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

江皓川一声喝退小丁和小周。

臣服于他人之下，他江皓川怎么甘愿，换做以前就是叫他一刀一刀把自己割到死他也不愿意做这样投降的事情。可是对方是林舒尘，他就完全没了办法。要让他做小弟他甘愿，要他喊他林哥他也甘愿。为什么，江皓川苦笑了一声，林舒尘，我江皓川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爱到连自己的尊严也可以放弃。

但是江皓川没有想过，他从来就没有资格在尊严这个问题上和林舒尘计较。

林舒尘洗完澡，半畅着浴袍走进唐羽的卧室，发丝上还垂着水滴。唐羽坐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心事，看见他进来，指着桌上一叠泛黄的笔记本，漫不经心道：“江皓川带来的东西，说是林云的。”

林舒尘看着那些沾满岁月痕迹的纸张，仿佛又见多年前的午后林云不明理由的温柔眼神。

他没有接过，只是淡淡地笑道：“我对过去的事情不感兴趣。”转身也在床上躺下，举起一本杂志看起来。

如果不知道过去，那个叫林云的男人就永远是肯为自己献出生命的父亲。自己一辈子有这样一个父亲就够了，不需要其他的男人来代替他，无论是多么名正言顺的男人。

林舒尘的头靠在枕上，湿漉漉的头发渐渐晕染开水意。唐羽没好气地把他拉起。

“你这孩子，头发没干就睡上去，等会又要喊头疼了。”唐羽让林舒尘坐端正，自己从抽屉里取出吹风机，试了试温度，然后就开始耐心地帮林舒尘把头发吹干。

林舒尘的头发很柔软，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唐羽修长的手指在沁凉丝滑的乌黑中划过，眼中不知不觉温柔起来。

林舒尘依旧在阅读，完全沉浸在杂志里，丝毫没有被吹风机的噪音打搅到。

忽然，唐羽关掉吹风机，拨转林舒尘的头，温柔地吻上了他。杂志滑下床去，呼啦啦一连翻过数页，最后倒扣在地板上。

“晚安。”林舒尘朝唐羽温柔地笑笑。

“你也是，晚安。”唐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慢慢合上了门。

他看到依旧放在桌上的笔记本，想起刚才林舒尘拒绝接受的样子，唐羽笑了笑，好奇心驱使着他拿起一本，靠到床上翻开，蓝黑钢笔，林云的字迹清秀工整，时间的洪涛忽然逆流。泛黄的纸页上，一个不为人知的林云。

那是个星期三的下午，天有些雨但依然明亮，我在打工的餐厅里遇到一个男人，大概二十岁左右。眉目张狂，英气逼人。他带着一帮人，像是来找谁的岔。可能是要找的人已经逃走，他愤愤地在一张桌子前坐下。跟他来的人慌忙递上来一根烟，道：“阳哥，那小子跑不了多远，让兄弟们再去找找……”

忽然男人伸手将桌上的杯盏打落在地，猛地站起身来，正要离开。三个杯子，一个壶，在我工作时间里被打坏，如果客人不赔就会算在我的头上。明明是他们之间的矛盾，为什么要拿我的杯子出气。我也不管男人有多么凶神恶煞，伸手拉住了他，厉声道：“你打坏了店里的东西，要赔钱！”

男人仿佛是不相信似的看着我，忽然笑起来，对着他身后的那帮人道：“听见没有，他叫我们赔钱呢！”

那帮人也笑起来，有几个开始摩拳擦掌，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今天叫那人跑了已经非常不爽，正好拿你这小子来解气。”

我恶狠狠地瞪着那群朝我逼近的人，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颤，我紧紧地咬住嘴唇。

那个叫阳哥的男人看着我笑，忽然推开人群，伸手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剑一样锐利的目光刺在我的脸上。他的眉眼很粗狂，然而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自己失陷在他乌黑深浓的眸子里。他站在我面前，高过我近一个半头，背对着窗户，就像发光体一样笼罩着光环。他的手指用力之大，我不禁失声痛叫。男人望着我的眼睛忽然有了深意。

他笑了起来，放开我，我正莫名其妙，他却一把将我拽起，扛在肩上。

人们哄笑起来，有人叫好。我拼命地捶打着他的后背，大喊着放我下来。他却不为所动，只是大手探进我的衣服，在我的腰上不轻不重地一握。

手心里像是着了火一样滚烫。

他就是舒紫阳。是他在我的手指上带上他的龙纹戒指，说我是他最爱的人。是他教会了我如何去爱，却冷漠离开，让我独自在被遗弃的孤寂里疯狂。

第15章

紫阳，你为什么要走？难道就因为叶寂明是你的再生之父，就因为叶兰是你最疼爱的妹妹。为什么你只会想到别人，为什么你不想想我？

我是那么的爱你，我怎么可能会去爱叶兰。我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你，我的生命从来就只为你转动。你这么不辞而别是不是想让我疯狂？

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紫阳，你不相信吗？即使是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到，因为即使你想离开我，我也不想一个人。

……

紫阳，我说的没错吧，我会找到你的，无论你走到哪里，你的身上有我留下的气息，我一定会寻着味道追来。

紫阳，你为什么用这么冰冷的眼神看着我，难道你不爱我了吗？如你所愿，我娶了叶兰，继承了青焰，为什么你还是不愿留下，为什么你要说这么绝情的话？

孩子？！紫阳，你在说笑吧，我怎么能让叶兰怀上孩子，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够做到？我遇到你的那天你对我做了什么难道你已经忘了，我和你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让我去和一个女人……，你知道我根本做不到。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被你改变的身体和心，你说变回去就能够变回去吗？

紫阳，你一定要走对吗，无论我怎么哀求，你都无动于衷是吗？那至少留下你的一部分给我吧，如果你不能陪着我，至少留下你的孩子陪伴我吧。既然你这么喜欢孩子，这么喜欢叶兰，疼爱她不惜牺牲我。那让她生下你的孩子好了，让你心中纯洁无瑕的妹妹生下你的孩子好了。

如果你走了，至少我还有留有你的一部分。

紫阳，你为什么用那么悲伤怨恨的目光看着我，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要走，我让你走，从此之后我不会拦你。我会守着你的孩子好好过日子。叶兰疯了，她怎么能不疯？一个是她亲爱的哥哥，一个是她最爱的人。叶寂明要杀了我，他怎么能不愤怒？一个是他至爱的养子，一个是他唯一的女儿。可是我不能死，紫阳，我还要养大你的孩子呢。林云，你这个禽兽不如的混蛋！你这个恶魔！你的老头子死的时候一直这么喊着，直到我完全割断他的咽喉，他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紫阳，你逃跑吧，我对别人说，是你杀了叶寂明，因为他把青焰给了我，所以你逃吧，这一次我不会来找你，我的心已经死了。从你对我说“林云，我求你和小兰生个孩子吧，让青焰后继有人”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万劫不复。

……

紫阳，你的孩子出世了，叶兰生得很辛苦，段毓风那个混小子还来捣乱，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的儿子救出来，怎么你不感谢我？那是你的儿子。

他在我的怀里哭泣，声音像小猫一样，听起来那么悲伤。多么孱弱的婴儿，我给他取名林舒尘，尘，像尘埃一样卑微，就像我曾经爱你的心一样。

……

紫阳，小尘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你，他简直就是叶兰的翻版。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疼爱他，单是想到他的血管里流淌着一半你的血，我就不能不拥他入怀。

“爸爸……爸爸……”小尘的声音真好听，就像泉水一样。紫阳，你的儿子在叫我爸爸，虽然我知道我不是，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回应他。

紫阳，小尘不是叶兰的儿子，他是你和我的儿子。

合上最后一本笔记本，唐羽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从床上翻身坐起，走到窗台前推开窗户，沁凉的夜风扑面而来，漆黑的天幕上，星辰黯淡。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阳哥，你什么时候回国？”

“为什么躲着我？！”江皓川像野兽一样瞪着发红的眼睛，哧呼哧呼喘着粗气。

他好不容易低下头来，说服自己的弟兄，让青焰归到林舒尘名下。可是这小子竟然跟他玩起了失踪。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说，更要像猫逮耗子一样守在林舒尘可能会去的各个地方，一旦出现，立马追上去。可气的是这小子腿脚特别快，躲得那个叫一溜烟啊，仿佛唯恐避之不及。

我又不是瘟疫，江皓川愤愤地想。

但江皓川心里还是甜蜜的，那夜天台上一战，他知道林舒尘根本就是还在爱他。知道这一点他就欣喜若狂，根本没有追究林舒尘要继续爱他究竟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虽然最后一句太迟了让他隐隐有些不安。林舒尘之后一直躲着他，他连问他的机会都没有，难免要焦躁不安。

江皓川看见林舒尘从唐氏集团的大楼里出来，仿佛正在想着事情，冷不防看见他冲过来，躲也来不及。

“没什么事情，就不要见面了。”林舒尘云淡风轻的口气让江皓川几乎抓狂。

“我和你之间没什么事情？”江皓川一把抓住林舒尘的衣领，几乎将他提了起来。

林舒尘从容地甩开江皓川的手，淡淡道：“江皓川，你给我适可而止吧。”

“适可而止？我带着青焰的人投归于你，不是想听你一句适可而止的！”

“那你想听什么？”林舒尘掠起眼睛，目光瞬间冰冷。

江皓川看到那对毫无温度的眸子，愣了愣，听见林舒尘缓缓说道：“听我说我还爱着你？

听我说我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朝你开枪？江皓川，你还真是残忍！“

“青焰的人你想拉回去你就拉回去，我不会拦着，郑警官那里我已经关照过，不会去找你们的麻烦的，你们尽管放心回去。”

“但是我爱你这句话，我已经说不出来了，江皓川，你不要逼我。”

江皓川忽然觉得悲伤，原来他的舒尘已经不会说爱了，自己果然是伤他太深。

“舒尘，你不要这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回到从前……”

林舒尘却漠然地看着江皓川的鬓角，悠悠道：“江皓川，你居然有白头发了，看来是忧心的事情太多，老得快啊。”

“舒尘……”

“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以前的时候，我要够到你的鬓角，手臂要举得老高才行，现在轻轻一抬就可以了。以前的你头发又多又黑，一根白的都没有。”林舒尘伸手拔下那根晶莹的白发，它在江皓川浓密刚硬的发丝间那般耀眼。

“江皓川，你可以把这根白头发重新长成黑色吗？”林舒尘看着手中晶莹的发丝问道。

江皓川无言以对。

“不能，对不对？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我们可不可以回到从前这样傻的问题。”林舒尘抛掉手中的发丝，在唇边绽起一个苍凉的笑容。

“过去的就应该抛掉，这对你对我都好。”

“不能抛掉！”江皓川怒吼起来。

面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在说些什么？把过去抛掉？他怎么可以说得那么轻松？过去的一切早已经渗透入自己的生命，对他的爱恋已经成为他活着的全部意义。他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地说抛掉？

林舒尘看着江皓川愤怒的脸，心头一阵酸涩。

江皓川，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想一想，我怎么可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继续来爱你。如果继续爱你，我肯定会被自己折磨死的。

林舒尘正要离开，忽然被江皓川拽住手，一路拖入地下室。

“你要干什么？！”林舒尘慌张起来。

“你马上就知道了。”江皓川阴冷地笑着。

江皓川拖着他走到停在里面的车旁，一把打开后座车门，把林舒尘丢了进去，然后自己也钻进去，骑在林舒尘身上，动手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江皓川，你放手！你疯了！”

“江皓川，你听到没有？我叫你放手！”

林舒尘激烈反抗，却被江皓川狠狠扣住手臂压住身体。车内空间狭小，他动弹不得，衣衫一件件离开他的身体，双腿也被分开，最后林舒尘只剩下了哀求。

“不要这样，江皓川，不要这样对我，我会死的……”

“真的……我会死的……”

江皓川完全被愤怒和欲望控制，根本就没有理会，他像野兽一样啃噬着。他正要做到最后，却忽然发现林舒尘面色苍白，满脸冷汗，双手捂住心口，浑身哆嗦，极度痛苦。

他惊恐起来，慌忙抱起他，大喊：“舒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我的衣服里……有药……快拿出来……”林舒尘的声音低到无可再低。

江皓川慌忙把落在地上的衣服抓起来，一阵乱抖，一袋药掉了出来。

“快，放在我的舌下……”豆大的汗珠从林舒尘的额上滚落，他像快要休克了一样。

江皓川赶紧把药放到他舌下，林舒尘含着药闭上眼睛，拼命呼吸着，身体仍在不住哆嗦。终于慢慢地放松下来，最后疲倦地睡去了，汗腻的发丝粘在他苍白的额头。

看着林舒尘纸一样脆弱的脸，江皓川心如刀绞。

林舒尘，你是怎么了？

“江先生，这是治疗心律失常的速效药，短时间内就能平复心律。心律失常严重起来很危险，如不及时药物干预随时会致命，导致心律失常的原因很多，但根据你说的情况，我认为是由于精神因素导致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把药还给江皓川。

“不要这样，江皓川，不要这样对我，我会死的……”林舒尘哀求的话语。

江皓川忽然有一种杀死自己的冲动。

墓园里，舒紫阳站在林云的墓前，他已不再年轻，脸上是岁月的沧桑。他看着黑白的照片上林云没有一丝笑意的脸庞出神。这么多年没再见，他禁不住回想起当初那个目光凌厉却有着柔弱唇线的少年。

总是倔强却在内心深处比谁都渴望着爱和依赖，渴望着却又抵制着，明明需要却非得要作出不削一顾的样子。林云，你是那么别扭的一个人，又执着得可怕，你就是有疯子的特质。我们认识以后，慢慢的，你就变成了疯子。

可是我却从不后悔遇到了你，即使你做出那样天理不容的事情，即使我这样恨你，却仍然不后悔遇见你。大概，我也是个疯子。

舒紫阳从西装口袋里掏了掏，然后把手放在林云的墓前。

看你，带这个来最合适。

他的手指离开，黑色的瓷板上，赫然一枚子弹。

“大哥，你要不让小林来L市吧，这黑社会我实在是做不下去了。”唐彦秋躺在医院特护病房里，浑身缠着厚厚的纱布，一个护士把手机放在他耳边，他正对着话筒艰难地抱怨着。

“不是有段毓风吗？你不是说他很能干的吗？”唐羽漫不经心想要打发掉他弟弟的电话，林舒尘正在跟他商量接下来的一笔跨国军火生意。

“毓风他有事情出去了，现在不在L市……”

“什么？段毓风出去了？他跑哪里去了？他为什么要出L市？马上就有一大笔生意，要从L市过，他到底想不想做了？”唐羽有点火了，他本来就不太喜欢段毓风，觉得这人太狡诈，又很随便。

“他就是出去了……”唐彦秋开始意识到这样下去很可能要穿帮了。

“唐彦秋！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你说，你现在在哪里？”唐羽听他兄弟的声音含糊不清，好像说话很困难似的，很快就意识到事情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