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纯音(穿越 FZ)中——岫几重
岫几重  发于:2014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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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净念,他只该保持着不恨不爱、远远观望的态度;而那些……即将到来的纷争,他是该时时铭记男人不经意时脱口的那些提醒话。

偶尔的小插曲后,一夜总归是安宁地过去。

新年的第一天,索翰华的军队与朝廷方,对峙在小镇渠越外。可以说,这几乎是幽观的最后一道屏障。对于北庭军来说,胜利可谓触手可及,将士们士气高涨,又不免小心翼翼,生怕在紧要关头因松懈而出了纰漏。

本以为又将会是一场恶战——这些日子,越逼近幽观,胜利的希冀越大,战况就愈发惨烈。皇帝如被逼至绝地的困兽,每回的反扑,都是近乎以同归于尽的疯狂。

寒夜里,森冷的城墙镀着薄薄的雪光。

然后城门,被缓缓地打开。黑压压的军士,高举着兵器,朝这一方挪移。

大将军对索翰华说道:“守城将领白建临,欲奉城投诚,只换得这十万军士们的性命无忧。”

决战当头,敌军投诚是最好不过了。当然还得谨防有诈。

净念站在城下,仰头看到那守城将领,一直看着自己的将士们,最后抽出长剑,就在城楼上抹脖自戕。

他也经历无数场大小战事,只这一次,觉得过程极其地出乎意料。

北庭大军迅速地占领了城池。确认了投诚的那些将士们都没有问题后,北庭军收缴了兵器,然后开始安顿这些人。

陪同父亲巡视着投降军,净念清楚地看到,这些将士们各个都是蓬头垢面、形容消瘦,身上的铠甲衣物也多是破烂不堪,由着北庭军的指示安排,都瑟缩地挤作一团。

索翰华回到营帐后,待与主将们商讨完了要事,便笑看着一直若有所思的净念:“有很多感想?”

“今天几乎没死人。”

“嗯?”

净念静了下,半晌才轻声问:“既然投诚了,那人为何还要自杀?”

索翰华淡淡地回道:“因为他是有着悲悯与骨气的英雄。”遂凝视净念茫然的眼,“吾儿,人呢,远比你所想的复杂难懂得多。所以,人心才会可贵又虚无。”

沉默了许久后,净念突然又出声:“天气冷,他们没衣服。”

“这是。”索翰华微笑,“净念起了悯恤之心?”着实,有点意外。青年一向可是不在乎无关紧要的人的,寻常杀人也是绝不手软。

净念摇头。

他只是有点莫名的感觉。这一场,几乎没有交锋便胜利的战事,却意外地让他有点触动。看着寒风中,将士们只着单衣破袄,满面疲倦与凄凉,总有一种……对,书上描述的“悲壮”。

索翰华敛起笑意:“这也便是了,战争。”

古来征战几人回。不仅仅是一句无望又切实的陈述。

轻抚着青年的脸颊,男人扯了扯嘴:“后人史书上,本王约莫又是一大罪人了。”不过,又有何关系呢?他从来就不是好人。

古往今来,至高无上的皇权都是由千万人的枯骨造铸而成,或是经过明眼能见的流血战争,或是经过没有硝烟的倾轧争夺。

君王本就是取百姓之血肉,施百姓之露泽。

任何站在他这样位置的人,勿论是为了野心,还是为了生存,都会选择与他一般的做法。

无非下场有些区别,生,或死。

“我明白了。”净念微微弯着唇,“父亲,我想要那些人。”

索翰华轻扬眉头,盯着他看了小会儿,遂了解:“净念有把握收服那些人?”

净念摇头:“只是一试。”他手下急需要人手,那十万降军里,总能挑选一些可塑之才。

垂眼掩着一丝情绪,索翰华没多犹豫:“便交由吾儿处置。”

渠越的顺利拿下,大大缩短了进逼幽观的进程。待妥当安排那些降兵后,大军又稍作了一些整顿,就要直捣朝廷临时都城了。正当自落平关而下的大军和岭南王军队对幽观呈合拢围困之攻势。

“主上。”一人悄声进来,呈上一折信,“这是福德亲王派人送递的信笺,说是要您亲启。”

索翰华看完了这封信,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声:“让人备些酒菜。”

他的七皇兄,既然说是要在蔓河湾雪夜夜话,又怎能少得了好酒好菜呢?

得知索翰华要去独身幽观城外赴约,净念当下捉着对方的袍袖,坚决要求同行。索翰华自没拒绝,只为彼此整顿了下衣冠,便自己提着酒肴,踩着薄雪,于这大寒之夜来到了蔓河湾边的旧亭。

【一一四】马革少

索廉徽一仰而尽杯中的清酒后,微笑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九皇弟,可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醉酒的事情?那时候蒙时第一次来皇宫,尤不懂事,结果弄了什么赌约,你愣是喝完了两大坛的烈酒。”

索翰华也笑,漫不经心地轻啜着酒水:“倒是记得。少年时,真实蒙了七皇兄你的照顾了。”

“说哪儿的话呢。”索廉徽放下酒盅,又径自为自己斟了满杯,“至今为止,我也没再遇到第二个像你这般酒量的人了。听说,蒙时因向往你的酒量,回岭南后,就开始嗜好起杯中之物。”罢了,他叹了口气,“晃眼便是二十多年了,你我兄弟后来相聚的机会愈发稀少。蒙时更是多年再没见过了。”

索翰华喝干了酒,也附和道:“是啊。”

“年少时,兄弟间都是融和有加,皇上当时对你我也是关爱至微。”索廉徽慢慢地转动着指间满酒的酒盅,“天恩厚泽、兄弟恺悌,不过如此。”

索翰华但笑不语。

少刻的沉寂,索廉徽偏头看向端坐在索翰华身侧的青年,对方正淡然自若地夹着一块甜糕吃了起来:“这便是净念侄儿吧,当年匆匆一见,却是印象深刻,如今他也长得这么大了。”

无月的夜,在野外雪地上饮酒夜话,这场景着实显得诡异。

就听着男人有些伤感有些疲惫的嗓音淡淡地叙述:“九皇弟,你坐拥生命权位、享用珍品宝器,还有一府封地,家中是美眷麟子。偏是究何要执拗地争夺那虚无缥缈的尊位呢?”

“父皇的遗愿、母后的期许,你难道都忘了吗?”

索翰华静静望着沉痛诉述的男人。他心中比谁都明白,这位皇兄,说来对少年时的他着实还算不薄。但同样的,这个人是全然地拥护着当今皇帝的利益,但凡有威胁者,下手狠辣、毫不犹豫。

几分淡薄的情分,哪比得上权位的厚重?!

“若是为叙旧,今晚你我兄弟,便是不醉不归。”索翰华如是道,“若你是说客,那皇弟只能抱歉了。箭已出弦,何来挽回扭转之说辞?!你道是追究原因,皇兄不明白,事情已然是今日模样了。”

索廉徽把玩酒盅的动作微顿:“九皇弟这话意思是非得要一意孤行了?”

索翰华随手用筷箸挡住净念继续往嘴里塞糕点的行为:“凉了,对身体不好。喜欢的话,回头为父让人多做些给你。”

闻言,净念高高兴兴地停下进食的举动,乖顺地坐在旁边继续听着二人对话。

瞄着这对父子的互动,索廉徽继续问:“为何?”

索翰华静了下,注视着对方的神色难辨的脸,漫声道:“事已自此,何必……”

“及时为兄现在请求,你也不愿停手吗?你与皇兄,只需每人各退一步便可。”

索翰华只轻轻一笑:“鸿鹄于天,又何甘于复屈身陋巢。”

“如此。”索廉徽声音中透着冰冷,“九皇弟该知道,为兄的底线吧?!”

“自然。”索翰华回道,逐又认真地提议,“七皇兄既是为维护我索氏江山,辅佐皇兄,如今就算换成了皇弟,又有何不同呢?”

“当然不同,皇上是顺天命,乃真龙之身,用手段夺来的皇位,谓名不正言不顺,便是乱臣贼子窃国之为!”说话之人手中酒盅朝索翰华直面打来,“皇弟既然冥顽不灵,今日我便禽兽除了你!”

索廉徽的攻击,是毫无保留,招招凌厉,皆为取命之势。

双方潜伏的暗卫,也是互相厮杀了起来。

净念没急着参与打斗,而是立在一旁,观察着周围的情势,并注意着缠斗中两人的武功招式。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旁观父亲与别人打斗,只一眼,就能够判断出男人在多少招式来赢得对方。

索廉徽作为武将,武功自也是极好的。故两人你来我往,也须耗上好一阵子。

净念抿紧嘴,只觉感受到几分不妙。双方带的人,都打起来了,对方也没有别的埋伏。

但显然,索廉徽渐落于弱势。他能够明显地感知到对方,至索翰华于死地的决心……故而绝不会没有留后手。

到底忽略了什么……

净念此时明白了当日,索翰华所说的不可依赖异能的原因了。探知人心,也得首先需要对方有心里活动才是。对于那种心思藏得滴水不漏或心境平静无波的人,有时候异能捕捉到的讯息就会很模糊。

随即一个念头闪过。今年恍然,逐情绪绷紧,忍不住呼出声:“父亲!”

索翰华避开了迎面打来的致命一击,蓝玉扳指脱手飞出,直重重地击中了索廉徽的大脉,对方便是趔趄地往后退,随即脚下一崴,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皇兄,莫要再咄咄逼人!”

索廉徽咳了口血痰,身体扭曲得不能动,似笑似悲地急促喘息:“九皇弟,当日我当百官之面,立下军令状,若不能伏你、不能杀你,便以已命做偿还!”

与暗卫缠斗的几人,看到索廉徽重伤,便都想要杀过来,却又被暗卫困住。

索翰华注视着认命地躺在雪地上的人,又听得净念喊了一声“父亲”,衣服更被扯紧,便对着那人说了一声:“抱歉。”逐顺着净念的力道,一把将青年横抱起,脚下轻点,瞬间飞出数丈外。

“撤!”一身令下,暗卫们也不顾与人继续打斗,忙跟上索翰华。刚好对方的那些人,因担心索廉徽的伤势,都没有继续追上来。

不过一刻,蔓河湾响起了震天动地的轰鸣声。

索翰华于净念并肩站在远处,遥望着夜色里,带着火光的滚滚浓烟。

是了,今晚不过是索廉徽设的一个局。若能得索翰华的退让,便自然都相安无事;若不能,则只有杀无赦。索廉徽都算计好了,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比不得索翰华,埋下这暗雷,便是存着同归于尽的打算了。

却到底,索廉徽还是犹豫了。

否则,虽然不至于葬身烟硝,怕也不至于这般完好无损。

那方,暗雷响起,蔓河湾被炸……受了重伤的人,最后又是说了那一通话,此时怕就是灰飞烟灭了。

净念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对于那个人,他们有任何感觉。但,父亲的心情,似乎有些微的,不对劲。他便自发地蹭到男人胸前,双臂轻轻地抱着男人的腰。

他也不懂为何想要做出这般举动,只直觉得,这样会让父亲好受些。

索翰华也顺势搂紧了怀中人的躯体,目光依然凝在远处的浓烟上。在做出那些谋划,决定发起这场争斗时,他自然就预料到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索廉徽的死,他没有很意外——以他对这位兄长的了解,很是清楚即使对方今日不死,定也是拼着命阻止自己的计划。

但,不能说没有一丝的难受。如母后,如兄长,他们对自己,不能说不曾关爱过。

只是……说到底走至这一步,不是他索翰华一个人的野心所导致的。

谈不上悲凉,索翰华却不由得想到了更多。当年知归子的预言“幼年弑弟、成年屠兄,继而篡位,毒子杀妻”,正在一件一件地应验。

他不信天命,却终究收到这天命之论的影响。

如今,对他提防又不忍的父皇驾崩了,对他关爱又最终放弃的母后薨逝了,少年时亲近关心他的兄长被他间接杀死了……雪夜里,望着渐渐淡入夜色的硝烟,索翰华一时心情复杂至极。

天际露出一抹鱼白。

索翰华摸了摸怀中青年的后脑勺,柔声问:“吾儿可觉得冷了?”

净念稍稍摇头,小声地嘀咕道:“困。”

眉眼间淡露出一抹温情,索翰华轻扯了下嘴:“回去吧!”

他选择的这条路,注定充斥着血腥与死亡,冷寂孤寡是必然,众叛亲离也不可避免,任何软弱的情绪都是负累,没有犹豫,无需不忍。

“父亲不会孤寡。”

寂寥的雪地上响起青年沙哑的嗓音,话语里尽是坚定。

“吾儿又不乖了。”男人语气带笑,隐含着宠溺,“又偷听为父的心思了!”

“……”

【一一五】戍守死

战事到了如今地步,局势几乎已经是无可扭转。几年间不断地对抗,双方的将士们不仅折损得厉害,更是疲累至极。尤其朝廷军,眼见着被逼得再无退路,只能困守着幽观,军心已然涣散。

再至索廉徽的死,这场内战,基本算是告以结束。

兵临幽观城下。

北庭军没有急躁地发动蛮力的攻击,而是决定采取“怀柔”的策略,试图劝说地方将领们莫再要负隅顽抗,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同时还对那些朝廷大员、王侯将相,进行招降:若拥吾王为主,高官厚禄自不必说,原本的封地皆可如数拿回。

最后索翰华修书一封给了困在度城内的皇帝。

怀柔与招降政策作用似乎并不大,到如今的境地,能够护守在帝王身侧的,多是些忠士;即使有心旌动摇的,也哪有胆量当着皇帝的面,而不忌惮守城大军,主动向索翰华表诚心。

对峙数日,幽观这一战,终是不可避免。皇帝没在继续转移,眼看着北庭大军以破竹之势,从东北直打到西南——或许,他早就有了绝不退让的决心。

这一日,春雷初响。天空上是乌云密布,风卷雨烈。地面上,是这世间最不可理喻的生物,黑压压地一大拨聚涌起,排阵攻防,再而互相残杀。

城楼之上,皇帝亲自指点着其手下的将领们。

这一战,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幽观已被拿下。”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意味着一场旷久的内战的结束,昭示着旧的时代告以终结。历史从此开始谱写全新的篇章,这个国家,也将会迎来新的局面。

索翰华缓步踏在幽观的街道上,入眼都是战争留下的箫寂。这场争夺的胜利,他并没有任何喜悦激动。他行事从来都是算计得精密,对于这场内战,本就是胜算在握。

“今日之天下,是怎样的来的。”索翰华偏头看着沉默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儿子们,淡声说道,“你们都是亲眼目睹、亲身参与过的。这场战争,牺牲了多少将士,损耗了多少物资,毁掉了多少家庭,经历了多少险阻,本王希望你们心里都有一杆标称。”

他这样说,不过是给这些同样怀着抱负或野心的孩子们,一个警醒。

“儿子谨记。”

幽观城内有一个名和宫,亦即南聿皇帝迁都后的宫殿。如今幽观城被北庭军占领,宫内的人自然都被集中看押在一处,而皇帝,则被军士们重重围守在他的寝宫鹤翔宫。

索翰华没有急着先去他的皇兄,而是听取着手下的将领们汇报着城内的情势,以及有关那些被关押的旧朝臣子的安排。另有谋臣们,文官和北门掬,都在请求他回栋丘,准备开国登基之大事。

只道是,大战结束,山河待整。而国,亟需君主,以整饬新朝、恢复民生,早日让本国富强起来。虽说还有一些逃窜的作乱的散兵,却当然成不了气候,有军队将士们继续追击平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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