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别奇与龙子一踏出房门，艾伦便在外头等着，笑眯了双眼。

「办完事了，该做正事了吧老大。」艾伦又不知死活的调侃他们两人，龙子不知是习惯还是默认，神色一炼冷淡的越过艾伦。

艾伦无所谓的讪笑，走在江别奇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艾伦。去开车。」龙子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阻止艾伦的吱吱喳喳。

「遵命。」艾伦小跑步的溜走，又留下他们两个独处。

「你身体真的没怎样？」龙子走到江别奇面前仔细端详他的脸色后开口说。

「嗯。」

龙子听到这样的回应眉头蹙的更紧。

等艾伦把开车过来，龙子和江别奇分别入车后座，龙子摆放在腿上把玩手指，不安的神色让艾伦在前头开口取笑：

「老大，你这样好像羞滴滴的姑娘家耶。」

艾伦被龙子的一记狠瞪吓得缩了缩身体，江别奇眨了几下眼皮，看不太懂他们两个的互动。

蓦地，一只手挡在他眼前，趁着他一愣时，龙子欺身压在他身上，顺道把前座与后座的视线阻隔。一吻浅尝辄止。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龙子有些恼怒的开口。

什么眼神？江别奇再一次困惑的看着龙子。

龙子用手挡住他的双眼，揪过他颈子又吻了一次。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不肯说无妨。」轻柔的一句话，道尽了龙子的心思。

江别奇闻言但笑不语。

龙子坐回位置，把那帘幕一道拉开。

艾伦的灿笑真是刺目……龙子转换脸色，恶狠狠的一瞪。

「老大，到了。」

龙子等人下了车，目的地是某位以退隐大老的病房。

他们一踏进大老的病床前，旁边守着的好几位兄弟面色不善，不屑的眼神相当明显。他们的确是一群不受欢迎的客人。

老头还保有当年叱吒风云的模样，即使脸色不好还是能让江别奇和龙子两个人震慑住的狂烈眼神。老头让他身旁像是要冲上去揍人的几位出去，单独的三人面对面的聊。

龙子非常不客气的提出了要求，大老听了自然是面色沉重，为他的病容又增添了不少难看。

「你想要我怎么做？」

龙子没有回话，大老和龙子眼神对视的互不退让。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江别奇身上的枪早就被搜走了，当时大老提了叫龙子一个人过来，龙子还是带上江别奇过去，多带了人自然不会让他身上的武器留着。

「呵呵。你费了不少力气在收服那些小鬼，你觉得自己还有实力跟我谈判？」大老虽然是笑着，但是眼神里藏着的杀气却很冻人。

「至少比你这快死的老头有实力。」龙子呛起话来也不会逊色多少。

为了阻挠江平的手脚，龙子花了不少心思，总算让他摆平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只剩下这位最有威胁的棘手人物。

要是今晚谈不成，恐怕后天的那场行动败得会是他们这一方。

大老听了之后大笑了许久，最后他停下突兀的笑容对着龙子说。

「我没有继承人，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

大老的妻儿早在他年轻的时候因为火拼受到波及死了，自此之后大老变的更冷血无情的打下江山，因为没有后顾之忧，又或者是因为丧妻丧子之痛让他麻痹了感觉。

「你叫龙子，真的是天之骄子，神的宠儿。」大老脸上的皱纹略微的皱在一起，笑了开来。眼睛扫去了刚刚他营造出来的冷冽。

「你喊我声干爹，我就把江山给你如何？」

江别奇听了这句其实有些错愕，万万也没料想到这位大老在和他们僵持了这么久后说的竟然是这句。

龙子也沉默了会，似乎是在考虑这样的话的真实性和背后的意义，最后他看着大老似笑非笑的脸点了头答应。

之后大老把视线转到了江别奇身上，默默的打量了他一会，江别奇看了龙子一眼，龙子没说什么，江别奇让这位眼神晶亮的大老看了很久。

「他是谁？」

「我兄弟。」龙子没多说什么，只回了这句。

「兄弟？我可没有眼神这么火热的兄弟。」

龙子脸色变了变，江别奇傻了一下，从来都没有人在他们两个面前点破江别奇对龙子的感情，大老这样的话让两个人都没了反应。

「呵呵，别紧张。小兄弟，你叫什么？」

「江别奇。」江别奇没看龙子，直接回答。

「阿奇，你要不要当我儿媳妇？」

江别奇整个人傻住，大老没儿子，若算有的话，身旁的龙子是刚认的干儿子，大老这句话到底是什么用意，江别奇根本就无法思考。

大老的眼睛很有情绪，转眼间又变了变，人人称这位老先生叫神算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老先生的预言相当准确，他说出口的提醒没有一次是有失算的。有人说，大老能够撑这么久没横死街头，跟他的第六感还有看人的准度有相当大的关系。

「阿奇，有些男人就算等到了你也拿不住。」

这句话就像是在他们两人之间又下了一颗炸弹，让原本就基底不稳的关系更加浮荡。

龙子听到后也不语，他们两个就像是站在算命摊前被迫停下脚步的两人，听着算命师说着你们上辈子有缘如此的话，只不过眼前这位老头说的是接近你们没缘这句。

两个人各怀所思的从大老那里离开，在车上龙子沉默异常，这让江别奇非常不自在。艾伦彷佛感受到去前去后相差的气氛，不时的偷瞄后座，他和龙子两个人隔了很远，江别奇只好在这尴尬的气氛下看向窗外，想着大老对他说的话。

等不到……？无妨……再过两天，他就会告别所有。

江别奇神色镇定的看向窗外。

「你后天不用跟着我，留在家里。」龙子同样神色复杂的开口说。

「……好。」

此刻只有微弱的暧昧游走在两人之间。

38.

他不是不想说。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给龙子一个好的答覆，才不会让他们两个直到现在共枕却异眠。

终于到了这天，龙子只冷淡的叫他好好休息。艾伦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江别奇看着龙子的背影，宛如昔日一般，只是这次他被抛了下来。

江别奇屈起双膝，把脸浸在温水里，抱着双脚读秒。

一秒、两秒、三秒……直到快窒息他才拉起脸，大大的喘了口气。

死亡是这种感觉吗？江别奇困惑的摇摇头。他想不是的，死亡应该是更痛苦的才对。

江别奇认真的思索过去与现在，那天，老爷让他做出选择，把江平解决掉，他就是自由之身，能让自己脱离这个世界，并且离开龙子。

他恍恍惚惚的想对龙子要个答案，但他始终没有开口。因为他认定了龙子不需要他，所以他让自己再陪龙子玩一次这样的游戏。

他有时候会觉得龙子很残忍，为什么能这样玩弄人心却把自己置身事外？但是……龙子抱着他对他道歉的那一幕他怎么也忘不了，这或许是最后的一个纪念了。

江别奇想着想着，头重重的痛了起来。是真是假，在最后这一刻似乎也不再重要了。

江别奇起身着衣，看着自己的面容，还有那副他不离身的指环项链。小小的，玉泽却十分透亮，他把它拿了下来，在走出这间房间时，轻轻的摆放在床头。

龙子曾经对他说过，把这个责任卸下来。虽然晚了很久，但他做了。

时间正指着十一点整，那场行动也快开始了。

有了大老的允诺，他相信这场行动会有好的结果。

背起背包，行囊里有着简单的生活用品还有衣物，以及他口袋里一个不属于他的东西──红色的耳环。

该物归原主了。

江别奇走到密室，那名青年脸色苍白，睡的极不安稳。

江别奇的影子覆盖在那人的身上，青年睁开了眼。江别奇把耳环放在他手心，没有交谈便打算离去。

那名青年在江别奇要踏出前，重重的开口：

「你给我站住。」

「……」

青年凶狠的脸庞，胸口上下起伏，摆明情绪过大的模样。江别奇侧过身等待他的下语。

「你真的很该死！」

「是阿。」

很显然的，江别奇不在乎的口吻让青年彻底气炸。

「为什么他会喜欢你这种人？」青年眼眶含泪，红唇颤抖的吐出这句话。

「猴子他不喜欢我。」

「什么？」青年的一滴眼泪滑落鬓发，讶异的问。

那个红宝石的耳环，是猴子专属的标志。因为耳针特殊的结构才让江别奇发现事情不单纯。

「猴子之后会来把你领走，你先安份的养伤吧。」

「我不需要他的假好心！」青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含泪受伤的回。

「下次做事不要这么冲动。」

要是当时候一枪击毙就不会有后续。但也因为这样，他们才谨慎处理，说来还真是环环相扣。

「如果……死亡能让他记得我，我会这么做的。」

「不值得。」就像他一样。

「你们两个话说完了吧？」

江别奇反应极快，却在他回头的瞬间，室内的电瞬间断掉，江别奇被人从脑后直接劈了一记手刀，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来人的脸，他却记得这人的声音。

──江平怎么会在这？

江别奇的疑惑随着他的昏厥而停止思考。

大型仓库内。

阳信与龙子两人对视一笑。

阳信投靠了大老那方，而龙子接手了大老的事业，虽然是未公开的事情，但至少他已经把江平身边的猎犬给虏获了。

现在只等着江平的现身。

艾伦站在一旁却十分的焦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索性起身走来走去。

龙子看他在旁团团转，出声叫他冷静点。

「你给我乖乖坐好。」

「可是……」艾伦憋着心里难受，他很担心，江平过了时间点却迟迟不现身，他脑中警铃大响，没办法冷静。

「我待不住，老大，我出去走走。」

艾伦身形一晃，龙子还来不及叫住他，他就打开仓库门往外跨出第一步。

好几声枪响瞬间齐鸣。

龙子往身后一看，只见艾伦重重的往后一倒，血染地面。瞬间，他怒红了眼。

一场枪战一触即发，他怒急的掏出枪，往阳信身上开了数枪。

身边的手下把欲侵入者摆平，室内的数人也因寡不敌众纷纷中枪。

明明该是顺利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故？

当空气中弥漫着烟硝味时，龙子冷着脸，抓着艾伦的逐渐冰冷的手，这么问。

「不是我……」阳信呕了口血，虚弱的对着龙子的背影说。

龙子重重的闭上眼，抬起手补了一枪，阳信睁大双眼含冤而眠。

39.

当龙子等人快速回屋时，发现这样的一个场景，屋里血染一片。所有该杀的不该杀的，江平通通做掉了。

龙子带回艾伦的尸体，迅速的安顿好后，脚步慌乱的寻找的那个人的身影。

没有！没有！

龙子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江别奇这一次或许真的永远离开他了。

当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时，他看到了那样东西。

──指环链子。

「老大，那个杀手也被劫走了。」

「马的！」龙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捶，咒骂。

他不只死了个兄弟，也失去了他……

──江平。

是他太小看这人了。没发现他的掉虎离山之计，也错估了自身的运气。当大老行色匆匆的从病院赶来时，一眼就看到龙子一夜未眠的苍白脸色。

「干儿子，你打算就这样坐在这里等人上门？这样我的媳妇命都没了。」

龙子眼眸一闪，黝黑的瞳孔凝视着大老，责怪意味浓厚。

「咳咳，这件事，我要付一半的责任。」

「你不用负责任。」江家当家者的声音浑厚且洪亮，倚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两人之间。

「昕晔，阿奇你不用找了。」

「……」龙子面露不解，却隐约察觉到有某种线即将浮起的感觉。

「江平那里阿奇会解决，你等他的好消息。」

「什么意思？」龙子紧握拳头，父亲肯定有事瞒着他。

「好久不见。」大老在这时候插了话。「江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儿媳妇的命不值钱？」

江老直视大老的目光，神情冷冽，那张老脸面露凶光。

「你不要来插手这件事。」

「当初是谁对我保证不会对他下手？」大老嗤之以鼻的问。

两边的人马瞬间僵持不下。

「我没对他下手。」江家大老气定神闲，无视一旁的独子用着怨怼的神情看着他。

「要他离开你的宝贝儿子，顺道要他帮你解决掉江平，你还真是够冷血。把他的人生搞得一团乱，现在却一脚把他踢开。你当初是怎么对我说的？阿？」

龙子脑袋一片混乱，上一代的恩怨，却让江别奇一个人来承受，如今他下落不明，或者，再也不会回来这里，这让他无法冷静的去思考大老与自己父亲之间的对谈。

「够了……」龙子虚弱一喊。

大老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看着江老一副固执的模样，他轻叹一口气，缓缓的道：

「阿奇不是那人的孩子。」

「不可能。」江老快速的否认。

「是真的……这么多年来我不告诉你是念在你至少还让他把命留着，但他不是他的孩子。你一直以来都恨错了人。」

大老冷静的把这段往事说清楚，看着江老的脸色近乎崩溃瓦解，他又补了一刀。「你让一个无辜的人承受了你多年来的恶意，造孽阿……」

江老砰的一声坐下，只见龙子眉心毫不纾缓，冷冷的说句：

「爸，我不想对你做出什么有逆伦理的事，请你也不要阻止我。江平……我会照你的意思把他摆平。」

龙子手里紧握着那条链子，当务之急，他只想把人找回来。

在他打算动员人力搜捕江平时，猴子却在这时候插上一脚。

「嘿，龙老大。」

「你的人不在这里。」

「我知道。」猴子眼神一瞟，瞧见那并坐的两位老人，嘲讽的说了句。「怎么，这把年纪了还在玩报仇游戏阿？」

江老闻言瞪大眼眶，抿直唇线，眸光毒辣的看着猴子那副痞样。

大老圆融了点，出来打圆场。

「江老爷，跟我走吧。这里留给年轻人去解决。」

龙子看向大老，对他点头致意。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离去，猴子立刻抓住龙子的衣领，暴怒的对他开口：

「艾伦死了？」

「是。」

「很好，很好。」猴子脚步移动快速的把龙子按压在墙壁上，逼近他的脸，「你这老大干脆别当好了？嗯？连自己的兄弟、爱人都看不好，你有什么资格带领兄弟混饭吃？」

龙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忙了一整夜的情势下，纵然他有再多的痛，也轮不到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人来教训他。

龙子拳头重而扎实的落在猴子的身上，猴子也把所有的愤怒发现在龙子的身上，两个人大打出手，最后是龙子败下，虚了一天的身体终究敌不过猴子的铁拳。

「咳咳……」龙子难受的趴在地上，咳了好几声。

「很痛？这些都比不上你之前对阿奇所做的残忍。干！」猴子边说边踹了他好几脚，或许也带点对自己的懊悔。

明明早就看出来这两个人不适合，龙子这种从小就顺利到大的物种，和江别奇一比，不管在任何方面都没有契合之处。偏偏他就是想让江别奇达到愿望，配合龙子的计划却忽略了江别奇的心其实很敏锐。

把江别奇彻底摧毁的人，或许是他自己也不一定。

「我家那小子怎样？」

两个人大闹一场，猴子手一挥叫那些站在一旁的人离开。

「没死。」龙子爬起身，脸色不佳的回。

「喔？」

「只不过四肢都中枪罢了。」

猴子脸色相当难看，龙子一看，马上还以颜色。

「看来你也不怎么样。」

龙子摊开手心，自始自终紧握的东西正安稳的躺着。猴子见状，冷笑不语。那东西他当然认得，想当初，江别奇为了这东西差点对他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