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片很锋利，凝着清冷的寒光。
神使鬼差的，安格将刮胡刀拿起。
他从来不长胡须，身体皮肤也晶莹剔透，连毛细孔都几不可见。
但是此刻，他有种强烈的自残冲动。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纯粹想要弄痛自己。
他拿起刀片，往纤细的手腕上划去。
“不！”一个声音蓦地制止了他。
他回过神来，还来不及转身，就被人从背后狠狠抱住。
“安格，你怎么能这么傻！”那人将他手中的刀片夺过，一把扔到垃圾桶里。
安格感受着从他背后源源涌入的温暖，轻声开口：“露冥？”
“你怎么那么傻？怎么可以自杀？”露冥扳过他的身体，双手捧住他的脸，“你还有我啊！”
“你是怎么进来的？”安格问。
房间被反锁，房门外有护卫把手。
“很简单，把护卫引开，撬门就进来了，跟我走。”他说，拉住安格的手。
这才发现安格身上一丝不挂，他眨了眨眼睛，继而脱下外套，裹在安格身上。
“走啊，再不走来不及了！”
但安格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露冥担忧。
“我走不了的。”安格说，“我会连累你。”
他想起佩洛。
“你在说什么啊？”
“别再管我了，露冥。”安格将他推开，“快离开这儿吧。”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走！”露冥倔强，“我发过誓，一定要带你离开的！”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的誓言。”安格说，“就算你现在抛下我，我也不会恨你。”
“安格，相信我，我有能力带你走！”露冥急了，“你听话一点好不好？”
“当然不好。”一个冷漠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瞬间，露冥脸上一片煞白。
他回过头，看到托斯站在那里，右手举着枪。
“很乖，我的安格，过来。”他说着，向安格勾着食指。
“不要过去……”露冥几乎是哀求的看着安格。
安格只是漠然的看了他一眼。
低下头，像只抽离了灵魂的娃娃，他向托斯走去。
“不！”露冥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只听“砰”的一声，子弹从他指缝间擦过，击碎在了镜子里。
镜子中安格的背影撕裂，哗啦啦的残缺了一地。
露冥眼睁睁的看着安格走到托斯身边，男人伸手环住安格的肩膀，冲露冥微微一笑。
有护卫上前，将露冥按在地上。
托斯走过去，穿着皮靴的脚狠狠踩着露冥的头。
少年死死的咬着牙齿。
“你觉得，此时此刻，在你和我之间，他会选择谁？”托斯蹲下身，用枪托挑起露冥的下巴，“是一个一脚就会被踩死的小蚂蚁，还是一个有能力保护他的人？”
“呸！”露冥冲他吐了口吐沫。
托斯也不恼，而是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污渍：“真是只小野猫，怪不得佩尔斯士官对你念念不忘……”他说着，忽然抬手，狠狠的拽起露冥的头发，将他整个人往地上撞去！
“咚”的一声，露冥的眼神开始涣散，他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托斯起身，示意护卫们将他抬出去。
回头望向安格，男孩站在阴影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想看好戏吗？”托斯说，上前捧住安格的脸，“比凌柏先生给你看的戏码还要精彩……”
安格的瞳孔瞬间紧缩。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眨不眨的望向托斯。
男人哈哈大笑，捏起安格的下巴狠狠的吻着他。
“想逃跑？”几乎要捏断他的颌骨，“最好想都不要想……”从齿缝中挤出的声音，阴森恐怖，“从今以后，你只能是我的，我会告诉你，背叛我的下场是什么。”
他把安格拉到了监控室。
男孩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
踏进冰冷的房间里，隔着玻璃，安格看到露冥被人用水浇醒。
有人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掌，少年口中溢出鲜血，不停咳嗽了起来。
安格静静的看着，一动不动。
托斯拽着他，将他按到玻璃跟前。
露冥明显也看到了他，少年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
他不想让安格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样，他艰难的张了张嘴巴。
安格知道，他在说，不要看……
可他移不开视线。
“仔细看看你的同伴。”托斯从后面将安格紧紧抱住，一手抬起他的脸。
玻璃中倒影着男人狰狞的面孔，与对面少年苍白痛苦的脸强烈的对比着。
“这就是忤逆我的下场，安格。”他说，“凌柏不在的这段期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而我，最想要的只有你……”
他向下，手指探进安格的衣服里——当着露冥的面，肆无忌惮的摸着男孩的身体。
露冥愤怒的挣扎着，口中溢出了鲜血。
他唇瓣异常的殷红着，将他精致的脸映衬得更加美丽——病态的美，让人疯狂。
“这家伙也是个绝色。”一个护卫捏着露冥的脸。
“虽然比不上安格，但已经够合我口味的了。”另一个护卫露出阴森的笑容。
“你们要做什么？”露冥沙哑道。
但他们只是笑着：“托斯先生说，我们可以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然也包括那件事。”他们低着头，不怀好意的向露冥靠近。
露冥惊恐的睁大眼睛。
他看向前方，安格就站在那里。
男孩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明明告诉他不要看，可他的视线从不曾自他身上移开。
露冥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在一个男人伸手去扒他衣服的时候，他无助的挣扎：“不！——”
而安格……
他最喜欢的人。
和他隔着一道玻璃，被另一个男人拥在怀中。
那个男人邪恶的看着自己，手指肆无忌惮的摩挲着安格的脸。
“不要……安格……”他觉得自己陷入了黑暗，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的泥潭。
男人们肮脏的大手抚摸着他的后背，他浑身战栗，毛骨悚然。
“安格……”他低鸣，“安格……安格……”
“这就是你说的好戏吗？”玻璃后，安格忽然开口。
托斯稍稍一怔，微笑着去吻男孩的耳垂：“当然，你还想继续看下去吗？”
“你说，为什么他们要喊我的名字呢？”
“什么？”
“维玖是，佩洛临死的时候是……现在露冥也是……”
一遍一遍喊着。
安格……安格……安格……
“他们大概是想得到救赎……”托斯随口道，他现在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男孩诱人的气息上。
贪婪的吻着他，几乎沉迷。
“救赎？”
“他们喜欢你，不是吗？”托斯吻着男孩的脖子，“你在他们心里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不管他们遇到什么，想到的人，当然是你……”手指摩挲在男孩的肌肤上，忘情的流连着。
他们喜欢我……
视线中，是双手被捆绑，被人粗暴的撕去衣服的少年。
他充满阳光气息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琥珀色的眼睛中血丝暗涌。
众人发出猥琐的笑声，肮脏的大手去触摸少年的身体。
“我是可以救赎他们的人吗？”安格静静开口。
“什么？”托斯没有听清。
男孩忽然一把夺过他腰间的手枪，对着他的脑袋“啪”的一声。
托斯睁大眼睛。
他没想到安格的速度会这么快，就好像一条终于苏醒的蛇，死死的缠住了他的脖子。
他倒在地上，无法瞑目。
安格从他口袋里抽出一柄匕首，对着他的胸口狠狠的刺下。
男人“唔”的一声，吐出鲜血。
一下，再一下，模糊肉体迸出的血渍溅在安格脸上，他绝美的脸，被这骇人的血色晕染上一层狰狞。
忽然，他听到隔壁房间的尖叫。
立刻回过神来。
“露冥……”
直起身，飞速向监控室里奔去。
如地狱一样阴森的房间里，所有人都沉浸在淫靡的兴奋当中，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老大已经被安格干掉了，直到男孩像个煞神一样出现在他们身边，举起消声手枪，对准他们的脑袋砰砰地打下去。
慌乱的尖叫声，惊恐的求饶声，还来不及发出，就永远的吞咽在了喉咙里。
露冥勉强抬起头，看到安格向自己靠近。
“别过来。”他发出呜咽一样的低泣。
“露冥……”
“我叫你别过来！”露冥大喊。
安格上前将他抱住，用力的抱着他。
露冥挣扎了几下，终究软弱了下来，像个小孩，无助的靠在安格怀里。
“对不起……”安格说，“想哭就哭吧。”
他摸着露冥的头发，谁知少年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
安格睁大眼睛，一脸不解。
“我为什么要哭？”露冥说，“为了这帮疯狗吗？”他摇了摇头，“我不会哭的，安格，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我们一起逃走吧。”
60.
“一分钟时间。”
将尸体藏到隐蔽的角落里，安格对露冥说。
“一分钟后，我们在安全出口处见面。”
露冥点了点头。
立刻分头行动，安格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一身利落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双肩包，将保险柜中所有的现金都装了进去，修送给他的匕首被他插在了靴子中，以备不时之需。
他跑出房间，途中遇到了艾伦，男孩睁大眼睛：“你……”
安格一拳将他捶昏在地。
到了安全出口，露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给你。”他递给安格一把左轮手枪，“或许用得到。”
“谢谢。”安格说。
露冥上前，狠狠的亲了他一下。
安格微微皱眉：“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他眨了眨双眼。
“我们得制造一些混乱，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安格思索着。
“我已经准备好了。”露冥抬手让他看了看自己手心握着的微型遥控器，“只要按动它，火警警铃就会响起，把大家引到藏着尸体的屋子里……”他脸上露出一点邪气，“本来着火就很恐慌了，再看到那么多尸体，华宵会翻天的。”
总觉得他有点兴奋过头了，安格看着他，道：“还是小心点好，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不急。”露冥说，“我还要等人。”
“等人？”安格疑惑，“谁？”
“我的同伙。”露冥趴到安格耳朵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什么都不会瞒着你的。”
“什么你的人……”安格郁闷。
露冥也不介意：“我是神圣联盟派过来的。”
“卧底？”安格并不奇怪，他隐隐就已经猜到，露冥这家伙不简单。
“过来摸清华宵的地形，和他们的战略储备情况。”露冥冲安格眨眨眼睛，“现在我不仅光荣完成任务，还抱得美人归，那些家伙再也不会嘲笑我是痴人说梦了。”
“那些家伙？”
“他们是嫉妒我。”露冥笑道，“安格，我很早以前就见过你。”
“什么时候？”
“嗯，很早很早了吧，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打杂的奴役。”露冥一手点着下巴，“忽然有一天，我在街上看到了一个比天使还漂亮的男孩，我对他一见钟情。”
安格：“……”
“我打听到这个男孩是华宵的人，后来的事情不提也罢，总之，我为了再见这个男孩一面，开始努力赚钱。”他继续道，“可是我发现，凭我自身的努力，可能十年，二十年，我都不可能再见到他，再加上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声音微微沉下，“我杀了人。”
安格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顺其自然的，我就加入了神圣联盟，专门和政府对抗。”露冥说，“你不会瞧不起我吧。”
“当然不会。”安格说，伸出双手。
他细致的手指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
“现在，我也是犯人了，以后的每一天，说不定都要在逃亡中渡过。”
“我会照顾你的！”露冥脱口而出，“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他表情极认真。
安格笑了，抬手抱了他一下：“谢谢。”
就在此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了尖叫声。
安格抬头看着露冥，露冥脸上弯起一丝笑：“他们来了。”说着，他按动了手中的按钮。
“叮铃铃”的警报声响彻华宵，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露冥拉着安格的手，跑出了大楼。
庭院中四处都是逃窜的人群，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无数模糊的影子如鬼魅，浮动着惊恐的色泽。
逆着人流的方向，露冥拉着安格的手狂奔。
“他们是要来做什么？”安格问。
“那还用说。”露冥唇角弯起邪气的笑，“当然是抢劫，趁凌柏不在的时候，好好的捞一把。”
“那那些男伶呢？”安格又问。
露冥皱了皱眉：“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他们反抗的话，会不会死？”安格问。
露冥顿了一下：“我不知道。”
安格心里一沉。
“神圣联盟的行事作风，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露冥回过头，看着安格，“对不起，安格，我只能保你一个。”
“我要回去。”安格停住脚步。
露冥一惊：“别闹了，安格，我们好不容易才跑到这里的。”
“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吗？”安格说，“比如说比利，比如说艾伦，你忍心他们被杀吗？”
“我……”
“露冥！”一个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安格回过头，看到一个手持匕首的壮硕男人向他们走来。
他的匕首上已经沾满了鲜血，男人毫不在意，用手将血抹去。
“看到斯塔了吗？”他问，继而目光落在安格身上，露出一丝惊异。
露冥立刻挡在安格面前。
“没看到。”他面无表情。
“那小子，该不会杀过瘾了吧！”男人皱眉，“已经交代过，只要抢钱就好的，没必要死那么多人，不然政府又要借口找我们的麻烦了。”说着，他将一把钥匙扔给露冥，“车子停在东南角，那里已经被炸开了，带着你的小情人赶快逃命吧！”