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见到了追心了，可是素言却已不再……

摇了摇头，将思绪赶出脑袋。

素言啊……

明达抿唇一笑，素言，他们都过的很好，你是不是放心一些了？我会记住诺言的，会代替你，一直，一直的守护着他们。

丹竹镇：

等明达终于赶到市集时，豆腐脑的摊子正在收摊，老人动作缓慢的将架子、桌椅一件件的往小车上面搬。

明达垂头丧气，视线一转，却发现桌上还剩有一碗豆腐脑。

急忙招了招手：“大叔，大叔，这可是卖剩下的豆腐脑？”

老人转过头来，和善的笑笑，摆了摆手：“呵呵，那个不能卖，是留着哄孙子的。”

明达从身上摸了一圈，掏出一锭银子，又从腰间解下玲珑配饰递给老人：“我拿这些跟你换好不好？这个玲珑估计小孩子也会喜欢的。”

老人连连摇手：“不，不，这太贵重了。”说完，看着明达急切的样子，思索了一会道：“算了，他天天吃，少一天也不算什么，你若是需要，就拿去吧。”

明达开心的接过豆腐脑，将玲珑和银两放在桌上，施展轻功而去。

“唉，唉，不用那么多……”老人在身后急急的唤，明达只是回身一笑。

这碗豆腐脑可是跟无命和解用的，比这些身外物才不知道贵重了多少。

同一时刻：

谷内内，无命一夜未眠，那道清浅的吻彻底的搅乱了他的心。

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居然对自己保持着那样的态度。就是三年前，他也只认为明达是因为素言的死而神志错乱，却从未想过那个孩子居然真的对自己抱有这样的想法。

更加可怕的是，在明达吻上自己的那一刻，他居然没有觉得恶心……

狠狠的捏碎了桌上的茶碗，无命的心里悲凉而扭曲。

他知道，他对明达的心思早已超出了亲情，所以会那样的记恨皇甫素言，所以宁愿被他恨也要毁了皇甫素言，所以才会亲自前去坏了那场比武招亲。欧阳心舞是不是男人其实根本便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够接受任何一个人代替他陪伴明达一生……

只是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把明达当孩子一般控制在身侧，现在却变了，一切都脱离了正常的轨道。他不想放开明达，可是他也同样不能爱啊……

纵使这一世他拼尽全力去研究医术又如何？再多，也不过是短短几十年的寿命罢了，他还是会回到忘川重生，带着所有的记忆重生在另一个婴儿的体内。

可是明达呢？

他应该会排在鬼差长长的队伍里去领一碗孟婆汤，喝下，忘了他，然后焕然一新的去投胎。会投胎到说不定哪个时代，哪个朝代，然后爱上另外一个人，拥抱另外一个人。

只有自己不会忘，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见不到心爱之人的痛楚所折磨。多么不公平，又该是多么的痛苦……

所以与其到那一日，还不如现在就放开吧，不去爱，自然便没有痛。

想起重生之时，不知谁在他耳畔的呢喃：“不管你降生到哪里，若是没有受到威胁，便永远不要离开。若是心不再安宁，便离开吧，永远不要回来。”

现在，应该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吧？

环视了一圈，这里的医书都早已背熟，平日翻看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红尘俗物，对他这种连命都几乎没有的人来说，恐怕也只是会拖累。

叹息一声，无命独身出谷。不过是短短的几步距离，便错过了端着豆腐脑兴冲冲归来的明达。

“无命，无命你猜我买到什么？……”

明达兴奋的奔进无命的寝室，乍然愣住。寝室居然空无一人……想着或许是在药房，明达又急匆匆的跑了药房，药园，依旧是空无一人。

虚谷和荣垣此时刚好从房间出来，看到明达手上的豆腐脑便已经了然：“是带给无命的吧？我刚才看到他出谷了，不知是不是去暗林采药。”

明达又拎着豆腐脑跑遍了整个暗林，手上的豆腐脑从温热到冰凉，如同他的心。不知何故，明达忽然想起了心舞说的话。

‘只要没有深恶痛绝，便是有机会的’，而现在无命离开的彻底。原来自己真的是没有半点机会啊……

明达黯然心碎。

或者，他也应该离开了，那个人已经不在，他留在无命谷还有什么意思……

死心的转身，视线却停留在暗林深处的一抹青灰色影子。

找不到时心绪不宁，如今找到了，人就在眼前，明达却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上前几步，站在无命不远处。

无命狠狠的握紧拳头。

只要在往外一步，再一步就可以离开暗林，离开无命谷的范围，他知道明达已经寻来，就在身后。也知道，只要自己迈出这一步，就可以让明达彻底的死心。

仅仅是简单的一步……

可是他却无法移动。

许久许久。

看着眼前挣扎的身影，明达叹息一声，妥协了。终于了然，自己在那个人的心思，并不像那个人说的那样淡然。只是他不解无命为何如此挣扎……

体贴的当作没有发现无命的躲闪，明达慢慢的走过去，站在他的身侧。

“我一大早买的豆腐脑，找不到你，现在都冷掉了……”

沉默……

然后再是一声叹息。

无命转过身来，对着明达浅笑：“真遗憾，我刚好想吃了，不过有些不想出谷。下次再买记得先通知我下，省的错过了。”

“好。”明达轻笑点头。

38 七夕乞巧（1）

下意识的，两人都刻意的不再提起此事。甚至于此后的一段时日，两人的互动都似乎是刻意的柔和，却似乎再也找不回以往亲密。

虚谷在一旁看的透彻，担心，却也实在无法忍受这样诡异的气氛。

餐桌上：

虚谷道：“再两日便是七夕了，我和荣垣想去乐元城散散心，也顺便去探探清远。你们呢？”

明达放下筷子，试探的看了看无命。七夕啊……

无命的筷子也顿了下，打量了下明达明显向往的神色，又看了看虚谷和荣垣。了悟的点点头：“我没关系，你也可以和他们一起去的。”

明达差点翻到在地，委屈的咬着筷子，愤愤的说：“不用了，我已经多年没有回到无命谷了，想念的紧，让他们两个自己去吧。”

说完，又愤愤的瞪了眼虚谷。开玩笑，七夕节跟着虚谷和荣垣干什么去？等着被刺激啊……

这明显是迁怒！虚谷无奈的回瞪明达。

荣垣哭笑不得的摇头：“虚谷，你好歹也是个长辈……小达，没关系的，若是在谷里烦闷了，就和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又是一个不解风情的！虚谷朝天翻了翻白眼。

“明达，你要是敢跟来，看我削断你的腿！”

荣垣狠狠一瞪眼：“你敢乱来，我先折断你的腿！”

虚谷被荣垣狠狠一瞪，不得不老实下来，看的明达闷笑在心。

无命打量着明达：“真的很闷？”

明达妥协的摇头：“没有啦……”话虽这么说，嘴却瘪了。

无命才反应过来，心里浅笑，宠溺的摇了摇头：“我是不想离开无命谷太远的。”

明达死心的点点头。

却听到无命接着说：“不过丹竹镇到这距离，还不算太远……”

明然微微一愣，猛然反应过来，扑过去趴在无命怀里大叫：“真的？真的？你肯陪我去丹竹镇玩？”

无命随手掀开身上的牛皮糖，淡淡的道：“还是算了，你太吵了。”

无命不满的缠上去：“不行，你刚刚答应了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无命浅笑回应：“无命谷主可向来不会自诩为君子，更不信奉言而有信。况且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你要敢反悔，七夕那天我就将你的医书全都烧了烤肉！”

“那，到时就罚你把我研制出的迷药都试个遍好了……”

看着面前吵吵闹闹的两人，虚谷松了口气。希望七夕会可以带给他们一点喜气，帮他们一点忙吧……

勾了勾荣垣的手，虚谷拉着荣垣先行离席，将饭桌留给争吵的两人。回首，挑眉轻笑看着他们。

这俩迟钝的家伙，分明已经是在打情骂俏了啊……

丹竹镇虽说不大，比不得乐元城的繁华，不过对于节日的热衷却是全无逊色的。几乎家家户户都出来帮着装饰小镇，为即将到来的节日做准备。

少妇们相约好了拜织女，开始忙碌着准备贡品，想着到时要许些什么愿望。而男人们则在一旁帮忙，根据妻子的话来搬桌子，摆椅子。

已然定亲的，这一日便是再好不过的约会日子，悄悄的在父母熟睡后相约在外面，一起漫步而行，聊几句私密话。或者躲在葡萄架下，偷听牛郎织女的絮絮情语。当父母的每每到了这一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无所觉。

没有对象的妙龄少女就更是期待了，三五成群的偷偷溜出来，身上带着自制的香囊荷包，胆大一些的，还会在里面写上自己的名儿。若是遇到心仪的对象，便悄悄的放在那人身上，那人若是有心，便会依着香囊过去提亲。

丹竹镇向来家庭和穆，想来七夕盛会也是占了很大的功劳的。能够和自己心爱之人相守一生，自然是要比盲婚哑嫁要幸福的多的。

相对于无命仍旧一头钻进医书的淡然，明达心里的波动便多了许多。

几天以前就开始准备，想着应该带无命玩些什么，吃些什么。也想着，该如何不让那些女人们缠着无命。

终于，在两个人一动一静的等候下，七夕到来。

一路从无命谷走过来，葡萄架一架挨着一架，架上是满满当当的葡萄，架下是则是一对对倾听织女和牛郎相见絮语的情侣。

明达的开心已经掩饰不住，总是温文而笑的面孔，今日多了几分灿烂。一面领着无命在街市里穿梭，一面絮絮低语几句。

看着明达喜形于外的面容，无命也不觉开心许多。

妙龄的少女们眉眼含俏的偷偷望着他们，偶尔有些胆大的，会故作巧合的从他们面前经过，相错而过时微微一笑，身上淡雅的香粉味道会留下来，让闻到的人一阵舒心。

“哎呀！”

“小达？”

少女惊叫一声撞在明达身上，无命下意识的拦腰稳住明达。待明达站稳了身子才松开手，察觉到腰间的温度撤离，明达的神色多了一抹留恋与遗憾。

少女撅着嘴巴，模样虽然蛮横却不失可爱。

“喂！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好一出恶人先告状。

明达苦笑：“我就算要看路，也只看得到前面的路。有谁是会背后长眼睛的？”

不知出于何故，少女似乎十分不喜明达，愤愤的跺脚：“身为练武之人，连你身后有人都感觉不到吗？！那你的功夫可是够三脚猫的！”

明达无语，怪不得连孔老夫子都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但是无命不知为何，却觉得这个少女十分面善，带着说不出的熟悉和亲近。听闻她蛮不讲理的话语，也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去宠溺包容。

摇头轻笑出声：“是谁把你养的如此刁钻？”

少女面对无命和面对明达可以算是两个极端，对着明达是蛮横不讲理，对着无命确实一副娇柔可爱的撒娇样。

吐了吐舌头：“我哥哥啊，他说过的，妹妹就是要宠着的。”

无命点头：“是呢，你真是有位好哥哥。”

少女点头，一副骄傲的样子：“当然，我的哥哥是世界的最好的哥哥。”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本来满是喜气的脸上多了几分怒意，恨恨的瞪了眼明达。

明达被瞪得无辜，凭借样貌向来多被恭维的人，也第一次尝到了被冷落的滋味。如今又看到无命对少女有一种异常的亲切，不免有些担忧。

“梦瑶，梦瑶……”

远远，一名窈窕淑女焦急的呼唤着女伴。女人大约双十年华，样貌清雅俊美，气质温文尔雅，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少女挥手向女人招呼：“锦瑟姐姐，我在这儿呢！”

说着，狠狠的又瞪了眼明达，小声的嘟囔一句：“暂且放过你，哼！”

又风风火火的冲着女人跑过去。

无命的视线不自觉的跟在少女身上，看着她美艳含笑的俏皮样子，总觉得似曾相识，仿若是人们常说的，或者是上辈子的缘分吧？不过转眼又笑，什么上辈子的缘分，他的记忆可是一直保留着的，连着三世，并未遇到过她。

明达察觉到无命的视线，不满的扯一扯他的衣袖：“无命，我们走吧？”

无命点头，不自主的又望了眼少女的方向。

明达忽然有些担心，他自是只喜欢无命，不喜爱女人的。可是无命呢？他会不会像是平常人一般，也是喜欢女人多一些？

想到这些，方才的喜气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人一旦钻进牛角尖，是轻易出不来的，明达越想越觉得担心，就越是心痛，不自觉的陷入沉思，甚至遗忘了身边的无命。

察觉到明达的沉默，无命蹙眉问了一句：“怎么了？不舒服吗？”

明达一惊，回望着无命。

终于还是嗫嚅的问了出来：“无命，你是不是觉得女人要比男人漂亮的多了？”

无命闻言笑出声：“男人女人在我的眼里，死后都不过是一句枯骨，能有什么区别？”

“那我呢？”明达脱口而出，说出口后，又是一阵尴尬，急急解释。

“没事，你不用回答的，我就是觉得好奇，随便问问。”

无命笑着点点头，果真没有回应。

明达的神色却黯然下来，垂下的眼眸早已经含着隐隐的泪光。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凄凉的歌声在这样喜庆的节日显得异常的突兀，却也异常的符合明达如此的心情。微微皱眉，看向不远处人群聚集的地方，几位感情丰沛的少女甚至在暗暗抹泪。

无命也注意到了，跟着往那边望了一眼。

“你喜欢这歌儿？要过去看看吗？”

前面的人群里有一人似乎是看的倦了，拉着周围的两个朋友一起离开，露出一个空子。明达顺着望进去，脸色一片苍白。

女人正是美好的双十年华，娇媚却已不在，倾世的脸上只余下沧桑与苦闷。绝美的面容仿若蒙尘的珍珠，看了让人痛心不已。

这个女人，赫然竟是蜜儿……

三年不见，她竟憔悴如斯……自素言死亡的那一日，蜜儿便离开了红乐坊。三年中，明达托红乐坊的嬷嬷带了银钱过去给她贴补，却从不敢前去相见。

不料再次相见，竟已然恍如隔世。

蜜儿似乎也注意到了明达的视线，微微抬头。

仅仅是点头一个招呼，目光虽然凄凉，却饱含着故友重逢的亲近。看着明达想要过去，蜜儿又微微的摇头制止。

明达知道蜜儿的傲气，顺从的停下了脚步。

黯然垂下眸子，蜜儿面前的空缺很快有人来人给堵上。漂亮而凄美的歌声又一次透过人群传了出来。

39 七夕乞巧（2）

无命疑惑的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微微蹙眉：“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