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达浅笑：“曾有一面之缘。”

然后便不再语，无命虽然疑惑，却奈何明达不肯多说，也没有追问，只不过脸色也不若以往高兴。

两人之间的气氛降至冰点。

无命不满的蹙眉：“我倦了，回去吧。”

说完便往回走，明达下意识的抓紧无命的袖子，神色凄迷。

无命又是不忍，摇头叹息一声：“若是心情不好，何苦还在这耗着？”

明达强撑着笑了两下：“我没有，刚刚那个女人，是蜜儿，素言以前的红颜知己。”

无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了悟。始终忘不掉明达当年是如何仓皇的要求自己救治素言，明达这样淡然的性子，也唯有那个人可以让他的心情大起大落。

想通了，无命却觉得更是气闷。

“无命，我们去前面看看吧？听说前面有个拜织女的供台，应该比这边要热闹许多。”

无命不置可否的点头，两人继续缓步而行。

明达知道自己惹的无命不高兴了，后悔不已，赶紧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想着该如何去讨好眼前这个人。

视线一转，看到面前不远处的小摊上摆着枚簪子，碧玉雕成，簪子头上盼着一条青蛇，甚为别致，又加上无命素爱青衫，若是配上这簪子，定会更显得脱俗。

“等我一下。”

明达走到小摊位前，毫无还价的买下簪子，又匆匆的回到无命身边，把簪子递了过去。

“给你。”

无命疑惑：“给我？”

明达浅笑：“给你的，是定情信物哦？”

无命忍不住摇头浅笑，接过簪子在掌心把玩。看着明达如此用心的讨好自己，怒气自然便也消了。

看到无命的笑容，明达松了口气。

引着无命继续往前逛，看到好玩的便买下来，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所谓的‘定情之物’多的已经可以砸人。

无命无奈，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跟女人一样爱买东西了？”

才说完这句话，便猛然愣住。

为何他说这句话时，竟然会带着不自觉的熟悉和宠溺，难道他曾经陪哪个女人买过东西，而自己却忘了吗？难道他这三世的记忆，其实有一部分是被遗忘了吗？

明达闻言也是皱眉，无命自幼生长在无命谷，而无命谷唯一比较特别的女人，能够和无命说上几句话的，唯有被扔在后山的素心。如今，无命口中这个爱买东西的女人又是谁？

试探性的提起：“无命陪谁买过东西吗？”

无命摇头，轻笑，但是还没等开口，便被一人打断。

“哥哥……”

猛然又一人撞进无命的怀里，只是这一次似乎是故意而为之，不但撞进无命的怀里，还自动自发的抱住无命的手臂。

一向不喜人接近的无命竟然没有丝毫的不满，甚至下意识的拦腰稳住少女的身子。

“这么慌张做什么？”

明达才发现，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遇到的梦瑶。

梦瑶抱着无命的胳膊，转身对身后追来的人道：“跟你们说过了，别跟着我们。他们才是我要找的人。”

几名男子看起来也算是家世不错的，想来是看上了梦瑶的娇憨，想要当个朋友。看到如今梦瑶和无命明达站在一起，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做了个揖，转身而去。

梦瑶这才从无命怀里出来，愤愤的道：“真是讨厌，都说了不想和他们当朋友，还硬追着人家！”

说完，面对无命又是一脸的娇美：“谢谢哥哥，又帮了我一次。”

而少女身后不远，名唤锦瑟的女子也娉婷的对着他们盈盈一拜：“锦瑟谢两位公子帮忙解围。”

虽是对着他二人盈盈而拜，含情的视线却始终不离无命的面容，眼眸中包含着相思与痴迷，并非仅见一面之人所能有的情感。

明达不满于无命对梦瑶的亲近，更不解锦瑟的视线，不过到底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驳了无命的面子，所以虽然脸色不算好看，却也没开口埋怨什么。

唯独少女，不识愁滋味的模样，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无命。

“我们今天一起玩吧？”

无命回头看了看脸色不算好的明达，对着梦瑶轻柔哄劝：“天色不早了，太晚回家会有危险。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少女埋怨的瘪嘴：“你和我哥哥一个样子，总是不肯让我在外面玩。”

无命也笑：“因为你还小啊。”

锦瑟看看无命，再看看一旁脸色青灰的明，知道定是梦瑶和自己扰了他人的玩性。

识趣微微一个欠身行礼：“天色已晚，确是该是回去的时候了，锦瑟再次感谢公子解围之恩。”

说着，转过身又去唤梦瑶：“梦瑶妹妹，我们回去吧。在晚些，大家恐怕要担心了。”

梦瑶不甘的鼓着腮帮子，点点头。

“我家就住在丹竹镇在右边，哥哥要送我回去哦。”

无命笑着点头，任由梦瑶牵着他的手引路。

锦瑟婉约的站在梦瑶身侧随着，明达则隐忍的跟在无命的身后。无命转头，手轻柔的覆在明达手上，轻拍了两下算作哄慰。

明达反手握住，无命挣脱了两下，明达反而握的更紧。实在挣脱不开，无命便也随他了。宽厚的衣袖遮住了他们握紧的手，仿若并肩而行。

唯有一旁的锦瑟，看到这一幕后，绝美的脸庞上神色黯然如灰。

“啊，那里有乞巧果子！哥哥我要吃……”梦瑶猛然指着远处的小吃大呼。

无命低头疼爱的看着梦瑶，宠溺的点头，刚想过去，却又猛然被带了回来。原来明达竟然还不肯松开他的手，生生将他扯住。

无命不满的瞪过去。

明达松开手，浅笑：“还是我去吧。”

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带着凄凉的悲痛。

无命自然知道他苦从何来，叹息一声，奈何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要怎样来定位他和明达的关系，无计可施。

明达将前面铺子里所有的小吃都叫人给包了一些，带着几个小巧的纸袋回来，递给梦瑶和锦瑟。

梦瑶嘟着嘴：“我不要吃他买回来的！”

锦瑟赶忙捂住她的嘴，歉然而笑：“抱歉，梦瑶妹妹自小被宠坏了，若有冒犯，还请公子多多担待。”

说完，礼貌的从明达手中随意选了两袋小食，道了谢。

又道：“前方不远我们便到家了，十分感激公子送我们回家。”

说完俯首一拜，带着梦瑶匆匆离开了。远远还能听到梦瑶不满的抱怨：“姐姐为什么要帮着那个恶人？！”

明达被骂的无辜，可是再被骂得难听数倍，又怎比得过心里的苦闷。

静静的看着梦瑶和锦瑟走远，明达站在原地。想着，若是无命肯给上一句解释，不，哪怕只是亲口告诉他，喜欢那个梦瑶也好啊……

可是无命只是静静的望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叹息一声，明达递上小食：“乞巧节的特色巧果，听闻味道十分好，要尝尝吗？”

无命接过一枚放进嘴里，转身往回谷的方向走。

明达默默的跟着，再没有开口。

难得的沉默让无命有些尴尬，终究也是心疼明达，叹一口气：“怎么了？出来时不还好好的？怎么又不高兴了？”

明达笑着摇头：“没有啊，就是玩的有点倦了。”

无命点头。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后。

无命望着当空的明月，仿若无意的提起：“日后，我们也收养一个向梦瑶这样可爱的当女儿，好不好？”

明达错愕的看着无命：“我以为……”

无命疑惑：“你以为什么？”

犹如阴雨绵绵的天气中被照进了一抹阳光，明达的脸色瞬间亮了起来。只是仍旧有些不安的试探。

“你不觉得，有那样的情人也不错吗？”

无命笑骂：“胡扯！也不看看她的年纪。我当她父亲都绰绰有余了。”

虽然被骂，明达的心却泛出丝丝甜意。看着无命纤瘦的手，自发的，从他的小食袋里掏出仅剩的那枚巧果，猛然反应过来，辛苦买了半天，自己还一个没有吃到呢。

抓住无命的手，硬是逼着拿双秀美的手改变了方向，将巧果递到自己嘴里。

无命收回手，又是一句笑骂：“想吃不会开口吗？又不是不给你，抢什么？”

明达也笑：“这样比较香甜。”

又走了不远，明达的衣摆忽然扯住了树枝。一挥袖，施展内力将树枝折断，结果随着树枝掉落的，竟然还有一枚绣工精美的香囊。

无命狡黠取笑：“怎么？收的倒是够隐蔽的，我竟没发现。不过也实在够不小心，临到家了，居然还露馅了。”

明达也是十分的惊奇，从地上捡起香囊，啧啧称奇。

“与其说我这收的隐蔽，不如说这送的太神秘，我竟然也没发觉。”

想起传闻说，大胆一些的女子还会写了自己的名儿塞进去。明达一时觉得有趣，打开香囊找了半天，除了些花瓣，什么也没有。

看来，给自己送香囊的还是个羞涩的人儿呢。

心里正美着，手里的香囊已经被收走。无命将香囊塞进衣袖，抿唇而笑：“这香囊我看着喜欢，你不会舍不得吧？”

视线，却带着些威胁的味道。

40 七夕乞巧（3）

明达笑的开怀，低声凑近无命轻声絮语：“你若喜欢，我也做一个送给你，可好？”

无命若有所指的道：“就凭你那手艺，还是别浪费布料了。”

明达这才想起，幼时自己曾看到厨娘为孙儿缝衣服，一时觉得有趣多看了几眼。又恰恰好的，无命最心爱的那件青衫袖口被树枝刺破了点口子。所以明达偷偷的跑进无命的房间，学着厨娘的样子，将无命的袖子缝了起来。

平心而论，明达缝的倒是十分不错的，针脚细密，做工板正。不过唯独一点让无命哭笑不得，明达竟然将袖子整个缝了起来，那他的手，要如何从袖子里出来？

幼时的尴尬事，如今想来，只觉得好笑。

明达挑眉：“那我赶紧再出去逛逛，说不定还能多要上几个香囊回来。到时候给你留着，怎样？”

无命哭笑不得，弹指敲在明达头上。

“顽童！”

两人且谈且笑的进入无命谷。

暗林中却步出两位窈窕佳人，目视着他们进入无命谷，赫然正是他们方才相遇的梦瑶与锦瑟。

梦瑶不满的盯着无命远去的身影，埋怨道：“好不容易才能下来见一见哥哥，却只相处了这么几刻！”

锦瑟浅笑：“现下你哥哥失去了记忆，我们对他而言不过是陌生人，待得久了，反而会招人厌烦。”

梦瑶不满的瞪着锦瑟：“也是你要下来见哥哥，见到哥哥也是你要走，现在好像倒都是我不对了。”

锦瑟宠爱的抚摸着梦瑶的头，轻笑道歉：“好妹妹，知道你心疼姐姐。不过我们都再忍耐些吧，最后一世了，我去看过他们这一世的阳寿，也即将尽了。等到时你哥哥回来鬼界，还怕见面的时间会少吗？”

“回来又怎样，你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快比以往还要好了。”

锦瑟抿唇而笑，目光深幽：“不会的。连续三世的孤寂，你哥哥是不会那么轻易爱上一个人的，纵使爱上了，也绝不会选择相守。”

无命谷：

虚谷和荣垣相约去了乐元城，清远和心舞自从那日之后便不曾再见。少了几人的无命谷显得有些冷清。

明达又不想早睡，缠在无命身边看他配药。无命一旦钻研起药来，总是会忘了周围的一切，把明达当作空气一般，只顾忙自己的。

这让明达十分不满，所以偷偷捣乱。

将无命手边的药挪远一些，把刚翻开的医书给合死，将无命准备入药的配料扔到一边。无命终于忍不下去，苦笑着看明达。

“你若是真的无聊，就出去玩去。”

明达瘪嘴：“现下整个无命谷就剩下我们两个了，我往哪里玩去？”

无命叹息，放下手中的药：“你想玩什么？”

明达看着无命如云的青丝，因为方才的忙碌，少许已经脱离了束缚，散落在无命的耳畔，衬着无命因忙碌而起的薄汗，平添了几分妩媚。

明达看的口干舌燥，目光灼灼的盯着无命被发丝半遮半掩、如玉般莹润的耳朵。

无命被看的尴尬，侧过身子去收拾桌上的药。

“你的头发乱了。”明达轻语，将他散乱的发丝拨到耳朵，目光却已经混合的情欲的迷离。

无命总共的记忆加起来虽然已经数百年，但还从未曾经历过感情，此刻只感觉到尴尬与慌张，还有些刻意被忽略的，隐隐的甜意。

无命仓惶躲开，走于镜前：“我重新梳好。”

明达却随手扯开了无命的发簪，青丝如流水一般泻下来，柔和的月光映着无命微微有些羞红的脸颊，美的让人窒息。

控制不住，明达顺势吻了上去，蜻蜓点水般吻过他的发丝，落在他的耳畔，辗转缠绵。

无命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相待过，只觉得魂魄都昏昏沉沉的，依附在明达的怀中，竟然忘了反抗。

明达得寸进尺，手悄然伸进青衫抚弄。

无命控制不住低吟一声，猛然惊醒过来，羞愤的推开明达。

“你喝醉了！”无命随意找了个借口解释他们今日的妄为。

明达正为丢了到口的肥肉而可惜，闻言忍不住喷笑出声：“我们一整日待在一起，可没记得有喝酒。”

看来无命竟然已经羞的口不择言了……

看着无命狠狠瞪着他，明达妥协：“是是，我喝醉了，是我记性不好……”

心中的羞愤还没消，却在看到明达无奈的样子时有些忍俊不禁，无命忙忍住。

明达笑着转移话题：“晚饭还没吃呢，想不想吃我烤的肉？暗林的野味应该要比外面的还要好。”

听闻明达一说，无命想起来那日吃过的獐子，确实好吃，明达的手艺也确实是好，不禁有些嘴馋，点了点头。

“那你等会从暗林等我，我去准备。”

说完便施展轻功而去。

无命将药草归位，方要出门，却看到镜子中映出的人影。未经束缚的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肩上，唇色嫣红。

想起方才的事情，不觉脸红，再不敢转头去看镜子。随手掏出簪子将头发固定了，快步离开了药房。

等无命到达暗林时，明达已经捉好了山鸡，在鸡肚子里塞了些野果，包上荷叶，然后开始一层层的往鸡身上涂泥。

无命自知帮不上忙，便坐在一旁看着：“这是做什么吃？”

明达转过身来，在看到无命的头发时，心中蓦然涌进暖意。原来方才无命慌乱间竟是拿了明达今日新买的玉簪来束发。

无意的巧合被有心人理解为暗示，明达心情瞬间光芒万丈。

“以你的挑剔，次次都吃一样的东西，估计没两日就腻了，幸亏这几年我对吃还比较有研究。这次就先让你尝尝叫化鸡，下次再给你做八宝烧鹅和烤鹌鹑。”

无命点点头，看着明达将包好的鸡整个扔到火里面，然后移到无命身侧。

“小达……”

“嗯？”

明达此刻全副心神都盯在火候上面，添柴减火，话虽听进了耳朵，却没入心。无命的口味十分挑剔，火候不好，坏了味道，恐怕会让他吃着不舒服。

明达烤的全神贯注，所以连无命和他说话都没发觉，只是下意识的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