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徐昊天主动放下身段示好，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自然不便拒绝。而且顾兰舟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人瘦了一大圈，能跟着他一起去吃顿好的补补身体也不错。

然而，不等他开口，顾兰舟就抢先冷冷道：“不必了，我不习惯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只要爹爹陪着我就好。”

说罢拉了穆青山转身就走，把一群人晾在当场。

徐昊天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脸上霎时青红交错，精彩纷呈。

悬湖山庄几人对顾兰舟这种怪僻性子都习以为常，对此都毫不意外。就连古灵灵，虽然恼火，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她很清楚，就算她发脾气，穆青山也不会丢下顾兰舟来迁就自己。这一点，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验证了。

常自在见徐昊天脸色异常难看，不无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忍笑劝道：“徐兄，别在意，那小子除了他爹，谁都不放在眼里。他刚才好歹还回答了你，不是不屑一顾地直接走人，已经不错了。”

徐昊天勉强笑道：“多谢常兄，他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罢了，在下怎会与他计较。”

嘴上如此说，心中却在暗恨，不识抬举的东西，你等着，三天后要是不干得你跪地求饶，老子就不姓徐！

24.好姻缘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风平浪静，顾兰舟放松了心情，只要穆青山不在家，便就出门闲逛。有两回不巧被徐昊天单独撞上，他二话不说转身便往人多的地方跑。

徐昊天无计可施，恨得牙根直痒，他不可能化天化日之下追上去纠缠，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美人跑掉，心中想要占有并施虐的欲念与日俱增。

现在，有必要说说古大小姐这边的情况。

在徐万泽一行即将离开悬湖山庄的前一晚，祝海棠来到古灵灵的闺房，先随意叙了几句话，然后别有深意道：“灵儿，你已经十七了，是大姑娘了，功夫练得不错，这两年也懂事了很多，娘和你爹都很欣慰。以后你若出了远门，我们也都能放心了。”

古灵灵很聪明，闻言十分警觉道：“娘，您想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单独出远门？”

祝海棠也不想再兜圈子，直接抛出正题：“灵儿，你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娘和你爹想尽快帮你定一门好亲事，也好早一点抱上外孙。娘现在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意中人，或者对于未来的夫君有什么条件要求。”

古灵灵虽然性子比一般姑娘家要爽利，闻言也不禁羞红了脸，扭捏着嗔怪了几句。然而婚姻乃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她也想嫁一个如意郎君，从此夫妻恩爱，家庭和美。

然而，古大小姐长到这么大，出门的次数也不多，与外界适龄男子接触的机会更少，因此自然而想起的第一个人，便是与她一同长大、她最为熟悉的一个人，穆青山。

勿庸置疑，古灵灵是喜欢穆青山的，从她还只是一个尚不懂男女之情为何物的几岁大的小姑娘就开始了，长大以后这种感情也从未淡化过。用句俗话来说，穆青山能够满足她对男人的一切幻想，成熟，稳重，开朗，细心，武艺在年轻一代中佼佼出众，长得又是高大俊朗，简直无可挑剔，若能嫁给他，她这辈子就别无所求了。

然而，一想到穆青山，古灵灵就无可避免地又想起顾兰舟，不禁又头疼哀怨起来。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在穆青山心目中，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那个讨人厌的少年，即便自己能够如愿嫁给穆青山，想必也很难甩掉那个拖油瓶，搞不好她还得在穆青山的强迫下低声下气处处忍让顾兰舟。

可是，如果人选换成常自在，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虽然她对常自在没有多少特殊感情，大多数时候都当他是听话的跟班或要好的兄长，但公平而论，常自在各方面条件并不比穆青山逊色多少，对她的态度却好了不止一百倍，如果嫁给他，日子想必会过得比较舒心，就是可能会相对比较平淡一些。

怎么办，两个人都有各自的优缺点，到底要选哪一个才好？

左右为难百般纠结下，古灵灵只能红着脸向母亲求教。

谁料祝海棠一听就干脆否决：“两个都不行！青山的为人和武功虽然都不错，但他只是你爹的徒弟，没有任何身家背景，嫁了他只会委屈了你；自在虽然家世略强一点，但性子不够稳重，还有些浮躁跳脱，也非佳偶良配。”

古灵灵急了，“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那你想让我嫁给谁！”

祝海棠不假思索道：“眼下就有一个最佳人选，你表哥徐昊天。徐家是武林名门，昊天又成熟干练，还是怒海帮少帮主，以后会有不错的前程，你们二人若是成婚，就是亲上加亲门当户对的大好姻缘。趁你表舅表哥现在都在山庄，咱们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过段时间再挑个好日子成婚。”

祝女侠快人快语，且江湖儿女不象平民老百姓讲究那么多规矩，结婚之事上也可以省掉一些繁文缛节。

古灵灵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对徐昊天这个没见过几面的表哥，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只当他是个可有可无的亲戚。而且，也不知是她眼花还是怎么的，有时候觉得徐昊天的目光带着几分邪气，让她有些不舒服。与其嫁给这个没有半点好感的人，她还不如当一辈子的老姑婆算了！

于是，她索性丢开少女的矜持，干脆道：“什么门当户对，最没意思了，我不喜欢他，才不要嫁给他！我的夫君得由我自己选才行！”

祝海棠当即恼了，“灵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这么任性，昊天哪里不好了你不想嫁？再说，婚姻大事父母作主，娘让你嫁，你就必须得嫁！”

徐万泽很喜欢古灵灵，而长子徐昊天眼光太高，对什么姑娘都看不上眼，终身大事一直没有着落，把他和妻子急坏了。趁着这次来悬湖山庄机会难得，晚饭时便试探性地替儿子提了亲，如果能成当然好，他也可以早些了却这桩心头大事，不成的话也没什么损失。

祝海棠对徐昊天也很看好，这个侄儿无论相貌、家世、为人以及个人能力方面都称得上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又是知根知底的亲戚，女儿再挑剔，对徐昊天应该也会满意才是，因此徐万泽一提亲，她二话不说就应承了下来。

古思远本来觉得此事可以从长再议，至少先问过女儿的意思，不必这么快就定下来，祝海棠却是个急性子，觉得这是一门天作之合的好姻缘，当然越快越好。

古思远一来拗不过妻子，二来也不想让舅兄难堪，三来觉得徐昊天勉强还过得去，也就默许了，于是祝海棠吃完饭就兴冲冲地来告诉女儿这个好消息。哪知道古灵灵听了会是这么个反应，实在让她恼火，看来以前对这个独生女儿还是太过娇纵了。

古灵灵急怒攻心，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当下口不择言道：“我不喜欢他！你要觉得他好你就嫁，反正我不嫁！”

祝海棠气得浑身发抖，扬手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放肆！你这说的什么混帐话？你是要气死娘么？！”

“啪”的一声脆响，古灵灵右颊立时红了一片。

她不敢置信地捂着脸，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母亲，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旋即转身掩面冲出了房门。

“灵儿！你回来！”

祝海棠喊道，见女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心里也是无比难受，颓然在桌边坐下，明明是一桩美事，自己也是一番好意，怎么会弄成如此难堪的地步呢？

古灵灵从未被母亲如此疾言厉色地呵斥过，别提挨打了，更兼还要逼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一时间只觉得伤心欲绝痛不可当，只想找一个可以庇护她、真心疼爱她的人来寻求温暖和安慰。

时辰有些晚了，山庄里一片静谧漆黑，只有三三两两散落其间的屋子亮着昏暗的烛火。

古灵灵一边哭一边没头没脑地跑，直到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外才猛地停下了脚步。

这是穆青山住的地方。她喜欢的果然还是这个人。

古灵灵正要举步上前，却越过不算高的院墙看到屋里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几乎是头碰头地挨在一起，如交颈鸳鸯般亲密异常。

她不由自主后退了一大步，浓重的失望与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头。

罢罢罢！

她猛地转身跑开，眼泪不由掉得更多更急。

等已经上床一会儿有了点朦胧睡意的常自在被拍门声吵醒，起身下床打开房门，便有一人直直扑过来时，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盗贼上门，差点一掌拍过去。

“小常子……”古灵灵抬头哽咽道，月光下可见花容惨淡，满脸泪痕。

常自在赶紧收了掌，又是诧异又是心疼地扶着她进了屋，急问：“灵儿，出什么事了？”

古灵灵不断抽泣着，好半天才将母亲要她嫁给徐昊天之事讲了个大概。

常自在听完同样既震惊又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自己和穆青山是争夺古灵灵的竞争对手，没想到半路突然杀出个徐昊天来，而且还是庄主夫妻定下的人选。

他一时间也陷入了愁眉不展中，如果是穆青山，他有七成把握可以胜出，毕竟他出身较好，父亲也会帮他全力争取。而最重要的是，他真心喜欢古灵灵，不象穆青山，多半只当这位大小姐是妹妹一般的存在，对顾兰舟那小子都比对古灵灵要好得多。

但若换成徐昊天，希望一下子就变得渺茫了，若庄主夫妻不要他当女婿，他再喜欢古灵灵也没用……

见常自在闷着头不出声，古灵灵气苦，想到刚才在穆青山院外见到的景象，更是伤心欲绝，泪眼朦胧道：“小常子，连你也不要我了么？”

常自在急道：“怎么会，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喜欢你么？！”

古灵灵当然知道，只是常自在以前从未对她明确表白过，此刻毫不犹豫地大声说出来，对绝望无助的她而言无异于极大的抚慰。

犹如绝境之中突现一线生机，她一下生出无比的决心和勇气，充满希冀道：“那好，你带我走！”

常自在一下子愣住了，“走？去哪里？”

古灵灵满不在乎道：“只要不用嫁给徐昊天，去哪里都行！”

这……是要自己带她私奔？常自在立时喜出望外，可随即又犯了愁，“可是，你爹和娘……”

“别提他们！”古灵灵厉声打断，见常自在面带踌躇，心中不由大失所望，眼泪禁不住又掉了下来，“你不愿意是不是？刚才还说喜欢我，原来是骗人的。”

常自在霎时慌了手脚，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急急哄道：“灵儿，天地良心，我怎么会骗你呢，只是这事太突然了，我一时没有准备。”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找别人去！”古灵灵将他用力推开，转身便要跑。

常自在一把将她拉住，慌乱之下终于下了决定，“好，我带你走！”

25.解困惑

同一时间，悬湖山庄天上居。

徐万泽叫来徐昊天，把门一关，要和儿子单独说话。

徐昊天有些心不在焉，按计划，他们明日就该下山回去了，明天也是顾兰舟必须给出答复的最后期限。这两天那小美人对他如避蛇蝎，他连到他身前三尺以内都做不到，遑论其他了。

明天最后一天，倘若小美人还是用这种态度来抵制他，他就算豁出去了也得逼他就范才行！

“昊天，想什么呢？！爹跟你说话没听到么！”

见儿子心神不属，把自己说的话全当耳旁风，徐万泽不禁怒喝一声。

徐昊天总算把心思收回来正襟危坐，嘴里兀自辩解：“爹，我这不是因为明天要离开了有些舍不得么，这么晚了您叫我来有什么事？”

徐万泽闻言脸色稍霁，唇边甚至露出一点笑意，“舍不得么？若爹猜的不错，是不是为了灵儿那丫头？”

徐万泽听得一愣，他说舍不得倒不是撒谎，只是与古灵灵没有半点干系，为的却是个比古灵灵还要漂亮的小少年。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只是闷着头不吭声。

徐万泽却以为他是默认了，当即喜出望外，“那正好了，灵儿那丫头很不错，爹想让她当我们徐家的媳妇儿，刚才晚饭已经代你向你表姨父和表姨母提了亲，你表姨母也很高兴，马上就同意了，只等回去后告诉灵儿了。不出意外的话，咱们离开悬湖山庄前就可以给你们两个把亲事定了，回去以后再正式下聘送礼，然后就可以择吉日完婚了！”

这番话对徐昊天的震动性不下于古灵灵，让他当场就蒙了，这这这，这也太荒唐了吧！

古灵灵对他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清楚，但他对古灵灵是绝对没有一点意思的。确切地说，他对所有女人都没意思，他看上的从来都是男人。

急躁之下，他脱口道：“爹，我已经有中意的人了！”

徐万泽闻言惊异，“什么时候有的？是哪家姑娘？爹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那姑娘比灵儿还要出色？”

一连串发问让徐昊天瞬间冷静下来，爹不知道他只喜欢男人，而他也不能让他爹知道。

他是徐家大公子，怒海帮少帮主，怎么能有龙阳之好？若被外人得知，他这辈子多半就毁了。

为了蔽人耳目，他是一定要和一个女人成亲的。既然娶谁都没分别，倒不如就娶古灵灵了，至少那丫头家世好，长得也不错，看上去倒是与他十分匹配，而且与古家结亲对他今后的发展大有助益。

至于顾兰舟……金屋藏娇也不算什么难事，对这个难得一见、勾起他全部兴趣与征服欲的小美人，他是一定不会放手的。

不过短短片刻，徐昊天便理清了自己的头绪并做出了决定，于是既诚实又有意含糊道：“儿子的意中人家境贫寒，各方面都比不上灵儿。”

徐万泽不以为然，“既然如此，你还中意她什么？不如娶灵儿得了。咱们徐家的大媳妇儿一定不能太小家子气了，否则没的惹人笑话。”

这回徐昊天倒没再发出异议，只是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如果娶了灵儿，儿子就要辜负那个人了。”

徐万泽十分有气魄地把手一挥，“大丈夫建功立业，岂能拘泥于儿女情长！怪那姑娘自己福薄，进不了我徐家大门。你现在不喜欢灵儿也没关系，成婚后再慢慢培养感情也是一样的。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徐昊天低着头不置可否，唇边噙着一抹冷笑。

……

在这个不寻常的夜晚，在古徐两家人都在煞费苦心劝说自家儿女应承这门“天造地设”的好姻缘时，顾兰舟的心情同样不平静。

这两天他认准徐昊天还有所顾忌，不敢把事做绝，因此一再躲避着，但明天是最后一天，以那恶贼狠戾无耻的程度，他必定躲不过去了，必须把此事做个了断，以永绝后患。

毕竟还只是十四岁的半大少年，尽管头脑心性的成熟与冷静远超同龄人，然而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与之可能伴随的凶险，顾兰舟也禁不住紧张和恐惧，小脸愈发显得苍白，几乎有些透明。

见小家伙站在窗前绷着身体纹丝不动，表情比大人还要严肃，穆青山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在想什么，怎么象老和尚参禅一样。时候不早了，该睡了吧。”

顾兰舟立时放松了身体，将那些晦暗邪恶无法宣之于口的事情从脑子里驱逐出去，随口道：“我现在还不困。”

然而，有个问题这些天一直困扰着他，怎么忽略都不行，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小心问道：“爹爹，有个事情我想不通，男人也可以象，恩，象对待女人一样对待男人么？”

他这十四年来生存的环境比较单纯，既没接触过徐昊天这种有异常性向癖好的人，也未曾看过这方面的书，因而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