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同归(生子)下——歌逝
歌逝  发于:2014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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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怕是慕容枫的大军就要攻出城了。何书鸾望向那紧闭的城门,幽绿的眸子又闪了诡异的光芒来。放手一搏吧,要是能让慕容枫把命陪在这里也便值了。何书鸾制止不住头疼了,只能灌下酒去止痛。他将酒灌进肚子里去,烈酒立时灼烧了喉咙。之后一把把罐子摔在了地上,何书鸾喘着粗气,恶狠狠道:“杀不了你爹那个恶贼,至少我也要杀你这个小恶棍!”

章 〇九八 决战(下)

又是一年寒冬至。

被打退出城门,霎时间青衣会同闵君便换了攻守。原先还瞧不起慕容枫只知道躲在城头上的何书鸾,自己也不得不抱死捡回的一条命来,躲入身后守着的城内。早先是太安路都督的驻地,任家把持了太安这么些年,宅子自是建得无比豪华,此时却显得格外空旷清冷。

何书鸾还是皇子的时候周围哪缺少得了侍奉之人,之后躲到了西蛮去却没了这等的条件,毕竟那是连王妃都需亲自做家务的穷苦之处,加之性格里的多疑,何书鸾早便习惯了一人居住,打理好自己了。因此杀掉了任家全家之后,何书鸾也制止了手下新聘侍女小厮,只将院子空着。此时偌大的院子里,便只住了几个青衣会的元老一辈。

被迫躲了起来,何书鸾有些气急败坏,冲了壶茶水来,当成酒一般地灌下去。也不嫌热茶烫嘴,直到忽地想起了什么,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阿染!”

“来了!”便有一声清脆的少年音响起,从门外推门而入一个妖娆的男孩,笑道,“坛主您叫我?”

“我不是叫你把清蝶先带回来了吗?他人呢?你安排他住在哪个院?”何书鸾没几分好声气地问道。

却见那男孩脸上的笑容一滞,之后却顾左右而言他道:“那沈清蝶有什么好的?把您的心都死死攥在手头里了。坛主,您喜欢他哪里啊,跟阿染明说好吗?”

觉察到阿染定是有事隐瞒了自己,何书鸾原本便冷着的脸更带了几分阴沉,恼火道:“他人呢?”

“坛主……”阿染把红艳艳一张小嘴嘟了起来,软着声调唤了一声何书鸾的名字,之后不满地咕哝道,“那人一双腿没了不说,连脸蛋都只有一半能看。您是没听见,下面的人都怎么说您的,宠着那种……啊!”

哪里还有心情去听阿染的这么些废话,何书鸾原本便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何况此时正值一场大败之后,阿染动的又是他唯一记挂于心的沈清蝶,此时听上去想必是沈清蝶出事了,何书鸾再耐不下心思去管阿染说了些什么,一只手提起阿染的衣领来,沉声呵道:“他人呢!”

“……我……我……”阿染乃是老坛主帐下最小的弟子,当初老坛主死时他连话都不会说,是被何书鸾一手养大的。向来是千人捧宠在手心里的,这还是何书鸾头一次这般地凶他,不由得慌张了起来,带上了哭腔,却是梗着脖子,不信何书鸾会为了一个戏子对自己如何,“坛主,您就这么关心一个千人骑的唱戏的么!您就不管底下人说您什么么!阿染是为了您好,叫人把那家伙丢了,跟底下人说,您才不会把那种腌臜玩意儿放在心上呢!”

“住嘴!”何书鸾急火攻心,一巴掌扇向了阿染的脸蛋。少年生生受了这么一击之后被打飞了出去,从地上挣扎着爬将起来,望向何书鸾倒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了,“坛主,您竟真狠心打我!”

“他在哪里?”何书鸾追问道。

阿染却是轻蔑一笑,嘴角勾起了魅惑的弧度,几乎是挑衅道:“您想知道?您知道了又有何用,现在赶去,也只能给他收尸吧?”

“他在哪里!”何书鸾不依不饶,又是一掌打飞了阿染。原本便是不愿意相信旁人的性格,此时更恨不得身旁都是听话的傀儡才好。原本阿染是他少数能相信的几个人之一,没想到竟然连阿染也背叛于他。

阿染则干脆拧过头去,再不理睬何书鸾的质问了。何书鸾一双大手骨节握得极响,想要拧住了阿染的脖子,把他的脖子折断了。差一点便控制不住这种欲望了,何书鸾刚要去做,忽而门口传来了急报:“坛主!大闵的军队攻城了!”

何书鸾脚下踉跄几步,大喝一声:“带兵回击!”便不再理会地下还躺着的阿染。对胜利的渴望愈发急切,何书鸾知道,如果他不能攻出城门,怕是根本找不回沈清蝶来了。内心里责备着自己,这几个月来只顾着打仗,没去关心沈清蝶的情况,这才教阿染钻了空子,能够对沈清蝶下狠手,暗暗对自己道,清蝶,你等我,我去找你。

他不肯承认,沈清蝶连双腿都没有,又被阿染好生折磨了一通丢出城去,能活下来的可能有多渺茫。

城下竟非许煞领兵叫板,而是慕容枫率军在前,云梯已经高架,好在是城墙够高,傀儡们不知疲倦地向成下滚巨石。守城向来比攻城容易,眼下大闵兵死伤惨重,何书鸾心下里却知道,巨石已经不多了,不知还能撑多久。慕容枫那三脚猫的功夫,对付杂兵都要差一些,被众星拱月般地保护起来,看得何书鸾直要发笑。

心念着沈清蝶,何书鸾有些急迫,必要冲杀出城去,同慕容枫交战。领了一众傀儡兵,何书鸾命人打开城门,那边慕容枫竟也下令停止攻击,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骑马在众军前望向何书鸾。

何书鸾长枪一挥,指着慕容枫道:“慕容小儿,我教你还我大嘉河山,为我何氏留下姓名来!”

“乱臣贼子,也妄想称王称帝?朕自当叫你明白,何为真龙天子!”慕容枫武器为最常见的剑,这把剑纹饰古朴,暗暗流光,带着岁月沉淀的色彩,仿佛闻到了血祭的味道,哑哑低鸣。这是天子之剑,是上苍嘉奖于嘉朝开朝太祖的宝剑,前嘉的每一任的皇帝都恭敬地将它贡在剑阁之中,害得它最终落入了慕容氏的手中。

何书鸾见慕容枫仿佛炫耀战利品一般在自己面前炫耀着这把剑,心下里愈发愤恨。低声咆哮了一声:“杀啊!”何书鸾领着傀儡大军,冲杀了过去。

他催动了心中的心法,一双眼睛变得幽绿,如同地狱中冷冽的火焰一般燃烧。一瞬间何书鸾的功夫变作了之前的十倍二十倍一般,整个战场之中再无对手,何书鸾所过之处,无论敌友,只有尸体留在脚下。慕容枫自知自己的斤两,等真开了战,早便悄悄后退了,何书鸾一双眼睛却仿佛只盯着他一般,孤身一人杀入敌营之中,左冲右突,只求将慕容枫找寻出来,要他性命。

幽绿的地狱之火烧掠过,何书鸾仿若踩在火焰之上,双枪收割起人的性命。他怒号着:“慕容枫!你给我滚出来!慕容枫!”没有得到回应。

而此时,慕容枫坐在步辇之上,揽阅完最后一份奏折。叫来身旁的小良子,把圣旨塞在他的怀里,叮嘱道:“你先走吧,把这东西藏好,回宫里去,送给皇后。——贵妃快生了吧?”

“禀陛下,娘娘已经生了,是个小皇子。”小良子低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不是皇子,也会是皇子的。”慕容枫却如此古怪地道了一声,再未多作解释,只是摇摇头,教人把自己的马牵来。最后叮嘱小良子一句,“其余的都准备好了吧?小安那边……”

小良子一脸苦笑:“陛下,从昨儿个起,您都问了奴才七八回了。”

“嘿,那我去了!”慕容枫提起天子之剑纵马狂奔,竟是向着何书鸾的方向奔去!战场上的这个修罗周围已无人敢靠近,唯独慕容枫的马蹄未有半分停滞,轻快的马蹄声仿佛奔走去乐土一般,何书鸾听闻这声音,架起双枪,亦是相对着奔去:“慕容枫!留下命来!”

“哈哈哈!倒要看看,谁有本事留下谁的命了!”慕容枫仰天大笑,送出剑去。

长一分胜一分,何书鸾用的乃是长枪,终究比慕容枫要先抵。银枪尖头抵上慕容枫的心窝,刺出鲜红的血来,慕容枫嘴角微笑不变,却是甩了一把,袖口中不知是冒出了什么烟。

何书鸾那双绿眸霎时间爬满了血丝,强行被冲开的经脉一时间阻滞了起来,何书鸾摇摇晃晃,差一点便从马上掉了下来。“你给我下了什么药?”声音已经哑了,何书鸾恶狠狠地问道。

“小安研制的,专克你那些古怪玩意儿。想必你现在痛苦极了吧。”心口上还抵着一把枪,慕容枫却没有半分要躲的架势,还好声好气地向何书鸾解释着。何书鸾一听,料想今次自己必然会爆体而亡了,拼着最后一口气力,将长枪送入了慕容枫的心口。

“一命换一命!我要你慕容家断了血脉!”

战场之上,响起了何书鸾最终的怒号。这一声怒号之后,双骑之上,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奋力举着一把长枪,枪头之上挑着大闵的帝王。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凝滞住了,血人与帝王都在冷风之中缓缓倒下。在倒下之前,何书鸾却听慕容枫低声笑道:“小皇子已经出生了,倒是你们何家,终于断了最后一丝血脉了吧。”

远离战场之外,当阳,韩家。

沈清蝶夜半里做了个噩梦,梦中一个血淋淋只看得清人形的家伙寻来,摩挲着他的断肢,他的身体,以及他的脸,一声又一声地唤着:“清蝶,清蝶……”

被生生吓醒,沈清蝶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外面天色已然大亮,不知不觉,又是新的一天到来了。沈清蝶穿着粗气,抚摸胸口,教自己平定下来。

“清蝶哥,怎么了?”顾华念正在外面院落中陪两个孩子晨起习武,听沈清蝶屋内一声大叫,便关切地进来闻道。

“我梦里梦见一个人……”沈清蝶甩了甩沉重的脑袋,低语,“他是谁?为什么要说爱我?”

章 〇九九 终焉(上)

与青衣会坛主、前嘉余孽何书鸾一战之中,闵太宗慕容枫驾崩。太宗膝下仅有一子,乃是贵妃韩氏所出,现年只有半岁,还离不开娘亲的年纪,被迫不得已地丢上了王位,是为闵高宗慕容瑾瑜。

小皇帝自然还未到能亲政的年纪,太宗皇后孙氏被尊为圣慈太后,代小皇帝垂帘听政。贵妃韩氏则尊称为孝仁太后,命孝仁太后胞兄韩子贡为太傅,辅佐政听。提英武将军许煞为护国大将军,任命在同青衣会一战中有极佳表现的任珏为武骑将军,领禁卫军,拱护梁京。

“武骑将军跟太傅的大婚该办了。”孙玲香又是披览了整整一天的奏折,没个正形地打了个呵欠。余光瞄向韩英英抱进来的小皇帝,不由得又一阵地抱怨,这么娇娇小小的一个孩子,该到何时才能长大了,把自己肩上的这副重担接去?

韩英英带了些责备等了孙玲香一眼:“玲香姐,陛下升天还未满三个月呢,四哥他们怎么能办什么婚事啊?”

孙玲香嬉皮笑脸地揽过韩英英来:“你说我成天要做这么多的事儿,你也要养这个小东西,凭什么能让那帮家伙这般清闲乐呵?”

“也不能去折腾人吧?四哥说他根本就不喜欢任将军。”韩英英撇了撇嘴,念起了韩子贡来,被慕容枫一道遗诏召回了梁京,半路上碰见同来上任的任珏,互不搭理。到自己这里之后念念叨叨,道是要同那人同朝为官这么些年,看他的臭脸,还不如干脆杀了自己的痛快。

极为猥琐地嘿嘿笑了两声,孙玲香道:“指婚、指婚,那是皇帝给的无上荣耀,管什么喜欢不喜欢?哀家当初被指给先皇,也没见谁来问问哀家的意思啊!”言罢,伸出两根指头来,挠了挠小皇帝的下巴,逗弄道,“来,说‘朕’!快说‘朕’!这天底下可只有你能这么叫自己哦。”

小皇帝近些日子开始学说话了,依依呀呀地说什么大家也都听不明白,却都喜欢去逗他。此时被孙玲香挠了下巴,小皇帝没跟着学舌,只是咔咔地笑了两声,口流涎液出来。

韩英英见了,忙把小皇帝抱高:“玲香姐!都说了别动他下巴了!你看你看,又流口水了!”

被二人惦念了一番的韩子贡,刚忙完手头的活计,把该是孙玲香看的折子堆成一摞,叫太监给她送去。心里头有些放松下来,忽而间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不由得纳闷,心想近日也没着凉啊。

从桌子上捡起一柄折扇,其时并未到需要扇扇子的时候,韩子贡有这般的习惯,也只是惯常附庸风雅罢了。出门要回府,半路上却碰到了任珏,不由得又是一阵苦笑。怪慕容枫那家伙,临送死前拟下的遗诏,还事无巨细,连赏赐给自己同任珏的宅子都安排妥当了,恰恰相邻,据说是为了二人结平君之后方便,打通了那堵墙便是。

二人具是朝中大员了,韩子贡平白被委以此重任,不服气的人排起队来能绕梁京城转上一圈,这等时节上,韩子贡跟谁在面子上的功夫都做得足足的。便摆出一个得体地微笑来,对着比自己品级低些的任珏招呼道:“任将军,多日不见,身体尚安?”

任珏是负责梁京安危的,倒没必要上朝,确实是躲着韩子贡有些日子了。按他日常表现,见到了韩子贡也装没看见一般甩个脸色径直走人,今次却例外了,任珏瞥了一眼韩子贡手中折扇的扇坠,责问道:“韩子贡!陛下待你不薄!此时他驾崩还未满三月,你扇子上的扇坠怎能用这般鲜红的!”

全然未想到会被责怪这等小事,韩子贡一时语塞,心想便是那些多事的言官也未必能管得这么细吧。却见任珏竟是真红了眼圈,才想到任珏是不知道慕容枫只是假死遁逃而已的,这等该烂在肚子里的事情他也不方便细说,便只是叹了一口气,认栽道:“是我考虑不周,倒多亏任将军提点了。”

两人各自回府,韩子贡把自己往床上一丢,心里头开始盘算,是不是自己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从下属里选几个聪慧的,性格又好的,自己也玩一次假死?只是……他摸了摸怀里的官印,不由得想,不知道自己还丢不丢得下啊……假装了这么些年的纨绔,好不容易有了次发挥自己本事的机会。

就是不知道陛下现在怎么样了?说起来,下绝谷的方法,他找到了没?

慕容枫此时正蹲在绝谷崖边。

每年该有多少人蹲在这里思索下山崖的方法,大多数低头一看那云海便退而却步了。慕容枫一向胆子大,不至于却步,却暂且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他从当阳城里买了一捆麻绳,绑在山崖上的一棵大树上,丢下悬崖,想着爬下崖去,却不知道这根绳子够不够长。这还是他头一次恨自己武功不济。

正想着闭着眼睛跳下去算了,忽而间山崖上呼啦啦蹿上三个人来。原来是绝谷弟子,到了每月出来采买的时间了。慕容枫见这三个人像见到救星一般扑过去,其中一个恰好是当初跟着沈华安上京的安字辈弟子,乍见这张该是登天了的先帝的脸晃在自己的眼前,差点儿被吓得掉下山崖。

有这几个人帮忙,慕容枫总算是下山崖了。却没那么容易见到沈华安,他那个捡来的儿子堵在门口,小小年纪的男孩却母鸡似的张开双臂,一双圆鼓鼓的可爱的眼睛瞪大了,撅着小嘴阻拦慕容枫:“你是坏蛋!要对爹爹做坏坏的事!”

慕容枫摆出一张狐狸的笑脸来,蹲下身子来哄着小孩:“伯伯哪有对你爹爹做坏坏的事,伯伯是最疼你爹爹的了,哎呦!”

天外飞来一本书,整砸在慕容枫的脑袋上。慕容枫怪叫了一声,抬起头来,却见沈华安来,把儿子揽到了身后,一张脸气得煞白,叱道:“你在跟小孩子说什么混账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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