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七岁在看白谦,他们站的地方有一个硕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内是和穷学生不沾边的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一杯咖啡要几十块钱,对付七岁来说,还不如吃一顿烤串来的实惠。
可现在坐在里面的人是白谦,白谦对面的人他也见过,是程擎示,他们好像在说什么,白谦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滑过杯子,有一种付七岁形容不上来的气质,对面的程擎示好像说的很起劲,白谦只是听着。
“你打算什么时候说?”程擎示不当医生的时候很八卦。
“说什么?”
“能说什么?自然是让小少年放心了,别说我没提醒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家里人同意不代表他家里就同意,人家家可是一根独苗,就指着他传宗接代呢。”
“今晚说。”白谦的眼神有点淡漠,“我有分寸,可他是我的。”
“说这话真不符合你的外表,可是奇怪我怎么就这么相信呢?”程擎示打趣的说,白谦向来有一说一,他可以把原本很霸气的话说的很淡漠,可他就是能让听的人感受到那股子似乎不存在的霸气,一点都不外露。
“那谢谢了。”
“话说,我想通知你,我看到小少年在外面很崇拜的看着你。”程擎示坏笑着撑起身凑到白谦面前亲了他额头一口然后坐下,“不过现在他跑了。”
程擎示不但是一个很八卦的人,同时他还是一个自称只要无伤大雅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人,为了看戏,牺牲一个吻算什么。
白谦看着付七岁跑走的方向,眼神没有喜怒,“你是故意的?”
“嗯,故意的。”
白谦没说话,喝了一口咖啡,连姿势都没动,“对了,上次你约会的女孩说你落在那一条领带,叫你有时间去取,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小米再见。”
程擎示得意洋洋的表情从白谦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僵住了,听到那一声小米,真是连撞墙的心思都有了,果然这戏不是白看的,白谦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偌大的咖啡厅里一声狮子吼,“程擎示,我说你那条领带去哪了,原来你又给我花去了,花是吧,老娘火了,你敢给我戴红帽子,老娘就给你带绿帽子,你等着,乌龟壳绿帽子。”
“我说我没给你带红帽子你信吗?”
“不信!”
看,就是不信吧!程擎示自问也是一个搞心理的,可是术业有专攻,他搞的是病理的,白谦搞的才是货真价值的大众心理,所以他总是玩不过白谦,只能认栽。
白谦关上门拢了拢衣领去取车,刚才付七岁跑走的方向他知道,大概是回学校了,另外三个人也跑了,其中有一个还看了他一眼。
刚上了车,手机就开始震动,他掏出来一看,是白觅的短信。
“哥,我和妈在你家,你什么时候回来?”
白谦放下手机,最后还是驱车回家,母亲现在来这里,只能是为了付七岁来的,孰轻孰重他也知道,付七岁大概喝酒去了,先让他冷静一下也好,否则现在过去只怕有些说不清楚。
车子很快就到了白谦楼下,他停好车上楼,门口站着白觅和慈眉善目的白显,他们一家都姓白,他走过去接过白显手里的袋子,“妈,给你配的钥匙呢?怎么不用?”
白显笑了笑,“忘记带了。”
白谦无奈的开门,从小到大,白显都以身作则的教他们一些事情,从他们懂事起,就有了各自的房间,白显进门之前一定会敲门,白谦出来住以后给她配了钥匙,可是她也很少过来,想白谦的时候,多数是打电话叫他回去,说到底这是一个非常尊重孩子隐私的母亲。
“听小觅说,那孩子叫付七岁?”白显坐在沙发上,白谦猜的没错,她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嗯。”
“有照片吗?我想看看。”
“有。”白谦拿出手机,付七岁用他的手机自拍了两张,白谦也没删,一直留着。
白显接过手机,认真的看了看,随即笑了,“倒是比小觅长的好,看着是个好孩子,妈相信你的眼光。”
白觅嚷嚷,“妈,我也长的不错,你夸夸我啊。”
白显拍拍他的脸,“都多大了,还跟孩子似的,今天我买了你们爱吃的菜,小谦没事吧?和妈吃顿饭。”
“没事。”
白觅已经屁颠颠跟着进厨房去了,白谦坐在沙发上,有点心酸,早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就跟家里说过他喜欢男人,当时白显很震惊,后来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凄惶,无力的摆摆手跟他说:“我会跟你爸说,你高兴就好。”
他知道那时候母亲是想起了大哥,他也想起了大哥,不知道不觉中他越来越像大哥,可是大哥没有他骨子里的清冷,不管母亲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跟他计较,他总是感激的。
付七岁呢?那个傻瓜又在哪喝醉了!
35.简单的爱
越是简单的爱一个人,越容易爱的深沉,因为爱的太简单,无关他的身价职业,爱着他的一回眼、一蹙眉,一个动作甚至一个背影,所以那些影像深沉刻骨,牢牢的刻在脑海里,离开也好,在身边也好,都是脑中不变的风景。
付七岁留给白谦的是一个背影,心里想的却是白谦的点点滴滴,白谦怎样对他好,怎样对他包容,以及怎样也许不喜欢他,想到那个画面他就觉得扎眼,白谦会那么对别人吗?对那么对别人一辈子吗?他不能肯定。
他突然想到,也许白谦从来没有喜欢他,一切只是他自以为事而已,毕竟白谦什么都没说过。
酒一杯一杯的下肚,他逐渐有点意识不清,眼前晃动着三张脸,两张莫名其妙,一张了然,他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是杨二子,就大声的叫:“二子!”
杨二子知道他心情不好,很罕见的没有跟他掐,刚才他也看到白谦了,明白是怎么回事,付七岁想喝酒,他们就陪着,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样,你喝醉了我背你回去,也许没有安慰,但情谊是一等一的。
付七岁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样,一开始喝啤酒还行,喝了两瓶只是有点飘飘然,想白谦想的更厉害,干脆要了白酒,一钢口杯喝下去已经有点神志不清,又没吃什么东西,不太好受,但也能发现宿舍那三个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不是他等的人,却是杨溢。
杨溢蹙眉看着他,要不是他正好路过,还没发现付七岁拿白酒当白开水喝,他那点吓人的酒量,也就是沾了这酒后劲大的光,酒意还没完全散出来,有几分清醒,还知道他是谁。
“杨溢!”
“是我。”
“怎么是你?”付七岁有点晃,凑近点才能看清楚,可是他懒得动。
“怎么不能是我?”
付七岁不想说话,趴在桌子上自己难受,那个画面被他脑补过之后充满浪漫美好,想到白谦可能属于别人,他再也见不到白谦了,心就紧缩着难过异常。
他越想越伤心,借着酒劲低低喊了一声白谦,喊了一声又觉得不够,继续喊第二声第三声,声音断断续续的,放佛这么喊就能感到白谦在身边,却还是冷,喝了那么多也还是冷。
杨溢自然是听到了,这一声接一声的白谦听的他既心疼又自嘲,白谦居然这么伤害他,那么开朗简单的付七岁,有一天竟然会喝的烂醉,嘴里还唤着别人的名字,真像书里说的卑微到尘埃里,可是转念想到自己,他比尘埃还不如,如果付七岁叫的人是他,他什么都够了,但他不会让付七岁这么难过。
杨溢把手放在付七岁头上,安慰的顺了顺,付七岁抬起头来叫,“白谦。”发现是他,满脸的喜悦马上被失望代替,一点也不顾念眼前人的心情,杨溢的心沉的更深,他也想喝酒,最好喝的醉醉的,索性暂时忘了还有付七岁这个人,也少受点罪。
难得有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却要看着他为了别的男人痛苦,杨溢只能苦笑。
……
付七岁晕晕乎乎的趴在桌子上,嘴里还喃喃的叫着白谦,隐约听见杨溢在和谁说话,却听不大清楚,过了一会儿世界安静了,又有人在摸他头发,充满怜惜,就像白谦一样温柔细致。
他抬起头,幻象也好,他想见他,那么想,想的要靠幻象来见。
“白谦。”他说着,伸手去触摸,伸了一半又不动了,幻象太真实,碰碎就不好了。
白谦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感受,“小七,我是真的,跟我回去吧。”
付七岁没有做声,酒意已经开始发了,他连路都走不好,白谦就拉着他打开车门,把他安置好,又回头去开车,付七岁始终没说话,靠着椅背想白谦到底是不是真的。
回到家,付七岁坐在客厅地上就不动了,像白觅一样嚎啕大哭,他已经认出这是白谦家,认出眼前握着水杯哄他的人是白谦,这样好的白谦,他要失去他了,他气闷的厉害,反正丢人也就最后一把了。
他断断续续的哭着,酒气上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在叫白谦,“白谦、白谦……”白谦放下杯子握着他的手,“我在这。”
“白谦,我喜欢你……我要走了,我知道,你要赶我走了。”这话说的白谦哭笑不得,却把自己说的无比心酸,忍不住又哭起来,话都说不下去了,眼睛里的决绝和悲伤看的白谦一阵心疼,知道他是真的很伤心,又拿起水杯来哄着他喝了一杯水,想办法把他抱到沙发上,付七岁现在已经软了,自己都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在沙发上坐好,他还是抱着付七岁,不忍心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
“小七,下午程擎示是因为看见你才故意那么做的,他是我的死党,死党你知道吧,不用理他。”
付七岁充耳不闻,哭的声音更大了,白谦无奈起来,没想到平时嘻嘻哈哈的,一旦哭起来跟水龙头似的。
“小七,我喜欢的是你。”罢了,反正原本也是打算今天说的。
付七岁的哭声戛然而止,推开他眼泪汪汪的瞅着他,再漂亮的人哭成这样也好看不到哪去,梨花带雨的脸看看图片还行,真要看真人,绝对是幻灭的,别的不说,挺着一个红彤彤的鼻子能好看到哪去?
付七岁现在这幅形象真的不大好看,整张脸被他胡擦乱抹的甚至不算干净,可是眼睛亮晶晶的跟洗过似的,他愣愣的看着白谦,好像明白过来了,又好像有点迷茫搞不清状况,白谦看明白了,付七岁看他的眼神是真的爱一个人才会有的眼神。
所以,即使付七岁的脸哭的很难看,他还是吻了下去,这个吻和他的人一样温柔缠绵,付七岁也终于彻底不哭了,只是时不时的哽咽着,白谦喜欢他,他终于确定了,睡着之前,他这样想。
36.暂时离别
付七岁很早就醒了,宿醉之后的头疼折磨的他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听到白谦在外面走动的脚步声,他抱着头在屋里窃喜。
虽说发生了什么大部分不记得了,比如说他是怎么到床上的,他是怎么回来的,可他还记得顶顶重要的,白谦说喜欢他,还吻了他,虽然吻了一半他睡着了,他怎么就睡着了呢?
白谦来敲门的时候,付七岁还在抱头幸福着,他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付七岁痛苦的抱着头嘿嘿直笑,白谦也笑了,他想起昨天杨溢不甘心的话,“你就是凭着他爱你。”他没有反对,他确实就是凭着付七岁的心在他这边,就这一点,没人能撼动。
“小七,起床了。”
付七岁放下胳膊偷看了他一眼,在床上扭了扭,不好意思了,把头埋在枕头里含糊的嗯了一声。
白谦知道他不好意思,关门站出去等。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付七岁才出来去洗漱,临进去的时候还偷空看了看白谦,发现白谦和平日一样的淡定,他就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恋爱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白谦喜欢他,他也喜欢白谦,这很好啊,他在这忸怩个什么劲?
付七岁这种直肠子的人想通的很快,洗完脸刷完牙他就想明白了,一上餐桌又恢复了以往大胃王的架势,吃过饭,他又坐在茶几上边看电视边吃干果,果核皮扔了一茶几,白谦又过来收拾,最后他终于不好意思了,跑到厨房帮白谦切水果,切完出来发现白谦已经上班去了,只好便宜了自己。
……
天气越来越冷,但是沉浸在恋爱中的付七岁一点也不觉得,白谦和他的相处还和以前一样,宠他抱他,有时候还吻他,当然还是各睡各的房,付七岁是男人,年龄小也是男人,所以他有点不理解,但是也只是不理解,从来没问过为什么要分房睡,总之白谦认为是对的,他就不反对。
到了十二月底,圣诞节前夕,四六级考试开始了,六级在下午,付七岁就去了学校,老大在考试,宿舍里只有小二和小三在腻歪,现在小三也知道付七岁知道他们的事了,在付七岁面前从来不遮掩。
“小四回来了。”
“回来了,你们现在是越来越把老大不放在眼里了,不怕老大看出来。”
“看出来就看出来,又没碍他的事。”小三想法简单,很少考虑别人的眼光问题,一宿舍四个人,三个弯的,只有老大一个是直人,真担心老大受不受得了,付七岁其实挺担心老大的看法,毕竟平时处的不错,他不希望老大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
“三儿,别乱说话。”小二止住小三,他和付七岁有同样的担心,所以一直想办法瞒着,又不瞒的太紧,希望老大自己能看出来,也就不那么难接受了。
小三很听小二的,乖乖的玩魔兽不说话。
等到中午老大回来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儿就到他们三个考试了,剩下老大在宿舍继续酣睡。
付七岁考的有点糊涂,听听力的时候,中间还出现几句扭音,跟扭麻花似的,好像信号不好,听到后来干脆有的地方就没声音,学校也不给重听。
听人说考六级就要糊涂,糊涂才能过,付七岁想反正考完了,就那样吧,接下来就是期末考试,他变乖了,临阵磨枪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乖。
付七岁也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像往常一样把老师划的大纲重点列出来,只记大标题,标题下的内容大概看一看,考的时候再凭记忆能写出个大概,付七岁的记性很好,只是懒得背,所以只用这种取巧的办法,时间长了竟然很擅长总结性的题。
一复习开更懒得做饭,为了不让白谦看出来,付七岁每天早上去超市买一桶面,一根火腿,回家里打个鸡蛋煮方便面。
可是白谦还是看出来了,有一天中午他回来正巧看到付七岁在煮面,从此后天天回来,忙的时候送下食物就走,付七岁有点过意不去,但更多的还是幸福,白谦这么想着他,太值了。
十五天的复习考试因为有了白谦过的非常快,学校已经给学生订了票,付七岁定的票在考试完的第三天,其实他想再晚点回去,奈何付妈一天两个连环电话逼着他,他想尽办法才推到第三天。
这三天内,白谦正好休息两天,又请了一天假,问他想去哪,他说哪也不想去,白谦就真的跟他在家呆了三天,到了饭点就一起做饭,付七岁依然是打下手,白谦做主厨。
吃完饭就窝在白谦怀里看电视或者看书,趁白谦不注意的偷香一个,白谦就笑着吻回来,日子过得很美。
三天时间过的飞快,到了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带的东西不多,就一个电脑包,还有付七岁自己,他坐在沙发上左思右想,还是带了那只情侣杯,白谦找出塑料泡沫给他装好,以防他大大咧咧的碰坏杯子。
付七岁对这个杯子很珍惜,也怕自己万一不小心弄坏了,就想着干脆不带了,可是白谦已经给他装好放进包了,末了还塞给他一瓶他唯一认可的晕车药,弄得付七岁刚出门就想掉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