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不管是什么事先把血止了再说!”一听到是有关顾溪,知道一点内幕的展夫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抬手制止展夫人,让她不要说话,挥退客厅里的佣人,展坤带着隐隐的怒气开口:“自编自导?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儿子,如果不是因为要给你留面子,我会直接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为了个男人神魂颠倒,伤害自己的兄弟,对自己的父母无礼,就你这点出息叫我怎么把家里的这一摊子都交给你!”
“我不稀罕!”
“不稀罕?”冷哼一声,展坤讥嘲地说:“不稀罕你哪来的钱给那个人租房子?哪来的钱给他交学费、买衣服?哪来的钱带他出去玩、任你挥霍?不稀罕……”把茶碗往桌上用力一放,展坤站起来走到儿子跟前,对无法反驳的人说:“你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拿我的钱在外面胡来,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稀罕。展苏南,没有我这个父亲,你什么都不是。作为父亲,我肯为了你的自尊去做戏不是要看你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你自残给谁看?吓唬谁?老子身上的伤比你脑袋上的头发都多!”
展苏南喘着粗气,脸上火辣辣的,父亲的话犹如一记记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展坤的怒火这时候才彻底爆发出来,这位从鬼门关里爬出来很多次、一手创立了自己黑暗王国的老爷子毫无预警地照着长子的腹部就是一拳。展苏南咬牙停下,咳了几声,他挺直腰背面对父亲。展坤接着又是一拳,展苏南被打得倒退了两步。喘了几口粗气,没有擦拭嘴角涌出的血水,展苏南又直起腰瞪着父亲。
“为了一个外人对自己的兄弟出手,若你是我的手下,就不是这两拳头这么简单。”活动了活动很久没有教训过人的双手,展坤站在原地继续说:“我和你乔伯伯不会管你和邵北在外面交些什么朋友,可你们看看你们做的事!苏帆再胡来也不会跟别人在床上和男人玩3P!你们不仅不知羞耻,还大大咧咧地毫不掩饰,你们想怎么着?还想娶他不成?!他哪怕就是个女人,我也不会让这种淫乱的人进我展家的大门!”
“小河不是淫乱的人!”展苏南一嗓子就吼了出来,“是我和邵北喝多了,跟他没关系!”
“放屁!如果他不愿意,他不会跑吗?苏帆说你们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如果不是他主动勾引你们你们会跟他上床吗!就算是你们强暴了他,事后他为什么不仅不躲着你们反而还和你们在一起?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是故意爬上你们的床!”
“他是故意的又怎样!我和邵北喜欢!”
“那你就去阴曹地府喜欢他吧!”
展坤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枪,直接对准展苏南的眉心,打开保险。
“展伯伯!”
“他爸!”
魏海中和展夫人同时扑向展坤,展苏帆已经吓傻了。
“砰!”
枪响了。子弹擦着展苏南的头皮打在了他身后的门上,展坤不是开玩笑。
“快来人啊!叫救护车!”
看着血水顺着儿子的额头流下来,饶是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展夫人也吓得六神无主了。展苏南的脑袋阵阵发懵,他擦擦挡住眼睛的血水,仍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倔强地看着父亲。展坤面无表情地收起枪,毫不在乎地转身走了。临上楼前,他背对着展苏南道:“一个月后给我滚去美国,在这之前,你不许踏出你自己的房间半步。”
说罢,展坤上楼了,甚至没有多看儿子的伤一眼。
魏海中招呼着人给展苏南包扎,心里则阵阵发寒:展苏南、乔邵北和顾溪,从一开始似乎就没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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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了展苏南头上的枪伤不致命后,展老爷子就把展苏南关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派人守在他的屋外,任何人不得来看他,包括展夫人在内。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这次是发狠了,一个月后,不管展苏南和乔邵北愿不愿意,他们都得去美国。这是两位老爷子一开始就计划好的,让两人去美国深造好为以后接掌家族企业做准备。而发生了顾溪这件事后,两人立刻把计划提前。
展苏南的脾气火爆,从小到大没少惹事,所以对这次的事,展老爷子在那天发过怒之后就恢复了平静。而一向懂事理智的乔邵北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出来的叛逆却是令乔老爷子耿耿于怀。在电话里听着乔作行仍未消下去的火气,展坤安抚道:“他们还年轻,正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冲动行事的年纪。过几年他们就会知道自己有多么荒唐了。作行,我们也曾年轻过,我20岁的时候还因为失恋想不开呢,现在回头再看,只会觉得自己那时候傻到了家。等他们到了30岁,他们同样也会觉得他们现在很傻。”
乔作行仍不放心地说:“邵北和苏南这俩孩子都是死心眼,我就怕他们想不通,不明白你我的良苦用心。”
展坤则毫不担心地说:“他们会明白的。等他们去了美国,见了更多的世面和更多的人,他们就会明白的。现在他们要赌气就让他们赌去,毛头小子一个,毛都没长齐就当自己是大人了。这次也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乔作行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然后点点头:“咱们平时太宠他们了,总是由着他们的性子胡来。这个世界上,哪怕你再权势滔天,也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我听你的,不瞎操心了,让他们在房间里好好反省,今后做事得多长点脑子。”
“嗯。下午我要去打球,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这几天被那个孽子气得睡都睡不好,打打球晚上正好睡觉。”
“行,那下午球场见。”
“球场见。”
挂了电话,展坤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就着身后一人的手点上烟,然后说:“你父亲虽是老乔那边的人,可我从来没拿你当过外人。只要顾溪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我不会为难他,所以你不要给我出手的机会。”言下之意,不要妄想去找顾溪。
收起打火机,魏海中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答应您。”现在的情况还是不要找到顾溪为好。
展坤接着说:“你和苏南、邵北一起去美国吧,有你在那边,我和老乔都放心。”话是询问,可口气却带了不容置疑,魏海中勉强点点头:“好。”把他也送到美国,彻底断了那两个人寻找顾溪的念头。
一切都没有改变的可能了,20岁这一年,展苏南和乔邵北在他们的父亲那里上了深刻的一节课,也认识到了他们是多么的年轻和幼稚,而代价却几乎令他们一辈子都无法承受。
第七章
依在阳台的栏杆旁,席地而坐的展苏南一口一口灌着啤酒。他的头部和右手都缠着纱布,隐隐地仍透着一点血水的红色。距离那天和父亲的对抗已过去了三天,战苏南由最初的暴躁到此刻的平静,或者说是对自己极度的失望。二十年来的狂妄与自信在父亲的言语下不堪一击,如果说父亲是猛虎,那他连厨房的蟑螂都不如,父亲一根指头就能把他压死。
又猛灌了几口啤酒,展苏南屈起一条腿,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受控地再一次浮现那天的一幕幕。自从他知道了真相之后,他只要一静下来就会回想起那天他对顾溪做的事,然后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如果他肯给顾溪几一点时间,哪怕是几分钟也好,让顾溪有机会为自己辩解,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想到这里,展苏南痛苦地自嘲几声,事情不会变成这样吗?父亲是铁了心地要弄走顾溪,就算他给了顾溪机会,他能保住顾溪吗?
他算什么啊,他吃的、用的、花的都是父亲的,这样没用的他注定了要伤害顾溪,注定……保护不了自己爱的人。有人敲门,展苏南直起上身就把手里的啤酒罐扔了过去,罐子砸在门上,溅了一地的啤酒。
“滚!”
他不想见任何人!
可是,门还是开了,展苏南愤怒的双眼在看到进来的人后迅速恢复冷静。苦笑了几声,他又拿起一罐啤酒,打开,仰头灌了几口。他的身边已经放了好几个空罐子了。来人在展苏南的对面坐下,靠在栏杆的另一头,顺手拿起一罐啤酒,打开,像展苏南那样仰头灌了几口。
“你家老爷子怎么放你出来了?”展苏南出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同样被囚禁起来的乔邵北。乔邵北又喝了几口啤酒,然后才平静地说:“我跟他说我错了,我想明白了。”
展苏南拧了眉,压下出口的责怪,他等着乔邵北解释。和这家伙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他不相信他这么轻易就妥协了。
乔邵北的半张脸上父亲留下的指印仍十分的显眼,他几口喝光啤酒,丢下空罐子,拿起一瓶打开,这才看着展苏南说:“苏南,我们去美国吧。”
展苏南灌下啤酒,等着对方进一步的解释。
乔邵北凑近展苏南,放低声音问:“你甘心吗?甘心这么窝囊地任由自己喜欢的人如今下落不明,你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展苏南眯了眯眼睛:“当然不甘心。”
乔邵北退回去,不清不楚地又道:“那就去美国吧。小河如他们所愿地走了,他们也不至于再去为难他。”说到这里,乔邵北转头看向阳台的外面,眼里滑过伤感。“不管今后要花多少年,我都要找到他,哪怕,需要一辈子的时间。这是我们欠他的。”
展苏南喝了一口啤酒,乔邵北又低低地说:“我不想用年少轻狂来为自己的错误找藉口,如果不是我们自己先定了小河的罪,我父亲他们不可能得逞。所以你我要怪的只有你我自己。”
展苏南深吸了两口气,猛灌了几口啤酒。
“苏南,我们还太不成熟。如果说这件事唯一的好处是什么,那就是让我们认清了自己。”
展苏南也转头看向阳台外,心里一片阴冷。
“我跟老爷子说下周就去美国。他同意了。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劝你下周和我一起走,你的决定呢?”
展苏南扯扯嘴角,哑声说:“你都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干嘛,当然是一起去了。”
乔邵北笑笑:“我来的时候已经让我爸通知你爸办理你的出国事宜了。”他就知道对方会跟他一起走。
“邵北。”展苏南伸出受伤的手,乔邵北伸出一只手握紧,然后展苏南说:“我发誓,今后绝不再这么窝囊”
“一样。”
四天后,展苏南和乔邵北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同去的还有魏海中。似乎是怕他们耍花样,展老爷子派了几十个人一路盯着他们上了飞机。展苏帆在这次的事件中学乖了不少,不再整日里花天酒地,趁着暑假,上补习班补他落的一塌糊涂的功课。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忙着扩充自己的家族势力,等着儿子回来全面接掌家族。
四年后,本应学成归国的展苏南和乔邵北突然失踪了,就连魏海中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展乔两家派出很多人去美国寻找两人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消息。无奈下,魏海中只能先行回国。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因为什么,展坤和乔作行在寻找了一年无果之后收回了人手。谁知三年后,展苏南和乔邵北竟然又回来了,没有向任何人解释这三年他们去了哪里。
儿子回来了,两位老爷子对他们失踪的这件事保持了沉默,把家族的产业慢慢移交到两人的手里。两人也不负众望地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七年过去,似乎年少时的那件事对两人来说已经成了过往的云烟。没有人再听他们提起过顾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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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苏两家发生的事与顾溪都没有关系了,此时的他唯一的生活重心就是平安地生下孩子。他是双性人,绝对不能去医院生。而他又只上了一年医学院,根本没有任何临床的经验,如果自己生的话很可能发生一尸两命的情况。在被驱离的这段日子里,顾溪有空就往书店跑,寻找各种有关生育方面的书籍。他没钱买书,就在书店里看。最后,他仍是决定自己生。身体的秘密,他是打算带到棺材里去的。一个会生孩子的双性男人……他绝对不要成为医学界的研究品,那样他的孩子也会沦为研究的对象。
这天中午,顾溪的肚子很不舒服,隐隐作痛。他赶紧收了摊,在大婶的帮助下打了一辆车回住处。答应大婶会去医院生,到家之后,顾溪却是关紧了门窗,拿出自己早已买好的手术包。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处,一些医疗工具很容易就能在小诊所买到。
肚子已经明显地痛了,有什么从身下流出,顾溪脱掉棉衣和毛衣,一手扶着肚子,一手给电热炉插上电。手术刀、热水、剪刀、纱布、药,还有……咬牙忍住一波波的疼痛,顾溪喘着粗气把三个脸盆一一摆好,把缝伤口的针线摆在枕头旁。裤子很快被羊水浸湿了,顾溪费力地脱掉裤子,把一次性的医疗床单铺到床上。被褥都是房东的,如果弄脏了会很麻烦,而且如果他能平安生下孩子,他也没有力气清理床铺。
生产的过程和注意事项如幻灯片般在顾溪的脑袋里一页页翻过。尽管已经把这些内容都熟记于心了,顾溪仍是不放心地拿过床头的医书,翻开自己做了记号的地方。没有人能够帮他,他必须万千的谨慎小心。肚子越来越痛了,顾溪放下书在房间里慢慢走。现在还不是躺下的时候,扶着桌子和墙壁,他在房间里一步一步艰难地走,这样生产的时候会更顺利。
衣服湿透了,顾溪靠在墙上稍作休息,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和别的孕妇相比,他太瘦了,如果不看他的肚子,单看他的脸,根本没有人相信他怀孕了,没有孕妇的脸会是那样的削瘦!9个月的孕期,顾溪吃下去的东西似乎都喂给了肚子里的孩子,他的肚子和他的身体根本不成比例,他瘦得肋骨都一根根地戳人眼睛。
摆地摊的大婶说他这9个月的肚子比平常孕妇的肚子大了一些,顾溪一遍遍摸着肚子,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并不是他重男轻女,如果是正常的结婚生子,他希望能是个女孩子。可是他现在的情况,孩子出生后注定要跟他一起吃苦。人家都说,女孩子要娇养,他,没有那个能力。
眼睛瞟到桌子的抽屉,顾溪犹豫了半天,还是咬咬牙捧着肚子挪到桌旁,打开抽屉。抽屉里有他的存钱盒,还有一封信。擦去眼睛上的汗珠,顾溪因为疼痛而发抖的手拿出那封信,放到桌子上。信封上写了一个地址,收信人是“魏海中”。
他不能不考虑最坏的结果。万一他难产,他就必须自己剖腹把孩子取出来,那样他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他必须考虑到孩子以后怎么办。他是孤儿,想来想去唯一能托付的人就是魏海中。他从不奢望孩子能认祖归宗,他相信魏海中会替他养大孩子,会对他的孩子好。至于那两个人……肚子猛地剧烈地疼了一下,顾溪咬住嘴才没有喊出来。
忍下疼痛,顾溪淡淡地笑了,孩子也知道在那个大宅子里不会幸福吧……剧痛明显,顾溪挨着床边坐下,摸着肚子说:“爸爸,也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停了停,他艰难地说:“所以,你要和,爸爸,一起,努力……我们,一起,加油……”
水开了,顾溪困难地站起来拔掉插头,提着水壶往一个脸盆里倒满热水,然后又挪到水管旁,灌满水。这样来回三趟,顾溪的身上都湿透了,汗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水盆和壶里都是开水,应该够用了。把剪刀和手术刀丢到开水里,顾溪爬上床,躺下。
抓过准备好的干净毛巾塞到嘴里,顾溪再也忍不住地叫起来:“唔……”奶奶,您在天上一定要保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