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育守则(FZ)上——听而
听而  发于:2014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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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卢弼时摸了摸卢君见的耳垂。

卢君见抱紧了父亲的腰,埋在卢弼时胸口:“爹不用顾忌儿子,爹心里想怎麽做,便怎麽做罢。”

“乖儿子,别说爹委屈你。他们毕竟是你的姨娘和弟弟。”卢弼时皱眉道。

“儿子明白。”

“小惩大诫,爹必不会叫他们再敢对你不利。”

“嗯……”卢君见闷闷的声音,他埋在卢弼时胸口,所以卢弼时没有看到儿子眼中黯黯的神色。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再温和的人,也有阴暗的一面。何况,卢君见两年来在卢弼时耳濡目染教化下,好歹学了个道理,“害人之心,可无,防人之心不可无。”软弱可欺什麽,能说明的只是无能。

卢弼时握着两份可呈公堂的证据,在内庭就情私了。褚氏毕竟是女子,在心上人威言加软语的诱哄下,蜜意连着闷亏,卢弼时再做什麽,她虽傲气却也低头了。

布庄虽毁,却可再盖。

对外只言,意外失火,大公子为救人受伤,休养在家。至於以次充好的货单,自有人担了责,卢弼时趁此把布庄及受过褚氏泽惠的几家老人彻底换血,调整了安插了新人,为大儿子以後继承家业扫除後患。

卢弼时这边在忙,不想家里有了他意料不及的变动。

人心,是最不可操控的东西。

就像木头会了思考,总会多出人的贪念。卢君见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极依赖父亲,不止是因为卢弼时是他爹而已,谁会想占着自己的爹?对,就是就是想占着……

卢君见甚至怕见卢弼时了。

这份变了质的感情日积月累,开始压迫到他的神经。他开始变得脆弱易感,虽然谁也看不出他的变化,甚至他自己也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但是卢弼时推开他的次数愈多,他心底的暗云就愈发汹涌。

为什麽?不对的话,为什麽爹爹不彻底放开他?

若不是他一厢情愿,为何不愿陪他同堕地狱?果然,是他要求得多了吗?

卢弼时怎麽处理这桩家案,卢君见不甚在意。卢弼时说过了,他不必多想,他会护着他。但是,卢弼时为安抚褚氏,连续月余,日日宿在褚氏房内,情好交密,连见儿子的时间都少了。卢君见在自己心中窥见了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

以前,会因爹爹的认可赞赏和亲近,觉得快乐。却不会因为爹爹和别人睡……觉得痛苦……

原以为可分享的温情,这才露出假象的面具吗?

一开始,只因父亲对自己好……

卢君见知道,他从来最怕孤单,最怕黑暗,最怕被扔在一旁。爹爹若只属於他一人就好了,就像……他以前的爹爹一样,只有他一个儿子,只宠爱他一人,只因他的欢喜烦忧而欢喜烦忧……唯一的……多好……

爹爹啊……

长大後,清醒回想,当时是被硬带回来的,不知道那样囚束过他的人现在怎样了?

心里隐约有不详的预感。

爹爹对自家人有怜惜,在外面却是铁腕无情的手段……

不敢问。

卢君见再笨,也知道是禁忌。他失踪的十一年,是不堪,是脏臭,是该清空的十一年。

只有不被人知道,才能体面地生存下去。

他是卢家的大公子。仅此而已。

爹爹说过,他只喜欢乖的,那麽他会变得更乖,叫爹爹撒不开手……

卢君见在黑暗中抱住自己,一遍,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说。只要他愿意,没有人舍得放开他的,想要留住别人的目光,得自己变强,自己闪光,自己的路自己走。

蜿蜒的藤蔓只会被人踩在脚底,即使要和善可亲的表相,他也要自立自尊做好大树旁的小树,等到大树的年岁到了,老了,那时候,小树茁壮,绿荫成盖。依附,便可以换一换。这是卢君见美好的愿望。

二十九,轻车逐飞雾

又两年後,卢君见十九岁,朗朗美少年,眉眼张开了,身量拔高了,昔年“俏娇娘”,如今俊面郎。

继卢君见之後,卢君恩也初涉生意场,接受父亲安排的历练。

倒是卢家三公子卢君行自两年前离家後,再没有回来。去年过年时,褚姨娘秉过老爷,请卢君恩去接乔万儿母子,乔万儿是接回来了,卢君行却留书一封,不知去向,不肯回府。

三弟也有十六岁了。卢君见与卢君恩不和,明里暗里避之唯恐不及,轻易不招惹。倒是对这位三弟弟有一分亲近之心。

只是,卢君见也知,乔万儿与褚氏走得近,三弟与二弟必比自己亲厚,何况三弟当年母子被迫离府,有他一分原因。经年不见,不知昔日不明的误解,三弟是否不在意了?

卢君见口中一声叹息,不再思量。

今日,春光正好,适合踏青。他适龄婚娶,家里几个姨娘不肯放他安生,一水儿安排了五六个好人家的姑娘给他挑,日日问他主意,此刻,卢君见便是往水边香亭去会那爱天然美景的林家姑娘。

本来约在上午,不想人家姑娘怕太阳,改在了黄昏。

见个一面便好了。卢君见心想。

对於他被逼相亲的事,卢弼时虽听他每每埋怨,反对逗弄他乐在其中,并没意思替他挡开。卢君见明白这一层,只唯苦笑,反正爹爹不会舍得真把他与别个凑成堆,应酬一下也无妨。

却说这卢君见虽做了几年大公子,精通诗画,熟知账册,人人说他聪明,骑马偏学不会。摔过一次後,卢弼时随他去了。

“不怕,君儿可以和爹爹共乘一骑。”

听儿子这麽说,卢弼时笑了:“你年纪小,别人不说什麽,等你和爹爹这麽高大了,还共乘一骑,成何体统?”

那就不骑了。这是卢君见心里的答案。

卢君见进出便惯坐马车。岭溪人称卢大公子乘坐的马车叫“香车”。因为,这车里外都布置得极其奢华,比闺房家的更巧致,是卢君见十八岁时候,卢弼时送的礼物。

车里面,若冬天,四壁悬上虎皮挡风防寒,坐下铺垫整片整片的白狐毛皮,车後有暗窍,左边放置许多书,右边是家常的衣服和一些小物件。座位下有四方木抽屉,收纳了茶叶、茶具和时令点心。

座位宽敞,可容躺卧休憩。有长方的小木凳,收放自如,收起来放塌下可以搁脚,展开放榻上就是张小桌子,四角包了柔软的同色狐皮,防磕碰。桌角有固定颠簸的暗扣,精细得很。

车顶四角有斗大的夜明珠,莹润有光。

卢弼时好熏香,卢君见学了来,车里也不例外,长年放着个小香炉。虽然味道淡,但是长年浸染下来,连车!辘都染了香,跑起来,滚动风中,和着从车中流散出的氤氲香氛,可不是真正的“香车”。

车帘里面是绸缎挂面,外面另覆了层纱,虽然选用的是低调的青灰或者普蓝,但是映着鲜艳绸缎,便多了份旖旎情致。

此时入春,仍有几分寒意,车里一应陈设没有换下。卢君见脱了鞋子,猫儿样裹着青锦的长披风蜷在车榻一角握着杯清茶发呆。

茶味清冽,他却似品不出什麽来,只唇边碰了碰。

岭溪不大,多绿木,多花草,春至,大街小巷都开出了各种颜色,迎春花从墙里爬到墙外,脂粉色的蔷薇一簇簇拢在一起,密密的花瓣在风中颤颤巍巍,似乎风一吹,便要满天飞起来。

一处民居上头,坐了两个年轻人。两个人虽然只是穿着最不起眼的麻棉料布衣,但是无论是他们舒展的四肢,还是跳脱的飞扬眉目,都展示出这两个人不是一般的人。

一般的人不会闲了没事干跑到别人屋顶上晒太阳。

四角系着碗大青玉宫灯的马车驰过长街,宫灯下缀着小小巧巧的铜铃铛,声音清脆,一忽儿过去,像一阵幻听。

其中灰衣人坐起来了,他眼睛顺着车子跑,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推了推夥伴道:“你说那车去哪里?”

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左右不过是湖边,景色最好。”说话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睡眼惺忪,显然是被暖融融的太阳晒困了。

“我们赌一个吧。”灰衣人忍不住道。

少年的眼神亮了亮:“如何赌?”

“你不是说我陪你回家,你请我喝酒吗?”灰衣人大咧咧地道,“我若输了,我喝十五缸,你若输了,你喝十缸。”

少年不自在地道:“我酒量不好。”

“所以才要练啊!我已经让你五缸了,你难道还怕吗?”灰衣人摩拳擦掌。

少年人哼了一声:“谁怕了?不过,不管赌不赌,你这个酒鬼,十五缸都会灌下!”

“你舍不得我喝穷你?”

“哈,区区一点酒钱,小爷我还不放在眼里!”少年露出雪白的牙齿,“赌什麽?”

“方才过去一辆车。”

“嗯……”

“肯定里面坐着位花姑娘。”

“嗯?”

“车那麽漂亮,姑娘一定美。”

“你到底要说什麽?”

“我们谁先追上约出那位姑娘,谁就赢,你说怎麽样?”

“什麽鬼主意?”

“哥哥我是怕你成天跟男人混在一起,怕你以後见着姑娘都不敢说话……”

“承认你自己好色有这麽难吗?”少年眉头一抬,身形如风,先动了。

车明明已经不在他们视线内了,但是两个人足若流星,你追我赶,没一会儿,那一辆“飞雾团烟”的车就近在眼前了。

铃铛声很小,混合在风声中,别有远来仙乐的微妙。

灰衣人咧起嘴巴。

少年人却止不住慢下了脚步,目光中有几分狐疑。这岭溪处在深山内陆,富户不多,谁家这麽大手笔肯把银子金子都贴到一辆木头车上去,只是做做装饰,除了倒霉的他们卢家,他真想不出第二家了。

车里会坐着二姐姐卢临吗?

虽然是被亲娘的召回家书一封封扰得不厌其烦,差点被舅舅满江湖通缉了,这才拉上狐朋狗友醉鬼一只回家来探亲。谁知道,还没到家,就先碰到家人了。少年人皱了眉头,斜睨同伴,王八蛋,敢调戏我姐姐试试!

三十,不打不相识

灰衣人哪知道少年人心里所想,他心里正思考着怎麽亲近佳人呢。

这时候,马车经过一所青楼,经过这间青楼,约定的五角亭就在前面不远处,绿树丛荫,远离人家,确实约会的好去处。

这时间,勤快的姑娘们睡了一天,刚精神抖擞装扮了起来。斜倚楼畔。

姑娘们怎麽会不识卢家多金,不识大公子的香车,外面传大公子如何风姿夺人,如何斯文儒雅,如何眉目含情……

香车经过,满楼的姑娘们笑闹起哄,扔帕子的扔帕子,挥袖子的挥袖子,姐姐妹妹叫个不停,更有甚者恨不得把个百斤重的身子扔车顶上来。

车外喧哗,车内人也不得安静,眸色深深。不知想到了什麽。

卢弼时高帅富,一方乡绅,纵有妻妾有儿女,亦有花名在外,流连花丛,男女不拘。这青楼中人敢对卢家大公子这般无礼戏弄,虽无恶意,却有不少卢老爷在此间受欢迎的原因在。

卢君见正咬着牙神思不属,车身忽一倾,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显然也满脸惊奇,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卢君见。

车中只有卢君见一个人,他之前自然没有保持在外的完美仪态。鞋子拖在一边,披风裹在身上,靠着车壁角落抱膝坐着,这就罢了。偏他方才想得太过入神,眼角发红,上唇压着下唇,牙齿死死顶着,十足委屈。这时候受惊,眼中含怒,牙齿松开,唇上都有牙印了。最糟糕的是……

手里茶杯随着车身一倾,半杯都倒到了他的衣服上,狼狈透了。

莫名其妙跑进来的人啧了声,上下打量了眼卢君见:“坐车,喝什麽茶,你看,这可好,都湿了。不是我的错!你别盯着我!”

“什麽人!出去!”卢君见眼中闪过一抹戾色,他的心情委实不好。

灰衣人反而笑了:“漂亮是漂亮,可惜是个男的。”

“无礼!”卢君见怒极攻心,扔杯子。灰衣人一躲,躲过了可怜的杯子,躲不过杯中剩下的茶水,也湿了。

“这下满意了?”灰衣人抹了把湿漉漉的脸,“消气了吧,我都特意给你洒了。”

卢君见眼睛一眯,脚就踢了过去。可是他当年学的只是三脚猫功夫,如何能对上个真正的练家子,穿着白袜子的脚不仅没踢到讨厌的人,还被男人轻易握住了,顺带摸了一把。

“真的不是女扮男装?”男人嗅了下,“脚不臭,还是香的?”

卢君见气得脸色发白,快晕过去。他这几年被人前拥後簇,哪里被外人吃过这样的亏?

“用得着这麽生气吗?都是男人!”灰衣人倒是丝毫不介意,甚至想凑近拍拍卢君见的肩膀安慰。

车不知什麽原因受阻,又往前冲了冲。

灰衣人扶住卢君见。

外面车夫的大嗓门不知说了什麽,一把明晃晃的长剑隔开车帘,笔直刺了进来。

少年怒气腾腾的声音:“混蛋!快给我下来。”

剑不偏不倚地定在灰衣人胸口。灰衣人叹气:“真倒霉……怎麽一个个都吃了炸药?”

车夫的声音跟上:“大公子,是三公子!三公子回来了!”

给卢君见伺候的人都是卢弼时从身边细心拨的。卢家的老人,自然认得卢家三公子。虽然已经隔了两年。

里外都怔住了。

剑尖微斜,挑起了车帘子。少年的脸红了,瞪:“王八蛋,你抱着我大哥的脚做什麽?”

车里面一个郁闷,一个生气,他不说倒好,这一喝之下,郁闷的和生气的都红了脸,个个动都不敢动。

剑尖指了指灰衣人,往外一划:“你,还不给我下来?”

灰衣人举手:“我不知道他是你大哥,我什麽都没做。不信,你问你大哥。”

“三弟……”

卢君见虽然恢复了镇定,但是他此刻余怒未消,脸飘红晕,胸前一片湿的狼狈样子,实在不像个威严的长兄。

卢君行心里兴奋高兴,面上却一丝不露,敲了敲车里的装饰,皱眉:“你怎麽坐这样的车子?”倒不像个弟弟的口吻,有几丝指责的意思。

卢君见不在意,甚至看了看卢君行长了不少的个子,笑:“回来了就好。”

穿好鞋子,卢君见扶着车厢边,车夫还没上前相扶,卢君行站得近,自然伸出了手。在他看来,这个哥哥虽然比他高,但是弱得很。

卢君见愣了一下,搭着他的手下来,脸上的笑意更柔和了。

倒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好画面。

卢君见对卢君行说:“爹爹去年叫人定制的车子,你知道我不会骑马,所以往来代步都靠它。”

“哦。”卢君行想,我还以为是二姐呢。

灰衣人摸了摸鼻子,咳了声。

卢君见一僵。

卢君行握住哥哥的手,转向灰衣人,没收回的剑不客气地一指:“我朋友。王旦。这次陪我回来住一阵。”

王旦?不愧是王八蛋啊。卢君见不出声。

灰衣人被盯得难受,退一步,笑嘻嘻地说:“方才唐突了,我们打赌,以为里面是位小娘子……”

这回,轮到卢君行的脸色不怎麽好了。

“什麽打赌?”卢君见问。

卢君行放开手,收剑回鞘,低着头简单地交代:“我们赌喝酒,谁能约到车里的人谁就赢,另一个输的要喝十五缸!”卢君行聪明地不提什麽“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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