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团团黑气笼罩的灰猫席地坐在地上,然后抬起自己的爪子放在鼻下,伸出紫黑色的舌头舔着,完全不把狂怒的老人放在眼里,喵喵的叫声竟掺杂了欢愉。
围观之两枚打酱油的。
围观之莫雪摸着下巴,耍帅自语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愚蠢的世人怎么就不明白?”
围观之青灯摸着下巴,八婆自语道:“按照罗曼蒂克主义的原则,这个老男人一定在年轻的时候和这只猫妖有过一段侠骨柔情的浪漫故事,后来男人负心,猫妖便上门来报复。”
女虹无语。
这时,男人将手中的银面圆镜高举过头顶,曙光般的天青色光芒源源不断地涌出,然后那青色的力量将所有的黑色不容抗拒地包裹,青丘镜的力量把一切定格在那一天,保留着原状。
老人最后屈身跪下,仍旧保持着举着镜子的姿势,说给自己听一般:“但愿老天开眼,日后能够有人来到这里,解除这一场灭门灾难。”
显然老人的反击,让灰猫元气大伤,黑色的血腥液体从灰猫的口角溢出。
灰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随后兀自走出大堂。
“这怎么就走了?它去哪里?”无知的青灯问着无知的问题。
莫雪斜了一眼过去,无知的幼男萝莉,……其实,他也挺好奇那只怪猫怎么就这么走了。
“灰猫是去找我们了。”伏云霏的解答另两只狐狸一头雾水。“灰猫和我们现在看到的老人有冤仇,仇家的孙女嫁人触怒了灰猫,于是灰猫展开了报复,正如我们刚才看到的那样,她杀了当天喜宴上的所有人,以至使整个青丘山变成一座死山。但是老人手中的青丘镜把那一天全部定格,灰猫无法实现报复,然而被定住的青丘门徒亦无法解脱。”
“所以,灰猫便下山物色能够解开青丘镜禁制的人选。”女虹接话道:“灰猫想报仇,老人想得救……我们遇上难缠的大问题了。”
“还不是你捡来的麻烦。”伏云霏无力接话。
话音才落,便见另四个伏云霏、女虹、莫雪和青灯跟着灰猫进来这个大堂,之前所见的情景再次重演。
“够了。”这一声威严的声音,正是出自伏云霏之口。他沉声令道:“给我你们的真相。”
眼前的画面果然像电影播放一般“叮”的一下卡住了,然后定格的画面上出现点点水渍,影像逐渐模糊,色彩重新组合成一幅新的情景,身着道袍的苍老男人和瘦得像骷髅般的年轻女子,他们低头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不清楚他们的脸,然后苍老的男人朝一旁的四人伸出手来。
再然后,走马关灯般的景象处在在四人的眼前。
官道上鹅毛大雪纷飞着,坐上了花轿的新娘擦去离家时流下的泪水。迎面一马儿飞驰而来,身上道袍的青丘标志证明他的高贵身份,花轿内的美丽女子悄悄把眼光撇向那马上英姿飒爽的男人。然后,马蹄飞扬,美丽的待嫁女子就这样被男人带回了青丘山。男人很快便和那美丽的女子在一起,虽然女子没有得到名分却过着充实而快乐的生活,他们没有生养孩子,于是男人送给她一只可爱的灰猫小猫……
苍老的男人仍旧静默地站在原地,叹息对伏云霏几人说道:“如果,她一开始有丁点的反抗,我也会把她送回去的,可她却是小鸟依人地主动求我留下她。后来她生了急病死去,她把自己对我的思念和爱恋都寄托在那只小猫咪的身上,苦苦留在我青丘山不肯投胎转世,她想要我和她一起死,可是我不能满足她那样自私的想法,她就这样纠缠了我二十几年,她的鬼魂越来越强大,终于在半年前我的孙女出嫁那一天,她忍不住自己的怨恨,做下了杀孽……”
“真的,如你所言?”伏云霏问道。
苍老男人与画像中英姿男人的脸相重叠,回以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撒谎,他撒谎……”一旁白衣女子轻软说着,生前必定是个温柔女子,随后她抬起了自己的脸,漆黑没有白肉的双眼渗出两行血泪来,将自己的手也伸了出来。依然说:“他在说谎哦。”
第34章:猫女（二）
“他撒谎,他撒谎……”一旁白衣女子轻软说着,生前必定是个温柔女子,随后她抬起了自己的脸,漆黑没有白肉的双眼渗出两行血泪来,将自己的手也伸了出来。依然说:“他在说谎哦。”
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再度转变,周围的枯尸活了过来,痛苦地挣扎在女子的回忆世界中。
官道上鹅毛大雪纷飞着,坐上了花轿的新娘擦去离家时流下的泪水。
慢慢的,她换上了幸福的微笑,她的心早已飞到了等待着自己的未婚夫那里,今天她就可以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了。这时,迎面而来一个策马狂奔的草野道士,不顾女子反抗和送嫁队伍的阻挠,将那年轻美丽的女子带走。
那女子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将她掳来的草野老道就是在那里,下流无耻地强暴了她,可天真的少女仍哀求着那禽兽不如的草野老道,可谁能想到青丘派那响当当的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居然是这样一个毫无人性的混蛋。
“放你回去?”……
“你说放你回去?”……
少女蜷缩在阴暗的地牢角落,苦苦央求:“求,求你……放我回家……”
男人不屑的瞥了一眼那女子,不过是随便掳来的泄欲工具罢了。“竟然敢对老子发号施令,那老子就好好教教你怎么待人说话吧。”
“你如此不知感恩图报,难道不知老子看上你,是你三生修来的福分吗?不主动求老子让你留在这里好好伺候老子,居然还敢妄想离开。”老道狞笑着朝那个角落走了过去,边大骂边拳脚相加。
“知道了吗?”……
“知道了吗?”……
“知道了吗?”……
待老道终于发泄满足才离开这里,然而少女却奄奄一息,不剩一点求生意志。
从那以后每到深夜,便有女人凄厉的哭声隐隐传出。
回到现实中,白衣女子的冤魂伫立在伏云霏的身后,幽幽道:“在这半年时间里,我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真正把他们杀死,每一次都被青丘镜的时光翻转而逆转结果……所以,能否帮我解开青丘镜的禁制,让我功德圆满,求求您了……”
女虹几人知晓女子凄惨的遭遇,早已唏嘘不已,并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支持女子的报复。
“这便是你的过去?”伏云霏仍旧无动于衷,半垂自己那双暗红色的双眸。“我已知孰对孰错,孰真孰假,但还是请让我看完你的全部经过吧。”
“好……”女子轻声应着。
……
“乖啊,乖啊,好孩子……”白衣少女温柔地抚弄着自己从牢房中偶然捡到的小灰猫,本来绝望的心灵似乎因为这只小灰猫的到来而得到了慰藉。
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少女立即把小灰猫藏在窗底下,并示意它不要发出声音。
来的人不是那个老道,而是老道的年轻媳妇,一脸的刁钻相,她把简陋得连猪都会嫌弃的食物摆在地上。“如果你不吃,我就不给你送了,养活你也是要花钱的呀,真讨人厌啊。”
那媳妇走后,少女起身把小猫抱了过来。“小猫,你迟早有一天要到外面去,好孩子,乖啊,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吧,要长大,要变得强壮……小猫,好孩子……”
“乖,好孩子,好孩子,你一定要获得自由……”
如此这般,日复一日,少女把活命的食物都喂给了那只捡来的小灰猫,自己却越来消瘦孱弱,如果在没有大夫的调理几乎就要活不下去,可是谁肯为这样一个身份的存在花钱请大夫。
……
“别出声,最近父亲都在拿你发泄,真可怜啊。”那是老道的儿子,趴在牢笼的外面,同样的禽兽不如。“不过,拿你作为消遣应该还是不错的吧,哈哈哈。”
然后,那老道儿子,打开了牢笼的门,扑向那具已经发不出丝毫力气的女体……
……
“父,父亲……”还在摧残少女生命的丑陋男子望向不知何时出现在牢笼外的父亲,他还没有忘记,身下的这个女人是属于自己父亲的,立即怕得失禁,湿闷的房内怪味翻天。
老道异常愤怒,走进牢房,却不理那罪魁祸首自己的儿子,将那女体踩在脚下狠狠蹂躏,一如既往的殴打、辱骂。“你这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老子的儿子?就你这等的乡下女子,也敢玷污老子的家门?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女子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处了,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慢慢脱体,解脱了解脱了……
女子的目光投向窗户的下面,扯出灰色的微笑,嗫嚅着:“好孩子,快逃,快快逃到外面去,好孩子……小猫,小猫……一个人独自地活下去……永别了……”
终于,直到那抹淡淡灰色的身影消失在牢笼门外,消瘦如骷髅的女子才合上双眼,去了。
又一次回到现实中。
“您的冤情,在下已全然知晓。”伏云霏抬眼,看见了那些仍旧囚困于女子怨恨中挣扎的人们,继而道:“妖怪存于空中,人类存于世间,形成冤魂之形的是,人世的因果和缘起。但是,冤魂一旦出现在人世间,就不得不斩杀。多少无辜的生灵已经被你的怨恨所害,这里已经不是你该停留的地方了。在下不得不要按照规则肃清命债,……拿命来吧,冤魂!!”
“为何……你不肯帮我报仇?!”白衣女子还幽愤说着,却又恢复到灰猫的形态,匍匐在原地龇牙咧嘴,嘶吼叫嚣着。“我要杀,我要杀,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说着,腾腾滔天的杀念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伏云霏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感慨道:“哎呀,忘记带武器了。”
青灯下跪砸地,哭天抢地:“你这个人,怎么就爱在生死关头忘记带武器?”
“我落在马车上了,你和莫雪去帮我取来。”伏云霏不咸不淡地回道。
“想得容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要让你们陪着这些人一起死……”灰猫张开大嘴,露出锯齿般的两排牙齿,双目泛着血光,不知使了什么门道,地面轰鸣,向外望去竟瞬间石墙脱土林立。“哈哈,我为你们准备了七七四十九道高墙,你们今天谁都别想从这里离开!”
“没,没想到这猫妖的法力这么强大,死定了死定了……”莫雪满面惊恐地喃喃自语,然后灵光一现,转身对伏云霏喊道:“我负责下山帮你取武器,你放心,我不会自己跑出去就不再回来的,我绝对不是那种人,真的……我,我先走了啊……”
说完,撒丫子片一溜烟跑没了踪影,矫健的一跃,消失在第一道石墙后面。
一旁青灯看莫雪跑了,心里着急害怕,便也转身也追着莫雪的方向跑了:“我,我去给他打下手,那些东西我怕他一个人拿不动……我,我也绝对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
同样比较不怎么矫健的一跃,青灯和莫雪这两个贪生怕死的大叛徒消失在第一道石墙后面。
伏云霏和女虹同时炯炯有神地长吁一口气出来,不约而同道:“太好了,他们终于走了!但愿他们再也不要回来了。”
“快给老娘看招!!”忍受不了这等无视,难道这些笨蛋不知道她才是主角吗?猫女爆喝一声,一道森白光束恍如活物一般被猫女操控着,在大堂之上浩浩荡荡地扫荡,被白光扫过的地方一律迅速腐蚀,破坏力强悍地令人咂舌,敢跟老娘抢戏份的人统统都得死。
伏云霏摇头晃脑地回头对女虹说:“你看吧,我叫你当初别收养她,她根本就是表里不一的母夜叉。看看你那窝囊样,人家给你说点好听话,就把你美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我不是母夜叉,我是淑女!”猫妖被伏云霏的话气得血脉卉张,继续爆喝。
但猫女瞧见,自己那无往不利的白光束屡屡从那二人身上横过,那二人却始终毫发无伤。于是,咬牙催动妖力,那本来仅具备腐蚀作用的白光将周围的生人吸入,立即肢解绞成肉泥,卷走了十几个人,白光才回道猫女的身边将自己团团圈住,变成一个血肉模糊的肉球。
伏云霏皱眉,亦微愠喝道:“不要再造杀孽了,在下本有心救你,助你放下怨恨立地成佛,可你现在的行为……不要再让在下失望,难道这样做你内心的怨恨就真的能够平息吗?”
女虹亦不悦地皱眉,双目含泪地盯着面前那只各种肢解的大肉球,然后撒腿跑到门外,呕吐。
回应伏云霏的,是一声绵长而凄厉的猫叫,氤氲着浓烈的杀机。
“好!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说完,伏云霏双掌抬至胸口,充满威严圣力的圣文符咒从那微薄的双唇中从容流出,毫无置疑地正义压迫了邪恶,对罪孽越深的妖灵,圣文的杀伤力也越强。
“不!不!不!”猫女所在血淋淋的肉球剧烈晃动了起来,似乎被伏云霏的圣文符咒折磨得痛苦欲死。“为什么?!为什么!?全世界都没有人来同情我,却都来伤害我、折磨我?”
随着猫女凄婉的自问,那肉球转动了起来,周围的空气被快速转动的肉球切割形成了道道凌厉风刃,迸发的强大怨恨已然失去了攻击目标,盲目地射向任何方向。
女虹吐得晕头转向那里记得自卫,伏云霏担心女虹的安危,于是回身寻到女虹,隔空给他加了一个坚韧的冰系防护罩。然而,就在那短暂的时间内,自己的防护罩却被突袭而来的风刃意外地插出裂纹,防护罩破碎,密集的风刃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楚,伏云霏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上面凉飕飕湿漉漉的。
“伏大哥…”身后传来了女虹的叫声,他在女虹的瞳孔里看见了已然变成血人的自己。
同一时间,两条乌黑的神龙伴着两声嘹亮的龙啸,自伏云霏的体内蹿出。
另一方面,那两只临时逃窜的狐狸,为了能够活命,为了能够见到明天美好的太阳,是拼了血本地见墙就翻见坡就过,那架势累得是大汗淋漓、气虚带喘、腰酸背痛腿抽筋。
等那两只狐狸终于爬过了七七四十九道高墙的四十八道,累的几乎骨架子都散开了。
两只狐狸有一只说话了,青灯三口气进一口气出地问到:“莫莫莫莫莫……”
“摸摸个头,头……”莫雪景况差不离地回道。
“莫前辈,你你你你你,累吗妈妈的……”青灯继续问。
莫雪虚弱地点头。
青灯又说:“那那那那,咱俩往回回回回回翻吧……”
莫雪想了想,然后虚弱地点头。
于是,两只狐狸在爬到第四十八道时,开始往回继续再翻四十八道大墙。
两只乌龙冲上去,将那只告诉转动的肉球缠住,而那只肉球被困在其中再也动弹不得,停止转动也使得那些受到离心力聚集在一起的肢解肉泥脱落,藏在其中的灰猫暴露出来,那灰猫见自己被两条神龙禁锢住,便放弃了反抗和攻击,只是大睁的两只漆黑没有白肉的双眼再度渗出两行血泪,泪水汇在空中凝聚成一颗鲜红的血泪,伏云霏将其接住。
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猫女遭遇恶贼被囚于此,想要得以自由,想要得以解脱,想要得以温暖,可却直到死去都无法得以实现,山谷易满,人欲难平,谁会感觉到自己一切都满足了呢?不满足,即有所求,求而不得,岂不苦恼?不得不化作地缚灵二十年,借灰猫之身在此作孽杀生,这便是八苦之求不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