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都讨厌了还说个屁，又不是白痴。」

「也对。」舒晴米轻轻一笑，打个哈欠。

「想睡就睡。」盛燎焱拿着空碗站起。

慢慢地躺回去，舒晴米转头看向他。「你呢？」

「还早，晚点我再回房。放心，我会很安静的。」

将餐具冲一冲，盛燎焱一进房就见到病人睡着了，悄声地坐在老位置上，不发一语地注视。明明是个男生，却散发着一种让人想好好地呵护的感觉，激起旁人心中的保护欲，尤其在此时此刻特别强烈。

摸摸他的头顶，盛燎焱低喃：「别再做噩梦了。」

那时他梦到什么？和那家伙有关？瞬间冒出的不快在认定只有自己见到他诱人的模样而消失；甚至还扬起嘴角。

「喂，既然梦到他这么痛苦，就不要梦了，知道没？」

最好也不要喜欢他，这样什么事都没了，盛燎焱强烈希望。

第六章

暑假前，班上常办联谊的同学们提出一个好主意——大伙一路从南往北玩到家里。到了当地，住在这儿的人尽尽地主之谊，顺便借一下房子让大家窝一晚，慢慢玩回去。听完感觉很不错，盛燎焱只考虑一会儿就加入了，顺使邀舒睛米一道来。

他们的行李只有一个轻便的包包，反正到同学家里借住很省钱，也不用愁要去哪，他们当地人什么都知道，不管是好玩的好吃的应有尽有，自然玩得尽兴又愉快。

「睡大通铺？」

「有地方睡就好了，别再嫌了！」

中南部大多独栋房子，房间很多，可以一人一间，越近北部则否。

「接下来不会睡客厅吧？」

「这样也不错啊！」

他们哈哈大笑。

相处几日下来，舒晴米和其他人处得不错，盛燎焱一方面高兴又有点不爽，搞不懂自己到底想怎样，但是一想到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不悦顿时消失无踪。

借住处的房内，里头的大床可横挤四人，分配好后，他们配合主人作息乖乖躺下。舒晴米靠着墙边睡，盛燎焱则睡他旁边，后者强力要求。

一想到他喜欢男生就忍不住会猜疑、提防，睡觉的位置也是，他不能和其他男生睡一起，太危险了，绝对不行。

「喂，」躺在床上，盛燎焱小声的问，「你只喜欢他，那其他人呢？喜不喜欢？」

舒晴米的脸有点红了，「只喜欢他一个。」

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被其他人的聊天声掩去，盛燎焱一再地问着，「他真的很棒？」

「真的很棒。」舒晴米呢喃，脸上有着恋爱的笑与小小的幸福。

才不信咧！盛燎焱在心底重哼，肯定恋爱是盲目的，连他也不能幸免。

小小的说话声被时间抹去，许久之后，盛燎焱睁着眼注视淡淡光晕中的稚气睡颜，暂时没任何睡意。忽然舒晴米移动了下，往他身上缩了缩，继续睡。近在咫尺的脸孔映入盛燎焱的瞳中，那时的画面似乎又浮现了，某种情绪在心里如潮汐涌入，隐隐发热。

红眸深邃幽暗地看着，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个人。

＊＊＊＊＊＊

回到家后，他们就如少爷般洗完就睡、睡完就吃，一切有母亲准备妥当，自然惬意。

从冰箱里端出西瓜、芒果放到客厅桌上，盛燎焱舒服的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没多久盛父吃饱过来了，而盛母在厨房冲洗碗盘，直到弄好才出来和他们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对了，燎，你和晴米的感情还是很好吗？」想起什么，盛母问。

「嗯。」盛燎焱没讲他们冷战过，也没提起他的性向，就是没想到要说。

「那就好。暑假时间很长，有空多和他们兄妹一起出去玩，多多培养感情。」

培养感情？盛燎焱不解地吃着水果，想起妹妹传的简讯，霎时明白他们的用意——

原来他们还没放弃，还想着两家的婚事！拜托，他一脸受不了，开始觉得有点好笑了。

和舒晴迷相处的时间这么少，也没有心动的感觉，哪可能在一起啊！将嘴里那口水果咽下，盛燎焱道，「我有女朋友了。」

不大不小的宣布硬生生把父母的表情声音静止，而当事人不为所动继续吃。

「什么？」好一会儿他们才反应过来，「你有女朋友？」

「对啊。」

「什么时候有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之前，已经交往好一阵子了。」盛燎焱含糊地说。

「你确定？」

盛燎焱翻了个白眼。

「可是你和晴米很好不是吗？」打击挺大的，夫妻俩的语气有着挥之不去的震惊。「我看你们在一起都挺愉快的，为什么？」

盛燎焱扬扬眉，像是说那又怎么样？「没有什么关联吧，就不来电。」和哥哥好就要娶妹妹，哪门子的鬼话。

「我们以为你们……这样该怎么办？」他们面面相觑。

「干嘛理爷爷说的话，话根本不能当真，而且你们根本没问过我们，怀孕时自己擅作主张……」

「燎！」盛父沉声道，不允许他这么说。

盛燎焱撇撇嘴，心里不住咕哝。

这时他想到了隔壁邻居，不知道舒晴米是不是也被这个烂话题烦到不行，听说他们家的长辈和自家的一样，不时打听，对婚事很在意……想到这里他不禁弯起嘴角。

不管哪一对都绝对不可能啦，妹妹去国外念书，好几年后才会回来，而且他根本不喜欢女生，完全没希望了。

「燎，你的女朋友人怎么样？」

「干嘛？」盛燎焱斜睨一眼，「人很不错，满温柔的。」只是最近个性有点……算了，不想讲，讲了就如了他们的意，不干。

「我们还以为你不敢再交女朋友了。」

所以才好心硬把我们凑作堆？舒晴迷也是女的耶，他们是从哪点确定自己一定会接受她？盛燎焱故意说，「为什么不敢？只是比较慢遇到喜欢的，不随便交女朋友不代表不交。」顺带声明，「反正我现在有了，和她在一起感觉不错，目前不会分手。」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是吗？盛燎焱严肃质疑。

「其实我们都已经认命了。」盛母轻叹一声，「一开始我们有试着跟你爷爷说过，可是他完全没收回的意思，连你奶奶也附和你爷爷，真的很令人头痛。不过在你遇到不愉快的交往后，我们就想说这样也不错，尤其你好几年都没交女朋友了……」

哪里不错？从头到尾就是你们在说，另外，就算不交女朋友了至少还有个后补可以安心是吗？真是够了！说到底都是你们随便订下婚约害的，什么时候不提，偏偏在爷爷在的时候提起。

盛燎焱感到奇怪：「为什么爷爷会答应这件婚事？」

盛父叉起一块芒果送入嘴中，「喔，说来有一大半的原因在于你一直拉着人家不放。」

「啥？」盛燎焱瞠目结舌，「关我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你很喜欢对方，一直拉着不肯放，让我们大伤脑筋。」盛母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确定是我？」盛燎焱张口结舌的看着爸妈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试着从脑袋里找出一点东西，结果是一片空白……是说那时才几岁，根本记不得了。

「你还大哭了起来。」

「什么？」他难以置信。

「他们搬家后，接着几天你都哭个不停，吵着要找人。对了，那时候我们想把你带回家还要趁你睡着以后，不然都带不走。」

「真的吗？」亲耳从家人口中听见这件过往让他大受震撼，问题是明明喜欢成这样，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见到她的第一印象超差，严格来说她哥还让他比较有感觉。

「你有没有想起什么？」盛母细看他的神色，想看出一丁点不同。

盛燎焱的回答直接干脆，「没有。」

盛父安慰地轻拍妻子的肩，将她搂近一点。

受不了老夫老妻的卿卿我我，又吃了几块水果，盛燎焱起身打算回房。

「燎，就算有女朋友，以后你们有空时也是可以一起出去玩。」

再顺便找上舒晴迷是吧？他没应声。

＊＊＊＊＊＊

待在家里没什么事好做，盛燎焱常常出门走走，每次出门前会多看看隔壁的门几眼，偶尔与正要出门或回家的人遇见，互相闲聊个两句，而他最后一定会问到舒晴米，像是他在干嘛啥的……虽然亲口问他也行，感觉就是不同，听别人说仿佛多了一分真实。

舒家的人听了也不疑有他的直说，未了还会加一句多约出去走走。

到底想知道什么呢？盛燎焱知道是为了那个人，那个让他心仪不已的家伙。已经不只提出一次想见见对方，可是舒晴米一再地转移话题，每每错失良机，久了谁都知道他不想让人见他。

盛僚焱很不满地当面质问，他倒是坦承不讳，快让他气炸。

管他什么只是暗恋不方便、不好见面，那些全是屁！既然明的不行，那就看他来暗的！盛燎焱现在非常注意友人的动向，以便随时跟踪，好一睹对方的庐山真面目。不过舒晴米和以前一样不常出门，连舒母都希望他多找他出去，不然一直待在家里会闷出病。

这也让盛燎焱知道这个计划不太可能成功，本以为刻意不去找舒晴米会让他有更多时间和那家伙见面，结果没有。

这时那些屁话又浮现在脑海里——这笨蛋拼命为对方着想做什么？不是很喜欢他吗？这样怎么会有进展？什么都不做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啊！

盛燎焱非常火大又不满，不是为了好友「闭俗」（台语：内向）的行为，而是自己竟然会这么想……他才不会支持他。

看样子今天友人又会闷在家里……考虑了一会儿，盛燎焱拿出手机打算找他，却猛地大喊：「我知道了！」

这一声引起路人不少关爱眼神，而他浑然不觉地死瞪着手机，心中有股无名火冒出。

终于想通了！他不出门的原因是因为正在和对方通电话，绝对是！难怪他心情不错、难怪他不想出门、难怪他一直待在房间里，原来如此！

盛燎焱当下决定不再刻意不找他，相反的要常常找他，让他们两人没办法讲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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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做就做，盛燎焱一次又一次地找人出去，用什么已买到重型机车来试车载人的烂理由四处乱跑，在市区内来来回回，还跑山路，搞得他把这儿的路都摸清了。

除了骑车乱晃外，他们也曾在附近学校的操场旁闲闲坐半天，总之他很拼命地占用舒晴米的时间。

要是一切真如他所猜测，时间一长，对方的心情应该很差才是，可是舒晴米不会，就算无趣的邀约也没推拒过半次，很干脆的随他出门，没有露出一丝不耐或无聊的神情。

这么说就是晚上吗？又不能跑到他房里睡，也不能叫他跑到自己的房里睡……对于破坏他们两人大半时间的接触很高兴，然而又不能完全的破坏，令盛燎焱非常苦恼。

针对这些行为，他只认定是在拉好友回来——既然没法见到那家伙大肆批评、给下马威，也只能这样喽。

而这样的行为模式直到某一天下午，盛燎焱临时接到一通电话才宣告中止。

女友回来了。

到车站接她，两人在附近吃顿晚饭，逛了一下街后盛燎焱送她回家，一起约好明天出去玩……本来打算后天再看看，但女友说不累，没关系，就这样决定了。

不知怎么的，她给人一种隐隐约约的强硬，而盛燎焱告诉自己想太多了。

离开前来一个吻，约好了时间后，目送女友进屋，他转身独自搭车回家。

说实在，约会久了好像不管去哪都一样，一想到明天又得浪费重要的时间陪她，心里着实不太愿意。说不定明天舒晴米就要和那家伙见面了，还是干脆叫他一起来？算了，谁肯当电灯泡，驳回。

唉……真不想因为约会而错过一睹对方真面目的机会，盛燎焱万分烦恼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久好久才入睡。

＊＊＊＊＊＊

隔天睡到中午醒来，盛燎焱猛地爬起，坚决地道，「还是不去好了！」

迅速从桌上抄起手机，打算打电话给女友，说他临时有事不能去了，哪知手机刚拿到手就震动唱起歌来，吓了他一大跳。是女朋友打来的，干嘛？

通完电话后盛燎焱忍不住放声欢呼，因为女友早一步说她临时有事，约会取消了，而且接着她要出国去，十几天后才回来。听她的语气像是怕男友会生气似十分小声又讨好，殊不知对方越听脸上笑容越大，一点都没她想像中的不开心。

那今天就找舒晴米出去吧，骑机车去远一点的地方，去海边好了！盛燎焱兴冲冲地跑进浴室，还特地换了一身衣服才出门，狂按隔壁电铃。

「是谁？原来是你。」舒晴迷开门后蹙起眉头，「很吵耶。」

盛燎焱惊讶地扬眉，「你今天没有出门？」

「晚点才要出去。」她奇道，「有事找我？」

「随便问一下，我没有要找你出去。」盛燎焱飞快撇清。

「我也没空和你出去。」舒晴迷忍不住回道。

懒得跟她废话，盛燎焱看着屋内，「晴米呢？」

「出门了。」

心一凛，红眸凌厉一瞪，」去哪里？「

正巧低头，舒晴迷没见到他这模样，」不知道，图书馆或和谁见面吧。

「和谁？」盛燎焱追问。

「谁知道，他又没说。」舒晴迷奇怪地瞟他一眼。「我只是随便猜猜，你干嘛这么认真？」

一定是那家伙，被我逮到了！盛燎焱的双眼闪过锐利的光，转身就要冲——紧急煞车，「喂，你觉得我穿得怎么样？」

虽然很不想说，但舒晴迷还是老实道，「很帅。为什么这么问？」

没空回答，盛燎焱如箭一样冲下楼，跑到街上去找人。

看着他消失不见，舒晴迷一脸莫名其妙地关门，回屋里去了。

＊＊＊＊＊＊

很好！死也不能漏气，穿得帅正好给对方下马威，让他知道没本事就滚远一点，最好比得对方无地自容，夹着尾巴逃掉！

花了点时间，盛燎焱才在咖啡厅外的露天座位见到目标。

云后阳光探出一小角将自身光与热轻洒而下，有了一旁建筑物与大阳伞的遮掩，待在户外似乎不会太过闷热，今天的天气刚刚好。舒晴米单独坐在左边角落里，边喝茶边看书，享受着这段时光。

本来要冲过去假装巧遇，一瞬间改变主意，盛燎焱看了看四周，走进后头一间便利商店里随便买了一瓶饮料与大亨堡，坐在店内杂志架旁附设的椅子上。从这个方向看去，能将目标所有动作都收进眼底。

等人来了再说！盛燎焱喝着瓶装可乐边想，目光炯炯紧盯着某人不放。

丝毫不知有人正在看他，舒晴米很悠闲懒散地啜饮茶水，慢慢地翻着书页，仿佛周围的时间都静止似的，人来人往的吵嚷、车子呼啸而过皆与他无关。

被这幕给吸引，盛燎焱呆看许久，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蓦地，有人打破了这个画面，一个纤细的男人走到舒晴米身旁，和他说些什么边拉开椅子坐下。盛燎焱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他看上的会是这样的男人，一个娘娘腔的男人！

盛燎焱拧起双眉，眼尖瞄到翘起的小拇指，对方举手投足间有些女性化，还不时拨拨染金的长发，自以为很有魅力。

和他一点都不搭，赢定了！盛燎焱非常肯定，搞不懂这家伙是哪一点吸引友人，和自己完全没得比嘛！心下一宽后，他好整以暇地继续坐着，不急着走过去破坏他们。

像看默剧似，盛燎焱瞬也不瞬地看着眼前一幕幕。

那男人坐下后故意拉椅子靠近舒晴米，后者朝他微微一笑，两人交谈了几句。

说就说，那家伙干嘛越靠越近？好像不这么近就不会讲话似，盛燎焱觉得很碍眼。

紧接着那家伙不知说了什么，舒晴米似乎吃了一惊，前者的右手趁机握住书旁他的左手。舒晴米在察觉的瞬间就想收回，怎知挣脱不开，大概是顾虑到什么，他嘴角挂着苦笑，微皱眉地说了一些话，而男人无视他的反应，刻意在他耳畔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