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国王眼也不眨，喊道：“立刻执行！”蓝齐便扮作士兵的样子，把那个不存在的罪犯拖走。

接着他需要小伙伴的帮忙了，因为他无法将自己挂在树上。

查维耶对他的荒唐行径嗤之以鼻，凯多亚则会很小心地将他象征性地捆好，还会红着脸问他：“痛不痛？”

蓝齐很深沉地回答：“痛，并快乐着。”真是了不起！这么小就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

云出之月（8月），正是出游的好时光，地精族有一半人乘船赶往大陆。浩浩荡荡？那是不可能的。地精族总人数和人族的一个村差不多。在踏上陆地前，凯恩族长会问：“记住我们的原则了吗？”

于是六十号人齐齐点头。

蓝齐、凯多亚和查维耶这三个小家伙由尤加老师亲自看管开始了一个月的旅行。

“想去哪里？”当站在人族首都花都的大门口时，尤加问。

“想去剧院！”蓝齐一副很乖的样子抢先回答。

琥珀之梦（下）

对我来说，扮演即是生活。

——蓝齐依维多尔

那天剧院里演得正是蓝齐最喜欢的一个剧目，他赖着不肯走。尤加对他毫无办法，只好把他留在那儿，塞了金币，又叮嘱他不能惹事。

一个星期后再来，包括尤加在内的一行人都对蓝齐佩服极了。

剧院里上演的是摩多国王与米拉公主的爱情故事，蓝齐在舞台上——演的是米拉公主！白色的长裙，金色的假发还有小巧的皇冠，像极了那位几个世纪以来被无数女人羡慕的米拉公主。谢幕了，狂热的观众为“米拉公主”献上无数鲜花。“她”很有风度地向观众们致礼，挽着大篷裙退场。

尤加几乎被气得吐血，凯恩族长倒是一脸赞赏的表情——他给了蓝齐一个热烈的拥抱。

“蓝齐，你希望留在这里吗？”凯恩族长问。

蓝齐点头。

“好吧。记得丰收节时要回来。”

于是蓝齐开始了在大陆上的闯荡生涯。他渐渐不再满足于在剧院里表演，接受来自观众们的掌声和欢呼。他寻找着另一种更新奇、更刺激的生活方式。

在生活中扮演，或者，在扮演中生活。

他扮演社交舞会中羞怯的社交新秀，他扮演走街串巷的马匹商人，他扮演农场里的挤奶工……甚至是桥洞下的流浪汉。

他如此成功，却在一次扮演中失了手。那是个亡灵，还像生前一样戏谑的亡灵。蓝齐用琥珀为他塑造身体，称呼他为依维多尔。

＊＊＊＊＊＊

蓝齐到妲拉（精灵首都）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去的，那时他和依维多尔吵翻了，于是他乔装改扮一个人去了妲拉。

蓝齐扮作游吟诗人，怀抱白色的竖琴，在妲拉城中慢慢地走。阳光从树叶、枝桠的缝隙中流泻下来。树叶便被照成了明暗不一的、可爱的绿色阴影。藤蔓交叉纠结，为方便异族人行走，精灵们在藤蔓之间铺就了一条藤织的通行道。轻巧、灵便却结实。

在两棵大树之间有一个木板搭成的平台，这是特意为游吟诗人准备的。蓝齐怀抱竖琴在上面坐下，在右手边放着一个陶制的小瓦罐。

蓝齐一曲唱毕，睁开眼睛，看见穿绿色袍子的小精灵双手托腮，坐在平台对面的一根树枝上，淡绿色的翅膀垂在身后，同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唱得真好听，中午去我家吃饭吧？”

邀请游吟诗人到家中吃饭，就是对游吟诗人的最高赞美了。

蓝齐跟着小精灵在枝桠间穿行，“我叫达尼，请问你是？”

“我叫蓝齐。”

“到了！”小达尼停在一幢树屋前——瓢虫街二十七号——树屋旁的标志牌这样写道。

树屋的门开了，“达尼？”精灵妈妈喊道，“还有这一位诗人，快请进！”

精灵的餐桌上是一应的素菜，还有精灵族特有的烤面包果和精灵露。吃晚饭，精灵妈妈说：“达尼！别忘了今天要去给你哥哥送行。”

蓝齐有些疑惑地问：“你哥哥要去游历吗？”

小精灵帮着收拾桌子，一边回答他：“我哥哥是祭祀精灵哦！他今天就要十五岁了，所以今天我们要为他送行。”

蓝齐知道精灵族的祭祀习俗，有些好奇，便问道：“我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小达尼的翅膀微微颤动，“反正我们都只能在外面。不能进去。”

出发之前，小达尼递给蓝齐一个白色花朵编织成的花环：“戴在头上。”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炽热，许许多多戴着白色花环的精灵族人在草地上慢慢步行。不是藤编的空中小径，而是铺满青草、树根和岩石的地面——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汇成一条白色的河流。

“到了，就是这里。”他们来到一处僻静地，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流挟着缓缓流过。空气里是一派的祥和与安宁。

小达尼指给他看上面。头顶上是遮天蔽日的建筑群。“那里就是祭祀们的住处。”

有一位白袍的精灵在树屋的露台上摇了摇铃。精灵们都自发地列队站好。这时有另一个精灵上前来说了些什么，白袍的精灵停下手上的动作：“这里有游吟诗人吗？”

平台上是高高的栅栏，绿色的藤蔓缠在缠在栅栏上，白色的小花迎风开放——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白袍银发的精灵少年坐在平台上的秋千上，身体随秋千微微摇晃。“诗人，谈谈你到过最美的地方吧。”

蓝齐抱着竖琴坐下。“最美的地方？”

他指尖轻佻，动人的旋律从指尖流泻出来。

“我曾到过许多地方，

在沙漠跟随骆驼商队，

看到落日如同巨大的车轮。

我到过世界上最高的地方，

那里有甜蜜得滴淌下来的云朵，

人们交谈如同最绅士的风。

我到过最繁华的城市，那里花开一年四季，

皇帝用宝石装饰他的权杖，

公主和伯爵夫人穿着华丽的裙衫翩翩起舞。

我到过神奇的地下城堡，

那真是弥赛亚的杰作！

矮人唱起最欢乐地歌谣。

我也曾与鱼儿在海底嬉戏，人鱼展示勇敢与技巧。

我从龙背上俯视大地，

西泉水闪着金子一般的光芒。

现在，

我来到闻名遐迩的橡树之城，

阳光在树叶枝桠间跳跃，

一切都是这样美好。

最美的地方还是我的家乡，

哪里有最富饶的土地，

人们的歌声在落日时分唱响，

胜过弥赛亚的天堂。”

“诗人，你哭了？”

“嗯，我想到一个人。”

“一个人？”少年把秋千摇得吱呀作响，“你的爱人？”

蓝齐想了一下，“也算是吧。”

精灵少年从秋千上跳下来，喃喃地说：“有爱人，真好。”

“为我奏一曲弥赛亚的《赞歌》吧。”精灵在胸口双手结印，游吟诗人的歌声盖过了精灵念诵咒语的声音。蓝齐看着他，金色的藤蔓自他的脚下向上生长——这是精灵的风系魔法“诀别”。

“他才十五岁，”蓝齐想，“精灵的平均寿命是一百五十岁，他才走过人生的十分之一而已。”

年长的神官拿着本子站在他面前：“孩子，你还有什么话想对父母、兄弟说吗？”

金色的藤蔓蜿蜒至精灵的脖颈。“这十五年来我活的足够精彩。”

“吉米拉?纳尼利得?都立特”这个有些绕口的名字，蓝齐想，也许他一生都不会忘记。在他几乎要厌倦了这种无可奈何的漫长生命的时候，这个只有十五岁的精灵少年，却可以如此从容不迫地，面对死亡。

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依维多尔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阳光，说出的话倒是气死人不偿命：“我说，你不会是要随他去了吧？”

沉思的氛围一下子消散了干净。

蓝齐突然想起族人的话，他们两个，真是彼此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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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在精灵属地，白色是尊贵的颜色，只有精灵王，祭祀精灵和诗人可以穿白色的衣服。

二：祭祀精灵是天生有暗系魔法属性的精灵。

第十三章：琥珀河落日（三）

大陆上的人都说“落日时分，逢魔时刻”。而对于地精来说，蒙多莉最美好的时光恰恰是在落日。

艾格跪坐着，面向落日，凯恩族长替他用发环把头发束好。“这是用琥珀碎片做的——要好好保存。”地精们站成一个大圈，噼噼啪啪地鼓掌“祝贺你！绯多斯！”

“在蒙多莉的感觉如此之好，劳动，读书，祷告，唱歌。毋庸置疑，蒙多莉是一个可爱的地方。地精的天性就是喜爱宁静——也许我是个例外。在这些时间里，我会怀念以前的时光，在大陆上旅行的时光，在费恩斯的时光…但是在我离开蒙多莉之前，我会好好珍惜它。哦，还有和赫提拉的约定。他会一直等我吗？

——艾格绯多斯金”

收获的时候到了。地精们换上一种及膝的短衫，收割“水田里的麦子”。虽然早就可以用大型魔法收割农作物，但是凯恩族长却说：“等到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们要用魔法喂自己吃饭，等到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

路上是一队一队来来往往的车辆，地精坐在驾驶座上，漫不经心地指挥马车运送粮食。马车漆成了各种颜色。最夸张的一辆车身漆成了大红色，车轮是绿色，拉车的马却是地地道道的诺因斯白色赛马，马脖子上还挂着金光闪闪的大铃铛。

“那是费得蒙的马车，品味够独特的吧？”查维耶问。

“是的，他的品味，”艾格侧着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个词，“很，可怕。”

“哦，很快就要到丰收节了！”

艾格弯着腰，闷闷地说：“查维耶，我想回去了。”

“我能理解，”查维耶说，“这里的生活太闷了不是吗？”

“不是这个原因。”艾格在心里想。

他和查维耶把收割下来的农作物铲进马车，艾格在心里把话说完，“因为，有一个人在等我。”

蒙多莉位于亚蓝大陆的北方，与诺因斯草原遥遥相对。水蛇之月（10月）之初，天气已经冷了。当最后一袋马车运进仓库时——丰收节到了。

丰收节也称特兰斯莉节，是以丰收女神特兰斯莉命名的。各地的丰收节并不在同一天。据《启示录》规定，丰收节就是最后一袋农作物运进仓库的这一天。有趣的是，丰收节总是在十月，象征亡灵的水蛇之月。

这一天的月亮又大又圆，地精们在广场上燃起篝火，架在火上的锅飘出鱼汤的香气。查维耶把火上的烤鸡翻了一个面。

“尤加老师，要酒吗？”

“哦，倒一杯白葡萄酒。”

凯恩族长站在舞台上，敲一把三角铁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今天，是丰收节！在庆祝之前，我有一些话要说。”

“几个月之前，我曾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凯恩族长的表情有些严肃，在确定所有人都在认真听他发言之后，他继续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有传言说，地精现在的日子——是神罚。所有人都必须无可奈何地坚持，当大陆上其他种族可以安稳地回到弥赛亚的怀抱的时候，只有我们——必须坚持。”

他环视了一圈，“我不知道散播这个传言的人是谁，我也不想追究，尤其是，在今天这样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里。弥赛亚赐予地精悠长的寿命，积累亚蓝大陆上的知识，编写史料，监督羽族的工作是否公平公正。弥赛亚如此信任我们，而我们中的其中一些人——居然，质疑神的决定？居然，怀疑神的恩赐？”

“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传言，以及任何，质疑神的行为。”

“每一次地精的转生，都会消耗琥珀的能量——我不想失去，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在宴会开始之前，一起祷告吧。”

“愿蒙多莉母亲永远宁静、富饶，愿我们承担起过去和未来的责任，愿弥赛亚保佑我们。为丰收之神特兰斯莉干杯！”

“为丰收之神特兰斯莉干杯！”

“为丰收之神特兰斯莉干杯！”

凯恩族长的演讲可比肯多校长的演讲好多了，艾格这么想的时候，有一个笑嘻嘻的地精推着装满贝壳的小车来了。

“你好，阿瑟。”

“幸会，查维耶，你有要点的歌吗？”艾格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娱乐活动，毕竟，这是属于有钱人消遣时间的玩意儿。他不由得好奇地看着那些人鱼的贝壳。

尤加点了一首《旧日时光》和一首《蓝色琥珀》，查维耶一向不唱歌，阿瑟是知道的，他用疑问的目光询问这位新成员。

艾格有些害羞：“那…我也不唱了吧。”

阿瑟在本子上记好尤加要唱的歌，然后伸出手：“蓝鲸公主的最新专辑还有德拉库拉爱理的怀旧珍藏版。”

尤加捂住口袋。

阿瑟伸出一只手，摊开，一簇小小的火苗在他的掌心里跳动。“先斩后奏，凯恩族长特批了的。”

尤加一脸心痛地掏出两个小贝壳。阿瑟拿出一只小袋子单独装好，又到下一个小桌子去了。

凯恩族长被人拉到舞台上跳舞，台下有一堆起哄的人，敲击石头、拍手、跺脚给他伴奏。“依维多尔？好久不见。”

青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他的胡子没刮，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你们看到蓝齐了吗？”

查维耶摇摇头。艾格突然想到，自从到了蒙多莉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蓝齐和依维多尔了。依维多尔一桌一桌地问下去。

艾格突然说：“我去帮他找。”还没等查维耶反映过来，他已经没影了。

他穿过一桶一桶的食物，一桌一桌围坐在一起的人们。尤加在台上唱歌，低沉的歌声回荡在天际“…拿什么献给你，我珍贵的旧日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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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和灯光照在广场边的帐子上，勾勒出鬼魅一般的黑影。依维多尔一个帐子一个帐子地走下去。最后却没有在帐子里找到蓝齐——他抱着一个大的酒坛子坐在两间帐子之间的阴影里。黑色发环用白色发带束起，身上的白色衣袍亮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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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大纲的地精族设定：

外貌特征：

黑发黑眸黑色长袍，皮肤苍白，多佩戴琥珀。身高较矮（150——170？）

性格特征：（世人眼中）

多数喜欢独来独往，沉默寡言，不轻易离开蒙多莉。

关于蒙多莉：

“蒙多莉并不是一个城市，我们将居住的这一块区域，称呼为蒙多莉，意思是美好悠闲的故乡。这里有琥珀河和双子湖。当暮色降临的时候，蒙多莉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

“我热爱蒙多莉，甚至于超过自己的生命。”

第十四章：琥珀河落日（四）

依维多尔把空了的酒坛子拿开，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把他抱起来。蓝齐的头歪在他的肩上，乖乖的样子就像一个没有断奶的小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