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表示理解他的心情。

“的确，从视觉效果来说，如果施明川是风度翩翩器宇不凡闭上眼睛颇有睡美人气质的美男……”江泽说，视线飘向杜可。

杜可带着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那你就是人猿了。”江泽毫不客气。

杜可感受着以上两个比喻句间天地鸿沟般的差距，腿肚子一阵抽搐。

何子胜责怪起江泽来了：“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就不能换点隐晦的比喻吗？这么直接多伤人啊！”

……

杜可欲哭无泪地看着何子胜：直接……

江泽难得老实地道歉：“对不起，是我太诚实了。”顿了顿，特别真诚地对杜可说，“”你长得就像寿司一样。

……

人猿尚且有几分想象的空间，寿司的话……他在江泽心目中的形象到底有多恶劣！？

杜可现在连欲哭无泪的勇气都没了。

于是，当施明川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时候，入耳就是杜可缠缠绵绵的哭声，乍听上去很有半夜鬼叫的感觉。虽然对杜可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但出于舍友的道义，他还是走过去敲了敲杜可的床板：“你怎么了？”

杜可从顾影自怜的状态脱离，红着眼睛低头看向施明川。

施明川只穿着裤子，赤裸的上半身皮肤光滑，隐隐可见腹肌。头发还湿着，水珠滴落在身上，说不出的妖媚。

杜可眼都瞪大了，目不转睛地盯了半天，嘴一扁，“哇”地又破口大哭起来，还夹带着几下吹床板的动作：“呜哇——凭什么呀！腹肌……我都没有的腹肌！羡慕死了！我要减肥——”

施明川只觉得额头一阵抽搐。

不厌其烦的江泽“啪”一声合上杂志：“何子胜，把你的脚塞他嘴里去。”

何子胜：“……”

回想起何子胜脚踝处药膏味道的杜可脸上飞快地苍白了几分，伸手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施明川向江泽投去感谢的目光。

江泽摆摆手表示无足挂齿。

一夜无事。

清晨，军训的闹铃大响。

宿舍三人兵荒马乱地穿着军装准备到操场受刑。得了赦令的何子胜幸福地钻出被窝，看戏般看着三人，突然冒出一句：“杜可，你是真的想减肥吗？”

对对昨晚遭遇耿耿于怀的杜可从鼻子里喷出了个“嗯”字。

何子胜从床上爬下来，积极地一拍胸脯：“我帮你怎么样？”

杜可眼前一亮：“你帮我？”

何子胜笑得很得瑟：“可别小看大爷我。有我帮你定计划，就算长不出腹肌，至少身材也能到我这水平线上。”

比较下何子胜和施明川的身形后，杜可的嘴巴都咧上了天：“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我们明明还没发展到这种互助的友谊阶段。”

何子胜无所谓地摆摆手：“不用谢。我一个人在宿舍也是无聊，给自己找点消遣而已。”

杜可：“……”

虽说是无聊找事做，但真正开始定计划时，何子胜却很是用心。

短短一个上午，他就从吃饭、军训、娱乐、睡觉乃至于上厕所等角度入手，分别制定了严峻的训练方式。

提早回来的江泽一推门，就看见何子胜对着一张美其名为“减肥大作战计划表”的A4纸笑得一汪春水。

条件反射下江泽当时就想关门往外走。

可惜被两眼冒精光的何子胜给拽住了。

“江泽！快看我伟大的作品！快看快看！”A4纸直直地往江泽脸上戳去。

江泽被动地接过A4纸，快速地扫了几眼，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

何子胜小狗一样守在旁边等表扬。

“这是你给杜可定的计划？”江泽晃晃手中的纸张。

点头。

“里面规定他上厕所时，小号必须踮着脚，大号必须扎马步？”继续晃。

何子胜争辩：“只有从生活的各个方面入手，减肥这项艰巨的事业才能成功走上巅峰啊！”

“个人觉得在走上巅峰之前他会先走向棺材铺。”江泽冷笑。

何子胜：“……”

“还有这里，睡觉动作为侧躺，一只脚向上抬起四十五度，另一只脚平贴床板。坚持十分钟，然后换另一边？”江泽继续挑毛病。

“那是瑜伽里健身瘦腿的动作！我三姐在家天天做！”

“玩电脑时不能坐下，必须以半蹲的姿势面对电脑，同时保持臀部与脚跟两个拳头的距离？”

“坐得太多会长小肚腩，大腿也会变粗！蹲着的话技能瘦腿又能锻炼耐力！”

“吃饭要求全蔬菜，禁米饭、禁肉、禁甜点、禁零食、禁宵夜，唯一允许的水果为香蕉？”

“香蕉通便！”何子胜怒了，一把抄过江泽手中的A4纸，背过身去，“别看了！就爱鸡蛋里挑骨头！有本事你写个计划啊！”

江泽嘴角一勾：“其实，你的计划总体来说还是挺好的。”

何子胜暗地里撇了撇嘴。

“可惜，就是名字取得不够响亮。”江泽说着，从何子胜手里轻轻抽出计划表，改了几个字。

何子胜好奇地凑过去看。

只见他用大红的签字笔将“减肥大作战计划表”中的“减肥”二字涂去，一个箭头在旁边拉开，写上了鲜艳欲滴的“夺命”两个字。

……

何子胜一掌拍在了江泽头上。

08.杜可欢迎你（中）

一番纠结折腾提议驳回反抗再提议。

减肥计划表最终修正案出来了以后，何子胜和江泽都松了一口气。

杜可对这份计划表很满意。虽然里面许多诸如每天跳绳三百下的要求于他而言是高难度动作，但为了展望美好的未来，他还是小心翼翼将计划表贴在了衣柜上，并决定逐条实行。

减肥计划第一条：绝食！

……

其实第一条计划本来是节食来着，可是由于杜可太过兴奋——用他的话讲：“怎么说今天也是我开始踏入减肥之路的第一天，区区节食怎么能昭显我的决心！”

于是原本的节食愣是被他发展成了绝食，并顶着“昭显他减肥决心”的光环熠熠生辉。

第一天安然无事。

杜可能说能笑能走能跳，除了在看见何子胜啃苹果时啧吧了一下嘴巴，其余时候一切正常。何子胜为了勉励杜可，特地多吃了一个苹果，美其名为“锻炼你的意志”。

第二天情况良好。

杜可委婉地询问了一下何子胜“水是否属于食物”的问题，得到“水乃人体必需物”这一答案后，心安理得地将宿舍分量约为一桶的矿泉水尽数消灭。当天夜里，B305不断响起某人来回起床上厕所的声音。

第三天局势微妙。

上午的军训任务一结束，杜可就没了踪影。极度怀疑他是不是晕倒在某个地方的三人顺着去食堂的路找了一遍，没有收获，只好回到宿舍。一进门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四处察看一番，才发现杜可盖着被子在床上发着抖。

“杜可，你怎么了？不会是饿到哭了吧？”施明川爬上床梯柔声问道。

窸窸窣窣的细响戛然而止，半晌，响起杜可含糊不清的声音：“没……我在睡觉……顺便感慨一下变化莫测的人生……”

静默了几秒，施明川一把掀开被子。

杜可抓着一根鸡腿骨头意犹未尽舔着手指的形象毕露。

空气中有那么几秒钟凝固。

何子胜默默转头掏出钱包，和江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你们是不是就我能坚持几天的事情打赌了？”杜可纳闷地看着何子胜递给江泽钱。

“你还好意思说！”何子胜白了他一眼，“你害我输了五块，明天得请我吃饭补回！”

杜可眼角抽搐。

施明川沉默地看着杜可。

杜可对手指，小女子一般扭扭捏捏地抖了半天，蓦然开腔拉着唱戏一样的调子哀嚎：“我认真思考过，人不吃东西是会死的……虽然我很有减肥的决心，但跟命比起来身材什么的都是浮云啊浮云——”

……

施明川抬手，将打包的盒饭伸到杜可面前。

杜可愣了一下，嗷嗷直叫地扑了过去。

减肥计划第一条：完败。

减肥计划第二条：奔跑！

也不知道江泽对光头说了什么，反正第二天杜可就被光头勒令加入江泽和何子胜的奔跑大业。这是宿舍除杜可外三人共同商讨出的最好方法。从节食篇他们就看出了杜可及其薄弱的个人意志力，如果没有人监督，他一定不会做好的。

……

当然，另外一个理由是他们觉得这样做会更有趣。

于是，良久没有围观江泽和何子胜的众人惊喜地发现，生活突然有了新的乐趣。

江泽背着何子胜跑步的样子固然是养眼，但比养眼更能吸引眼球的，就莫过于搞笑了。所以当江泽背后多了一个哭丧着脸扑腾状的小胖子，特别是何子胜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喊着“杜可加油，减肥加油”后，众人关注的重点自然而然就集中在了那个可怜的小胖子身上。

……

杜可从来没有那么想砍人过。

跑步也就算了，居然还是环校。

环校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

众目睽睽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在前面摆上个江泽做对比！

他已经完全可以预料，他大学未来四年的桃花有多少朵会葬送在这“成名的一跑”上……

“杜可快点！你看江泽跑得多神勇，你再看看你自己！”何子胜趴在江泽背上大喊，一副依仗地主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地主婆嘴脸。

杜可一抹脸上不存在的泪水，哀嚎着冲了上去。

江泽脚下生风，和杜可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大不少。

杜可：“……”

江泽背着何子胜绕了一圈回来，远远就看见杜可扶着灯柱大喘气，两只脚抖得跟运作中的拖拉机一样。

“咳……让，让我歇……歇会儿……”看见他们跑过来，杜可做求饶状，一抹脸，汗如雨下。

“你才跑了多久啊？这就不行了？”何子胜难以置信，“江泽都跑完一圈了，你顶多也就十分之一而已！”

“呼……咳咳，不一样……”杜可挥着手，“我胖的地方……都在腿上，跑着……比你们吃力……”

“江泽还背着我呢，要说吃力他更吃力吧？”何子胜翻白眼。

杜可干咳几声，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扶着灯柱一副等死的样子。

何子胜不由同情心泛滥，垂下头跟江泽打起了招呼：“他这么弱，不如你拖着他跑吧？”

呼吸伴着细细的说话声从江泽的耳垂拂过，江泽一愣，反手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结实的尼龙绳。

……您老是怎么把一条这么长的尼龙绳塞进军装那小得可怜的裤兜里的！？从体积看来这根本不符合物理原理吧！？

还有，你出来军训随身带着跟尼龙绳是想做什么！？你以为我们上大学是要拍间谍电影吗喂！？

何子胜一口气堵在胸膛，眼睛死盯着江泽手中的尼龙绳，感觉脑海里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

江泽淡定地看向杜可：“是你自己系到脖子上还是我帮你系到脖子上？”

杜可休息了那么几分钟，感觉回气了不少，也没太纠结尼龙绳的出处，直接问道：“有什么分别吗？”

江泽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我会打死结。”

……

想明白他打算做什么的杜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转身，以咸蛋超人冲刺地球勇撞小怪兽的姿势向前狂奔。

……

这一次他坚持了五分之一的路程，算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可还是连学校的半圈范围都没跑完。

绕了第三圈回来的江泽看着前面扶着腰，边抖脚边往前面挪去的身影时，冷静地把尼龙绳交给何子胜。

何子胜会错了意，拿着尼龙绳甩了甩，一绳子抽到杜克背上！

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划破天际……

江泽无语地看着杜可边鬼吼边向前狂奔的身影，幽幽开口：“其实我是想让你拿一下绳子，我伸手拉他一把。”

何子胜：“……”

江泽：“不过用绳子抽的效果很不错，有异曲同工之妙，你可以多试几次。”

何子胜：“……”

于是接下来的道路中，江泽背着何子胜一路追赶杜可，追上了就冲过去甩绳子。杜可哀号连连，躲进新生阵营都会被轰出来，痛苦之下，只好认命地撒腿奔跑。

就这么折腾得一圈跑完，杜可说什么也不愿意移动了。

何子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试图以“旁边那么多帅哥美女看着，你不跑的话面子往哪放”为借口，将他赶回大道。

杜可是铁了心不再挪地，仰头长啸说什么“人不应该只看外表而应该探索内在，面子什么的本来就没有多少放哪里都不是问题”。说到动情处，更是仰头四十五度一脸明媚忧伤义气凌然，就差没吼几声“有本事你们就抽死我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僵尸”了。

……

如此几个来回，何子胜力竭。

江泽自言自语道：“他要是实在不想跑，还是用绳子拖吧……”

……

杜可飞扑到施明川大腿处，抱住，死不肯撒手。

于是，减肥计划第二条：完败。

B305至此对杜可减肥完全不抱希望，就连他本人也意识到节食无能、锻炼也无能的自己，想减肥唯一能做的就是抽脂——而这项唯一的选择，还得受他未来存款上的数字约束。

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四个人的关系因这件事融洽了不少。就连何子胜看向江泽时也觉得顺眼不少，丝毫没有往日视其为敌人的劲儿，时不时还跑到他身边蹭几个苹果。

再于是，漫长的一个月军训随着杜可减肥事件的落幕，也迎来了终点。

告别会上，光头教练慷慨激昂地述说着他这一个月以来的感想，末了愣是挤出两滴男儿泪，极力推荐江泽这样的好苗子去当兵，未果。

目送教官所在的卡车渐渐远去，四个男生都有些唏嘘。

就像那句话说的，军训是大学里必不可少的一次历程，经历过军训的人就像经历过一场浩劫般，看向大学生活的目光都会变的成熟而稳重。

只是，回想起自己一个月来的军心，除了跑步就是被江泽背着跑步，何子胜实在找不出什么足以让他目光变得成熟且稳重的转折点。

灰溜溜地摸摸鼻子，何子胜道：“吃饭去吧。”

“好。”

四个人一拍即合，在众新生还泪眼婆娑地目送教官时大方转身，往食堂的方向走去，背影那叫一个悲壮。

军训结束，真正的大学生活，终于要开始了。

09.杜可欢迎你（下）

江泽回到宿舍的时候，何子胜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有一句每一句地跟他妈妈聊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