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医院以后,大哥有时候会很正常,我们去看他,见他总是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以前很爱笑,没说话就先笑,后来正常的时候都没再笑过。”
“有一天,大哥说要玩飞飞,问我玩不玩,我说玩,他就带着我到了天台,我猜他那时候是想抱着我一起跳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那时候二哥才刚跑上来,大哥回头看我们,突然就笑了,他说,‘小谦,照顾好小觅’然后就跳下去了,我爬上去想拉他回来,自己也差点掉下去,是二哥冲上来抱住了我。”
“后来家里人来的时候,我就坐在地上一直哭,二哥却一直看着下面,那表情我现在想起来都害怕,其实二哥小时候脾气很坏,可是从那以后,他就变的没脾气了,对谁都冷淡,他小时候想当律师,后来却选择了这个职业,都是因为大哥,大哥太坏了,他害了我们所有人,害了二哥,害了我,为什么我这么怕分手,也是因为大哥啊……”
白觅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叫着大哥,手里捏着脖子上的链子,哭的泣不成声,付七岁坐在对面没有动,看着他哭,他也只能看着。
店里的人也看着他们,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迤逦的故事,可是这没多少平米的地方,真正懂的也只有白觅一个,还有白谦,付七岁终于知道了他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为什么留着白郁的照片却只留了一张。
也许,总有那么一个人是你怎么也忘不了,总有那么一件东西是你怎么都舍不得扔。
白觅哭了很久,付七岁的心也悬了很久,原来白觅这么痛苦,原来他的败家,原来他没有原则的宠女朋友就是因为他有一个解不开的心结,那么白谦呢,这么多年了,白谦解开了吗?
“哎!”付七岁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付七岁回头看,白谦神色淡漠的站在夜色中,好像站了很久,他走过来,把白觅拉起来,“哭够了就回家吧。”又叫住正要付款的付七岁,“小七,我已经结账了。”
白觅胡乱擦了擦眼泪跟在他们身后,自己开了后车门,一进去就躺下。
付七岁偷看白谦的表情,发现他还是和平日一样没有表情,感觉到付七岁在看他,白谦说:“本来应该由我跟你说的,回去再说吧,白觅一哭就想睡觉,先带他回去睡觉。”说着还朝他眨了眨左眼。
“啊,没事没事。”付七岁被白谦那一眨眼诱惑了,他没想到白谦不但没给他甩脸色,还有闲心跟他开玩笑。
回到家,白觅已经睡的很沉,白谦把他放到自己的房间,给他脱了外衣盖上被子。
“小七,谢谢你照顾白觅。”
“反正我也没事。”其实付七岁更想说,因为他是你弟弟。
“大哥走的时候,白觅还不到十岁,他记性一直差,对这件事却一直记得清楚,大概是给他的触动太大了,大哥没出事以前很疼我们两个,也很听父母的话,在学校一直是优秀学生,但是大哥太纤细敏感,所以他失恋就比别人痛苦两倍甚至几倍,我们不是他,始终不能体会那种痛苦。”
白谦边说边倒了两个杯水,给了付七岁一杯,“我和白觅很长时间都没缓过来,等我开始想报复的时候,却听说那家的女孩自杀了,为了我大哥,我突然就不怨了,至少大哥值得为了她变成那样,两个人的事,第三者永远也体会不来。后来我开始干这行,就发现其实大哥变成那样和他的性格有很大关系,我能做的就是在事情变坏之前尽量挽救。”
30.白觅催眠
白觅睡醒以后,白谦已经去上班了,付七岁也吃了早餐在记单词,餐桌上还留着一份早餐,白觅吃了就站在书房门口看付七岁记单词。
付七岁被看的很不自在,白谦有时候也会这么看他,他很享受,但是对象换成白觅,就不那么令人舒服了。
“看我干嘛?”
“心情好,被看看你又不吃亏。”白觅喝了口水,看着手里的杯子,“我哥还是习惯喝白开水,你也一直跟着他喝?”
“是啊!”
“我以为你更爱喝矿泉水。”
“我喝矿泉水胃不舒服,你这就心情好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睡醒就心情好了,我哥的功劳。”
昨天晚上他朦朦胧胧的睡醒,看到白谦站在窗前,没有回头就说:“醒了。”是肯定的句子。
“你怎么知道?”
“做一次催眠吧。”
“我……”
白觅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不到十岁成长到现在,还有一个当心理咨询师的二哥,他了解自己的心结,只是不愿意解开,甚至看都不愿意看,白谦一开始是不懂,后来懂了的时候,他已经变成那样了,本来以为二哥会找他,但是二哥从来没有提过大哥,他也早就改了称呼,没有大哥,没有二哥,只有哥,再含糊不过的一个称呼。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白谦转过身,赞赏的看着他,他没作声,躺回原位,这是他最舒服的姿势,他按照白谦的吩咐抬起右手,盯着右手手心的某一个点,白谦缓慢低沉的声音响起来,让他越来越想睡,“你的手心离你的脸越来越近,越想拉开就越拉不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真的试图去拉开,可是竟然真的拉不开,后来他想睡了,他顺从本意闭上眼睛,他确实是一个受暗示性比较强的人。
白谦把他带到哪他就到了哪,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又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他看到大哥和二哥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后来大哥和二哥停下等他,他很高兴,正要跑过去,却看到大哥从他面前跳下楼,他蹲在大哥身边,看着大哥平静的脸,像睡着一样。
“看看你在做什么?你多大了?你周围都有些什么人?”
“我九岁了,大哥躺在地上,我在看,大哥好像睡着了。”
“现在你的心情如何?”
白觅说:“我害怕。”
“怕什么?”
“怕大哥醒不了,我想哭。”
白觅的嘴唇哆嗦起来,不断的抽噎,白谦鼓励的说:“想哭就哭,把你心里的委屈和难过一起哭出来。”
“哇!”白觅放声大哭,这一瞬间好像凝结了他对大哥所有的不满,他的委屈已经到了顶。
白谦有一会儿时间没有说话,让他尽情的哭,后来哭累了,他忽然想说话,很想说,可是不知道说什么,给谁说?画面里他还是那个不到十岁的小海,望着躺在地上的大哥,害怕的情绪却少了很多。
白谦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你想对大哥说什么?”
白觅,“我想说,大哥不要走。”
白谦,“可是大哥已经走了,你已经不是那个九岁的小男孩,你长大了,25岁了,不再是那个离不开大哥的小孩。”
白觅,“嗯,我长大了。”
白谦,“那就让那个九岁的孩子长大吧……他现在多大了?”
白觅,“十八岁,他不想忘记大哥。”
白谦,“继续长,让他长成25岁,让他有勇气离开大哥独自生活,大哥已经走了,你可以独立生活,你不必忘记大哥,这并不冲突。”
过了片刻,“25岁了。”
白谦,“让你的灵魂脱离身体,站在灵魂的高度找到大哥,他就在你面前,现在你有什么话想对大哥说?”
白觅,“大哥,我再也不把着一个女的不放了,我再也不把别人当成你了,我长大了,我独立了,大哥我不恨你了,真的……”他不断的说,这几年憋了很多话,有时候愤怒的想骂人,想骂大哥,骂他为什么那么不争气,一点点挫折都受不了,可是自己现在又何尝争气了。有时候又想问大哥原因,问大哥当时跳下去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秒钟替他们考虑过,如今总算可以问了,可以骂了。
他都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是畅快了,那个25岁的自己站在17岁的大哥面前,终于不再是一个小孩。
到了后来,他完全由白谦带着。
“对他说,‘我爱你’”
“我爱你!”
“我不怪你了。”
“我不怪你了。”
“我长大了。”
“我长大了。”
……
清醒的时候,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原来催眠的时候是有意识的。”整个人却轻松了很多。
白谦出去缴了一条湿毛巾让他擦脸,“以后好好过。”
“哥,谢谢。”他知道白谦一直想给他介绍心理医生,他也知道是自己一直不肯合作,一直不愿意和艳玲分手,他也不知道是在惩罚自己还是惩罚大哥。
以前他一直以为他不想和女朋友分手是怕自己会像大哥一样,到现在才明白,他是舍不得大哥,他在内心深处还是那个10岁的孩子,从大哥走后,他心里的某一部分就停止了生长,现在终于获得了新生。
……
“你知道吗?我哥真的很好,你遇上他,算你运气爆棚。”白觅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话却是对着付七岁说的。
“是很好。”白谦当然好,唯一的不好就是他不知道白谦的心思。
白觅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开,“付七岁,你真笨。”
31.真的喜欢
每个学校都有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不算人迹罕至,但是一般情况下没人去,付七岁在宿舍找不到另外三只,只好自己逛,逛着逛着就到了这里,学校好像是用这里研究植物的。
付七岁心血来潮,蹲下观察植物的类型,看了几分钟也没认出是什么植物,站起来打算走。
刚站起来,就有一双胳膊从身后抱住他,伴随而来的是杨溢清朗的声音,“付七岁,我终于逮到你了。”
付七岁往开挣,没挣开,继续挣,又没挣开,他决定使用缓和一点的政策,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嗨嗨,这么巧?”
“我跟踪你来的。”
“你跟踪技巧真好。”付七岁开始翻白眼,居然跟踪他。
“那是一定的。”
“面对面说话,先放开我。”
“部长,你以为我傻啊,就你那速度,放开了我还追的上?”
还挺聪明!
付七岁现在挣也挣不开,跑也跑不了,只能认命的站着不动,“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抱你呗!”
“杨溢。”
“嗯?”
“你有病吧,赶紧治啊!”
“哼,你帮我治啊?你心里永远只有个白谦。”
“我帮你找医生。”
“你就是我的医生。”杨溢有点无赖。
“我能给你治的更严重。”付七岁没好气的说,他挣了挣,还是没挣开。
“那就更严重吧,我不介意。”
“我介意。”
“我不介意你介意。”杨溢非常无赖。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开我?”付七岁左右看了看,还好,目前还没人,不过一会就说不定了。
“马上。”
杨溢松开他一只胳膊,作势要把他压在墙上,而且看样子想吻他,付七岁顿时火冒三丈,之前还算能容忍,现在真火了,空出来的那只胳膊毫不犹豫的挥拳上去,杨溢的脸几乎刚刚凑过来就被打偏。
“速度真快,我就知道不能放开你。”杨溢偏着头没有看付七岁,“付七岁,你喜欢白谦是吧?”
付七岁推开杨溢,神情紧绷,动作充满敌意的僵硬着,“你真有病吧。”
杨溢回头看着他的造型,露出一个笑容,这是他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他常常这么笑给付七岁看,可是付七岁从来没看过,付七岁的表情和动作果然还是那么僵硬,一点都没缓和,他压着嗓子继续问,“你是不是喜欢白谦?”
“我喜欢白谦。”付七岁底气十足的回答,他不觉得喜欢白谦有什么丢人的,白谦是男人,他也是男人,可是有什么关系,他就是喜欢白谦,没必要藏着掖着。
杨溢又笑了,神色有点凄苦,他左脸上还有一个很明显的拳印,付七岁看着有点心疼,他还记得老部长临退之前跟他说的话,他说:“要心疼干事。”
付七岁突然有点心烦,靠住墙望着远处,什么时候他和杨溢的关系变的这么僵化了,以前的那个阳光男孩变强势了,或者说终于露出本性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杨溢太执着,明知道他喜欢白谦,还这么执着,付七岁烦躁的抓抓头发。
杨溢的脸色缓和了点,他摸了摸到现在还发疼的脸,自嘲的说:“还真用力,我又没亲着,真亏。”
“亲着了我打死你。”付七岁又警惕起来。
“那你打死我吧。”牛仔裤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我喜欢白谦,所以……”付七岁决定好好说,可还没说完一句,就被杨溢截断话头,“我知道,你刚才说了,不用这么强调吧。”
不强调你能死心吗?付七岁边想边愤恨,他本来可以一走了之,反正他跑起来杨溢也抓不着,可是他还想给杨溢留个面子。
“你强调了我也不会死心。”杨溢笑嘻嘻的瞅着他,“部长,你就不能把心思藏起来点吗?”
“杨溢。”付七岁叹了口气,“我不会喜欢你的。”
“你就非得说出来吗?那白谦呢?白谦又喜欢你吗?搞不好你跟我一样单相思一场。”杨溢又开始笑,阳光爽朗充满朝气,可心里却苦的厉害,白谦喜不喜欢付七岁,付七岁看不出来,他却能看出来,他好像有点不择手段,可他必须争取。
付七岁一梗脖子,“不用你管。”
“我干嘛要管。”
“我走了。”
付七岁真的气呼呼的走了,白谦喜欢不喜欢他,他也不知道,所以才压着愁着,心烦的很,杨溢这么一说,简直就是把他藏起来的紧密严实的包袱给划拉开还搅了搅,付七岁就有脾气了。
杨溢站在原地,看着付七岁越走越远,一步都没有挪。
走出杨溢的视线,付七岁又回头望了望,确定杨溢没跟上来,他摸出手机给白谦打电话,紧张的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声音响了几下,然后是机械的女声。
他看了看时间,不到十点,白谦在做咨询,当然没可能接电话,他是没勇气再打了,刚才想问白谦喜不喜欢他,冷静下来一想就知道绝对不能问,可是不问又怎么办呢,难道就这么拖着吗?还是说他其实在等白谦先说?
坐上车以后,白谦才给他回过电话来,他那一瞬间的勇气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接起电话来结结巴巴的一顿说,自己都不知道说了点什么。
白谦一直听他说,后来听他说的越来越没章法,白谦才说:“小七,你怎么了?”他沉稳的音调一出现,付七岁的不安惶恐就像消失了似的,情绪马上就被抚平了。
“白谦……”他叫了白谦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白谦的声音能让他安定,他想多听白谦说几句话。
白谦那边好像很忙,他听到有人在叫白谦,不知道白谦说了句什么,对面又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