心里有一丝欣慰，为许琛的细心。连他自己都没有在意的事许琛却想到了。

“我还以为你会买菊花，百合花什么的，”待李苏寻看清许琛手里拿的是什么花后，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动容。

“为什么要买桔梗花啊？”李苏寻探上去闻了闻，伸手接过男人手里的鲜花，状似好奇地问道。

“苏寻应该喜欢吧，我看到他住的地方经常会有这种花。”

“哦，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嘛。李叔叔在天之灵一定高兴坏了。”李苏寻看了看许琛，又把花凑到鼻端嗅了嗅，故意有些夸张地说道。

“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他一样，不就是一束花么？”许琛倒是有些不以为然。

“你知道桔梗花的花语是什么吗？”过了半晌李苏寻又突然问道。

“是什么？”许琛也有些好奇。

“你猜。”李苏寻来了兴致。

“你老爸我从来都不关注这些的。”

“我知道啊，所以才让你猜啊。”李苏寻的心情大好，显然已经没有一丝去给自己上坟的沉重。

“猜不出。”许琛想也未想直接放弃。

李苏寻看着许琛，一副就知道你猜不出的表情，复又低下头缓缓开口：“永恒的爱，无望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