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坊——上班摸鱼
上班摸鱼  发于:2014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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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笑风一吸气,辣椒片滑到了喉咙里,于是不可抑制地前俯后仰吭吭吭吭起来。

顾延安连忙把他的空杯子倒满可乐递给他,江笑风接过喝了,依然是吭吭吭吭。

顾延吉看他咳得不能说话,有些扫兴,怀疑他是故意敷衍自己。于是又往炉子里添了一把火:“你不知道吧,他外面有人的。去年开始突然阔了,原来一年往家里也寄不了几百,去年开始两三个月可以寄几千。而且今年过年有人送他个笔记本,你猜多少钱?八千多块,八千多块的笔记本,不是钱多的烧的谁去买,买了还送人?”

顾延安本来对顾延吉的话置之不理,谁知江笑风上气不接下气地把目光投向了自己,于是不得不表态地一顿筷子,对顾延吉道:“你吃不吃?不吃滚。”

顾延吉故意和他作对,一口气吸吸溜溜了一大筷子粉条:“吃啊,吃着聊天嘛。”他对自己的智商颇为得意,因为全家只有他发现了这个蹊跷。然后他眼神一转看向江笑风:“你看他紧张了!”

江笑风觉得顾延吉的推理非常无厘头,完全是恶意诽谤。但如果钱的问题属实,顾延安怎么赚的钱他也确实从未听说过。

但是江笑风觉得,不能让顾延吉得逞,于是他脑筋也没有转,直接就开了口:“顾小弟,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哥哥真的被包养,那也算本事吧。像你这样身高不到一米七还黑不溜秋的小孩子,你送上门富婆都不要你的吧?”

此言一出,顾家兄弟同时震惊地看着江笑风。顾延吉不能理解江笑风的脑回路,顾延安同样不能,仿佛一向含蓄委婉、水晶心肝的江天使突然天赋异禀地长出了恶魔的犄角。

然后江笑风感觉到了自己说得太过分,摸了摸鼻子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是打个比方。”

顾延吉要气死了,同时看穿江笑风铁了心要和顾延安穿同一条裤子,共同排挤自己。

回到住处,已经通宵几晚的顾延吉直接爬上席梦思。顾延安则是飞快地帮他收拾了屋子,然后把脏衣服都拣了出来。然后,他走过去强行摇醒了顾延吉:“你五天没换短裤?”

顾延吉一扭屁股翻了个身,不打算搭理他。

于是顾延安直接动手,准备把顾延吉的短裤给扒下来。

一个行凶,一个自卫,兄弟两个在床上床下开始角力。而江笑风很有眼色地从旁边蹦起来,直扑到床边按住了顾延吉。于是顾延吉十分屈辱地三下两下被扒了个光屁股。

嗷一声拿被子捂了下身,他用仇恨的眼光望向江笑风,而对方衣袂飘飘地跟着他哥跑了。

看顾延安给顾延吉洗衣服,江笑风靠在卫生间的墙壁上发表了议论:“你太宠他了,还给他洗衣服。”

顾延安笑了,转头看了江笑风一眼:“我不信你衣服是自己洗的。”

江笑风镜子照别人不照自己,这时才想起来,他的衣服的确也都是他妈洗的。不好意思地一抿嘴唇,他避重就轻抗议道:“洗衣机洗的。”

周末,顾延安押着顾延吉去找工作。年初的用工荒已经过去,市郊各正规工厂现在都不是太缺人。顾延安有心给他找个包吃包住的工作,但觉得这厮恐怕很难适应集体宿舍。最后,顾延吉自己挑了一家奶茶店,决定在里面送外卖。

第三十九章

顾延吉在奶茶店只干了不到一个月,理由是发薪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钱比站店里调奶茶的妹子要少。

个体户老板解释说,因为你没干到一个月啊,可是顾延吉听不进去,他说我干到的话我和她们钱一样多?

老板说是啊你们都一样多。

顾延吉说她们站店里就行了我刮风下雨往外跑我们一样多?顾延吉甩甩手就要跑,被老板拉着袖子逮回来,私下偷偷说:“小哥我给你加钱行吗?做奶茶真的利润薄,我给你加钱要让她们知道了她们也得和我闹!”

顾延吉抬抬眼皮说:“你加多少?”

老板伸出一根手指:“给你加100,怎么样?”

拉倒吧你!顾延吉甩开老板的手立即两袖清风地跑了。

要放在老家,100块钱不算少,可这里不同,100块还不够下顿馆子的,顾延吉知道。再者说,开家门面不如厕所大的奶茶店也能算老板了?老板的门槛真低。

顾延吉没告诉顾延安他甩手不干的事,而是跑到了顾延安跟前,摒弃前嫌地喊了哥:“三哥,我要开奶茶店。”

顾延安差点摔倒在地上。

顾延吉在奶茶店进进出出一个月,觉得这活毫无技术含量,他完全能干,所以信心满满地想要自立门户。所以顾延安不肯给他开奶茶店,他立刻就愤怒成了一只小火鸡。

顾延安双手合十恨不能把顾延吉供起来:“哥哥,我喊你哥哥行吗?我哪来的钱给你开奶茶店,开家店你知道多少钱吗?”

顾延吉斜着眼睛板着脸:“我问过了,加盟费八万,一年就赚回来了。我可不信你没这点钱,再说我又不问你讨,问你借而已啊。”

顾延吉铁了心要做老板,开不成奶茶店,他不肯再去找工作。顾延安一眼没看住,他不知又钻进哪个网吧了。

和顾延吉勾心斗角一个半月,顾延安感觉自己老了好几岁。这天课堂上江笑风看他发呆,拿手臂碰了碰他,顾延安摆了摆手:“我没事。”

顾延安存了一个念头,一直没付诸行动,就是想把顾延吉送去当兵。父母不管,别人没法管,那就让国家来管。可是这事,显然不是他凭一己之力能办的。

现在他实在受不了了。

这天他把顾延吉叫到跟前,顾延吉因为看他严肃,所以也十分戒备狐疑地盯着他,直到他听见他哥哥问他:“你想当兵吗?”

顾延吉的双眼噌地亮了:“你能让我当兵?”

顾延安心事重重地问:“你想去吗?”

顾延吉唰地一声站起来:“当然想去,你不是耍我吧?”

顾延安没给他准话:“我想想办法。”

顾延吉美得像只黑蝴蝶,并且立即就飞走了。他至今未止的人生,始终是没有什么荣誉。横头倔脑像只螃蟹似的过了十七年,虽然不曾吃过什么大亏,但旁人怎么看待自己,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水往地处流,人往高处走,真正的好坏他还是明白的。

打发走了快乐的顾延吉,顾延安是满心满心的不乐意。捏着手机呆坐了很久,他还是拨出了电话号码。孙思敏的女朋友……孙思敏的女朋友家里就是部队的,或许可以帮上忙。

就在顾延安还在想着要怎么开口时,电话通了,孙思敏的声音传了出来:“喂,哪位?”

顾延安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

孙思敏又问了一遍:“请问你是谁?”

顾延安觉得呼吸都困难了:“你……把我号码删了?”

这次换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好几秒,孙思敏的声音才重新出现:“是沈疏影删的,她把她不认识的人都删了。”

又是好几秒的空白。孙思敏小心翼翼地问:“你找我,有事?”

顾延安听见自己很平静地说自己弟弟想当兵的事。

他听见电话那头孙思敏有些吃惊地问他怎么还有弟弟。

直到挂了电话,顾延安还是没回过神来。他记得刚才孙思敏答应帮他“去问问”,但现在他只想让顾延吉见鬼去。

这究竟是怎么了?顾延安被自己搞糊涂了。

第四十章

孙思敏放下电话,差点原地蹦起来。

听见顾延安出声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彻底傻逼了,因为少背了一个电话号码。要解释?不要解释?要不要解释?这样的疑问盘旋在他的脑海里,蔓延了整个通话的长度,差点让他连话都说不利索。

直到挂断电话,他才如梦初醒,庆幸自己没有头脑发热,把一连串的解释和苦水借着电话信号哗啦啦地倒向顾延安。

顾延安怎么想,他不知道,不敢猜,也猜不到。而他这里,现实的情况也不允许他再对顾延安诉衷情。

沈疏影因为知道他一贯的不老实,所以近来疑心病大作。那天他一个没看住,沈疏影按照自己的考察方向,把她不信任的号码全删光了,还像犬类撒尿圈地盘一样,给几个她认为有问题的对象发去了威胁的短信。

她删了,孙思敏也没介意,因为到了他这个份上,没什么有求于人,不必担心因为没记对方号码而误什么人情。他是没想到顾延安会主动打电话给他。来电显示太方便,沈疏影删号码太快,总之种种因素,让他来不及也没想过去背一个电话号码。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可是……顾延安会介意吗?

其实可能并不会介意吧……

脑子一片纷乱的孙思敏不愿再去细想,因为终究是想不出结果。他知道现在能做的,就是四脚着地赶紧去找沈疏影,帮顾延安搞定他弟弟的事。

因为从未听说孙思敏资助过大学生,所以沈疏影拧起柳眉上下打量孙思敏。孙思敏的表情太诚恳了,诚恳得让她怀疑:“你是不是又藏什么坏水儿了?”

孙思敏双手合十拜了拜:“我的姑奶奶,我真的是想好人做好底,送佛送到西。”

沈疏影越发挑高了眉毛:“你还好人?你还送佛?”

话虽如此,沈疏影对于孙思敏有求于自己还是十分满意,披着浴袍她给自己的大舅打了电话。大舅远在广州军区,建议她给二舅打电话。二舅接了电话,认为这事太小,让她去找自己的儿子。

沈疏影把电话打到她表哥那里时发了飙,表示大舅二舅都不把自己当回事。于是表哥立刻变成孙子,答应她把事情一条龙式地办好。

然后沈疏影怂恿孙思敏:“你资助什么大学生?让我见见呗。”

孙思敏想把顾延安从沈疏影面前藏起来,然而沈疏影立刻瞪了眼:“怎么着,我们帮他弟弟入伍,他连顿饭都不请吗?不请我就算了,帮忙的可是我表哥!”

“人家学生哪来的钱?”

“学生没钱学生家里还没钱吗!”

“有钱还要我资助吗?”

“没钱读书还没钱吃顿饭吗?你再啰嗦,我再给我表哥打个电话!”

于是孙思敏无语了。回过头,他发现自己又傻了,和沈疏影有什么好争的,回头他把钱给顾延安就是了。

可是再一想也不对,顾延安肯定不肯要他的钱。

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因为顾延吉的户口还远在宁夏,要么到当地去拿名额,要么把户口迁上来。然而沈疏影的表哥说好一条龙,那就是要一条龙地办出一个结果。

六月中旬的一个周末,顾延安请孙思敏、沈疏影及沈疏影的表哥吃饭,而表哥则喊来了征兵办的一个陆处长。

陆处长一进门就叨住了顾延吉。来来回回把顾延吉打量了几遍,陆处长笑眯眯地上下一合掌:“是个好苗子。”

顾延吉上不得台面,从一进包厢就紧张得竖鸡皮疙瘩,此时蓦地听见赞美,骨头一轻差点要飞上天去。

孙思敏和表哥一左一右把沈疏影夹在中间,征兵处的处长坐在表哥的另一边,所以整台席面,不知是何来头的表哥大人竟坐了主座。

顾延安看在眼里,明白沈疏影的那些将亲校戚恐怕是货真价实。他领着弟弟,在和孙思敏隔了一个座位的地方入了座。

第四十一章

因为吃不准顾延安的心意,孙思敏是格外地不敢招惹他。而沈疏影人后母夜叉,人前总是要化身娇滴滴的公主。

公主大人从一进门,就热切地关注上了被资助学生。她先是觉得对方与自己想象中的大相径庭,进而对孙思敏的资助说产生怀疑。然后,她的关注点转移了方向,开始一眼一眼地在被资助学生脸上扫,试图看清对方脸上的毛孔。然而直到她把隐形眼镜也看花了,仍然没能看出结果。她暗自在心里起了嘀咕,怀疑对方用过了什么粉底液。

不知粉底液为何物的顾延安正在接着陆处长和表哥抛过来的问题,其实这些问题有一些是问顾延吉的,然而顾延安很知道顾延吉的斤两,生怕他张嘴就胡说八道。

陆处长呵呵笑,是国内官员典型的慈眉善目:“小伙子很腼腆嘛,话都让哥哥替你说了。”

顾延吉这辈子没被人说过腼腆,所以一时不知对方是夸是贬。迫切地想给陆处长留个好印象,顾延吉屁股在凳子上扭了扭,他是越发地坐立不安了。

顾延吉坐在这个硕大的圆台面上,拘束得连转盘都不敢转。他看着顾延安帮他转台子帮他夹菜,看着顾延安和对面两个高级军官说说笑笑,看着顾延安能交到那对如此漂亮的男女做朋友。他对顾延安,是从小的不服气。但今天仿佛是人生第一次,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和顾延安的差距。

意识到了,还是不服气。于是顾延吉如坐针毡,差点就要拍案而起了。

沈疏影自视为淑女,所以和顾延吉同一水平,始终是伸不长筷子。她表哥先是很自然地照顾她吃菜,照顾到一定程度,忽然感觉不对。他对孙思敏一扬头:“思敏,你照顾小影吃啊!”

孙思敏跟做梦似的,从表哥手上接过了照顾沈疏影吃饭的重任。或许是因为无法面对顾延安,他的身体始终是侧向左方,偶尔目光向右,在顾延吉身上蜻蜓点水一下,然后那视线的角度就像卡了壳,再也转不动一分了。

部队里的人擅饮,找人办事更是要喝。桌上的两瓶红酒先是喝空了,陆处长又要来两瓶白酒。陆处长喝,表哥喝,顾延安陪他们喝。

然而沈疏影很奇怪地发现,孙思敏今天没喝。

表哥劝道:“思敏,满上!”说着就要给他倒上白的。孙思敏一把护住杯子:“我开车。”

沈疏影其实也不爱他喝酒,但认为开车这个理由实在不成立。表哥和她思想统一:“一会儿喊个司机来,喝!”

孙思敏无论如何盖住杯口不撒手:“我今天胃疼,真不能喝。”

沈疏影便发了话:“得了你们自己喝就行了干啥逼他。”

孙思敏护住了酒杯,忽然觉得很伤感。因为不知道,顾延安是不是看懂了自己的意思。他不喜欢他喝酒,所以他不喝。他曾经一千一万次地不把他的意见当回事,可是今天他当。虽然可能已经晚了,但这是他展示的一种无言的姿态。孙思敏觉得自己可悲极了。

这一餐饭,勉强可以算宾主尽欢。临散前,陆处长醉意醺然地问顾延吉:“真的不想考军校吗?军校出来做军官,不好吗?”

顾延吉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因为实在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顾延安今天陪酒也喝了很多,然而他是一贯地不上脸,所以只要不倒,乍一看是个深不可测的酒量。

沈疏影和顾延吉双双去上厕所。所以在酒店门口送走了表哥和陆处长的车,孙思敏和顾延安突然独处了。孙思敏很想抱抱他,孙思敏替他觉得冷。

在孙思敏的印象里,顾延安冬天总是不顾形象地穿得像个桶。然而因为人好看,无论怎样穿都是个漂亮的桶。但是不知何时桶没了,顾延安衬衫外面只有一件短款的休闲西装,孙思敏记得这还是去年春天他在自己公司实习时,自己押着他去买的。

一阵穿堂风刮过,孙思敏忽然开了口:“我送你回去。”然而出乎他意料,沈疏影的声音却在他背后响起来了:“你不送我回去你还想干嘛?”

她上完厕所出来,一路在包里翻箱倒柜地找一瓶香水,不知不觉走到门口,恰好听见孙思敏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她神出鬼没地一出声,孙思敏和顾延安立即像退潮似的从两边分开了。沈疏影月亮一样地从中间升起,问顾延安:“你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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