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柳儿注意到他的表情带了几分诚恳，心中又开始动摇起来。莫不是自己多心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还请公子答应！”宇文弘见柳儿依旧犹豫不绝，不禁有些着急，心一横，单膝跪了下来，双手抱拳，低头不起。

“公子！这是何必，男儿膝下有黄金，还请快快起来……”柳儿急忙上前去扶，却怎样也拗不过宇文弘的力气。

“聂公子若是不应，在下便就不起！”宇文弘眼看柳儿就要上钩，心中低哼了一声。不过也是个乳臭未干的公子哥罢了，该是没什么心计的。

“聂旭应了便是，应了便是，公子快快请起！”柳儿眼角笑了起来，既然一开始便要决心如虎穴，倒不如用个合适的方式，此时不应，更待何时？

“多谢聂公子！那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动身吧！”说些心底话，宇文弘还真是希望快些回去，这个地方总是让他碰上一鼻子灰，真实要多不喜欢来就多不喜欢来。

“公子莫要着急，聂旭还要收拾些物品，还请公子明日再来，到时聂旭定随从公子前去看望老夫人。”

“那在下就明日再来叨扰。”

“有劳了！”

一拱手，宇文弘听到柳儿应允了，心底不禁松了一口气，也变得客气起来。

“告辞！”

“不送了。”

瞧着宇文弘离去的背影，柳儿心底的恨意渐渐浓升了起来，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们赐予我的，我会一并奉上！

05.

柳儿并未何雨晴儿作何商量，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我答应了。”

雨晴儿也只是微微笑了笑。

不过是早已预料到了的场面，于是便能安心接受。

柳儿坐上驶往宇文家的马车时，雨晴儿的眼角还是有些湿润。

“多加小心！”除了这，雨晴儿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是啊，还能说些什么呢？因为了解那份痛楚，所以不能妄加阻止，况且，若是叫他停下，那么接下来的路，他要靠什么撑下去？既是如此，陪他便是。

柳儿并未回话，宇文弘便将车帘放了下来。

柳儿倒是并未想到自己将要面临的处境，也只是以为最多是将他的活动范围缩小到宇文家庭院以内。

直到看守小院的丫鬟委婉禁止了他到处闲逛的要求之后，柳儿才意识到，自己怕是悲软禁了。

这其实让柳儿颇为费解。来到宇文家也已经两天了，本意是来瞧病的，到如今，却连病者都没瞧见过，却是还被人软禁了。这，到底该如何理解？

不过柳儿倒是也没去费心追究，整日摆出了一副懒散模样，像是事事都与自己无关一般。既是来了，也就该安下心来，反正都是落到了旁人手里，与其因为不安分惹怒了谁，倒不如安静的看看事情的发展。

于是，柳儿来到宇文家的第四个早晨，事情开始步入正轨。

引领柳儿的小丫鬟在一间精致的门外停了下来，示意柳儿自己进去，柳儿想了想，便推开了门。

门内，如外面看上去一般的精致，大多的家具都是暗红色的，显得很是雍容华贵，只是粉红色的帘帐到让人觉得有些与整间屋子不太相称。

宇文弘安静的站在屏风侧面，朝柳儿微微欠了欠身，便引了柳儿去了帐前。

帐中隐约能看出是个女子躺在那里，像是熟睡了一般安静，帐外一个约莫十二三岁小丫鬟手上端了一个托板，大大小小的银针整齐的排列在了板上的白绒布上。

柳儿看了看宇文弘，他便朝小丫鬟点了点头，小丫鬟将手中的托板放到桌上，撩起了帘帐。

柳儿这才看清了帐中女子的模样。

未施粉黛的面庞，却显得清雅秀丽，只是看起来十分的憔悴，面色不如常人那般红润，呼吸也十分的细微。

看来是病得不轻了。

洗了手，便开始寻找这病的根源。

约莫个把时辰柳儿才轻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汗，朝着宇文弘微微笑了一下，转身便走了出来。

“家母状况如何？”宇文弘跟着柳儿出来便急切的问道。

“倒是有些棘手，不过也不是无药可救，不过这病来得蹊跷，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医的好的。”柳儿面上皱着眉头，心中却满是疑问。

这女子不过三十年华，怎会有宇文弘这般年龄的儿子？可传言是说此女子为宇文弘亲生母亲的，难道略有差异？况且，这女子的病多半是被人下了毒，只是剂量小且常年服用才致使此人看起来是因身体虚弱才致病的。

只是，是谁人下的毒？从计量的拿捏和选药上看，该是个用毒的高手。

“哦？这么说来还有的医治？”宇文弘略显了几分惊讶。他倒是着实惊讶，请了诸多名医，问及此处的时候也只是轻轻摇摇头叹口气，末了在开些强身健体的药剂，怎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说有的医治！

“聂旭这就去开方子，药抓回来还请宇文公子差人送到我屋里，这药定是要我自己煎制，若是误了火候怕是会影响了药效。”柳儿思量了一下便这般说道。其实也不是非要亲自动手，只是想到是有人故意下的毒，那么定是不想让她好起来，若是自己医好了她，那么下毒之人必定会寻这药方与煎制方法。

药方到是没什么，只是入药的顺序有些文章，只要柳儿不透露，那么那人就必定只能找他。

既是下毒，那就该与宇文家有什么梁子，保不准还能与柳儿联手做些什么，那样，岂不更好？

06.

其实柳儿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医治好宇文夫人的病，所以，只用了一些压制性的药物，不过因都是比较稀少的，所以大部分的人都记不起这么多罢了。

果然，在柳儿的精心调理下，宇文夫人的病奇迹般的好转了起来，虽说完全好起来不会这么快，但是一直这样子将毒性压下去，总会好起来的。可若是毒性复发，那就是必死无疑了。

这倒也没什么，不过是一命抵一命，当初上官家可是死了八十多条人命呢！

柳儿近来的心情还不错，虽说还是一直被软禁着，但是养了一院子的花花草草虫虫鸟鸟，柳儿加上两个丫鬟才刚刚能照料过来。每日忙忙碌碌的，倒也让柳儿不觉得枯燥。

就这样，该是过了个把月，宇文夫人已经能独自进食了，气色也明显的好转起来。柳儿倒是没怎么着急，反正这毒个把年月的也犯不了，他可有的是时间。

可是有些人却是等不急了。

这日，明月高悬，繁星当空，本是观星赏月的好日子，柳儿因为白日忙着给花园除草有些疲累，就早早的睡下了。

自从来了宇文家之后，柳儿睡的就相当警觉，门外窸窸窣窣的零星响动却也惊醒了柳儿。

依旧闭目养神，柳儿倒是一动没动。从脚步声来看判断，该是两个人。

偌大个宇文府，仅仅两个人就闯了进来？柳儿眉头微微皱了皱，是宇文府的防卫太过松懈了还是……

就在柳儿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仔细嗅了嗅，该是迷魂殇，小时候听司徒讲过，迷魂殇乃选用曼珠沙华为主原料，要历经100个黑夜的炼制方能炼出指甲大小的一小堆。（无科学根据）

想不到来人能有这般本事，居然能讨到这样稀少的迷幻药。

虽说柳儿本身对这些东西有一定的抵御能力，也还是受不得这样大的分量，虽说头脑还算清醒，可是身体已经开始渐渐麻木了。

也好，这样到免得你们看出破绽了。

该是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吧，门被轻轻地打了开，柳儿装作熟睡一半任凭两个大汉抱起，飞入了茫茫夜色中。

07.

终是这迷魂殇的药劲太大，加之柳儿确实疲惫，在大汉怀中颠簸了几下之后，柳儿竟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柳儿发觉自己是被吊在半空中，手臂传来的被捆绑的痛楚和微麻感，提醒了柳儿，他这番模样被掉在这里，已经有一阵子了。

柳儿并没有立即睁开眼，只是静静地听起了四周的动向。

宇文弘坐在柳儿的正前方，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认为眼前这个柔弱的公子哥有什么过人的本事，中了迷魂殇，哪怕是睡上三天三夜也不足为奇，所以这会毫不遮掩的在看着他。

被吊起来的柳儿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发丝因为没经梳理有些随意的散了下来，似有似无的遮挡住了一部分面容，妖艳的脸静溺下来，在火光的照耀下竟让人觉得似是朦朦胧胧，亵衣宽松的袖口滑落下来，露出白皙细腻的胳膊，身体柔美的线条恰到好处的展现了出来。

你若是未医好她的病，兴许我会好好地宠幸你呢。

宇文弘嘴角微微上扬，眯起了眼睛，这样俊俏的小妖精，就不应该有什么本事，好好用你的资本勾引人不就好了？怪就怪司徒熏儿把一身的医术传给了你。

这样的静逸被一个强壮的大汉打破了。

“少爷，老爷又催了，照我看还是快点吧他弄醒算了，任他这样睡下去，要到何年何月啊！”明显焦躁的声音提醒着柳儿，他们都还未察觉他已经醒了。

“粗鲁，去告诉我爹，此事交与我，他放心就是了。”不紧不慢的声音让柳儿一惊，不过随即就平静了下来。

果真如此，早该想到的，宇文夫人卧病多年，外人岂能随意接近？更不要说下毒了。这样一来，事情可有些不妙了。柳儿定了定神，思量着接下来的对策。

“可是……”

“罢了罢了，我也想早些看看这小妖精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呢，去把我的银面拿来。”轻佻的话语打断了大汉，也打断了柳儿的思绪。果真人不可貌相啊，宇文公子，看来要与你仔细玩上一玩了。

不多时，该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柳儿被一桶凉水泼了个激灵。缓缓的抬起头，一个戴了半张面具的男子正翘腿托腮的看着自己，上半张脸被遮了起来，看不清模样，柳儿只能确定他嘴角那丝似有似无的轻挑的笑。

水顺着打湿的头发淌了下来，流过身体最终落在地上，柳儿有些寒意，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家公子今日请你来，是为了讨教你给宇文夫人用药的方子，识相的话快快招来，免得受些皮肉之苦。”看来宇文弘并不打算说话，柳儿想了想，若是宇文弘真的聪明便不会伤他分毫，毕竟他是在宇文家出的事，若是真有个什么，萧昱和天虚门定不会就此罢休的，这与他，没什么好处。

于是，柳儿只是看了看大汉，却并未说话。

宇文弘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看来，家有些骨气嘛。随即朝大汉挥了挥手，大汉低下头，柳儿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是大汉的眉头皱得很紧，像是犹豫什么，最终还是妥协了。

看着大汉手拿皮鞭走了过来，柳儿心想，看来也不是雨晴儿说的那样精明呢。随着大汉举起的手，柳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鞭子噼噼啪啪的如雨点般落下来，柳儿心中稍稍惊了惊，随即化作一抹微笑挂在了嘴边。低估你了呢，宇文弘。

鞭子声停下的时候，柳儿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一条一条的散了下来，露出了雪白的胸膛。柳儿睁开眼，散漫的看了看宇文弘。

宇文弘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又划开。有意思，看来还真不是个普通的小妖精呢。

伸了个懒腰，宇文弘朝大汉摆了摆手，大汉立即领略了什么，就在柳儿思量将要发生什么的时候腹部突然一痛。

大汉的拳头直愣愣的打在了柳儿肚子上，力道并不是很大，却有如隔山打牛，虽然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五脏六腑却被震得破碎了一般。

算你狠！柳儿紧咬了嘴唇没发出声响。

大汉这样打了两三拳。柳儿终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再不说可是会死的！”大汉停了手，眉头皱得很紧。能忍住他这几拳不出声的人，柳儿是第一个，于是有些不忍般提醒道。

“医者父母心，我怎能咳咳……让你们将咳咳……快要医好的人在害死呢，咳咳……”柳儿随便找了个理由，他在这里呆着就没有人会熬药，没有药，宇文夫人一样会死。

可是如果说出来，那么大汉下一拳，自己会死。不说的话，还能赌上一赌。

08.

却不知，终是因了这句话，提了宇文弘的兴致。

大汉停手的时候柳儿有一丝不解，虽说眼中疑惑很快闪了过去，却还是没能逃得过宇文弘。

依旧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带了些许鬼魅。柳儿闭了闭眼睛，心想，可惜了这样姣好的面容。

大汉出了去，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又回了来，身后带了七八个身穿囚衣的人，这其中，甚至有十多岁的孩子。

柳儿心一惊，隐约的发觉了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稍稍慌乱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重新整理好自己，柳儿淡漠的看着这些人，看着他们被一个个吊起来。

他们全都被吊在了柳儿身边，然后，柳儿听到了鞭子抽打到身体上的和那些几近嘶哑的叫喊的声音。一声一声，像是抽打在了自己身上一般。

终是不忍看下去，柳儿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听，却隐隐听见，宇文弘轻蔑的哼声。

鞭子抽破了皮肉，血溅到了柳儿脸上，身上，由刚开始的温热瞬间变凉。

宇文弘，你这是想要让我崩溃么？可惜，不能，还不能，我不能让宇文家，杀死我两次！

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柳儿眼中不再有一丝的不忍难过亦或是心疼，那样深邃的，悠远的不见底的目光，让宇文弘一阵心悸。

看出了宇文弘的变化，柳儿嘴角微微笑了起来，恬静的，细腻的，趁着满身满脸的血迹，那样淡雅的笑，妖媚，蛊惑，让人不自觉地心疼。

宇文弘开始不安起来，如何会是这样？他本以为，此番情境，只会让那个柔弱的少年惶恐，震惊直至崩溃，却不曾想，他会是这样一副面容。

眼睛丝毫不能从他的脸上移去，就这般静静地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露出的鄙夷，不屑与嘲笑。

没来由的心跳致使宇文弘再也不能看下去，匆匆转身走出了暗室，满心满眼，都是他那样魅惑的，让人心疼的笑。明明笑得如此淡雅，笑得如此恬静，为何，为何会让他信这般的疼？心，宇文弘，难不成，你还是有心？

柳儿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被一下一下的疼痛折磨致死，却没来由的平静，就那样笑着看着，到最后一个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大汉累得满身是汗，回过神来看见的柳儿那般的笑，却顿时冷到了骨头缝了，不安的走了出去。

柳儿陪着八具尸体，安静的呆了一夜。

因是关在暗室里，分不出日月，柳儿只到自己这样呆了很长的时间，长到他以为是该是能让他崩溃，可最终，没有。

后来有人搬走了尸体，柳儿却依旧被吊在那，每到饭时会有人送饭过来，也会有人递水，致使，除此之外，在无人问津。

09.

柳儿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了，饶是身体健壮的汉子，这样被一动不动的吊上几天也是吃不消的，何况柳儿这般柔弱的身子。

宇文弘看着熟睡中的柳儿，有一丝玩味。

大夫已经瞧过了，虽说这么折腾了一番，却不知为何性命无忧，只是本来就算不得强健的身体这会儿更是虚弱的不像个样子了。

开的多是温补的药，也没能下狠剂，虽说保齐了定是会醒过来，可至于是何时，就不从得知了。

身子已经被擦拭过了，也换上干净的亵衣，宇文弘就这么瞧着一动不动的柳儿。嘴角依然是上扬的，眼神却空洞的很，让人瞧不出该是怎样的心境。

宇文弘忽就想起了初次见到柳儿的情景。那日，星月高照，灯火阑珊，他就那样静静地矗在那，嘴角微翘满眼笑意，若不是当日父命在身许或定要和他玩味一番的，却终究是丢了他一地的麻烦。

依稀还记得，贴近他时那淡淡的药香，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用来蛊惑却是在适合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