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同归(生子)上——歌逝
歌逝  发于:2014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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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〇〇四 同眠

萧静慈提议让顾华念同韩子阳一屋睡下,是想让两个小孩子先培养下感情的。韩子阳倒是没有意见,顾华念却“啊”了一声,拖了老长,一点也不乐意的样子。向着师父又是撒娇又是耍赖,还许了愿如果能不一起睡,就在一个月内把百草经给背下来,萧静慈也终究没有答应。

待到天黑了下来,两个小孩儿被哄到屋子里去睡觉。顾华念一点好脸子没甩给韩子阳,哼着咚咚咚地跺着地,跳到床上来。又想了想,下床去柜子里拿了一堆的衣裳被子,将床横着中间堆起了一道布的墙垒,呵斥着韩子阳:“我告诉你!晚上不许越过来!”

顾华念的屋子里的床也是成人的大小,平日里随意他翻滚,今日分了一半出去,横着也一样能躺开。韩子阳并无所谓,也不应声,躺在了自己的那一半,只是睡不太着。

小孩子都较为敏感,屋子里有一道并不熟悉的呼吸,两个孩子都各自把脑袋埋在自己的被子里,努力命令自己去睡觉。隔了半晌,顾华念终究是忍不住了,问:“哎,你睡了吗?”

“……没有。”韩子阳没想到顾华念会跟他说话,虽然还是没什么好声气。暗自里韩子阳不屑着,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儿,女孩子似的。

顾华念倒是不知道韩子阳正在腹诽自己,恶声恶气地说:“为什么我们要睡在一起!张婶儿说,只有一对儿才会睡一张床。”

“我们有婚约……”

韩子阳刚开口便被顾华念抢白:“我才不做你媳妇儿!我是男孩儿!”

“那我们成了婚,就是得做对方的平君了。”其实前朝嘉朝起便许男子与男子成婚了,不叫夫人,唤作平君。

“……可我不想跟你成亲啊。张婶儿还说了,成亲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喜欢小灰,喜欢咕咕,喜欢师父,喜欢……喜欢阿蝶,可是我不喜欢你,我是今天才认识你啊……”顾华念嘀嘀咕咕地念着。小孩子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其实他现在倒是不为白日里韩子阳同他争吵生气了,却还是没法子对韩子阳和气地讲话。

韩子阳并不认同顾华念的想法,小孩子虽然五岁,思想却过于正统:“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是我师父和你师父定的娃娃亲。”

“哼,我要是不乐意,师父才不会勉强我呢!师父可疼我了,比爹爹和小娘要疼多了!”顾华念把小嘴巴嘟了起来。

韩子阳却有些奇怪了:“咦?不是说……呃,不是说绝谷的徒弟都是孤儿么……”绝谷的徒弟基本上都是谷主捡回来的孤儿,这倒是韩子阳从无字诗那里听说的。原本差一点脱口问出,半截才觉得这种问题问了怕是让人伤心,说到最后韩子阳的声音已经小得都快听不见了。

顾华念却不以为意:“有和没有也差不多了。——你呢?你有爹娘么?”

“嗯,不过我从小就跟着师父,没有见过爹娘。”

“啧,你比我还可怜呐,我好歹知道我爹长什么样子。——不过我娘早就死了,我记不得她的样子了。”

原本想说自己是早晚会见到爹娘的,韩子阳忽地觉得顾华念挺可怜的,又把这句咽了下去:“师父说儿似娘亲,你娘肯定很漂亮。”

“以前我家的邻居说过,我娘是大美人儿!”顾华念得意地说,“谁知道她怎么就嫁给我爹了呢……我爹一点也配不上我娘!他就应该娶小娘那种又老又丑还带着个拖油瓶的!”

两个小孩隔着衣服堆起的布垒一人一句地聊了起来。只是天色渐渐暗了,困意终究袭了上来,渐渐地两人有些顶不住了,咕哝了两句,都睡了过去。谁想窗外的明月星子都渐次被乌云吞没,原本好好的天忽然刮起了大风,眼看着要落雨下来了。雨还未至,轰隆隆的雷先闪,伴随着一声嘶嚎,一道雷仿佛要将天劈开一般地打亮了。窗子闪过了一道白光,原本躺在床上的韩子阳兀地睁开了眼睛,本能地往旁边一扑,却没有扑到师父熟悉的胸膛,反而撞在了一堆衣服上。

顾华念也有些被雷声吵到,懒散地哼了一声,把身子往被里埋得更深了些,并没有醒过来。抓着一堆衣服的韩子阳,在黑夜里睁大一双瞳子,颤抖着,盯着窗外。

又是一道雷闪,闪进了韩子阳的眼睛里。

而后又是一道。

韩子阳咽了口口水,终于悄悄地往顾华念那边挪一点,再挪一点,掀开了顾华念的被角,小心翼翼地窝了进去。

因了被子被掀开,顾华念背后感到有些发凉,这才醒了过来,迷迷瞪瞪地问:“你干嘛?”

“……打雷……”

“你还怕打雷啊!女孩子才怕打雷呢!”顾华念倒是还没忘白天的事儿,拿这话来揶揄韩子阳。

这会子韩子阳也顾不得还嘴了:“……有溺死鬼会从井里爬出来,专吃小孩。”这都是无字诗打小在雷天跟韩子阳讲的。终究是小孩子,听得多了,没到打雷就怕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往无字诗的怀里钻。这回子师父不在身边,韩子阳蹭在顾华念同样小小的身子旁边,一抖一抖地。

这下子顾华念咯咯地笑起来了:“你还怕鬼啊?胆小!丢人!”

“……你不怕么……?”有人陪在身边韩子阳抖得便不是那么厉害了。稳下心神,韩子阳问道。

“我才不怕呢!”顾华念洋洋得意,“师父说过了,我们行医,敬天地,尊常理,不信鬼神。便是鬼神来索命,我们能救,也要给救回来!”顾华念说的是绝谷的行医之道,每个绝谷弟子入谷时都是要被叮嘱百遍的,用在了这里,倒是来突显顾华念的勇气了。

韩子阳不想承认自己胆小,却反驳不出什么话来。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巴。倒是挪得离顾华念远一点了,只是一离开人的体温,韩子阳满脑子就又都是各种的鬼怪,又开始抖了起来。

顾华念炫耀了半晌儿没得到回应,正纳闷儿呢,转头一看韩子阳缩在一旁里瑟瑟地抖着,撇了撇嘴巴。终究不能把人这么丢着不管,顾华念学师父的样子,给韩子阳掖了掖被角,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阿旭不怕,阿旭不怕……”

顾华念这么哄着,渐渐地,韩子阳竟真的睡着了。

雷仍旧在轰隆隆地往绝谷里扔着,睡得死猪一般的无字诗梦里闻到雷声,惯常地拍了拍自己身边,却拍了个空。这般惊醒了,坐起来才想起了自己的徒儿今晚没睡在自己身边。念叨着两个小鬼睡一起,不会怕得抱成团儿一起抖着呢吧,无字诗用火折子燃了一根蜡烛,端着烛台,披了件衣服匆忙跑去顾华念的屋子里去了。

待他推开门,眼见得两个小鬼的确团成了一团儿,结果却是沉沉地睡着。无字诗愣了一下,静悄悄地退出了房门,将门掩上。

关上门后,无字诗抽了抽鼻子,暗声骂道:“臭小鬼,每次打雷都吓得跟什么似的,害的师父记挂,结果今晚倒是睡得熟。有媳妇儿就把师父忘了么!谁把你拉扯这么大的!”站在门口正跳脚呢,旁边有豆大的灯光亮着。无字诗撇头一看,萧静慈掌了一盏灯出来望一望,见无字诗滑稽的样子,掩嘴轻笑:“怎就跟儿子被抢了似的?你就似个恶婆婆的样子!招人嫌!”

“唉,等两个孩子大了,把咱们俩老头儿撇下……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这般的说风凉话!”无字诗已经开始想了,等自己走不动了的时候,同萧静慈两个人,结一个茅草屋,躲在深山里,每日每日地拄着拐子站在门口,在山风里颤抖着,就盼着徒儿们来看自己,觉得凄凉无比,简直就要下泪了。

萧静慈却被他弄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净琢磨些有的没的!”

两个做师父的各自睡下了。等一觉醒来,无字诗伸了个懒腰,刚出屋门便和一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哎呦”叫着,揉着额头,见识无字诗便在风中留下一句“我有事儿去找谷主,先走了!”便不见了踪影。

无字诗纳闷儿着呢,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惹得这家伙急成这个样子?便敢了两步跟了上去。萧静慈一向晚起,昨晚半夜又起了趟身,此刻正还睡着呢。那人叫着“谷主不好了!”便推门进了屋,跟着进去的无字诗便瞧见了萧静慈熟睡的样子,清秀的脸上正有着饱睡的餍足,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此时被搅了清静,萧静慈起身整理了下衣襟,蹙着眉问道:“怎么了?这般急匆匆的样子。”

“谷主,昨夜急雨大风,那棵梧桐倒了……”

绝谷里本到处是树,这片空地还是百草阁的人给硬生生砍出来的。此时这人只说了“那棵梧桐”,萧静慈便知晓是哪棵了。焦急写满了一脸,无字诗还当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呢,只是倒了棵树,可一向注重仪态的萧静慈却匆匆披了件衣服往外跑去。

梧桐种在大片的农田中间,左当归右大黄,前枸杞后茯苓,并非绝谷天然生长,是人手植在这里的,长了有二十多个年头了。树上住了一窝灰喜鹊,正孵卵的时节,此刻巢也覆了,卵也打了,两只成鸟在一地破碎的蛋壳上盘旋着,凄厉而焦急地叫着。无字诗跟在萧静慈身后,踩着被压了一地的枸杞,见萧静慈正心疼地抚摸着倾倒的梧桐的树干,撇了撇嘴:“我早便跟你说过了,你这二十年如一日地殷勤伺候着它,早晚是要让它倒。”

章 〇〇五 出游

无字诗见萧静慈俯下身子,满眼地心痛,轻缓抚摸着倒下的梧桐的树干,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我早便跟你说过了,你这二十年如一日地殷勤伺候着它,早晚是要让它倒。”

“你懂什么!”萧静慈霍然立了起来,怒目瞪视无字诗,“这是……这是……!”

未等萧静慈说完,无字诗倒是打断了他的言语,接话道:“这是前朝皇子,你的平君何书华当年手植。——不是我说你,前朝的玩意儿,还是早早倒下的好,免得让什么有心人知晓去。”

“何!——”萧静慈怒斥一声,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无字诗将两指轻触在他薄薄的唇上,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于是萧静慈吞下了剩下的言语,听无字诗嬉笑道:“隔墙还恐有耳,静儿,莫要冲动,有些话还是吞到肚子里去,烂在那儿吧,都说了,小心被旁人听到啊。”

萧静慈刚想分辨,此处并无第三人了,便听到顾华念远远地呼喊着“师父!师父!”,声音愈来愈近。二人齐齐望向声音来的方向,只见小小的顾华念牵着韩子阳的手,蹦蹦跳跳地往梧桐这边赶来。能看到萧静慈二人了,顾华念快活地挥着手:“师父!阿虎哥让我来跟你说,昨晚大风刮倒了一他们家房子,还好没人伤着。大伙儿正在修屋子呢!——咦,这么大棵梧桐,真的倒了啊?我还以为是王婶儿糊我呢。”

顾华念是大人派来报信儿的,传了信之后,见自己的师父殷勤照料着的梧桐竟横躺在了地上,不免感到惊奇,散了韩子阳的手,绕着树转了几圈,打量着,道:“怎么会呢?师父可是天天来浇水啊!怎么就这么倒了?”

萧静慈没有答话,倒是无字诗见两个小人儿昨个还互不搭理,今儿手都牵起来了,乐了。半弯下身子,无字诗笑呵呵地对顾华念讲:“正是因为你师父天天地来浇水,所以它才倒下啊!”

“那它也太不知好歹了!”顾华念觉得师父一番心思被浪费了,嘟起嘴来,不高兴了。

无字诗只觉得这个小孩儿太好玩了,哪里有自己那徒弟无趣,乐了起来,却仍旧认真地解释着:“你看这树根,正是因为你师父天天浇水,它不用往下深扎找水就不口渴了,所以根这么的浅,风一来,自然就倒下了。”

“这么说……真的是师父的不对了?”顾华念搔了搔后脑勺,接受了无字诗的解释。

“是哟!养活物啊,不管是树也好,花也好,小动物也好,哪怕是小孩子,都不能太惯,不然经不住大风浪,懂了吗?”无字诗眉眼弯弯,倒是一副好师父的模样。

小华念答得干脆:“我懂了!师父给我养的小兔子,我再也不能给他们喂一大堆的胡萝卜了!”

“哎!这就对——哎呦!”无字诗想说“这就对了”,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脑袋上突然挨了一拳暴揍。无字诗揉着被捶的地方拧头去看是谁打的,之间萧静慈攥了攥拳头,冷着脸道:“有功夫同华念在这里贫,不如赶紧跟我把树清了,好材留着做个家具,坏材劈成柴火,然后去帮阿虎家修屋!”

无字诗一把抱起顾华念来,嬉笑着搪塞萧静慈:“你这徒儿收的好,真是可爱得紧!我与他投缘,今儿带他出去玩去!”

“绝谷未出师的弟子不得随便出谷。”萧静慈把好看的眉头拧得紧紧的,暗地里咬牙,这个没个正形的家伙!

“那好办!你看那边还有个小的,不如咱们把徒儿换一下?我养的那个老成得要命,还爱说教,倒是与你相般。”无字诗指着韩子阳同萧静慈开起玩笑,“反正结亲的还是他们两个。等他们婚事一办,咱四个还分谁跟谁呢?”

萧静慈在那儿简直要把银牙咬碎了:“今儿个初三,后天才是集,你们出去有什么看头?”绝谷外有个小镇,逢五赶集,绝谷平日所需,若是无法自给,都基本去那儿购得。

“没集啊……那就只有去当阳了。唷,这一天可赶不回来啊?我跟华念怕是要在当阳住一个晚上了。”无字诗认真地盘算起来。

一副模样恨得萧静慈哼了一声,干脆撒手不管了:“有本事你们就别回来了!”撂下句气话,萧静慈赶去叫几个男力来,把树给处理一下才是要紧的。

顾华念见师父生气了,赶紧要无字诗放他下去,好去追。无字诗却笑吟吟地目送萧静慈远去,拿指头勾着顾华念的小脸颊逗弄着他:“华念别担心,你师父的脾气你还不知道?等咱们玩够了回来,哄一哄就好了。华念来绝谷多久了?”

“三个月了!”顾华念眼珠子转了转,心想的确是,师父生气从来都是等人一服软立刻就好的,便不再担心了。

“来了之后,再出去过没有?”无字诗接着问。

“没有。”顾华念嘟着嘴摇摇头。小华念其实是个很贪玩的小孩子,绝谷却并不轻易允许弟子随意外出。百草阁虽然安逸祥和,总比不过外面的繁华陆离,顾华念其实很想出去玩的。

这般回答后,无字诗轻颠了下怀里的顾华念,说着:“走喽!咱们去当阳玩!——阿旭,跟上!”

无字诗像是才想起自己刚刚还要抵押出去的徒儿一般,低头唤着韩子阳让他跟来。韩子阳却板着一张小脸,扭了身子便向萧静慈刚刚离去的方向,迈着步子就要离开。只是这步子实在是小,不情愿被摆得清清楚楚。

无字诗觉得实在好笑,又唤一声:“阿旭,快过来!”

“无大侠您刚刚不是说了,以后华念才是您的徒儿么?我去找我师父。”韩子阳把小后脑勺给自己的师父看,倒是站定了。无字诗哈哈一笑,便拦腰将韩子阳抗到了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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