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还打他的那位父亲长叹一声，直视王忠国道：“对不起，我先前太激动了。”

“没关系，你也没打到我。”

沉默了一会，对方说：“在接待室你说会帮我们做超渡是吧？”

“我不会，但如果你们愿意，我会去帮忙。”

“你是个好人，好让人安心，如果你能来送我们的孩子一程，相信他们走得也会很安心。”

“我会去的。”

送走苦主，王忠国回去把文件归档，换了衣服，抬头一看，已经十二点，要下班了，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安和，说吃完饭后就去把钱拿给他。在去餐厅的路上，王忠国发现好多人都拿眼瞟他，但眼里都带着笑意，很友善。他有些奇怪，正想找个人问，肩头就被人重重拍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居然是重案组的头头关正东。关正东把一个鼓鼓的信封交给他道：“这是给那两对父母做法事用的。”

王忠国莫名其妙的打开信封看，里面全是现金，最小面额都有五十元。还没等他把信封收好，陆续有人往他手里递信封，封封都鼓鼓的。而且个个都笑咪咪的拍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的又走了。王忠国这回是真的奇怪了，对于那两对父母来说，孩子如此惨死绝对是人间惨剧，但是对于警察来说，尤其是对于见惯世间罪恶的刑警来说，这只不过是众多残忍凶狠的案件中的一件而已，要是个个警察都去为苦主捐款，警察都要变叫化子啦。

“忠国，你左顾右盼什么呢？”路虎走过来问。

“师兄，怎么今天他们个个捐款？都说是给孩子的父母做法事的？”王忠国奇怪问道。

路虎一笑：“你就收着吧，这些钱确实是给孩子超渡用的，但并不是捐款。”

“不是捐款？是什么？”

“是罚款。”

“罚款？”王忠国更不解了。

“整个警区上下都在分析，觉得那两对父母会打人宣泄愤怒，他们个个都分析你会让他们打，让他们出气。”

“结果没想到你居然把人家爸爸摔倒在地上，还用了那么麻利的身手。”身后传来姬曌的笑语：“忠国，你知不知道，当我们在监视屏幕上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是多惊讶吗？原本都还非常严肃，甚至有些心情沉重的，却都被你的举动惹得大笑起来了。然后又听到你答应对方做法事，姒SIR就说全警区警员业务能力都不合格，全部罚款帮那两对父母做法事。”

“难道真的就没有人分析到我会这样做？”王忠国的脸上，居然现出担忧的神情。

姬曌哈哈一笑：“做好事的时候，可以装装傻，认认错，也没什么大不了。”

王忠国听了姬曌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才转忧为喜。等后面李诚，司空贤，陈昊，路虎到了，六个人便一起在那张只属于他们的园桌上吃饭，难得的是，这一天，宋飞扬和姒博居然也过来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

“头儿，你怎么也过来凑热闹了？”陈昊笑问宋飞扬。

宋飞扬挠挠头笑道：“是姒SIR要拉我下来，我就只好下来了，我得赶紧吃，一点钟股市开盘，我就要上去了。”

“头儿，咱们给你的钱，你到底帮我们赚了多少？”司空贤问。

“神贤，你缺钱花吗？”路虎问。

“不是啊，只是看着头儿好像有点阴云密布，有点担心而已。”司空贤笑道。

“最近股市在升，有好转，有好转。”宋飞扬一边扒饭，一边说。

“你们不要难为他了，我有话要跟忠国说。”姒博开口说话，其他人也就没有再问。

“姒SIR，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王忠国听到，忙放下筷子看着姒博道。

“你的申请书，上面已经批下来了，而且不但是在东区，九个警区都要来一次自纠自查自首行动。你打算什么时候招集东警区的警员开会？”

“我想下周三的下午开会，可以吗？”王忠国想了想，说。

“可以，不过那天你要准备好一点，因为行政首长打算过来听你的汇报。”

王忠国惊讶不已：“行政首长要来，为什么他会来？”

“你提了这么重要的建议，他能不重视吗？当然是来为你打气啊。”

“忠国，东区是行政首长新上任的首要整治目标，不打响这一仗，他的位置坐不稳，将来也不好继续往上走啊，他可是中央看好的接班人选。”宋飞扬笑道。

“哦——”王忠国轻应了一声，缓缓道：“他要来，我还挺紧张。”

“没关系的，忠国，行政首长是个非常优秀友善的人，而且听说人长得非常漂亮呢。”李诚笑道。

“是吗？一个非常优秀友善的人，会叫路西法？”陈昊斜了李诚一眼，哈哈笑道。

“路西法？那不是撒旦大魔王的名字吗？”路虎诧异道：“我们的行政首长真的叫这个名字？”

“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善类。”司空贤咂咂嘴笑道。

“他是穷苦人家出身，一路爬上来倒是很顺，还到西部一个省担任过副省长的职务，是哪个省？有点不记得了。三年前调任到此，去年被选为行政长官。是个很不错的人，如果东区这一战他能打响，在这里连任两届不成问题。我当初还投了他的票呢。”宋飞扬笑道。

“姒博，你去年是不是也投了他的票？”李诚笑问。李诚是姒博中学的师兄，所以有时并不怎么尊称他为‘SIR’。

姒博一笑点头：“这个人在这里其实是势孤力薄，但居然能突围而出成为行政首长，我都觉得很惊奇，不过这个人，确实是心怀天下百姓的，值得帮一帮。”

“所以，你才最终决定来东区上任的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姬曌，突然开口。

姒博看了姬曌一眼，没有答话，只是拍拍王忠国的肩膀说：“下周三整个东警区警察的排班，你自己安排好。”

“是。”

姒博和宋飞扬起身走了，特科的五个人看了二人一眼，继续吃饭。王忠国看了看姬曌，突然说：“姬曌，我怎么觉得你跟姒SIR气氛好古怪啊？”

姬曌一笑，挟了个鸡屁股给王忠国道：“吃你的饭吧，怎么这么八卦？”

“忠国，你那个演讲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搞得行政首长都要来听？”路虎问。

王忠国见路虎问起，便一边吃饭，一边给他们讲自己的设想，六个人一边笑，一边吃，嘻嘻哈哈的，王忠国就把姬曌和姒博的古怪给忘到脑后去了。吃完饭，临行前，王忠国突然对司空贤说：“神贤，你能找一个比较棒的道士或者和尚吗？”

司空贤看了王忠国一眼，想了想道：“我请我师父来吧。”

“神贤，你真的有师傅啊？”陈昊惊讶道。

“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他真的是有仙人之气，让我不得不疑惑这个世间，或许真的有神仙。”司空贤少有的认真表情令其他几个人都好奇心大起。

“你师傅若是仙人，你怎么找他？”路虎问。

司空贤哈哈笑：“打手机呗。”

“仙人也要与时俱进，应该应该。”李诚‘卟哧’一笑道。

司空贤当真拿出手机拔了电话号码，而且还特意打开音量，然后餐厅里就传出一首歌来，姬曌听着，跟着哼起来：“在梅边落花似雪纷纷绵绵谁人怜，在柳边风吹悬念生生死死随人愿，千年的等待滋味酸酸楚楚两人怨，牡丹亭上我眷恋日日年年未停歇，咦？这不是王力宏的《在梅边》吗？”

第34章

“是啊，我师傅最爱听这首歌。手机啊，闹铃啊，都是这首歌。”司空贤刚说完，就听到手机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温润的声音：“小贤，有事吗？”

“师傅，想请你做一场法事，就是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件事。”

“你做不行吗？”

司空贤看了王忠国一眼，道：“师傅，我是警察，传播迷信不太好，有损警察形象。”

“好吧，不过我现在在东江湖，要过几天才能来。”

“东江湖？是东江吧？”

“是东江湖，在湖南郴州，东江水库大坝围成的大湖，很漂亮，真是让人心驰神往。”

“师傅还是这样逍遥自在，那徒儿就在此恭候师傅了。”司空贤说。

手机里传来愉快的笑声道：“小贤啊，为师正在东江湖面上飞行，准备下湖底跟东江湖龙王相会，下次你来，为师教你一苇渡江之术。”

“谢谢师傅。”

对方关了手机，众人听得瞠目结舌，王忠国疑惑道：“这人真不是神棍？这世间哪有什么一苇渡江之术？司空贤，你到底是不是警察啊，怎么净碰上这些莫名其妙，稀奇古怪之人？”

“是真的，你可不能这样说我的师傅。我这人从不打诳语，姬曌，老虎，李诚，陈昊，你们信我吧？”司空贤辩解道。

姬曌‘哎哟’了一声，路虎也挠头道：“神贤，你这个太，太超出我的想像力啦。”

李诚长吸一口气：“我们做鉴证的，只相信眼前的事实。”

“神贤，你真是给我们的狗仔队提供了一个好题材，如果他们能拍到龙王，我一定相信你。”陈昊拍拍司空贤的肩膀，笑道。

“你们不信没关系，反正我信。”司空贤道。

“《在梅边》那首歌倒真是不错听。”姬曌站起身笑道：“今天没事了，要不要一起出去聚一聚啊？”

“晚上吧，到谁家去？”路虎说。

“到我家吧，除了到我家，你们还能去哪？个个都是从外区调进来的，租住蚂蚁小的宿舍，姬曌的公寓倒一直是在东区，可是那小房子能装下三个人都嫌挤，你们个个都快点结婚，就可以分到警察宿舍了。”陈昊笑道。

“哎呀，要是不结婚也能分到警察宿舍就好了。”司空贤叹道。

“忠国，你要是做了东警区的大管家，能不能让我们单身警察也分到宿舍？”路虎居然很认真的问王忠国。

“我会考虑这个问题。”王忠国答。

“忠国，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聚聚？”李诚问。

王忠国刚想说话，手机响了，原来是母亲打过来的，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陪她回一趟乡下？王忠国想了想说：“明天就回去，我明天向姒SIR请假陪你回老家。”

特科的五个人见他在跟母亲说话，也就自行先走了，一边走，王忠国还听到司空贤说：“其实我觉得《在梅边》也很好听，但是我师傅说，他不喜欢听后面那一段，还找我帮他把手机的里的歌曲删除掉了后面那一段。”

“你师傅是神仙，删除一段歌曲还不容易吗？还用得着找你帮忙啊？”陈昊的笑语里明显有嘲讽。

“师傅虽然是神仙，但这点小事用不着用法力吧，用法力很伤神的。”司空贤解释得倒极认真。

王忠国关了手机，看了已经离开的特科五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自行离开了。安和已经在东警区的门口等他。

王忠国从银行里转帐给安和，安和看着那帐面上的数字，半真半假的笑道：“这钱不够啊，不如把你妈给你存的老婆本也给我吧。”

“今年的钱应该够了吧，明年再给你，还可以生一年利息。”王忠国说。

“你还挺会算计的。”安和道。

“不计算好怎么过日子？我家又不是富翁。”

“你有没有仔细看我写给你的借条啊，上面没写还利息的呢。”

“没写吗？你不是说还利息的吗？”

“我才没说过。”

“没有就算了，利息就当是奖励你读完大学。”王忠国笑道。

“你干吗对我这么好？”安和忽然问。

王忠国想了想，道：“好像也没对你多好，反正我跟你有缘，就帮了呗。”

“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当初是另外一个人碰见你，跟你有缘，你也会帮他？”

“应该是吧。”

“原来我在你心里，只是路人甲的级别。”

“我把你当朋友，不是路人甲。”王忠国认真的说。

安和淡淡笑了笑：“二年后我就大学毕业了，你还会当我是朋友吗？”

“当然啊。”

“那在这二年内，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什么条件？”

“不要恋爱，不要结婚。”

“啊？”

“我想专心学习，如果我看到你又恋爱又结婚，会让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很悲惨，没办法好好学习。”

“我想这二年也没时间谈恋爱结婚了，东区这个地方，不整治个三，五年，见不到真正的成效。”王忠国笑道：“我们一起努力吧。”

第二天，王忠国请了假陪母亲回乡下，乡下的叔伯姨姑都过来看望，七嘴八舌的说起政府准备收购村里的土地进行拆迁，各家补偿多少多少的事儿，王忠国父母所在的乡下是个穷乡僻壤，如今政府准备拆迁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可以致富的好消息，他们见王忠国回来，都抢着握他的手，托他打听一下拆迁的相关政策。

“政府过来拆迁，是一户一户的谈吗？”王忠国问。

“我们这里是，不过听说马家村不是。”叔叔说。

“马家村为什么不是一户一户的谈？”

“我们这里是分田到户，人家马家村还是一个集体，所以他们是在村支书的带领下，公选了村民代表去和政府谈判。听说每天都把和政府谈判的内容带回来和村民们报告，然后研究是不是合理呢。我们这里就不行了，因为都是各顾各，大家都猜疑得很，怀疑村干部落夹私吞，又怀疑有的人家拿的多，有的人家拿的少，人心惶惶的。”大姨插嘴道。

“忠国啊，这么多年爷爷也知道你和你娘很辛苦，不过呢，如果我们能拆迁，今后的日子就会好过了，你们也就不用这么辛苦，所以，这次回来，要帮帮你叔他们一把。”爷爷开口说话了。

王忠国想了想，说：“如果要我帮，那就要听我的话。”

“行，行，你不是我们王家最有本事的一个吗，不听你的听谁的呢？这么多年你怎么对我们，我们还不知道吗？我们也不想欠你这么多的情，但是在农村过日子，真是没有办法，不是我们不想挣钱，实在是挣不到钱啊，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干农活，还不如出去打工赚得多呢。可是叔叔也老了，打工也打不动了。叔叔可以吃少一点，穿差一点，但是你那些表弟表妹还想上学，还想将来能跳出农村过上好日子啊。”叔叔满口答应。

回家的第一天，一大家子人谈天说地，王忠国也了解了不少情况，第二天早上，他就决定去马家村看看情况。没想到一进马家村，就看到两个熟人，就是那两个给陈昊当‘针’的凤姐，两人洗尽铅华，打扮得十分朴素，正在路边卖时令水果呢。

王忠国箭步过去：“你们还认识我吗？”

二个女人抬头看到王忠国，也是吓了一跳，本能的左右看了看。王忠国说：“我是陪我母亲回家探亲来的，你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