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哥回来后,又把那只爪子搭在了女虹的肩膀上,而且那爪子甚至有向下漫延的趋势,然后小二哥把那张和头发同样油黑的脸贴得距离女虹只剩零点零一厘米,又说:“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一种认识你很久很久了的感觉,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真的吗?我叫女虹。”女虹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调戏,只是感觉这人说话实在靠得太近,很奇怪有点不舒服而已,然后居然还能傻乎乎地吮着梨子对那人傻笑几声。
伏云霏不爽到极点,再次强调这家伙有一个外号叫鬼见愁来着。
于是,小二哥看着女虹的那副原本痴迷沉醉的表情便慢慢走了样,随即逆转、扭曲、狰狞,最后惊恐地倒退十来步,终于扶着桌子大吐特吐了起来,没人知道小二哥眼中的女虹究竟被伏云霏修改成了什么德行,能叫一个人差点没把五脏六腑吐出来,实在不简单啊不简单。
没有其他闲杂人等,伏云霏立即把女虹搂住宣告所有权,下场是被女虹一肘子顶开。
可是伏云霏仍旧不气不馁,死皮赖脸地拉着女虹的手,说道:“以后,我不准你跟其他男人说话,不准你看其他男人,更不准你和其他男人单独相处。你太单纯了,会被他们欺负,我还得帮你善后。”
“看我心情。”女虹特鄙视地白了伏云霏一眼,然后指着正巧打两人眼前路过的菜包子小贩。“我饿了,去给我买菜包子,我要里面有海菜的那种,如果你买错了,我就不吃。”
伏云霏犹豫了整三秒,还是拖着困乏的身子朝那小贩追了上去。
看到伏云霏跑出去的身影,女虹方才露出胜利的笑容,然而就是在这时被摆在桌上的罗盘发出了剧烈的反应,方向正是伏云霏的反向,没有犹豫女虹便单独朝着反方向追了过去。
在追过两条小巷后便确定了目标就是前面的两顶豪华轿子,于是女虹气喘吁吁地追着,却不想自己早已被人察觉并成功引进一条偏僻的弄堂中,被人来了招儿瓮中捉鳖。
弄堂的两边高墙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有斑驳的光线投射在蒙着细尘的青砖小路上。那轿子里的男人就是站在那条弄堂最阴暗的角落里,无声的安安静静,任由家贼落在他的肩上。
“你不用否认,你是在追踪我们。”男人开口说话,音调平缓而和煦,音色却沙哑疲惫。
女虹低头看着手中专门勘探妖鬼的罗盘,它的反应竟是那样的剧烈,剧烈得让女虹心生丝丝恐惧,女虹强撑着向前靠近了那男人一步,便听“嘭”的一声,伏云霏使用多年从没出过差错的罗盘彻底作废了,这个沉默的男人到底有多强大。“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身形高挑却瘦削,宽松的灰衣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被偶尔拂过的风吹得飘起来,头发枯黄透漏着一股颓靡,束在价值不菲的紫金发箍中,闲散的头发垂在脸的脸侧,清浅地细语抑郁,肤色也是病态的苍白,唇色却红得妖异而不显女气,然而当他完全睁开半垂的眸子看向女虹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眸色竟是淡淡的浅灰,氤氲着如烟小雨,无时不张扬着绝望。
这男人很矛盾,颓败而坚强,孱弱而伟岸,既让人觉得无可救药,又心生怜惜恻隐。
看不透,像一汪不波古井。
“你是问,我是什么人?”男人抬手至自己的肩膀,竟伸出手指轻柔地在几只家贼的肚腹逗弄,女虹清楚地看见男人的手指在阳光的照射下恍如透明,那家贼丝毫不见怕人,温顺地啄了啄男人的手指,便飞到一旁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见自己的肩上没有了怕惊扰的其他生物,男人才一步步走向女虹,倒是待着万物温柔。
其他的轿夫表情呆滞,不似安生没事的正常活人。
女虹似乎被男人迷惑,呆呆站在原地,等男人靠近,正正和那几名轿夫如出一辙。
深巷里其中一顶轿子里传出来女子恳求的声音:“相公,别再为了我……”那声音说到这里,便生生断了,被女子抑制不住的哽咽和其他人轻软的安慰取代。
“我啊……”男人恍如未闻,拉起女虹的一只手来,两人的模样倒像是互相体贴的挚友。“不就是白雨幽……”
“如果今后还能有缘再见,我可以请你喝茶哦。呵呵,不过你好像再也见不到我了……”
被指令去买菜包子的伏云霏回来后却不见了人影,跟着被隐形了的追踪纸鹤,追过了两条街仍然没有踪迹,因为追踪对象的气息微弱,才会出现纸鹤追寻不到的现象。他这是遇见什么了?正急得焦头烂额。这时,一手边的深巷里传出了熟悉的声音。没错,就是女虹的。
声音很轻很淡,越低迷的声音证明景况也是越糟糕,难道,连求救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吗?
看你下次还敢单独行动,还敢到处乱跑,等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你!!伏云霏咬牙跑进了僻远的小巷子,心如擂鼓,他明显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说不上来。
女虹还在不断释放着圣光,只是圣光显然越来越微弱,勉力驱逐被灰眸男人下降在自己手臂里的邪术毒蛊——附加了黑暗能量的蛊虫,乌拉拉的跗骨之虫被杀了一批,又从自己的体内复活了一批,委实难对付。
“虹儿——”随着一声叫唤,自己已被拥入熟悉的怀抱。“是什么人敢用这么邪恶的法术?”
女虹被跗骨之虫带来的疼痛折磨得欲死,身体已经开始微微痉挛,双唇生生被自己咬破渗出血丝。“伏大哥,好疼好难受,快救我……”
伏云霏想也不想把手指伸进嘴里,情急下竟咬断了可以导致大出血的血脉,于是仅仅需要一点施法者的血液的法术,被伏云霏的血河发散成了魄力强悍的禁术级别。
“破——”一束冲天的红光直冲云霄,红色霞光弥留在天边,久久不散。
已然行在乡路上的两顶轿子停顿了半刻,轿中的男人望着天边的红色霞光,不动声色地挑眉。
然后,伏云霏的失误,也在城镇演变成了一种谣传:天降异象,这是一座被神灵赐福过的城镇,这是一个注定被无数个帝王踏过的城镇。然后这个谣传被载入史册,因为史册上的记载果真有无数个帝王因为好奇来过这里,再因为帝王的垂青这里也就真的发达了起来。
天悦客栈,某一间客房里。
一觉睡到天黑的青灯依旧被人奴役着,打饭、端茶、捶腿、准备洗澡水。
女虹依旧躺在床上装尸体不言不语,伏云霏托着杯热茶坐在窗台上愁眉不展。
青灯:咋回事捏?这两人吵架冷战了呗,冷战原因:二人纠结于女虹日后该不该单独行动,然后兔死狐悲、幸灾乐祸地打饭、端茶、捶腿、准备洗澡水。
小夫妻过日子难免打打架、吵吵嘴,一般两人遇上吵架这种情况,伏云霏的措施就是不说话、不行动、不理睬女虹,而女虹针对伏云霏软肋的相对应政策就是装软、装挫、装可怜。
青灯挥舞着扫把,挥洒着勤劳的汗水,晃悠到了窗口的伏云霏跟前,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说道:“师父,你把师母惹哭了,今晚不会又得睡地板吧?”
伏云霏抿了抿嘴唇,依旧不说话、不行动、不理睬。
青灯得意地加杠说道:“我突然想起莫雪前辈说过的话,爱情就像四月的天气,一时晴,一时阴……”突然对上伏云霏转过来的眼睛,暗红汹涌,……没有人敢于挑战力量的权威。
话还没有说完,青灯便孬种地吓软了双腿,靠爬的跑出了这片纷争之地。
高伟的身形将阴影投向床榻,虽然没有哭得肝肠寸断,但这雰雰小雨倒也惹人怜惜。
男人仍旧不做话语,悄无声息地推门离开了房间。
房门刚刚关上,方才哭得好不伤心的女虹便“滕”地坐了起来,又不小心扯到了手臂上包扎没多久的伤疼得龇牙咧嘴,哪还见丁点的忧伤悲愁。愤愤不平地为自己打抱不平:“什么嘛?居然就这么走了?随说眼泪是假的,但我是真的很伤心的呀,也不知道我这么卖命都是为了谁?”
再度把自己摔进床榻,默默地缩成了一个团子,开始胡思乱想:放着我的伤不管,这么晚了他是去那里?……难不成他已经厌倦我了,不是说夫妻有七年之痒,可是我才跟他结婚多久啊?……我相公帅得惊天地泣鬼神,身旁有一大帮子虎视眈眈的人盯着,说不定他已经有了外遇?……离开了伏大哥,那我要怎么办,不行不行,以后要时时刻刻地看住他才好……
想着想着,又跳跃式地跳到了今天白天在小巷里遇到的那个男人身上。
白雨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明明是个那么气质温和、能力不凡又长得好看的男人,为什么要做那些凶恶的事呢?而且,他居然也会巫术,还是邪恶的黑巫术,从来不知道除了伏大哥和他自己,居然还有别人会巫术的,难道爹亲(伏羲)还收了其他的徒弟?
不多时,伏云霏推门而入,青灯跟在后面累得满头大汗,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碎嘴零食,都是女虹喜欢吃的。原来,他是出去给自己买吃的去了,这么说他还是没有变心。可是,为什么男人还是乌云罩顶的模样,甚至比出去之前还危险严重。
“伏大哥~~~”女虹所在锦被团子里,弱弱地唤了一声。“我是不是惹你你不高兴了啊?”
“没有。”伏云霏紧绷的脸终于柔化了些,坐到床边。
青灯识趣地退场,当然可以忽略他偷偷塞进裤子里的一包小糖人。
女虹带着被子团拱啊拱到了伏云霏的腿上,用完好的一只手拉着伏云霏的,软语道:“那你怎么了?明明就是不高兴的样子,笑一个嘛?”然后,把那颗从被子团里挤出来的脑袋对准男人,再挤出一个特大号的傻笑,发音:厚厚。
男人抱紧怀里的大团子,然后也跟着傻笑。
白雨幽?白幽宫?……往事已逝,他应该更加从容地面对,毕竟他已然今非昔比。
“虹儿真听话。”男人在女虹光亮白皙的额头上盖上两个巨大的响吻,然后坦然道:“我刚刚去街上打听你给我说的那个白雨幽,发现他居然是白幽宫的小教主。”
“就是当年把你逼得跳下悬崖,还害了陈雨的……白幽宫?”女虹伸出颤巍巍的手指。
男人点头。
女虹突然就沮丧了,愁苦着小脸可怜兮兮地问道:“相公~~~如果你不小心再遇到陈雨……”
“你个小笨蛋,不准你再乱想。”伏云霏打断了女虹的话,轻轻回道:“我和小雨已经过去了,而且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是几个小孩子的爹亲了。况且我真正的妻子、和我结拜成婚、和我一起生活的人是你,你忘了你可是我养大的宝贝疙瘩,叫我怎么舍得……”
第37章:翻云
“你个小笨蛋,不准你再乱想。”伏云霏打断了女虹的话,柔声回道:“我和小雨已经过去了,而且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是几个小孩子的爹亲了。况且我真正的妻子、和我结拜成婚、和我一起生活的人是你,你忘了你可是我养大的宝贝疙瘩,叫我怎么舍得……”
“去!你当是你在养儿子吗?”女虹晃了晃脑袋,撞到伏云霏的胸口。“谁是你宝贝疙瘩?”
“你不愿意给我养?”伏云霏剥开被子团,把里面的鬼精灵拽出来。“而且还是自产自销。”
女虹扭扭,再赖回男人的怀里,这个景象就真的很有父子情深的感觉了。“不愿意不愿意,我来养你还差不多,别说的我离了你就活不成了似的,明明是你离不开我,哼哼哼……”
伏云霏低头,咬住女虹喋喋不休的小嘴,真真他的宝贝疙瘩。
“唔,好疼……”女虹被咬痛,于是勾住男人的颈子,义无反顾地咬了回去。
这啃来啃去的最终结果……夜里青灯又来蹲墙角……
次日,晴空万里,几许微风。
然而,这一行人却是在顶着狂风艰难地前进着,没办法,谁叫他们是驾着飞龙兜风。
“追上了。”女虹坐在巨龙背上,指了指下面行在路上化成了两枚小黑点的轿子,正是那日在深巷中伤了自己的白雨幽。“怎么办?伏大哥,我们两个联手绝对降服他。”
伏云霏严肃地盯着女虹,一语道破玄机:“不可以公报私仇,滥用我们的能力。”
女虹:“……”铁面无私伏云霏,亏得他们的关系这么铁。
“难道你不想知道更多,例如……他的黑巫术是从哪里学来的?”伏云霏又说,顺势捏了捏女虹皱巴巴的鼻子。“先不要轻举妄动,找到证据再惩治他也不迟,放长线钓大鱼。”
路上,两顶黑幕轿子,空气凝重,路边的树香压得很沉。
“哦?……”灰眸男子慵懒地斜靠轿中,一只纤长的素手撩起帘子,然后随意搭在那里。
体内的心生传达意识:“好久没有见到龙了?那种生物不是早在远古大战便灭种了吗?”
“我觉得……”男人敛住半垂的灰眸,对轿中空荡荡的空气轻语。“是昨天小巷子里遇到的那个漂亮小公子惹来的,还有我们走之后爆发的圣巫术……早知道,就应该下更歹毒的蛊虫。”
“其实……”心生的意识突然段跌,即使依旧是讳莫如深的语调,他的慌乱也足以让白雨幽震惊。“那个少年身上……有股很熟悉的味道,雨幽,我很害怕……”
“那我去杀了他。”白雨幽轻轻说,又冷笑,却心情大好。
搭在轿子外面的手,青白的血管被阳光照得分明,一下两下打着节拍,微风抚着树枝发出沙沙的乐音,男人眯着眼睛躲避照进来的光线,微扯嘴角便是一个笑的弧度,浅淡无情,就和他浅吟轻唱出来的香街艳曲一般,同样的浅淡无情。
“啦啦啦……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啦啦啦种太阳,啦啦啦种太阳,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这智障的曲目……是女虹还在童年期时,伏云霏为了哄他正经吃饭教给他的。
伏云霏别开脸,女虹还一个人唱得如痴如醉,浑然不知,这曲子难听得让周围的云都不知不觉地散开了,估计因为不敢大逆不道地“骑龙”而被塞进乾坤袋里面的青灯也快晕了。
伏云霏终于忍不住以法力断了自己的听觉,然后拍拍女虹的肩膀,说道:“等会儿,你给那个白雨幽唱歌就行了,他保证立仆倒地。”
再然后,伏云霏在无声的世界里,欣赏女虹因骂人骂得太过慷慨激昂而涨红的小脸。
乌金西陲,夜色昏暗,天边正压抑着的是蠢蠢欲动的腐败。
神龙已然隐回伏云霏的体内,毕竟飞了一天再强悍也是会疲累,遂收敛了全部神龙气息,养精蓄锐。女虹闹了一天,此时也累了,像个大孩子一般窝在伏云霏的怀里,不时呓语,睡梦中仍旧不忘对伏云霏喊打喊杀,伏云霏莞尔着轻拍女虹的后背,安抚他入眠。
正当伏云霏以为全部人都已经进入梦乡的时候,他苦苦盯了一天的黑幕轿子终于有了动静。
夜色太暗,而此时又夜雾甚浓,只能看到一抹高挑欣长的身影闪出了出来,正是白雨幽。
伏云霏掏出乾坤袋,将熟睡的女虹也轻手轻脚地放了进去,然后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那人脚步轻缓,是个练家子的,而且修为绝对不低,周身都笼罩在宽大的黑色披风里。
伏云霏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因习得巫术,与大自然融合的能力胜过常人千百万倍,这便保证了白雨幽不会发现他正在跟踪他。伏云霏也没想到,自己一辈子只这样偷鸡摸狗地跟踪过两个人,却都是出自白幽宫的。然而他不知道让他更加意想不到的,还在后面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